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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2章 重逢的足音

早晨,布能高中的视听准备室。

在摆满架子,化为储物间的房间深处一小块地方。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英语单词册,片桐真友站在开阔的地方。

没有对话,只有吹着冷风的空调和循环扇发出的机械音。

安静的时候,真友看上去就是个梦幻又神秘的美少女。

纤细娇小的身体,雪白的皮肤,端正的五官。

最终,像是打破沉默一般,真友叮地弹了一下发饰。

「大色狼催眠四十八手——深深失神」

接着,真友用手刀划破空气,

「大色狼催眠斩!」

她强而有力地说道。然后以此为开端,

「全裸斩! 誓约色狼之剑!催・眠・剑!屁股升天!燕子好色!」

(注:谐音梗,原文——マッパダカッター!(真っ裸的谐音) エクスケベカリバー!(Excalibur,エクスカリバー,誓约胜利之剑) 催・眠・剣! ケツが升天!(月牙天冲的谐音) 燕がエッチ!(燕返し的谐音))

一边喊着污秽的词语,一边慢悠悠地反复劈着摇摇晃晃的手刀。

终于,似乎是累了,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歇了一口气,用和平常一样平淡的语气向我问道。

「沙慈,刚才的技能名,哪个更好?」

「全都不行吧」

这是Parody AV的标题吗。(注:戏仿动画或电影之类的影视作品制作的一类AV的统称)

「明白了,那就叫大色狼催眠斩。第一印象,很重要」

什么都没明白吧。不是说了全都不行吗。

似乎是对自己的命名很满意,真友一边连续喊着大色狼催眠斩,一边再次挥起了手——重新回到大色狼催眠术的练习中。当然,完全无视了我的意见。

不过我也不是大色狼催眠术的指导员,也没有打算对她说三道四。

我叹了一口气,再次把视线落到了英语单词册上。

片桐真友是二代目大色狼催眠术师。

但是,无法单独一个人使用大色狼催眠术。本来是没问题能够正常使用的,但发生了一些事以后,现在只有在我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了。

因此,我和真友前几天缔结了『有关复活大色狼催眠术的契约』。内容是,协助真友能够再次单独使用大色狼催眠术。

「大色狼催眠斩!大色狼催眠斩!大色狼催眠斩!」

这个晨练,也是其中一环。

真友每天早上都会练习大色狼催眠术,似乎是想通过对空气施展大色狼催眠让自己的感官不衰退。据说是作为大色狼催眠术师的日常。据她所说,大色狼催眠术只要休息一天,就需要花三天才能恢复状态。你是专业运动员吗?

但是,她现在无法单独使用大色狼催眠术,我不在身边的话连这种日常都做不到了。

要是因为练习怠慢,导致大色狼催眠术师的恢复变慢可就本末倒置了。

所以,我也迫不得已只好陪她练习空气大色狼催眠。

「哈啊……」

困意突然袭来,我打了个哈欠。

「在神圣的大色狼催眠术修行中打哈欠,沙慈不够认真」

「不管怎么努力,大色狼催眠术都和神圣无关吧。……哈啊」

我反驳她的同时又打了一个哈欠。

真友对没干劲的我不开心地叹了口气之后,又继续练习了起来。

因为要早起陪她晨练,所以睡眠时间不够导致犯困也是必然的。虽然就只有一个小时,但这可是整整一个小时啊。

虽然可以早点睡,但我还要打工,也没办法。另外,打工也是一些数据录入和视频编辑等等,在家做还能学习技术的工作。这是对将来的投资。

……关于我不够认真这一点,我也只能说无可奈何。

况且这份契约本身,也只不过是她帮我解除了催眠术的回报而已。虽说是协助,但对我来说几乎没有好处。换个说法,我就是好用的志愿者——也就是无偿劳动。

我本身也没有把人生押注在大色狼催眠术上。只要人待在这里就行,所以也没有那么认真。

因为我只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之子而已。

在上课前我一个人赶早前往了教室。

和真友分开行动。她为了还房间的钥匙去了教室员工办公室。

她似乎也知道晨练是基于自身的情况和意愿,真友总是主动负责准备和收拾工作。她的干劲完全像个体育系的人。而关于归还钥匙这件事,还有一个理由是因为学校规定『借钥匙的人负责归还』。

「早上好,沙慈。今天也很热啊」

在冷气十足的教室里,我正在自己位子上整理东西的时候,同班同学大将(昵称)一边用自己的衬衣扇着风,一边向我搭话。他穿着没打领带的短袖衬衫,一身凉爽的夏装,但也许是因为他刚来教室,额头上还有汗水。看起来真的很热。

「毕竟已经到了六月的第二周了,夏天了嘛」

「真是讨厌的季节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撩起头发露出脖子。这家伙会这么热,我觉得原因主要是他那头脏辫。因为是他自己本人喜欢,所以我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片桐没有和你一起吗?」

「没有」

「是吗」

大将放心地松了口气。同时,我感觉在一旁观望的同学们也放松了下来。

两周前,片桐真友为了让大家认同自己是大色狼催眠术师,发动了大色狼催眠恐怖袭击。

因为那是脱离现实的可怕行为,她被大家当成了危险人物,现在所有人都对她怀有恐惧和警戒心。

「大将~,我有事想问你~」

「啊啊,现在就来」

大将被其他团体的人叫了过去,就剩我一个人坐在座位上。

因为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所以我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为了准备上课,我决定先驱散一些困意。

幸好,也没有人找我搭话。毕竟我的交友圈非常地小。因为经历了很多事,所以从入学当初我就留意尽量不与人扯上关系。

那些事——有关施加在我身上的名为『成为理性主义者』的催眠术,也在稍早之前解除了。虽然我现在并不打算四处宣扬,但我觉得即使被人知道父亲是个大色狼催眠术师也无所谓了,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态吧。

因此,我也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保持最低限度的人际交往关系了。

但是,我的交友圈依旧很小。

因为时间效率和性价比高的原因,所以我养成了孤独至上主义。

一看到办事不得要领的人,我也会感到烦躁不安。

或许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习惯,即使催眠术解除了,我也时常会追求合理性。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突然安静了下来。

明明没有打铃,但教室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我疑惑发生了什么抬起头的时候,真友进到了教室。

仅此而已。

「「「……」」」

同学们就像是经过蛇前的青蛙一样僵住了,保持着警戒。

真友则踩着小小的脚步声,毫不在意地走向自己的座位。就在这时,

「早上好,真友」

开朗又充满活力的声音。是高丽川类。

这个教室里能正常对待真友的人,只有我和这家伙了。

高丽川会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是因为她过去和还没成为大色狼催眠术师的真友是朋友,然后现在恢复了曾经的关系。

另外,高丽川明确表达说「讨厌我」,所以没事的话我也不会和她说话。以防造成彼此的不愉快,我和她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划分界限、不接近让人厌恶的东西、对讨厌的事情视而不见。这是让人生更加丰富的一种生活态度。

教室里渐渐地又恢复回了真友来之前的样子,到处都充斥着欢笑声。

但是,空气中依旧漂浮着在意真友一举一动的紧张感。

对于同学们这种彻底回避问题,理性的应对方式我也不讨厌。就我个人而言,这种相处方式简单明了,甚至让我觉得舒适。

正因如此,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才觉得厌恶吧。

午休。

我在图书室里的学习区最里面的座位上小睡。

从真友转校过来之前,我午休时间就一直是这样度过的。为了在下午的课上不与困意搏斗,我会利用这个时间放松大脑。

之所以会选图书室,是因为这里最适合。

在教室里的话,到处都会传来谈笑的声音,十分地吵闹,所以并不合适。

保健室的话,时不时地也会有人出入发出声音,况且,因为犯困而使用保健室也只不过是自私而已。当然,保健老师也不会给使用许可。

相对的,图书室一直都很清净,可以自由利用。特别是学习区有单独隔开,私人空间也能保证。正适合自习和小睡。

另外,饭已经吃过了,吃的是水煮鲭鱼罐头。用时三分钟左右。虽然之前的午餐都是固定吃煮鸡蛋,但现在这个季节容易坏,所以换了菜单。

多亏于此,我能够趁大多数学生还在吃饭的时候占到位置,而且还是人流往来最少的最里面的座位。果然时间效率才是正义。

趴在桌子上过了几分钟。意识开始朦胧。

舒适的空调和满屋子的静寂。

纸张的气息刺激着鼻腔。

四周无人,安稳的氛围。

就这样直到预备铃响,好好地睡一觉……。

嘎啦嘎啦,咚咚咚。

似乎有人进到图书室,坐在了我旁边。那微弱的声音,拉回了我差点陷入沉睡的意识。

有人坐在身边也很正常吧。

「这个问题的选项是……」

女生冷静的声音,和骨碌碌有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这是,什么声音?

我在意地直起身子,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的她。

女生面前放着盖上红色塑料片的资料集,一脸认真地滚着铅笔。

(注:赤シート——红色塑料片,用来挡住课本上的正确答案,一般答案也会用红色的字印刷,盖上红色塑料片之后就能挡住答案只看问题了)

「3」

看起来是准备通过滚铅笔来猜选择题的答案。

……一如既往地,做着愚蠢的事。

黑山未代。去年也是同班的女生。

一句话来说,她是像是优等生的差生。

首先,人品很好。对谁都说敬语非常礼貌,态度认真,举止温柔,处事圆滑。周围人都评价她说她很文静,有礼貌,很欣赏她的行为举止。

而且,身体素质也不差。记得去年运动会上,她在各种项目中都表现得很出色,而且是剑道部的王牌,还在集会上领过奖。

另外,她的容貌也算得上是端正。身材苗条。齐肩的茶色头发。眼神温柔,看起来非常地温和善良。

但是——。

「下一题,关原之战……,(骨碌骨碌骨碌)西历5年」

——脑子却笨到了家。怎么可能是西历5年啊。顺便一提,关原之战是西历1600年,是个非常好记的年号。

真亏她连中学水平的知识都没有,就考进了这所高中啊。听说因为入学考试是涂卡式的,她是运气好才合格。

「……啊,这个实在是不太对呢。年号的话,得扔四次」

看起来她也觉得西历的年号只有一位数很奇怪。

「那再来一遍,关原之战是……,(骨碌骨碌骨碌)3611年」

是未来。话说,六角形的铅笔只能选出1到6,所以按这个方法的话,绝对得不出正确答案吧……,她有意识到吗。

即便如此,因为考试邻近,所以她似乎想要在图书室学习。

暂且不论方法,姑且,我觉得她是认真的,大概。否则的话,就只是个爱好滚铅笔的怪人了。

「那么下一题……(骨碌骨碌骨碌),啊……」

传来一声像是搞砸了的声音,和有某个东西轻轻碰到了大腿的触感。随后,一支铅笔滚落到了我桌子底下——停在了我的脚边。

黑山转向我这边,和她对上了视线。

接着,她露出了待人和善的,温柔的笑容。

「你好,佐治同学。那个,早上好,吗?」

「早上好」

「对不起,学习的声音好像吵醒你了」

「我觉得学习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话说,在她心里,滚铅笔似乎是属于学习的范畴。

我拉开椅子,蹲下身子捡起了掉在桌子底下的铅笔。六角形的铅笔上写着数字和アイウ的选项。(注:日本选择题的选项多用片假名アイウ,而不是ABC)

「拿着,不要再掉了哦」

黑山接下之后,表现得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

「怎么了?」

「没有,谢谢你这么亲切」

她的表情转为了笑容。

不知为何,感觉她有些棘手。

「话说,你没事吗?」

「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有些疲惫在休息。我听说最近你经常和坏人在一起」

『坏人』指的是大色狼催眠术师,也就是真友吧。

现在,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坏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当然,这是真友的自作自受,但真昼间真昼四处张贴写有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危险性的海报也有责任。

话虽如此,但也不至于特意反驳她。

我也没考虑过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遭遇,现在,休息对我来说才更重要。

「你要是担心我的话,就让我睡觉吧」

「啊,那么最后还有一句话」

「什么?」

「谢谢。帮我捡铅笔」

她亲切地笑了笑,同时微微低下了头。这方面倒是非常有礼貌。

「不要再掉了哦」

「是的,我会注意的」

黑山温柔地笑了笑,然后满脸认真地重新看向问题集,又开始滚起了铅笔。

我也再一次趴在了桌子上。然后,为下午的课做准备,意识渐渐地——没有飘远。

……骨碌骨碌好吵啊。

放学后。

「沙慈君,有空吗~?」

就在我正准备回家的时候,班主任叫住了我。

我和她来到走廊,她非常抱歉地对我说。

「抱歉啊~,有事忘记和你说了~」

「有事……,什么事?」

「刚才给你发了邮件,可以先看看吗?」

我拿出手机,上面转发过来了一封标题为『学生咨询对象的通知』的邮件。原邮件似乎上周就发出了。

「学生咨询的事,你还记得吗~?」

「是之前在班会上说的那件事吧」,

学生咨询。

是布能高中从第二学期开始实施的新制度。

内容是,学生可以找常驻于学校的专业心理咨询师,商量有关学校生活中的各种不安或人际关系问题等等。

一般这种事会在新学年开始时实施。但也许是要对前几天真友引发的大色狼催眠恐怖袭击采取一些对策,所以才紧急展开的吧。

听说学校方面会选出一些可能有烦恼的学生,在第一学期实验性地实施。

「其实沙慈君也是咨询对象,忘记给你发邮件了~」

她笑咪咪地对我说道。真希望她能稍微表现出一点歉意。

话说,原来我被班主任认为『可能有烦恼』了啊。我还是第一次通过了这么不令人开心的选拔。

我又读了一遍邮件,看到了大将的名字,时间是考试前两周的星期四的放学后。为什么会有那家伙的名字?

……啊啊,原来如此。这不是给我的,甚至都不是给学生的通知。其他咨询对象的名字和面谈时间都一起发了过来,大概是把发给咨询师的文件直接转发了过来吧。这简直就是个人信息的泄露啊。

在这其中发现了我的名字。……喂。

「按预定,不就是今天午休时间吗」

「所以,咨询师才问我说为什么你没有去,才发现原来漏了联系你~?」

本来行程就已经排得满满的了,再加上漏联的情况。真是替咨询师感到同情。

「然后,定在今天放学后咨询的那个人之后有一个空档,可以麻烦你四点半过去吗~?没有问题吧~?」

「……我知道了」

虽然很麻烦但我还是答应了。

再推拖下去也只会更加麻烦。反正最近放学后也没有大色狼催眠活动,回家也只是做作业和打工而已。

随便地打发时间后,我前往咨询室。

另外,虽然被班主任当成了心理有问题的学生,但我并没有要咨询的事。我的心理非常健康。告诉咨询师说我没有问题之后,赶紧结束吧。

就这样,我来到了咨询室门前,稍微整理了下着装之后敲了敲门。

门后传来了响亮且充满活力的「请进—」的声音,我走进了房间。

房间的大小是六畳左右。中间有一张大桌子,两边放有椅子。里面放有用于学生指导的各种物品。另外,房间的冷气强到进门的瞬间就能感到一阵寒意。

「欢迎—!」

迎接我的是身穿白衣的女性校内心理咨询师。她脸上挂着软绵绵的微笑,坐在与来访者相对的位置,也就是这个房间中属于上座的位置。

「嗨嗨,是佐治沙慈同学吧。等你好久了哦。不好意思这么突然,似乎是忘记联系了。总之先坐吧」

「……」

思考停滞了。

在低处扎起的乌黑秀发,温柔下垂的眼角,端正秀丽的容貌。

「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啊?坐吧?」

她用从容不迫的语气,催促僵住的我就座。

「啊啊,是的,……失礼了」

我结结巴巴地,用生硬的动作坐在心理咨询师正面的座位上。

心跳加速,手里慢慢地渗出了手汗。

明明直到刚才还毫无感觉,但现在却紧张得不行。

因为,

「那么,让我重新打个招呼吧,你好,佐治沙慈同学」

她晃动宽松的袖子,轻轻地朝我挥着手。

与我记忆中的那个一样,耳熟友好的声音。

每当我用眼睛、用耳朵接受一个信息,刻在心中的回忆就会被唤醒。

没错,这个人是,

「我是校内心理咨询师——」

「水连……?」

涌上心头的情感以名字的形式脱口而出。

她听到之后,露出了如耀眼太阳般的笑容,

「哈哈哈,是啊,我是水连姐姐哦。沙慈君,好久不见了啊,还好吗?」

她一边用双手比V,一边开朗地做着自我介绍。

瓮川水连。

曾经我还叫山本沙慈时,邻居的大姐姐。

自由奔放、爽朗活泼、天真烂漫、开朗豁达、情绪高涨。

同时是个凡事都讲理的理性主义者。

曾经,憧憬的人。

为什么,会在这里……?

总之,先依照当下的立场采取适当的应对吧。

「好久不见。我很好。瓮川老师」

「喂喂喂,明明是感动的重逢却这么干巴巴的!?这样的话,不就是干燥的重逢了吗!?」

「我,很感动。现在,非常开心」

「你这应付得也太敷衍了吧!?应该更加……那个吧!?不,就是那个!」

哪怕你这么说。

「总之叫我水连就好,敬语什么的也不需要。就像以前一样,再友好相处吧?」

「不,请让我称呼你瓮川老师。说话方式也保持现在的样子」

可不能对长辈说话太随便。

「明明不用拘谨,像朋友一样就好了啊」

「就算你说要像朋友一样」

「抱歉抱歉。朋友是指一起玩一起说话的亲密的人」

「我没有问你朋友的意思」

「那,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不知道……?」

她用手捂住嘴,湿润的眼睛里透露出怜悯的目光。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从立场上来说,和你保持朋友的关系有点不妥」

「别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我身边。

一阵甜蜜的香气窜入鼻腔,肩膀短暂地触碰了一下。

我不禁吓了一跳,立刻移开了身体。

「太近了」

「喂,别逃」

「!?」

我正准备站起身离开的时候,手被她抓住,动弹不得。

而且还用另一只手,迅速地抬起了我的下巴。

……挑下巴。

再靠近几厘米的话,彼此的鼻尖就会触碰在一起,水连目光向上看着我。

扑通。

心脏剧烈跳动着,身体开始变热。我不由得移开了视线。

「长大了呢。脸也变得这么帅气……才怪。是和小学生擦肩而过,会被人报警的脸。时间的流逝真是残酷啊……。可不能一个人单独去附近的公园哦」

过分。

「话说,你有好好睡觉吗?今天好好地泡个澡,然后在温暖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吧。还是说像以前一样,要我和你一起泡澡,钻被窝吗?」

「不要太捉弄我了」

我下定决心,轻轻吸了一口气,正打算明确表示想要她住手的时候,

「哎呀,还是到此为止吧。毕竟你也不想被当成小孩吧。反省反省」

水连松开手,放开了我。

因此,我也错过了对她说要她保持距离的时机。

话虽如此,我还有其他想说的。

「请不要捏造记忆。我不记得有和你一起洗过澡」

「不是不是,有的吧。有很多。一起洗了一万亿次」

「你这是什么单位啊」

「确实是有一起洗过啊」

「我不记得了」

实际上,并没有洗过。或许说不定有过,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唔,真是狡猾的政治家……。算了,现在就这样吧。从立场上来说,你的措辞和称呼方式也确实是没办法的事」

水连放弃地叹了口气,垂下肩膀坐回到我面前。

太好了,看起来她同意了。

就在我放心的瞬间,她又露出了冷笑。

「我要是这么说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放心,觉得我是个好对付的人呢?」

「……这」

「哈哈哈,开玩笑的」

……真是难对付。

要是能让我明确地表示拒绝就好了,但她也不会对我做那么讨厌的事。懂得分寸,会适可而止。

仿佛,就像是完全看透了我的想法一样。

「那么,虽然还有很多积攒的话题想聊」

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轻松随意的语气,但已经一只手拿起笔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先把该干的事干了吧。怎么了?和我说说吧?」

「没有要咨询的事」

「原来没有吗—!」

配有手势的夸张吐槽。

「只是班主任要我来接受咨询罢了。我也是刚知道瓮川老师在这里」

「奇怪,班主任老师对我说『沙慈君是一个患有重大心理疾病的超高校级精神病,拜托我特意关照下呢~』」

班主任是这么看待我的吗。居然满脸笑容地说出这种过分的话。

「……没有要咨询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那就没问题了呢。哎呀真是帮大忙了啊。工资一样的话,当然是工作越少越好」

「你这不是工作怠慢吗?」

水连把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抬眼看着我。

「沙慈君,你应该也不喜欢明明没有问题却被人当成是有问题的人大肆渲染吧?」

「算是吧」

「那么,这个应对算是双赢了。有想咨询的事再来找我就行,对了」

她停顿了一下,拿出手机说道。

「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吧。就像是咨询窗口,热线一样的东西」

最近因为有关于学术骚扰的咨询,所以学生可以不通过老师,直接找心理咨询师进行沟通。

「对了,这个联系方式要对其他学生保密哦。因为这是我的个人信息」

「咨询窗口不是应该有专用的账号之类的吗?」

「有哦?其他学生的话,就告诉他们那个账号」

「为什么要把我单独划分开来啊?」

「好啦好啦,我和沙慈君是什么关系,怎么能和他们比。特别为你的话,从叫醒服务到枕边服务,从双马尾到兔女郎,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做到哦?」

「我可不会拜托你」

让这个人当心理咨询师真的好吗?一点都不公平吧。

……虽然一般来说,心理咨询师也不会在私下里与学生认识。

「今天就到这里吧,最后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点,让我很在意。

「可以问一下老师的私人问题吗?」

「当然,能回答的话我会回答的。顺便说一下,我是处女」

「请不要顺便说一下」

她以为我想问什么啊。话说,这对她来说似乎属于可以回答的范围。

不管怎样,先打起精神问她一开始没有问的事吧。

「瓮川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说是偶然?」

时间上来说,招募心理咨询师是在真友引发的事件之后。

也就是说,水连是在知道了大色狼催眠恐怖袭击的事之后,才来的这里。

她明知道大色狼催眠术师的威胁。为什么还来了这里。

「关于这件事,我想要叫上其他人一起谈谈。同一件事说好几遍是低效的」

「其他人,吗?」

对于我的疑问,水连微微一笑说道。

「片桐真友」

「……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个名字?」

「是我上份工作的客户。所以顺便想和她打声招呼」

到底是什么工作啊。不管怎样。

我和教会我理性主义的人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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