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t to be where you belong)
「我想听的不是这种废话!」
叉子连同祭品一起刺向盘子,发出响亮的声音。
尖锐语调近乎尖叫,舞鹤怒目瞪视着我。
从派皮里渗出的蜂蜜形成一滩水洼,在盘中逐渐扩散。
然后是一阵沉默——
我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凝视她咄咄逼人的表情。
我自己也很清楚。
每当日常遭到破坏,我总是会用伪造的代替品加以修补,让表面上看起来一切如旧。
一直以来我都用这种方法假装非日常不存在,也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但是舞鹤不一样。
她曾经说过自己愿意背负。
不去欺骗自己,而是选择负起责任。
也就是说她绝不会修补遭到破坏的日常——不会用假货掩饰自己的失败,也不会假装没发生任何事——她会正面去面对一切。
但是这次舞鹤失败了。
使得直川君子的母亲被杀,让她永远失去家人。
如果不用伪造的日常来掩饰,这样的创伤根本无法修补。
所以舞鹤才会如此焦躁,才会逼问我这样真的好吗。
我自己也在思考这件事。
往后无限回廊[eternal idle]恐怕会用比过去更加激烈的手段破坏我的日常。
先前几场战斗只不过是前哨战,目的只是促使我和硝子身为虚轴的能力得到成长。所以破坏的范围局限在事后能够修补的小地方。
然而真正的战争现在才要开始。
那家伙不会再手下留情,会不择手段袭击我、袭击自己认同的敌人。
就算到现在为止还能应付,未来如何就很难说。无论我们怎么挣扎都无法挽回的事终究会发生;总有一天我的世界会被彻底破坏,掉进不管怎么填补都永远无法填满的深渊。
到时候我该怎么做?
不——到时候我能做什么?
舞鹤放下叉子,喝口已经冷掉的红茶,用右手轻轻把茶杯放回茶碟。
至于放在桌上的左手——
坚硬的表面在店里日光灯的照射之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那是一只义手。
当时的舞鹤为了发动力量,自己切掉左手下半部。因为这是由她自己的虚轴所做的自残行为,这样的伤就算是佐伯妮雅也无法医治,只能任由它保持现状。
虽说也可以利用殊子的力量把义手变成有机体,但是舞鹤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为了惩罚自己没能拯救直川君子,也可能是因为不想接受殊子帮助。我不知道舞鹤拒绝让断臂复原的原因,但是舞鹤从不会在别人面前藏起义手。
她就这样大刺刺放在桌上,仿佛要让每个人都看见。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两人都沉默不语。
距离我们所坐位子三公尺的店门突然打开,挂在门上的铃铛铃铃作响,通知店员客人来了。
几名有说有笑的客人走进店里。
一名是头绑缎带的娇小少女。
一名是长得很高,表情有点冷漠的少女。
一名是把头发绑成两束,看起来很活泼的少女。
还有一名——有着微卷的棕色头发,面露天真笑容的少女。
她们没有注意到我们两人,找到位子坐下之后就开始聊天。
四个人都是一身便服,看起来刚才似乎是去逛街,每个人手上都有好几个袋子。不久她们便各自把袋子里的东西摊在桌上,开始讨论起来。
一头微卷短发的少女小心翼翼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纸袋。
然后喜孜孜地望着从袋子里拿出的东西——一个看起来有些廉价的小发夹。
「……殊子到底有没有给她零用钱?」
正在偷看她们的舞鹤口中念念有词。
我的回答是:「她就算有钱也不会乱花吧?」
「也对……话是没错。」
舞鹤不再把红茶与派送进嘴里,只是不停侧眼看着她们。
一直盯着发夹的少女终于心满意足,开始加入朋友们的对话。
在此同时,坐在我面前的黑发少女笑了一声,视线移开她们身上。
我不禁觉得,也许这家伙比任何人都想待在她的身边。
待在她的身边,正面凝视天真无邪的笑容。
两个人独处,谁也不能打扰她们。
如此一来她也能够——露出笑容。
所以我下意识地呼唤她的名字:
「舞鹤。」
「……干嘛?」
「这次我们两个都很失败,简直无药可救。」
「那又怎么样?」
她用看起来不悦至极的表情瞪向我,只是其中还夹杂些许的苦笑。
「但是至少……」
我继续说道:
「因为你不惜流血保护她,她现在才能笑得如此开心。」
听完我的话,舞鹤哼了一声,同时移开视线。
双手放在桌上,抵住额头的右手遮住眼睛,低下头说道: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笨蛋。」
两滴透明水珠落在桌上和奶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