片桐真友是加入了某宗教团体的信徒的女儿。
也就是所谓的邪教,真友的双亲似乎完全陷了进去。
那里定期会举办研讨会,利用催眠术圈钱。
真友似乎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也算是接受了名义上的英才教育。因此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就能无意识地使用催眠术了。虽然方向性不同,但这和我不会中催眠术差不多算是同一个道理。
发觉她拥有催眠术才能的宗教团体,将真友推崇为神之子。据说她的双亲也托真友的福提升了地位,非常开心。
但是,她只是一个会用催眠术的普通小孩而已。
所以,有一天,真友拒绝了那个职务。是每个小孩身上都会出现的叛逆期。
那时,虽然她的父母告诫她要表现得像个神之子,但正值叛逆期的真友直接顶撞了他们。还用了自己还无法控制的催眠术。
让他们别管她。
结果,家人们都失踪了。抛弃了她和宗教组织,不知去了哪里。数百人的信徒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除了那个人,那个知晓如何应对催眠术的大色狼催眠术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但似乎是有参加研讨会。
平助似乎是把被抛弃的少女收为了自己的下任在养育。
但是,当时的真友精神状况相当不稳定,整个人都很忧伤失落。另外,她还憎恨导致自己与父母切断了关系的催眠术,并且自己还无法控制这一能力。
所以,平助封印了真友的记忆,同时还给她植入了想要成为优秀的大色狼催眠术师的想法。教会她危险技能的使用方法,同时也是为了消除她对催眠术的抗拒。
在那之后,真友便拜平助为师,继承了他的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
尽管修行异常地严苛,但由于受到『想要成为优秀的大色狼催眠术师』这个思想的影响,她似乎非常地努力。
就这样,她成为了一位拥有健全的精神,和卓越的技术的二代目大色狼催眠术师,一直到了现在。
接下来的内容是她自己的猜想,作为催眠术的解除条件『伙伴』,指的是能够接受真友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真友对因为自己失去了一切,和最大程度利用了曾经自己所厌恶的才能成为了一位大色狼催眠术师感到绝望。
这种时候,如果有人能接受自己,能在背后支持自己的话,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救赎了吧——。
*
她说自己能想起来了之后,我们来到了附近一家隐蔽的咖啡店。
店内摆放着古董家具和小装饰品,洋溢着宁静的氛围,座位全都是单独的包间,非常适合用来谈论不想被人听到的话题。虽然是之后才知道的,这家店似乎正是以能提供适合秘密谈话的环境作为卖点。
我们被店员带到了里面的包间,真友说出了自己的过去。
作为倾听者来说,内容有些沉重,让我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就是这样」
但是作为讲述者的真友,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却像是在谈论他人一般。
「真亏你能这么平静地说出口啊」
「因为和过去切断了联系,没什么实感了。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啊”」
神经可真是够大条的。
然后不知为何。
按真友的说法,平助听起来就像是个好人。
明明是个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
「只是,由此也产生了新的问题。……对类,做了坏事」
才刚播种下的后悔的种子,一瞬间就开花了。
「那么,要向她道歉重新和好吗?」
「不,不要。沙慈在我心中才是首位。而且……」
真友停顿了一下,用冰冷且看破一切的语气说道。
「想和好的话,随时都能和肉体傀儡和好」
真是个讨厌的职业病。
「无论如何,现在催眠术解除了,感谢」
真友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向我鞠了一躬。
「不用介意。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契约」
「但是,还是应该感谢你。出自道义和礼仪的感谢」
说实话,我也无所谓感不感谢我。
只要能达成契约,能派上用场就好。
「不用谢。那么,就将你的这份感谢以解除我身上的催眠术的形式还给我吧」
「我知道。今后我将全心全意粉身碎骨不遗余力甚至不惜生命,为解除MyFriend沙慈的催眠术付出一切。我是付出型的nice buddy」
「不用不惜生命吧。……不过,适度地帮我一下就行」
虽然对于平助的事还留有疑问,总之施加在片桐真友身上的催眠术已经解开了。
现在只剩我身上的问题了。终于解决了一半。
就这样,这次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
*
——才怪。
第二天星期五的早晨,我被真友叫了出来。
持续了好几天的晴天突然变了脸,天空被讨厌的灰色云朵所笼罩。
还以为是要继续昨天的话题,我来到了屋顶上和真友会合。
简单打完招呼后,真友一脸为难的表情,平淡地问我说。
「特别糟糕的消息和非常严重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无论如何,似乎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虽然对任何一方都提不起兴趣,但也不能不听。
「非常严重的消息是指?」
「大色狼催眠术,用不了了」
……哈?
一瞬间,思考完全停止了。用不了大色狼催眠术?
「准确来说是想要用,但会出现眩晕、想吐、全身发抖、过度呼吸的症状。……对不起」
正打算问她理由,但立刻就想到了原因。
恢复记忆之后,却因此想起了心理创伤。
虽然昨天说得像是无所谓一样,但使用催眠术给自己造成伤害的那份恐惧感,实际上对内心造成的影响比自己想的要严重吧。
原来如此,头疼了啊。
这样的话,向她提出朋友申请就没有意义了。
「没必要特意道歉」
话虽如此,为了维持我们的关系,表面上还是得这么说。毕竟有可能只是暂时的,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在解除施加在我身上的催眠术之前,还是有必要维持现在的关系。
「大色狼催眠活动要怎么办?虽然暂停活动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有恢复的可能吗?」
「我不知道……」
她满脸阴沉地移开了视线。
「一想要使用能力,过去的事就会浮现在脑海中。我想再观察一段时间」
过去的事。
是家人从自己面前消失的记忆吗。
症状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即便如此,还是得思考一下如何才能让她恢复能力。
否则的话,就没有意义。
总之,另一个消息也听一下吧。
「特别糟糕的消息是指?」
「被人发现大色狼催眠术的存在了」
「什么意思?」
「转校第一天使用的大色狼催眠术,暴露了」
时间回到真友转校过来的那一天。
那天,二年级一班偶然有个女生迟到了。是之前那个华丽的女生,大小姐。
大小姐还以为能赶上开到一半的班会,来到了教室,发现教室里正在举行肤色面积100%的宴会,也就是狂乱全裸祭。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立刻去了保健室,睡了整整一个上午。
然而最近,班里的女生又开始提到真友转校过来那天的话题,她似乎想起自己有拍下当时情况的照片。然后还确认了手机里确实有那张照片。昨晚,大小姐把照片发在了朋友的群聊里。
但没人记得那件事,都在说自己的记忆很奇怪。
「用大色狼催眠术把那件事当作没发生过不就……,对哦,现在用不了了啊」
真友点了点头,非常抱歉地继续说道。
「虽然还没有发现是我干的,但已经传开说班里有人用催眠术对学生做了色色的事」
这也就意味着,
「班里的人已经开始寻找应该被审判的加害者,也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了。打算举行大色狼催眠术师狩猎」
历史上,曾经发生过魔女狩猎。是对被认为是魔女的异端者的迫害和处罚。
以现代人的视角来看,那个异端者似乎指的就是令人感觉恶心的人或者歇斯底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冤案。
但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狩猎是正当又合理的。
因为犯人就在这里。
「沙慈要出卖我吗?」
真友不安地盯着我的脸。
说实话,有这个想法。——但是,
「我不会那么做的」
「不愧是MyFriend,谢谢」
我也并不是为了她着想。只是不想成为共犯罢了。
从当天的情况来看,最容易被怀疑的是男生。毕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想要看美少女转校生的裸体所以用了催眠术』这种剧本吧。
现在,能怀疑真友的要素并不多。举报她只会白白引人注目。
另外,我也还没有解除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催眠术。
现在断绝和真友的关系还为时过早。
只是,得先考虑好该什么时候止损了。
真友说想要再试试看能不能用大色狼催眠术。
所以我一个人先回了教室。
教室里,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氛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又或者说是火药库。感觉一场巨大的冲突即将爆发。
女生聚集在靠近走廊一侧的前方,男生们则零星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刚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就被人从右前方打了招呼。是大将。
「早上好,沙慈」
「啊,早上好。……怎么了,这是?」
「看起来是发生了集体催眠事件,现在正在寻找犯人。详情,请看群聊」
我看了眼手机,发现从真友那听说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真是过分啊」
我装作不知情地说道。
「多亏如此,女生把男生都当成了变态来看待,男生则为了不被怀疑是可疑分子而手忙脚乱」
结果,现在就是女生团结一致,充满了敌意,男生则变得像一盘散沙。
「有找老师说过吗?班主任呢?」
「说是『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啊~、我不记得了~』被敷衍过去了」
「所以大家才说是催眠术搞的鬼吧?」
「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真是可悲」
不管怎么样,现在似乎还只是在学生之间流传而已。
「话说,大将你看上去可真是轻松啊」
「哼哼哼,比起自身安危,我反而对这件事更感兴趣」
「兴趣?」
我反问道,他兴奋地给我看了手机。
「你还记得吧,这个新闻」
那是真友来的那天,大将给我看的有关大色狼催眠术师去世的报道。
背上流下了讨厌的汗水,拼命压制着自己快要发抖的身体。
「大色狼催眠术师已经死了。这家伙不可能是犯人了吧?」
「但我认为是他亲属的可能性很大」
「亲属?」
「重要的是,这部分」
他滑动屏幕,指着文章最后的一行字。
我咽了口口水。
上面写着的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在小学的公开课上讲述了有关父亲职业的事。
「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估计就在这个教室里。一定是那家伙搞的鬼」
「为什么明知有那么个家伙在,你还这么开心啊?」
「能有机会亲眼看到那种异类,难道不爽吗?」
……这,不是好迹象。
这天的休息时间,大多数学生都把时间花在了寻找犯人上。女生想要找到加害者,男生则专心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
然而,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催眠术师呢。
那当然是四处打听。
哪所学校出身,和谁关系好,有没有可疑的部分之类的。不仅是向同年级的,还要向前辈后辈们打听情报,排除清白的人,筛查出可疑的人,通过排除法来揪出可疑人士。做的事和中世纪的魔女狩猎没什么区别。
在同班同学忙着寻找犯人的时候,我给真友发去信息说想要和她谈谈。立刻有了回复,OK。
午休。
我来到了老地方的屋顶上,还是和早上一样的灰色天空。感觉马上就会下雨,赶快说完早点回教室为妙。
在老地方的楼梯间后面,真友坐在那嚼着三明治。
从教室里糟糕的气氛,谈到这次把她叫出来的目的。
「难得沙慈会主动找我。有什么事?」
「稍微有点事想打听下」
「打听。什么?」
「你还能用大色狼催眠术吗?」
真友皱着眉头,停下了吃饭的手。
「……我不知道」
因为今天早上已经问过了,所以这个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但是,我也并不是无意义地重新问了一遍。
「为了打破现状,想要你能再使用大色狼催眠术。所以我想要找出你无法使用能力的原因。……有异议吗?」
「没有想过不使用大色狼催眠术的方法吗?」
「想要结束催眠术师狩猎的话,这才是最快最合理的方法」
「但是,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无论如何,必须得先找到原因,思考解决办法,那」
「沙慈」
真友打断了我。
向我投来诧异的目光。
「从刚才开始,沙慈就一直在对我说要让我使用大色狼催眠术。为什么,就不能探索不使用大色狼催眠术的解决方法呢?」
「大色狼催眠术只要用在了正确的地方,就是一个便利的能力。不只是这次,今后也能派上用场,所以还是尽早找回能力为好。我这只是着眼于未来的应对而已」
「——也就是说,沙慈你」
冷漠的语气,她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烦躁与愤怒——不对,应该是悲哀——的表情。
「你是想说无法使用大色狼催眠术的我没有价值吗?」
「……我知道了」
是因为无法使用能力,而变得情绪不稳定了吧。毕竟曾经被她称作是身份象征的能力现在用不了了,这我倒也能理解。
我,更新了自己心中有关真友的信息。
第一次见面的二代目大色狼催眠术师,是具有威胁的对象。
通过缔结契约,从具有威胁的对象,变成了对等的合作者。
通过消除高丽川的记忆,从对等的契约者,变成了好用的能力者。
不能用催眠术之后,从好用的能力者,变成了无用之人。
然后,现在,从无用之人,转变为了威胁到我立场的人。
获得的信息不同,所采取的应对也会不同。
针对最终状态,我开始思索最合理的对策。
别说是无法使用大色狼催眠术应对了,现在反而对我造成了不利,既然如此。
没办法。
毕竟现在急需采取对策,所以没办法——。
「那么,把一切都坦白吧。这样就能解决了」
——只能止损了。止损的时间比我想的要早。
「和今天早上说的不一样」
「毕竟和今天早上的情况也不一样了。而且,全部都是你做的」
我用冷漠的语气说道。
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甚至不像自己的。
「最开始,就是你给同班同学施加的大色狼催眠术。然后,通过大色狼催眠活动帮助他人的也是你,消除了高丽川的记忆,当做无事发生的也是你。那么,大色狼催眠术所带来的赞赏和责备也应该由你来承担」
虽然说得有些严厉,但这全都是事实。
事情的主导都是真友,我只是跟在她身边而已。
就应该老实坦白一切,我只是在说理所应当的事。
「不过你要是说你因为被生前的大色狼催眠术师施加了催眠术,才做了现在的这些事,并感到后悔的话,至少还能得到大家的同情」
「和师傅没关系」
「他才是万恶之源吧。你以为我现在这么辛苦是因为谁」
……。
沉默了十秒左右。
最终,真友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了。确实都是我做的」
是因为施加有遵守契约的自我暗示吗,她并没有拒绝我。
但是,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冷淡,更没有感情。从她依旧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她内心隐藏的任何情绪。
「对于不想被暴露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的沙慈来说,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不难理解」
「你想说什么?」
「我很受打击」
「打击?」
「对于“我没有价值”这句话,你没有否定」
「我也没有肯定」
「虽然这话轮不到我来说,但是,沙慈你很奇怪」
「现在才觉得吗。你平时就一直在说我是个危险的家伙,脑子不正常了吧」
「是呢。……明明我自己心里清楚」
她寂寞地自言自语说道,
「大色狼催眠术师狩猎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毕竟我们签订了那种契约」
真友离开了屋顶。
留下我一个人,小声嘟囔道。
「我也知道,我很奇怪啊」
但是,不这样的话,我会崩溃的。
被人嫌弃,被人责备,无能为力。
为了渡过难关,为了保护自己,我只能变成这样。
我就是注定会变成这样。仅此而已。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一直都是这样。仅仅是切断与一个人的联系就意志消沉的话,我也无法作为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活下去了吧。
反正一直都只是孤身一人,对我实质上造成的伤害可以算是零。
突然,吹来了一阵强烈的暖风。
「嗯?」
风中夹杂着几滴雨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终于是到极限了吗,雨终于开始下了。
雨势逐渐变强,从嘀嘀嗒嗒,淅淅沥沥变成哗哗啦啦。
为了不被雨淋湿,我躲进了校舍。
紧紧地关上门,防止风雨吹进来。
关门发出的巨大响声,格外响亮地回响在我耳边。
放学后。
去参加社团活动的人,回家的人,拼命寻找犯人的人。每个人都在过着属于自己的时间,做着属于自己的事。
这时,有人喊停了。
「大家,我想稍微借用点时间」
虽然有几个人已经迅速离开了教室,但剩下的同学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和转校第一天打招呼的时候一样站在讲台上的真友。
看来她按照我说的行动了。
「怎么了,真友酱?」
这次的情报提供者,大小姐华丽地反问道。
「关于现在大家在讨论的,让大家变成裸体的犯人,我有话要说」
虽然教室中一片哗然,但为了听她说话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犯人是,我。是二代目大色狼催眠术师的我,做的」
颤抖着的,渐渐消失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教室里。
该说什么才好,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谁也不知道,沉默持续着。
这时,大小姐战战兢兢地问道。
「有真友酱你做了的证据吗?不是被人逼着这么说的?」
「那是我转校过来那天发生的事。因果关系也能成立」
因为是犯人自己承认的,所以不可能产生矛盾。
但是,使人全裸起舞的催眠术,这种偏离常识的变态行为,教室里的所有人都不认为是作为美少女转校生同时又是班里最有人气的片桐真友所做的。
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相信吧。
「不,片桐不可能是犯人」
正因为真相被掩盖了,才产生了这种错误的意见。
说话的人是大将。
他用一如既往挺拔的姿势,像行军一样穿过课桌之间。然后把真友推开站上讲台,将手用力地拍在讲台上,现场的气氛也随之紧张了起来。
「看到刚才的片桐,我想到了一个找出真凶的方法」
「不是的。犯人是作为大色狼催眠术师的我」
「那么,现在就给我施加催眠术。大家看了之后就会相信了吧?」
沉默了片刻,接着。
真友变换了表情,伸手摸向发饰。
然后,像往常一样想要弹响硬币——,
「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
——她睁大双眼,停下了嘴中的话语。
然后呻吟,作呕,按着胸口,呼吸混乱,当场蹲坐了下去。
似乎是被手指勾到了,发饰散了开来,发出了咚的声音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不是要施展催眠术吗?」
他充满自信地说道。
「那个,现在,做不到」
真友的话语逐渐弱了下来,最终无力地移开了视线。
看到她的表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误解了。
都以为不是她。
「如大家所见。这次的事件中,有幕后黑手想要把罪行嫁祸给片桐」
「大将,找出真凶的方法是什么?」
大小姐抚摸着真友的背,向大将问道,大将自豪地宣布说。
「这次的犯人,也就是所谓的『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
——糟了。
明知他的结论是错误的,却又无法否定。
这个教室里的气氛,氛围,都在拒绝承认她是犯人。
「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话说,大色狼催眠术师是什么?」
「大家看这个」
大将拿出手机,给班级群聊中发去了某条新闻报道。
那是大色狼催眠术师去世的新闻。
大家看了之后,都知道了有关那个男人的事。
恶心。
感觉耳边有人在这样低声轻语。
「那又怎么了?」
「文章的最后有写吧。脱离常轨的变态,大色狼催眠术师有一个儿子。犯人一定就是那个人。因为能让人全裸起舞的这种行为本身,如果不是大色狼催眠术这种不人道的,违背常识的力量的话,根本就做不到吧」
就如大将所说。
这次的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那么,当然会将矛头指向与能做得到的人有关的人。
合理的想法。
「但是,你是想说教室里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是的」
「那,是谁?」
「既然是独生儿子那么就可以排除女生了。至少不是片桐。然后真凶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巨大的错误?」
真凶真友反问道。
「让片桐做了虚假的坦白」
「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友无力地反驳道。
「连简单的催眠术都用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是大色狼催眠术师」
「那只是,现在用不了而已」
「况且,说自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出这种极其羞耻的坦白」
「极其羞耻的,坦白」
真友快哭了。
「一定很痛苦吧,真友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身份象征,才不羞耻」
她那纠结的样子,被大家认为是从被迫逼供的压力中解脱出来后的安心感。全班同学保护真友的举动真是太棒了。
多么温柔的世界啊。
却不知道这份温柔的代价,会落在谁的头上。
「因此,犯人逼迫片桐做了虚假的坦白。为了将自己的罪过嫁祸于他人」
「真是卑鄙!」
「选择让她现在坦白,也就是说,幕后黑手是从今天早上到放学后这段时间,与片桐有过接触的男生」
「但是,今天我并没有看到真友酱和男生说过话。而且,现在男女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对立的情况」
「大概是把她叫到没人的地方了吧。或者是发消息给她下达的指示」
大将自信满满地看向真友。
「片桐,可以给我看看你的手机吗?当然,如果你不想被我看到的话,找其他人确认也行」
咻地一下,我感觉心脏被猛然抓住了。
「那个,稍微有点」
真友明显将视线移开了。温柔的同学们将她的这一反应,解读成了是在畏惧真凶。
「是被威胁了吧。但是,没关系,这次的事,我会向包括教职员工在内的所有相关部门报告,一定要让真凶受到严厉的惩罚」
现在该怎么糊弄过去才好。
改账号名能糊弄过去吗?
还是说干脆把账号删了?
不行,无论用什么方法最终的结果都会指向自己。
真友删除聊天记录的话就能糊弄过去了,但现在没办法联系她。
应该事先制定好每次都要删除聊天记录的规则。
风险回避做的太差了。
——好,逃跑吧。
随便找一个能够给自己争取时间,让大家信服的借口。
我拿起包站起身子,正准备悄悄地离开教室。但是,
「既然片桐不愿意给大家看的话那也没办法。直接问吧」
大将走下讲台,故意发出响亮的脚步声,穿过课桌间的空隙。
然后像是为了挡住我的去路一样站在门前,用尖锐的目光俯视着我。
「能不能告诉我们呢,沙慈?」
周围的视线都看向了我,无法脱身。
「你在说什么?」
我用和平时一样冷淡的声音回答道。
与真友的事无关,大将估计从最开始就盯上我了。
虽然我也觉得这是迟早的事,但比我想象中来的要快。
「如果存在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这个人的话,那他一定就姓山本」
因为初代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名字是山本平助,所以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于是,我就用山本这个姓、班上所有男生的名字以及大色狼催眠术师这个词,一个一个地搜了一遍,结果成功找到了过去的记录。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叫作山本沙慈」
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名为山本沙慈的少年的个人信息曾经有被公开过。
这个班里只有我这一个名为沙慈的学生。
调查起来并不难吧。
无法逃避的过去,现在又追了上来。
「哪又怎么了?」
「沙慈,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吧?」
教室里人声嘈杂。
能够证明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决定性证据,想搜多少就能搜出来多少吧。之前只是没有被人调查而已,只要被人深挖,肯定会爆出一堆黑料。
既然如此,否认自己的身份也只是徒劳。倒不如直接承认,反而能更快解决问题。
「没错,我的亲生父亲是山本平助,是大色狼催眠术师」
我平淡地,机械地说道。
紧接着,周围人的视线变得如针刺般尖锐,充满了敌意。
明显被怀疑了,明显被厌恶了。
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我有印象。
曾经的我无法忍受。但现在的我不一样了。
非常遗憾,这种程度的事我已经习惯了。
我的内心早已变得坚强。
从理性的角度思考,我知道自己是正确的,错误的反而是这些家伙。
所以,我只要堂堂正正地就行了。
没必要急躁。
我只要说出真相就好。
「终于坦白了啊。你就是这次事件的犯人」
「我只承认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
「嗯?」
「有证据证明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干的吗?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不一定就会用大色狼催眠术吧?」
「不是,你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某个女生嘟囔了一句。
「如果真有这个人的话,那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才是最可疑的」「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用催眠术啊」「大色狼催眠术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糟糕?」「难怪真友来的第二天,两个人就一起上学了」「话说,隐瞒自己身份就很可疑了啊」
接连不断地有人跳出来说我是犯人。自说自话胡乱猜测,我要是予以反驳又立刻怀疑我。
但是,我很难证明自己无法使用大色狼催眠术。这是恶魔的证明。
「我只是说了父亲这个人的职业吧。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孩子就一定会成为大色狼催眠术师吗?你们所有人都会从事和父母相同的职业吗?」
「哪怕今天联系过真友酱的男生就只有沙慈君,你也要否认吗?」
我的辩解轻而易举地就被大小姐否定了,看向我的视线中又增添了一抹轻蔑与责备的色彩。
我看向真友,她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
和她对上目光,她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就移开了视线。似乎已经给人看了手机的内容。看起来并没有要删除聊天记录的想法。
无法使用大色狼催眠术之后,就变得这么弱小了吗。真不愧是柔弱的美少女大人。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只要诚实地回答就行了。
「看起来有机会对片桐施加催眠术的就只有你了。那么,真凶就只能是沙慈」
「不是」
「那么,午休的时候为什么要把片桐叫出去?」
「为了让她坦白」
「是让她做虚假的坦白吧?」
「因为我知道她就是犯人,所以为了减轻她的罪行才建议她坦白的」
「你凭什么认为片桐是犯人?」
「凭她曾经以我是初代的孩子为理由主动和我接触。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家伙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了」
「但是,片桐不会用催眠术。所以不可能是大色狼催眠术师」
「她本人也说了吧。最近用不了了」
「真是方便的借口。你是用了大色狼催眠术逼她说的吧?」
「我要是能做到那种事的话,也没必要嫁祸给她,只要想办法解决现在的局面就行了吧。我现在什么都没做,就证明了我不是犯人」
「难道不是因为有使用条件,而现在没有满足条件吗?」
「怎么可能啊」
为什么。
我只是知道真相,说出了真相。
合理的,正确的是我。
我没有任何错误。也没有做错任何事。
然而,为什么空气中沉淀着对我的恶意。
「沙慈啊,你这话完全站不住脚」
「这句话,我原样奉还给你」
厌烦了。
为什么谁都不愿意相信我。
令我感到愤怒、急躁、悲伤、空虚。
……但是,这才是正确的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叹息的。
因为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
被人嫌弃,被人疏远的存在。
不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一直隐瞒到现在的吗。
总之,既然已经暴露也没办法了。
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个令人不舒服的地方了。
和以前一样,再找个地方重新来过——。
「稍微等一下!」
一个明亮的声音,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怎么了,高丽川?」
大将目光所及之处,是举着手的萝莉辣妹高丽川类。
「我觉得也应该听一下沙慈君的意见!就这样下定结论,不是很片面吗!」
在所有人都怀疑我的时候,她说出了拥护我的意见。
那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话说,为什么高丽川会说出这种话,我正疑惑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
施加在高丽川身上的大色狼催眠术的解除条件,是我的坦白。
看来我无意中解除了施加在她身上的暗示。
所以,她才知道了吧。
真友才是真凶,对我的怀疑都是冤枉的。
再加上,高丽川身上现在施加有大色狼催眠术,她现在拥有了不随波逐流,不妥协,能用话语表达自己想法的能力。
「……难道你也被施加了催眠术?」
「对此我无可奉告,但我觉得是有理由相信沙慈君和片桐同学说的话的」
「那么,你是想说片桐是大色狼催眠术师吗?」
「如果是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唔?」
「我在问你,如果沙慈君说的都是正确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我会诚心诚意地向他道歉的」
「你觉得这样公平吗?他可是被人逼到绝路,被人爆出父亲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了哦?假设他没有做任何坏事,你觉得今后沙慈君会被人怎么看待?」
大将显得有些畏惧,高丽川继续用严厉的语气说道。
「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自己哦?」
饱含真情实感的苦涩话语,没人能够予以反驳。
「所以,我反对现在就认定谁有错。既然有人提出意见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这完全就是私刑啊。好了,No私刑」
高丽川一改之前的态度,欢快地拍了一下手,像是在示意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就这样,并没有当场下判决说『幕后黑手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沙慈』,而是决定再调查一下,事情也到此告一段落。我只能说“不愧高丽”。
话虽如此,但遭受了最多责备的人,是坦白了自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的我。
「不管怎么想犯人都是沙慈吧?」「类也真是的,有必要那么为他说话嘛」「不对,类也被施加了催眠术吧」「真友和类很有可能都是大色狼催眠术的受害人」「是呢。昨天午休,三个人还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沙慈3P论」「沙慈这个人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感觉有点可怕」
尖锐的话语从四面八方传来。看起来也给高丽川添麻烦了。
不知不觉中,真友已经离开了教室。我也该回去了吧。
于是我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教室。
从走廊到玄关的路上,我的脚步越来越快。
但是,有个比我更快的急促脚步声哒哒哒地从我背后接近,
「喂喂喂,等下等下!沙慈君等一下啦!」
呼喊声叫住了我。
转过头去,高丽川正双手扶着膝盖,努力平复着因小跑而急促的呼吸。
「接下来要开,作战会议!」
无数的水滴打在窗户上,视听准备室里回响着如敲击太鼓般的雨声。
「那么,作战会议开始!」
像是为了驱散外面的恶劣天气一般,高丽川喊出了明亮的声音。
媒体研社团活动室里,只有我和高丽川两人。
「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真友被人陪着在保健室休息,真P因为思乡病回去了」
在学校里,思乡病?……还是别深究了。
「总之,希望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会告诉我的吧?话说,你不会不告诉我吧?」
她用压迫感十足的表情,笑眯眯地问我。
毕竟帮我平息了那场风波,于我有恩,也取回了记忆,大致情况应该也有所了解了。
想到这里,我把这次事件的经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
「——就是这样」
「虽然我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沙慈君说的都是真的了」
她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像是谴责我一般,视线变得尖锐了起来。
「只是因为没法用大色狼催眠术了,就让她做那种事,我觉得不太好」
「在我的秘密快要暴露的时候采取对策。我们之间就是那样的契约」
「……所以我才说不能放松警惕啊」
她不开心地小声抱怨着。看起来,她对我的印象并不好。
「无论如何,得考虑今后的计划了」
「在那之前,能告诉我吗」
我打断了得意洋洋地说着话的高丽川,眯起眼睛向她问道。
「你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是指?」
「你为什么要在教室里,在那种场合发声?」
「那肯定会发声啊」
「你不是讨厌我吗?」
「讨厌哦」
被她明确地肯定了。
「对说我“既然已经放弃了的话,那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吧”,偷偷地和真友搞好关系,给真P灌输奇怪的谎言,又背叛了真友。感觉虽然在工作上能靠得住,但私底下我绝对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至于这么说吗?
「即使这样,当时我也认为沙慈君说的都是正确的。所以我才发声了。因为我不想重蹈覆辙」
原来如此。是大色狼催眠术的影响吗。
接着高丽川抱着手臂,怒气冲冲地说道。
「就是这样,这次的事,就让我破例帮你一把吧。毕竟这也是和真友和好的机会」
「姑且确认一下,现在大家已经知道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了。真友身上也有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嫌疑。还是选择拥护的话——」
「施加在我身上的大色狼催眠术可是『不逃避重要事情,能够正视它们。想要成为不随波逐流,能用话语表达自己的想法的人』哦」
高丽川打断了我,一脸认真地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我有『面对重要的事情之后,选择放弃』的选项。也有『不随波逐流,表达自己的想法,但选择不说出来』的选项」
「你想说什么?」
「这就是我的意志。催眠……大色狼催眠术只是个手段而已。因为这是我想做的所以我才这么做了。沙慈君只是偶然被卷了进来。有意见吗?」
「……没,没意见」
冒着拥护大色狼催眠术师与她的合作者的风险。
与之相对,获得的回报则是“因为想做,因为不想后悔,因为说不定能和真友和好”。
风险和回报不成正比。
不合理。
不过,感觉她能派上用场所以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接下来,我也无能为力了。真友就是犯人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也没法证明沙慈君无罪」
高丽川抱着手臂,表情为难地烦恼着。
「哪怕说真友是真凶,大家也只会认为是被我施加了催眠术吧」
总之,只要我能使用大色狼催眠术这个前提还在,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况且,班级里所有人都认为片桐真友是被害人,佐治沙慈是加害人。不做出Ultra C组难度动作的话,就很难改变现状了吧。(注:Ultra C组难度动作——体操比赛中,按难度由低到高把动作分为A组、B组、C组,这里指得是远超C组的难度,也就是指不想出绝世妙计,就很难改变现状)
「顺便我想问一下,沙慈君你有什么想法吗?」
「转校,或者退学吧」
「脑子里只有逃跑吗!?」
「考虑到最大幸福,只有我消失了才是最佳解决方案吧」
「不是,坚持一下啊。就因为有沙慈君你这样的人,社会上才会开玩笑说如今的年轻人一遇到困难立刻就选择放弃」
「能说出那种胡话的,都是只看到一个个例就自以为了解了整个世代的视野狭隘的家伙」
「别把那种胡话的原因说得那么了不起」
高丽川用冰冷的视线盯着我。
「但是实际上,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就算能从扒光同学衣服的罪行中逃脱,身为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的我,也避免不了会被大家疏远的现实。既然如此,逃跑才是最佳选择」
在被大家知道自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输了。现在能做的,就是趁受害还不严重的时候赶紧撤退。
「那,姑且作为你的同伴,我会给你准备好今后的容身之处,让你不用逃跑」
「容身之处?」
「加入媒体研吧。现在,社团成员只有两个,正面临废社的危机。休息时间或者在教室里待不下去的话就来社团活动室吧。我不会介意的」
「你只是想凑齐社团成员的人数吧」
「我只是为了让沙慈君更能接受,才特意强调了我们之间的利害关系,你难道不明白我的用心吗?」
萝莉辣妹不开心地抬起头看着我。
提供上课时间以外的活动场所。
听起来不错。
假设这次我能被认定为无罪,但身为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的事已经暴露了,我也无法摆脱被大家讨厌的处境。哪怕终有一天会转校或者退学离开这里,在那之前能获得一个独处的环境也是不错的。
「另一个社团成员又是真P,她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我怎么听起来她好像是在说『真昼间的话随便糊弄一下就搞定了』。
「所以,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不要转校或者退学了吧」
「高丽川……」
「沙慈君不在的话,类友作战续集就无法进行了」
「你还想继续吗」
我就知道她有这种企图。
「知道了。加入社团的事,那我就承蒙你的好意了」
总之先观察下情况。什么时候真正采取行动,就等确认了受害的严重程度再决定吧。
「那么,我就等着你和真友和好,然后两人一起把入社申请拿来吧」
高丽川拍了拍手,又露出了和刚才一样充满压迫感的笑容。
「哈?」
「不是不是,为什么一脸意外的表情啊。只有沙慈君一个人加入的话也没有意义吧。倒不如说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我就禁止你加入了」
确实,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没有意义。
她都明确表示讨厌我了。我还以为她会出于善意帮我,太天真了。
「我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同时表示同意,「对了」高丽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
「这个,顺便帮我还给她。是我在离开教室前捡到的,沙慈君还给她的话真友也会开心的吧」
她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是,真友平时戴在头上的发饰。
这是她在使用大色狼催眠术的时候,会以某种形式加以利用的商业道具。
「……如果有机会的话」
姑且,先帮她保管吧。
就这样,我们没有得出任何能打破当前现状的策略,作战会议结束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看了一眼外面的状况,不知何时雨已经停了。即使打开窗户,也听不到雨滴落下来的声音。
虽然天空看上去还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但不撑伞应该也能回去了。
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对于我来说都像是题外话。
「话说,任何催眠术对沙慈君都没有效果吧?」
「是啊」
「那,那个,班会上大家都全裸的时候,你还是保持理智的吧?」
「……是的」
我下意识地说起了敬语。(注:第一个「是啊」是そうだな,第二个「……是的」是そうですね)
「那个时候,看到,我的裸体了吗?」
她用一种像是即将爆发,又像是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结论来说,我看到了。
看得超清楚。
软软的。
滑滑的。
色色的。
实际上,我更在意的是她那怪异的行为,心中没有产生任何情欲。
但是,如果我如实说出这些想法的话,一定会被当成变态。
现在还是糊弄过去,避免被她追究更合理吧。
「没什么印象了啊。毕竟当时没那个心情」
「哼—」
冷淡的反应。
完了。我好像失礼了。
看起来回答错了。按她的要求修改答案吧。
「对不起,我说谎了。其实看得一清二楚」
「诶?」
或许是我说得太直白了吗,高丽川有些退缩。
「我觉得你的身体既健康又非常有魅力。年轻的肌肤富有弹性,介于成年人和孩子之间成熟得恰到好处的身体,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上去」
危险,高丽川毕竟是女生,虽然有可能会因为被看到裸体而感到羞耻,但要是说完全没兴趣的话,她也会觉得意外吧。
也就是说,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否富有魅力,想听听男生视角的感想。
「…………呢」
高丽川低着头,不知道在轻声嘟囔着什么。
她在说什么呢。我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把你作为犯人交给大家呢,还是在这里收拾你呢,还是在SNS上让你社会性死亡呢」
「非常抱歉」
我给她来了一个丝滑的下跪。
*
过完周末,来到了周一。
从周末开始就一直没有和真友取得联系,即使到了合同附则上规定的上学时间,她也没有出现在会合地点。
给她发消息,她也只是回复说今天身体不舒服休息一天。
十有八九是偷懒旷课吧,不过我也没有让她来上学的义务。
因此我一个人走向了学校。
回想起上周的事,今天我一定会受人欺负吧。
先简单模拟一下吧。
首先是鞋柜。室内鞋会消失,或者室内鞋里被放进图钉。甚至也不能排除被放入排泄物的可能。得谨慎打开。
然后是走廊。每当看到我的时候都会窃窃私语,对我造成精神伤害。甚至有可能直接殴打我。还是一边注意着周围一边小心行事吧。
再接着是教室。桌子上可能会有涂鸦或者损伤,或者被放上花瓶。甚至桌子本身都有可能会被扔掉。不过还是希望桌子里面的东西能平安无事。毕竟不想花冤枉钱。
其他还有可能被泼污水,被圆规扎,被扒下衣服拍下全裸照片发到网上。我一边想着各种可能的情况,一边思考着应对手段。
完美。
只要能提前采取防御姿态的话,就能把伤害控制在最低限度。
根据受害程度,还要考虑提起诉讼,同时也要准备好录音设备或者在教室里安装监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奇怪」
鞋柜很和平。走廊也很和平。桌子椅子储物柜都无事发生。
试着和大家打招呼,虽然目光不敢看我,显得有些拘谨,但都会好好回复我。这些家伙,真的没打算排挤我?
大色狼催眠术师就在你们身边哦,就这样放松警惕了吗?
搞得我还模拟了遭受霸凌和拷问时候的情景,像个傻子一样。
更何况——。
「沙慈,前几天很抱歉」
在教室里和大将碰面后,他深表歉意地对我低下了头。
「沉浸于自己的推理中,让你感到不快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一两个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吧。当然,要是被我抓住你干了坏事的把柄的话,我还会再声讨你的,但请先允许我向你道歉」
——结果,被他这么道歉了。
而且还不只大将。
「我不认为沙慈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这次的事,完全就是冤枉吧。我知道的」「和父亲是大色狼催眠术师没关系吧」「我的父亲也是色情片制片人」「真凶,一定会抓住的!」
无论男女,大多数同学都对我投来了同情、共鸣的话语。
明明被大家知道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了,但世界几乎没有发生改变。虽然也会有人表示厌恶,但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倒不如说,
「所以周五的事,就一笔勾销吧!?」「我,我不是沙慈君的敌人吧!?不会把我变成肉便器的吧!?」「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吧!?」「真凶,一定会抓住的!」「拜托,不要让我怀孕!」(注:此处的我是男性(俺))
周五敌意满满的轻蔑氛围不知去了何处。周末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没被人骂最好,但这样也挺令人难受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午休时间,我才得知原因。
『大色狼催眠术师的这些地方很厉害!
第一,男女老少都是肉体傀儡,作为人类上位的存在!
第二,记忆消除、性格改变、透明人类、时间停止,无所不能!
第三,男性怀孕刻不容缓,所有人都是雌奴隶!
第四,大色狼催眠ASMR是最先进的ED疗法,Viagra Voice!(伟哥之声)
第五,没有比他更适合担任黄游主角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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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见到大色狼催眠术师的话,一定不能和他为敌。触碰到他的逆鳞的话,就会急性大色狼催眠中毒,终身被下半身的烦恼所折磨』
因为专心于今天早上的受害模拟而没有注意到,校内各个地方的告示板上都贴着用令人感到刺眼的鲜艳色彩制作的海报。
这是什么。
这不是能贴在学校告示板上的海报吧。
我试着扫了上面的二维码,链接到的是一个总结有大色狼催眠术师过去做过什么事的特设网站。
难怪同学们的态度那么温柔……,不对,谄媚,原来是这个的影响吗。
他们似乎认为“排挤我”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危险。
是谁为了陷害我才做的吧?
虽然想要向那个人抱怨两句,但从海报中并没有找到制作者的信息。
毕竟,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做了这种海报吧,这倒也合理。
「那家伙吗」
但根据海报内的信息,我已经有了猜测。
知道这个词语的人,在学校里除了我和真友,就只有两个。毕竟这可不是瞎猜就能猜到的。
二选一,最有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是……。
放学后。
我来到媒体研活动室,想要向她打听一下。要是在的话就好了。
我敲了敲视听准备室的门,里面传来了“请进”的声音。
走进房门,身穿运动服的真昼间坐在折叠椅上玩手机。当然,头上戴着猫耳。
「啊,辛苦了,沙慈同学」
「啊啊,你也辛苦了」
寒暄过后,我隔着桌子坐在真昼间对面的椅子上。
「我有事想问真昼间」
「什么事?」
她反问我说,我拿出了从告示板上撕下来的海报放在桌子上给她看。
「这个是你做的吧?」
我用低沉的语气追问着她。
相对的,真昼间则说,
「啊,是的哦,这是我的得意之作!靠这个就能洗刷污名、挽回名誉,大家对你的评价就会像滑溜溜的鳗鱼爬升,直冲云霄了!」(原文:ぬるぬるうなぎのぼりの滝登り,比喻直线上升)
她诶嘿嘿地笑了,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像是把扔出去的球叼回来的大型犬一样,散发着想要被称赞的气息。
她的回答倒也是在意料之内,但这反应完全是意料之外。
「你是想提升大家对我的评价吗?」
看上去完全就是在贬低我。这难道不是超乎想象的霸凌吗。
「是的」
真昼间非常高兴地笑了。
看起来她好像是误会了。
「我没有在夸你」
「……啊,咦?难,难道我,又搞砸了什么吗?」
终于察觉到我的意思了吗?
「多亏了你,我被大家当成远超变态的危险人物了」
「咦,咦?啊,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
真昼间开始四处乱窜,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容易没底气了?
「……真昼间真昼,忌日,就在今天,短暂的人生。请把硬盘物理破坏掉之后再丢弃」
「等下等下,别那么冲动啊。我又没有生气,就算生气也无济于事吧」
「但,但是我又又又又给沙慈同学添麻烦了」
「就只是添麻烦而已,别自杀啊。厚着脸皮活下去就行了吧」
「好,好温柔……!」
要是自杀的话,我会很痛苦的,所以请不要这样。我可不想承担这样的精神压力。
「毕竟也没给我造成直接伤害,从结果上来说反而被你所救了」
「那,那真是,太好了」
真昼间放心地抚摸着胸口,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但,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听高丽川前辈说现在沙慈同学和真友同学出大事了,然后我就觉得现在正是我该报答的时候了!所以就奋起而行了」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感谢的意思,但这做得有点过了。
所以,才难以置信。
产生怀疑。
「仅此而已吗?」
「那个,啊哈哈,那个,秘密」
真昼间移开了视线,用干巴巴地笑声糊弄了过去。
秘密、秘密、秘密。
秘密。
我以前,也听到过『秘密』这个词语。
那个,好像是。
*
那天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地确认了一下公寓入口处的信箱。
里面有一个手感有些粗糙的角2尺寸的信封。(注:角2——日本一种信封的尺寸,大小可以刚好放进一张不折叠的A4纸)
看了一眼背面,寄信人是母亲。寄出地址是平助住的地方。
我在客厅里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母亲手写的笔记,和一个长4尺寸的信封。母亲的笔记上写着,(注:长4——90x205mm)
「因为找到了平助写的信,所以寄给你」
长4信封上写着『给沙慈君』。和在大色狼催眠回忆上看到的字体一样。
明明把信打开用邮件发给我就好了。还特意用纸张交流,完全就是上个世纪的行为。不愧是母亲,昭和时代出生的人果然不一样。
我一边嘟囔着一边取出寄给自己的信封中的东西,里面只有一张纸。
『是录像信』(注:简单来说,类似婚礼上播放的新郎新娘的朋友们各自录的祝福短视频剪辑成的一个长视频,也可以用于婚礼之外的场合)
就只有这样简单的一行字,和印刷着的巨大二维码。没有其他的了。
或许是认为写字太麻烦了吗。既然如此,直接发数据给我不就好了。
说实话,并不太想看。
但是,既然是录像信的话,有可能是关于财产分配的事。
想到说不定会产生损失,我也只有“看”这一个选择了。
我用手机扫了二维码,链接到了一个视频共享网站。
画面中出现的是,正中间只摆着一张椅子的煞风景的房间。
『这样,有拍到吗』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小小的扬声器中传了出来。
最终,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坐在画面中央的椅子上,看着镜头说道。
『你好,未来的沙慈君』
我所认识的,初代大色狼催眠术师出现在了那里。
端正的面容上戴着一副偏灰色的墨镜。
充满魅力且低沉的声色。
身穿深色西装,暖色系的领带格外地醒目。
然而,最具有特征的,是他那温和的气质。浑身散发着快要溢出来的好人气息。有一种如果本人就出现在面前的话,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敞开心扉的安心感,又有一种让人不禁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的真诚感。说的难听点,擅长推销壶的人身上就是这种感觉。
『虽然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快进」
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就调了1.75倍速跳过了开场白。要是有什么在意的地方,等下再回看就行了。正是因为可以这样做,所以还是视频方便,所有的课程都应该改为点播形式。
因为在高速播放的声音中出现了在意的词语,所以我恢复播放速度,稍微后退了一点。
『我对你施加了催眠术。是非常,非常强大的催眠术』
感觉就是之前『_(._.)_对 不起…』的那个。
『这个视频是用于解除那个催眠术的』
我一瞬间摒住了呼吸。心里刚想『这么简单就能解决了?』,就产生了『这是能用视频解除的吗?』的疑问。
『不过,还是得看沙慈君现在的情况。所以,要是能解除就好了……』
画面中,平助无力地笑了。
他大概是想说,这毕竟就只是解除的契机而已,具体能否解除还得看我自己的理解方式吧。
真友好像也说过,催眠术的解除得看被施加者的认知。
『我会先告诉你到底对你施加了什么催眠术,你听了之后,要是觉得不解除更好的话就停止播放吧』
不知不觉中,手心已满是汗水。心脏缓慢却有力地跳动着。
虽然不是我预料中的话题,但也不是该错过的内容。
我反而有些反常地紧张了起来。
我轻轻地深吸一口气,继续听着。
『我对沙慈君施加的催眠术,是让你变成一个自私自利、不顾周围的理性主义者。超凡的理性。我认为这才是能拯救你的东西,于是把它植入了你脑海』
我毫无疑问地,相信了他的话语。
他继续讲述着事件的经过。
正如我记忆中那样,因为我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所以受人欺负,饱受折磨。
平助,想要将我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然而,即使操纵了周围人的记忆予以应对,但事情早已在网络上发酵传播。即使消除了人们的记忆,但留下的记录不会消失。已经太晚了。
于是平助,给自己的孩子施加了大色狼催眠术。
计划成功了,我理性地剔除了折磨自己的因素,从痛苦中解放了出来,成功获得了平稳的生活。
『然后,我就被人当成了像是万恶之源一般针对了』
他自嘲地大笑着。就像是看着孩子撒娇的父母一样。
『催眠术的解除条件,是沙慈君原谅我』
原谅,这家伙?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色狼催眠术师是被人嫌弃的人,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也因为其影响而受人欺负。
实际上,我也确实遭受了欺凌。
这个前提,不会崩塌。
这个合理性,不能崩塌。
因为,如果它改变了的话。
如果它能被改变的话。
『所以我,在那以后想要让世人认为大色狼催眠术师是好人。所以放弃了让人觉醒成为高质量变态。不再卖春梦,也不对女高中生撒娇。为了让沙慈君能以身为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为荣,我选择了拯救他人。成为正义的大色狼催眠术师。可不是性技,而是正义哦?』(注:性技与正义谐音)
何等愚蠢,荒唐,鲁莽的决心啊。
『就这样,我要让你能挺起胸膛说自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乖—,爸爸要用大色狼改变世界了哦……开玩笑的』
要拯救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就必须得让周围人接受大色狼催眠术师。
所以那个男人就以大色狼催眠术师的身份,做起了与这个名字不相称的活动。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消除,所以想要改变伤害的含义。
也就是说,真友会执着于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名号,也是……。
『不过,话虽如此,谁也不知道世上会发生什么。你看,我毕竟是个超级大帅哥』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因此我也被许多人怨恨。靠着春梦的价格竞争,四处搞垮同行,给裸体主义者穿上衣服,和痴汉抢地盘』
所以,平助继续说道。
『以防我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我先留下这条信息。本来的话,我想在改变世界之后当面对你说的,但以防万一,是吧』
平助停顿了一下,摘下了墨镜。
画面里,男人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沙慈君。对不起啊』
底下了头。
单纯的道歉。
『那篇作文的时候,让你说了蠢话,对不起。我没有做正经的工作,对不起。在你痛苦的时候只能用奇怪的办法帮你,虽然还可能帮不上你,但也只能用这种奇怪的办法应对,对不起』
平助接连说出道歉的话语。让人觉得他到底是有多愧疚似的,接连不断地道着歉。
『本来的话,我应该在那个教室里,把包括你在内的所有人的记忆都消除』
不,不行了。
『但是,听到你的话我很开心,我不想把那件事当作没发生过。因为我太珍惜那份快乐,犹豫不决,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应该停下视频了。
不能再看了。
扎根在我心中的思想,敲响了警钟。
跳动的心脏在敲打着我说,再看下去是不合理的。
『所以,虽然可能已经晚了,但大色狼催眠术师是会改变的,我会改变的。我一定会让自己变成一个你能够原谅的存在』
然而,我的视线却无法从视频上移开。
『我会创造一个能让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挺起胸膛的世界』
自己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正在崩塌。
『想要像以前一样,和你和好,和你再一次成为家人』
我察觉到了沉睡在深处的感情。
『对不起,不能当面告诉你』
虽然才放到一半,但我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哈啊」
叹了口气,从冰箱里拿出大麦茶倒进玻璃杯,加入冰块,一口气喝完了冰冷的茶水,滋润干渴的喉咙。
「真是个笨蛋」
事到如今,在说什么呢。
作为你的孩子,你知道我迄今为止吃了多少苦吗。
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什么的,再不光彩也该有个度。
但是。
即便如此。
我并没有说过讨厌。
也没说过想要变得自私自利,变得理性什么的。
然而,你却擅自决定,擅自施加大色狼催眠术,擅自以为已经解决了问题。
想用自己的自私解决一切。
「……呵」
令人不禁失笑。我回想起了在讨论给真昼间施加怎样的大色狼催眠术的时候,自己也没有认真听对方的话语,就提出了处理办法。
「真是父子啊」
所以真友在大色狼催眠活动中,才会认真听委托人的愿望。
那并不是为了逃避责任。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平助的教导,但她没有重蹈他的覆辙。
声音安静了下来,我看向手机。
不知不觉中视频结束了。
「我也有很多话想说啊」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
噶啷。
温暖的天气融化了冰块,发出了与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倒有冰大麦茶的玻璃杯上,凝结出了小水珠。
沿着表面滑落了下来,仿佛是在代替某人流泪。
「不,这只是单纯的化学现象」
我微微地笑了一下,又一次播放起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