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碰触的传说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好比『紫镜』(注32)(注32日本都市传说之一,据说到二十岁之前还记得『紫镜』这个词藻的话,就会遭受不幸,甚至死亡。不过只要说出『水色之镜』这个字眼,就能解除诅咒。相对地,也有记得『白色水晶』就能获得幸福的说法。),或者是西条八十的『特米诺的地狱』(注33)(注33西条八十(一八九八~一九七〇)为日本诗坛的象征主义诗人,同时也是一位活跃的作词家。『特米诺的地狱』(『トミノの地狱』)出自诗集『砂金』,内容描述少年特米诺的地狱之旅。据说在心中默念这首诗并不会发生任何问题,但朗读出声就会发生不幸。)之类的。
仔细一想,这话也很奇怪。所谓的传说,就是由一个人告诉另一个人,也就是说,有为数众多的人接触了禁忌还是什么的,然後平安无事地将情报传递给其他人。
初闻「那个传说」时,告诉我的人也是附加了一句「要是随便告诉别人的话,你在这个业界就待不下去了」。你这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我忍著想这么吐槽的冲动,并且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把对方的话当成耳边风。
这时的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亲身遇上传说里的其中一人。
*
持续到十月中的恼人残暑就像一场谎言似的,十一月里多半是气温骤降的夜晚。
虽然池袋与新宿、涩谷并称东京都内屈指可数的繁华地区,不过池袋路上的行人其实远比
另外两个地区少。一旦晚秋的深夜降临,连东口的PARC0(注34)(注34株式会社パルコ旗下的百货企业。)前都变得杏无人迹,只剩混杂著枯叶与砂尘的晚风刮弄著待客的计程车队伍。
这天晚上,我难得搭乘末班电车回到池袋。这是因为在编辑部开完会後,我又被拖去喝酒了。车辆一边孤寂地闪著尾灯,一边在圆环上回游。当我无视交通号志穿过圆环,接著来到绿色大道上时,我的手机震动起来了。
『小光,你现在在哪?在池袋吗?』
饭纲的声音出奇地亢奋。
「我才刚出东口。」
『那我们在雀庄前面会合!现在只有我、小翼、尸鬼而已。我们正因为牌咖不够而伤脑筋呢。』
「不,我今天要直接回家睡觉了。」
『啊,对了。顺便买瓶两公升装的乌龙茶过来。』
「听别人讲话啊!我被灌太多酒,连走路都走不稳了啦!」
『雀庄不是比公寓近吗?』
「原来如此—谁会上当啊!我想睡了啦!」
『小光要睡也无所谓啊。不过我会帮你把自摸的牌打掉,然後输掉的部分也从你的钱包出。』
我因为头痛而直接挂断电话,结果五秒後,饭纲又打来了。
『什么嘛!难道小光要把三个女生丢在寒风之中,自己一个人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觉吗?』
「不好意恩,正是如此。」
『你看,我就说吧。毕竟小杉井比不死系更冷血嘛。』背景传来尸鬼这么说的声音。『算了,我们就玩三人麻将吧。』听筒里也听得到小翼这么呢喃。『我知道了啦。算了。我找别人来。小光你就睡到脑浆溶化吧。』
我一边走在派出所与麦当劳之间的人行道上,一边瞪著沉默下来的手机。我做错什么了吗?
算了,反正饭纲的无理取闹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光是在电话里讲一讲就饶过我,反而算是幸运的了。我就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当然,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
「——光!小光!快起来开门!」
这样的叫声以及「咚咚咚」的可怕声响赶跑了我的睡虫。我在黑暗中扒开毛毯,慢吞吞地拿起枕边的手机确认时间。五点半。
现在是早上吧?如果现在是傍晚的话,手机上应该会显示17:30才对。我那睡昏头的意识好不容易才想到这点。窗外传来的雨声让人感觉彷佛还置身梦境之中。当我就这样恍惚地注视著手机上的时间时,背後再度传来踹门的声音。
「小光!你这个贪睡鬼!」
「饭纲,你快住手!门会被你弄坏的!」门後还传来了小翼的声音。中间不时交杂著嘎吱嘎吱的声响。我把毛毯缠在腰上,就这样爬到玄关开锁。这样下去的话,门真的会被弄坏的。
「哦。总算起来啦。早啊,小光!睡得好吗?」
「我这张一大早被吵醒的脸,看起来像是睡得好吗?」
「你应该还会继续睡吧?这样正好。让这家伙睡你这边吧。」
这家伙?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从饭纲与小翼之间轻轻地探出头来。
看到那双深灰色的眼眸时,我仿佛被钉在原地似地动弹不得。感觉就像窥探著表面光滑、直达地心的玻璃洞窟一般。我一口气将唾液吞进乾渴的喉咙里後,便一边站起身子,一边往後退。
那是个和饭纲差不多高的可爱女孩。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子。她穿著胸前画著乌龟的连帽外套。从毛线帽底下那头蓬松的银灰色乱发看来,这女孩似乎也不是普通人类的样子。
那个女孩率先开口说:
「你就是杉井光吗?是本人吗?」
虽然一时之间有点慌张,不过我还是点了点头。那女孩的脸瞬间亮了起来。
「哇!因为第一集没有你的插图,我还在猜你到底长得怎么样呢。」
小翼用力地拍了那女孩的背。
「仁,快点自我介绍。」
我第一次听到这位小不点座敷童的语气变得如此严厉。那位叫做仁的女孩耸耸肩,接著咳了几声清清嗓子。然後她突然弯下腰,把手掌推向我的眼前,并且硬是压低了声音这么说:
「在下生於札幌薄野,受过soapland的热水洗礼(注35)(注35ソーポランド,女性从业员在浴室里为男性提供性服务的风俗店,犹豫可进行正式的性行为,因此又被成为『风俗之王』。),姓鸿池,名仁,人称北之——」
小翼从背後用力地踹倒那个女孩。
「你干嘛踢我啊?」
「因为你在做蠢事啊!」
「东京的作家不是都会行道上的见面礼吗?」
「是哪边的什么人灌输你这种想法啊?」
「欵钦,外面在下雨很冷,我们就先进去吧。小光,帮我泡杯热茶。」
饭纲一溜烟地穿过我的腋下进入房间。小翼和那个灰发的女孩抬头瞥了完全无法理解现状的我一眼後,也跟著走进房间里。
又被称为『风俗之王』。
(插图)
「呜哇。漫画山塌了。啊,我想一口气看完这套,我带回自己的房间罗。」
「杉井只要一拖稿,房间里就会充满咖啡的臭味呢……」
「这个房间真让人怀念啊。我可以睡在这床被子里吗?」
喂,等一等。我慌慌张张地回到房间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点说明一下!这、这孩子是谁?又是打哪来的?」
「他就叫仁啊。刚刚不是才做过自我介绍吗?」
饭纲一边把脚靠在我的笔电上取暖(快住手),一边这么说。
「他是我们的同行哟,一看就知道了吧?」
「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饭纲满不在乎地揉起眼皮,然後小翼开始代为进行说明。鸿池仁。职业似乎是小说家。据说她在我们同公司的另一个品牌底下出了一系列的作品。而且她和小翼似乎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因为麻将的牌咖不够,我又突然想到他,所以就叫他过来了。结果他立刻用瞬间移动从北海道过来了呢。」
「从北海道过来?」
「我轻轻一跳就马上过来罗。」
那女孩双腿一伸地坐在我的被窝上,并且露出可爱的笑容。真是叫的人随便,来的人也随便啊。
「然後啊,为了存够瞬间移动的能量,他似乎得好好地睡上一觉才行。而且尸鬼又在廾将的时候扫光他所有的钱。」那个女人居然做出这种会让都民的评价下滑的事情……「所以,小光就让他睡你的房间嘛。」
「不不不不。为什么要睡我这里?睡小翼或饭纲的房间比较好吧。我再怎么样也算是个人吧?」虽然这个事实最近正逐渐被众人遗忘就是了。
「仁也是男的哟。」
小翼轻声说了这句话。
窗外传来乌鸦叫的声音。
饭纲垂下她的耳朵。
鸿池仁以可爱的动作歪著头。
「——男、男的?」
「要我脱给你看吗?」
「不用了。啊啊,恩。是吗?是男的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的腰突然一软,然後就这样背靠著纸拉门瘫坐在榻榻米上。我重新打量起阿仁。连咆套下的短裤与长筒袜之间看得到纤细的大腿。恩,他确实没有胸部,不过除此之外,他再乍看都像个女孩子。
虽然这在这个业界里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不对,这种事情只有在原稿里才会鹳吧。
「而且尸鬼又说什么『最好还是别让他在女生的房间里过夜』。」
饭纲指著阿仁,并且用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语气说。
「……他是什么危险的妖怪吗?比方说他睡著的时候会变身什么的。」
为了不让阿仁听见,我轻声地对小翼这么说。真希望她们别把这种麻烦事丢给我。
「因为杉井跟饭纲进入这个业界的日子不长,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情啊……」
喂,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啊?
「既然你不知道的话,那么或许还是不要知道会比较好。毕竟他也不会对杉井造成危害。」
「如果是像这种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的话,让他睡我的房间是无所谓啦,不过我的房间很吵。所以还是拜托小光吧。」
这栋公寓里不是还有很多空房间吗?当我正准备这么说的时候,我才想到没有多的被子。不,等等。我这边也只有一床棉被啊。而且我接下来还要睡呢。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那就这样吧,我也要睡了。仁,明天再来玩吧。睡醒之後再和小翼一起去打柏青哥吧。」
「恩!晚安!我身上没有钱,所以要先借我哦!」
「我要收利息,十天一分利。」
「好小气哦。」
「我也要睡了,今天就先告辞了。杉井,仁就麻烦你好好照顾了。」
「等等,一点都不好啦!」
走出房间的饭纲关上房门的同时,小翼的身影也跟著消失了。
皱得像梅干菜的被子上只剩下我和阿仁。他伸直了纤细的双腿,同时笑盈盈地仰望著我。
「那就来睡吧。我这么小只,跟你睡同一床被子就好了。」
「……不,那样不太……」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算换了枕头也睡得著呢。」
「我才不是在担心那种—」
裹在毯子里的阿仁已经发出规律的呼吸声了。
我俯视著那张可爱的睡脸,然後叹了口气。既然我也不可能睡在他的旁边,所以我帮他盖好被子後,便莫可奈何地走到浴室用热水洗脸。算了。虽然起得有点早,不过就趁这个机会把生活作息调整成早睡早起的型态吧。自从我成为小说家後,同一种决心似乎已经出现了两百次左右。就好像老烟枪主张「禁菸很简单,我不知道做过几百次了」一样。
在缩成一团睡著的阿仁枕边,我打开笔电,开始继续撰写原稿。
*
下午一点左右,我们四个人聚在小翼的房间里吃早餐(对我这种改过自新的人来说是午餐)。这是因为只有这个房间里才有暖桌。我一打开锅盖,放在桌上的锅子里立刻涌出热气,让才刚睡醒的三个人表情都恢复了生气。
「东京的作家每天都吃这么丰富的饭菜吗?」
阿仁瞪大了眼,同时大口吞著清炖鸡肉。坐在对面的饭纲则挺起胸膛。
「羡慕吧!之前还吃过拉面或烤牛肉呢。」
你是在骄傲什么?这些全都是我煮的吧?
「仁平常的饮食生活有那么惨烈吗?」
「恩……让我过夜的女人们晚上几乎都不在,而且白天又一直睡,所以我总是吃便利商店的东西。」
「那样对身体不好吧。也摄取不到蔬菜。要是一直吃肉的话,就会变得跟叶隐一样了。」
「钦钦,牛应该是吃草长大的吧。那么只要吃掉一堆牛肉的话,不就等於吃了蔬菜吗?」
「叶隐,你不惜搬出这种无聊的狗屁理论,也不想吃蔬菜吗?」
「我也会吃猪肉和鸡肉啊。问题才不是那个呢。」
虽然刚才若无其事地带过了,不过阿仁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惊人的事情啊?女人让他过夜?而且「女人们」不是复数型吗?呃,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住在小光隔壁好了。可以吃免钱的饭。」
「小光是我的专属厨师,你不可以随便使唤他啦!」
「你也别随便把我当成你的专属厨师!」
「虽然我这里还有空房间,不过你要在池袋住下来的话,会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阿仁停下拼命把碗里的食物往嘴里塞的手,并且注视著小翼。
「仁,你是真的想住在这里吗?如果你只是像平常那样一时兴起的话,我可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所以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耶,什么什么?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叶隐原本就是池袋的居民吧。」
「可是小光搬过来的时候,小翼什么也没说啊。」
「那是因为小光是人类。」
那是什么意恩?
莫非——有妖怪搬到池袋的时候会发生什么问题吗?
小翼点了点头。
「仁如果没有那种觉悟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只不过是搬家这点小事,为什么会提到什么觉悟啊?」
阿仁噘起嘴来。
「算了。反正我居无定所,乾脆在新宿一带找个愿意让我过夜的女人好了。」
「你又打算在风化街晃荡吗?」
「恩。我也得去柏青哥店侦查才行。小翼也陪我去吧。」
「我也要去!好久没跟小翼一起去柏青哥店了!」
坐在隔壁的饭纲沙沙地甩起茶色的尾巴,一次又一次地拍打著我的手背。
不知道是不是对清晨吵醒了我,而且还让我煮中餐一事感到抱歉,小翼主动开口说要清洗饭後的碗盘。
「……呃,可是你的身高勾不到流理台吧?」
「用折梯应该勉强可以。」
「这样太危险了。」
「……要不然杉井抱我好了。」
如果要大费周章地做这种丢脸的事情,倒不如我自己来洗。
三人出门後,我收拾好碗盘,接著便带著笔电离开了房间。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同时不断下著沉重的雨。在这种天气里,他们现在大概正边逛边玩吧,而我却还有工作要做。饭纲她们说过阿仁也是小说家,而且试著问过本人後,我才知道他以飞快的速度持续撰写著连我都知道的知名连载作品。既然如此,他不写原稿真的没问题吗?虽然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小翼一打电话找他,他就立刻瞬间移动过来了,也就是说,他吃饭的家伙应该全都丢在北海道吧。
当我走到马路上,并且撑开伞时,我突然想到。这么说起来,我还没问他到底是哪种妖怪。不过这种问题实在难以向本人启齿。根据他本人的说法,他似乎沉溺在相当复杂的女性关系之中,而且那种长相大概也很受欢迎的样子,他会是艾姆的同类吗?
「鸿池?」
艾姆大吃一惊,差点摔破了红茶的杯子。
「鸿池是那个鸿池仁吗?『吗的真』。」
虽然我已经写过好几次了,不过『吗的真』和长崎的出岛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把『真的吗』倒过来念而已。在为数众多的艾姆国术语中(略)。
当我来到家庭餐厅时,艾姆非常凑巧地坐在禁菸区深处的位子上。他似乎很久之前就来这里写原稿的样子。桌上摆著两个空盘子。
「啊,艾姆果然也知道他啊。该不会那家伙也是淫梦魔吧?」
艾姆左右摇著那张铁青的脸。为什么他会吓成这副德行啊?
「他才不是什么淫梦魔呢。」
艾姆突然把脸凑上来,并且低声这么说。然後他环视起几乎挤满了一般客人的店内,接著又进一步地压低声音说:
「我之前应该有告诉过你吧?就是我们国度里的勺四性兽』传说。」
「……咦?啊、恩。那不是开玩笑的吗?」
艾姆的眼神相当认真。更令人惊讶的是,当蝶妮子过来点餐时,艾姆也只是暂时闭上了嘴,完全没做出任何性骚扰的举动就让她回去了。
「鸿池仁是『北之四性兽』——玄武。」
「哦……」我只能这样回答。「那个,你说的玄武是指青龙、朱雀,还有白虎的伙伴吗?」
「没错。是个大人物吧?」
要说大人物嘛,也确实是个大人物。应该说这样的存在根本就不能归纳在妖怪的范畴里了。
「顺带一提,东南西的四性兽是只要搬出名字就能摧毁这本作品的超重量级人物,你可要小心哦。」你又擅自增加这种随便的设定了。「鸿池仁是因为还年轻,所以没什么关系。」
不过我从阿仁身上倒是感觉不出那么可怕的气质就是了。
「那个,简单来说,四性兽到底是什么啊?」
「是很色的野兽。」
感谢你如此简洁易懂的说明。话说回来,这不就是在说你吗?
「我只是喜欢跟马子生小孩而已。」「还不都一样!」
艾姆以佣懒的动作拨起头发後,便含了一口红茶,并且拿出手机。
「小姬也真是见外,既然这么危险的人物来到了池袋,就跟我说一声嘛。我得赶快通知大家才行。」
「你叫我吗?」
我吓得回头一看,尸鬼就站在那里。彷佛嘲笑晚秋的细雨一般,尸鬼穿著一件露肚装。不过外头还披著一件夹克,脚上的紧身裤和靴子也是冬天的款式。
「小姬,你昨天见过鸿池仁吧?然後你就任凭他跟著饭纲和小翼一起回去吗?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该怎么办?」
(插图)
「哎呀,不要紧的啦。实际聊过之後,我发现他跟你不一样。」尸鬼在我的旁边坐了下来。「他不是那种主动到处招惹女人的类型,而是无意间就突然做了的样子。还有啊,他喜欢巨乳,所以饭纲跟小翼应该都不会有事的啦。」
「你在打麻将的时候到底都聊些什么啊……」
「他喜不喜欢巨乳这点用看的就知道啦。只要我像这样一动,他的视线也会跟著移动呢。」
尸鬼自豪似地挺起那对丰满的胸部。真是无意义的才能啊。
「顺带一提,小杉井是真性的贫乳——哇啊啊!别说了!读者们会信以为真的!」
「虽然小姬是这么判断的,不过一般而言,妖怪只会对人类的马子出手而已,所以小姬察觉不出危险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问题吧。小翼跟饭纲都不是人类嘛。」
「这么说也对。艾姆脸上的肃杀之气突然消失了。「那就无所谓啦。」
「……难道就不用顾虑住在池袋的一般女性她们的安全吗?」
「从艾姆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开始,她们的安全就已经受到威胁啦。」
「没错没错。现在再来担心也『用没』了啦。」没用这种话不用你自己来说。
「亚里沙不就是人类吗?」
「辛吉司,你想说那个人是一般女性吗?」
不,对不起,真是非常抱歉。
「那就不用担心了吧。他说想住在池袋呢,虽然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认真的就是了。」
此话一出,艾姆和尸鬼倏地变了脸色。两人面面相觑。
「这就……有点棘手了。」
「这样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哎呀。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反应跟小翼一模一样。
「……有什么问题吗?妖怪迁居到池袋会很不妙吗?」
「是没有什么好不妙的啦。」尸鬼抱起胳膊注视著天花板。「只是必须先向某个人取得许可就是了。」
当我在傍晚回到杂司谷的公寓时,小翼正从房间外的烘衣机里取出洗好的衣物。哎呀?阿仁跟饭纲呢?你们不是一起去柏青哥吗?
「叶隐人在二楼。仁则是因为打柏青哥赚了点小钱,所以跑到北口去了。」
「自己一个人去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池袋北口周边是男人夜晚的街区,他当然不可能带小翼和饭纲到那样的场所去。虽然太阳也才刚下山就是了。
「那孩子不管再怎么看都像个未成年者,应该进不去那种店吧。」
「不。仁不会进去那种店里。他只要在街上闲晃,女人就会自动贴上来。然後他们就会一起去卡拉0K,或是那个……」
「哪个?」
「……别让人家说出那种事情啦。」
什、什么事情啊?为什么你的脸又红了?
「呃、那个。我不太懂你的意恩。你是说阿仁会跟女人去什么地方吗?」
「比卡拉0K更直接的场所啦!不要让人家说出来啦!」
小翼这么大吼後,便在我的眼前啪答啪答地甩著床单。恩,会是宾馆那种地方吗?
「对不起,我太迟钝了。」
「杉井最好和仁一起窝在深山的寺院里修行一次算了。」
我走上管理员室帮忙小翼折床单和毛巾,同时不经意地开口问:
「阿仁跟小翼是怎么认识的啊?」
一个住北海道,一个住池袋。一个是座敷童,一个是玄武。而且公司又不一样。他们到底是哪里扯上了关系啊?
「……那个人。」
小翼转向窗户,注视著完全被雨水濡湿的庭院一角,并且开口说:
「那个人,是上一代的东之四什么兽。」
那个人。顺著小翼的视线望去,我顿时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恩。庭院一角有颗腐朽的残干。那是过去每逢春天都会盛开的樱花树。如今带著那份回忆长眠於南池袋公园墓地里的,正是小翼的师父,也就是那位爱情喜剧作家。
原来如此。如果是那个真性萝莉控的话,那么就算名列四性兽之一也不奇怪。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其他人能与他匹敌。这个国家真的没问题吗?
「那个人还活著的时候,仁经常来这里玩。」
这么说起来,仁来到我的房间时好像有说过二这个房间真让人怀念」。
「那时我没想到仁後来居然继承了。真是的。男人全都是笨蛋。」
「话说回来,四性兽是可以继承的啊……」
我完全不觉得那个天真无邪的男孩会是足以令艾姆感到恐惧的豪杰。由於小翼看起来似乎不想继续谈四性兽的话题,所以我折完衣物後,便走上了二楼。
一听到我的脚步声,饭纲立刻从门的缝隙问探出脸来。她耳朵上的毛正倒竖起来。
「干、干嘛?」话说回来,这里是我的房间耶。
「明明仁就可以随便进房间,而我却得挨骂?」
「呃、咦?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你这个变态!笨蛋!快点煮饭啦!我被柏青哥吞了四万元,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
饭纲冲进自己的房间後,便关上了门。干嘛要骂我变态啊?
当我在自己房间的厨房里洗菜切菜时,手机响了起来。
『小光,你现在有空吗?』
是阿仁。他是从哪里打来的啊?背景流泄著貌似钢琴三重奏的现代爵士乐,甚至还听得见女性轻笑细语的声音。
「我正要开始煮晚餐。」
『所以你还没吃吧?这下正好,要不要来联谊啊?』
「联谊?」
他说的是相同人数的男女聚在一起,每二十分钟换一次位子,玩玩国王游戏,偶尔还在厕所开作战会议的那个联谊吗?
『我现在正和两位0L一起喝酒。我说自己是小说家,可是她们不相信我。接下来我们要换地方续摊了,小光要一起来吗?』
「为、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我在东京认识的男人就只有小光啊……不行吗?』
啊,阿仁好像快哭了,别哭。电话另一头听得见女性这么说的声音。
「啊啊,恩,不,也不是不行啦。」
就在这个时候,玄关的门突然打开,某个茶色的东西掠过我的视野,我手上的手机也被人一把抢走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喂!仁!别开玩笑了,什么联谊啊!」
那是饭纲。她正对著从我手上抢走的手机怒吼著。
「小光现在要为我做晚餐!你就自己一个人跟女人玩吧!」
饭纲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挂了电话。然後她把手机扔还给我,并且带著一副好像要从眼睛里射出射线的脸孔瞪著我。
「你打算丢下我的晚餐不管,自顾自地去联谊吗?」
「没、没有啦,我想说煮完再去。」
「结果你还是打算去嘛!小光你这个笨蛋!」
饭纲一副气愤难乎的样子,同时她的尾巴像是燃起熊熊烈火似地快速旋转起来。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似乎重重地踩到了她的地雷。
「那、那个,对不起。饭纲也要一起去吗?」
「你、你、你这混蛋!问题才不在那里呢!我去干嘛啊?」
饭纲满脸通红地跳来跳去。
「算了,快点煮饭啦!」
要是仁再打来约你的话,我就把电话挂掉。饭纲丢下这句话後,便把笔电拿到我的房间里,并且开始工作。
到了深夜,阿仁才回到我的房间。由於雨势变得相当强劲,所以我有好一阵子都没察觉到敲门的声音。当我正准备走到玄关时,阿仁已经自己打开了门。
「小光,我回来了!」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睡著的饭纲跳起来这么说。
「也不是饭纲的房间啊。」你的房间在隔壁。
「为什么饭纲到这么晚还留在这里?你们住在一起吗?」
「才、才不是呢!我只是饭後正要写原稿的时候睡著而已!」
「那我也要住在这里。」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回自己家去吧。」
然而阿仁和饭纲一起钻进毛毯里,完全无视於我的意见。
「哇啊。狼毛好温暖啊。」
「别拿我的尾巴当枕头啦!」
尽管嘴巴上抱怨,饭纲还是把被窝分一半给阿仁(虽然用的是我的寝具)。
「那个,阿仁。你不是跟女人去喝酒吗?」
「旅馆只用来休息是我的原则。」
所以就在我的房间里过夜啊。哦;
「小光也一起来睡吧。我们从左右两边摩蹭这只狼吧。」
「废话少说,仁,快点睡觉!啊,你这家伙,不要乱摸奇怪的地方啦!」
饭纲把毛毯跟棉被盖在阿仁的头上。只有晃动的茶色耳朵和尾巴露出被窝而已。
你们听好了,这里可是我的房间啊。我对著隆起的被窝无声地劝导。不过回应我的只有两人乎稳的鼻息而已。
阿仁似乎真的决定寄住在我的房间里了。从隔天起,他便以池袋为据点开始在副都心找乐子(注36)(注36副都心是大都市里新发展的中心地区,就东京而言是指新宿、池袋、涩谷等区。)。
这并不是比喻,他真的就如同字面上所说的一样,女人一个换过一个。我时常亲眼目睹不同的女人送阿仁回到我家公寓。比方说坐在看起来很贵的外国车驾驶座上笑著挥手,全身上下散发出艺人气质的女人。因为最近这几天都是雨下个不停的天气,所以就算阿仁说要自己搭电车回来,女方似乎还是坚持要开车送他的样子。我房间的壁橱里,看似女人买来送他的时髦衣物变得越来越多了。
「东京果然很棒呢。女孩子长得可爱,食物又好吃。」
阿仁在我房间的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同时这么说。没戴毛线帽的他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再加上他仰躺时衬衫下摆又卷了起来,肚脐的部分若隐若现,让我感到相当困窘。
「我听小翼说了,你从以前就时常过来这里玩吧。与其每次都大费周章地瞬间移动,你倒不如就直接搬过来住嘛。」
要是继续让他住在我这里,我也会觉得很困扰的。
「恩——?」
阿仁在挤成一团的被子上弓起身子,以头下脚上的姿势对我笑了笑。
「其实我偶尔也在想要不要住在池袋。不过自从上一代死了之後,我就没有任何朋友了。」
他说的上一代指的是上一代的《北之四性兽》吗?
「札幌那里有上一代的墓。所以我总觉得家就是要住在札幌。要是搬过来的话,我好像就会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你哪里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啊?自从来到这里之後,你不是每天都拼命地跟女人玩乐吗?」
「不过记在我手机里的男生电话就只有小光而已哟。」
炫耀?这是在炫耀吗?
「你这不就马上交到一个男性朋友了吗?不用担心啦。」
阿仁从棉被上滚落下来。滚了一圈半撞上墙壁後,他张大嘴巴,愣愣地注视著我。
「……怎、怎么了?」
「我,和小光,是朋友?真的可以吗?」
阿仁交互指著自己跟我的脸。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虽然我自己也吓了好大一跳,不过一看到他焦急地挥动双手的模样,我顿时明白了他如此慌乱的理由。
原来这家伙真的没有男性朋友啊。
「因为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男生做朋友……」
他的眼神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啊。」
阿仁用快液化似的眼眸望著我,然後就这样在墙边抱住膝盖。
「呃,所以说啊,和对方聊天的同时,还一边想著『这样做一定可以跟对方做朋友』,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是……这样吗?」
「很自然地跟对方聊天,喜欢对方的话就做朋友,这样不就好了吗?」
阿仁的表情不停地变换成各式各样的色彩。最後他抬起那双满是困惑的眼睛,并且把手抵在榻榻米上,朝著我爬了过来。
「干、干嘛?」
当他把脸凑过来时,这回换我惊慌失措了起来。
「我好像喜欢上小光了。」
「是、是吗?」
「朋友抱抱!写呜哇!」
阿仁突然把手缠上我的脖子抱了过来。蓬松的头发轻触我的鼻尖。我的背撞上了墙壁。由於阿仁把下巴顶在我的肩膀上,同时把脸颊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你、你干嘛啦?」我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
「没关系啦,这是朋友抱抱。跟抱女孩子是不一样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不一样。」
头上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我抬起视线一看,在阿仁的头发後方只见气得往上吊的眼睛,以及毛发倒竖起来的三角耳。
「饭纲?」
我慌慌张张地推开阿仁。饭纲双手叉腰,并且带著一副非常可怕的表情往下瞪著我们。
「我从刚才就觉得隔壁很吵,所以才跑来看看。结果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好事啊?」
「这只是朋友抱抱啊,饭纲不需要吃醋吧?」
「你你你你说什么?」饭纲的脸染成像红辣椒的颜色。
「也给饭纲来个朋友抱抱!」阿仁冲向饭纲,差点把她扑倒在地上。
「你这家伙,快放开我!混蛋!」
「顺带一提,我抱女孩子的时候是像这样。」
「不要碰我的尾巴!我咬死你哦!」
饭纲胡乱挥舞著手脚跟尾巴,把阿仁从身上甩开。我甚至连介入两人之间的时间都没有。
「我的尾巴很敏感啦!不能乱碰!」
「恩。因为饭纲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碰。」
然後阿仁转过头来,并且轻轻地跨坐在我的膝盖上。
「小光,我要搬到池袋!我要跟大家一起住哟!我去跟小翼说。」
「呃,啊,恩、恩。」
阿仁冲出房间後,饭纲用彷佛肚子上插了根火钳似的夸张视线瞪了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啊?」
「……天晓得。」
什么也没做。硬要说的话,顶多是交朋友吧。
*
两天後。十二月的第一天,我们一行人前往据说是某人位於目白的宅邸。
成员有一身西装打扮的阿仁、我、饭纲,以及很罕见地穿著长裤套装的尸鬼。我们分别拿著四把色彩缤纷的雨伞,并肩走在沿著山手线的道路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连饭纲也跟来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要跟仁一起来啊。要是没有我跟著的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饭纲鼓起脸颊这么说。什么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回想起来,饭纲从前天开始就有点不大对劲。虽然阿仁还是一样借住在我的房间里,不过饭纲却时常过来探望,要不然就是在我的房间里一直赖到早上,吵得我无法入眠。我做了什么惹她生气的事情吗?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杉井的脸看起来比平常更没精神。我是不会叫你穿著正式服装出席啦,不过你至少也得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那个,要见那个人一定得穿那么正式的服装才行吗?」
我跟饭纲都穿著再平常也不过的衣服。
「还好啦,对方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人物。只是有点难搞而已。」
尸鬼带著兴味盎然的表情不时偷瞄著阿仁,并且这么说。
池袋妖怪作家们的头子。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却完全不知道有那样的人存在。
「一旦妖怪聚集在这么狭小的区域,灵力的均衡就会变得岌岌可危。尤其小仁又是玄武,能量特别强大,要是他搬过来这里的话,或许连龙脉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必须先向头子取得许可才行。其实我本来希望亚里沙也能一起来的,不过她的原稿现在好像非常不妙的样子。」
「头子吗?好夸张的称呼啊……他的名字是什么呢?」
「天晓得。我也不知道他的本名。」
尸鬼告诉我对方的笔名。的确,那是连我也知道的有名作家。头子果然也是个妖怪吗……?
「我可以给头子也来个朋友抱抱吗?」
阿仁转过头来问。
「不行哟。毕竟头子是个很纤细的人啊。」
「仁,你不要看到谁都想抱啦!」饭纲用力地拍打著阿仁的肩头。从昨天开始,饭纲对待阿仁的态度就苛刻得不得了。真希望他们能好好相处。
一般而言,目白指的是横跨新宿区、文京区,以及丰岛区的高地·目白之丘。那是一个清静的高级住宅区。以前艾姆曾经说过「那里不是适合开BMW行驶的区段」。的确,这里的道路错综复杂,坡道也很多,大型车要在这里行驶似乎很麻烦的样子。
那个家就在一条平缓曲折的坡道左手边。在格树的围篱对侧,可以看到一栋用红色混凝山砖盖成的现代建筑。我一开始以为那是美术馆或概念建筑,不过当我们抵达大门时,却看到明旁挂著一张门牌,我不禁吓了一跳。原来这是私人住宅啊。
尸鬼按下对讲机的按键。
「是、是这里吗?」
「恩,没错。我想你看到本人的时候大概会吓一跳吧……您好,我是风姬。好久不见了。您在书斋吗?足,是,那我们就打扰了。」
我们推开大门一定进去,豪宅雄伟的样貌便直逼眼前而来。
「有闲钱盖这种房子的话,倒不如拿来买股票……」饭纲这么说。
「这里可以住几个女孩子呢?」
阿仁兴高采烈地说。看来他似乎完全不会紧张的样子。尸鬼甩落伞上的雨珠後,便阖上伞,接著推开玄关的门,擅自闯了进去。
「别客气,快进来吧。」
我们尾随尸鬼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走廊尽头的门後,便来到了书斋。那是一个地上铺著绒毯,三面墙被高度直达天花板的书架所围绕的房间。房间深处的中央摆著一张豪华的办公桌,在桌上型电脑的巨大液晶萤幕对侧,那个人站起身子,并且露出了微笑。
「欢迎你们来。没有到玄关迎接你们,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啦。我们突然找上门来才该说抱歉呢。」尸鬼轻轻地挥了挥手。
我跟饭纲有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个二十岁上下,漂亮得令人头昏眼花的女人。她有著一头黑糖蜜般的长发,身穿雪纺纱短衫配上黑色的花裙。拿下眼镜时显得更为年轻,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几岁而已。
「……头、头子是个女的?」饭纲自言自语地说。
「我可以给她来个不是朋友的抱抱吗?」阿仁也自言自语地说。
「啊,不对不对。这个人叫做香美。她是头子的秘书。」
搞什么嘛。我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毕竟这个人再怎么看都不像是统帅池袋怪人们的大妖怪呀。
「那头子人在哪里啊?刚才不是说他在书斋吗?」
饭纲毫不客气地四处乱碰摆饰。
「头子现在就在这里哟。」
香美笑著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胸口?
在点缀著缎带的短衫胸口上,正好是乳沟的部分不自然地凸了起来,还微微地跳动著。我和阿仁都不假恩索地靠近办公桌,并且注视起香美的胸口。
不久,某个白色的东西从短衫的领口战战兢兢地窜出来。
那东西拥有长著爪子的小手,以及圆滚滚的耳朵。那双滴溜溜的红眼对上了我的视线。
「……雪貂?」
(插图)
它的毛色是纯白的,再怎么看都是一只雪貂。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么多人众在书斋里感到害怕,白色的头马上又缩回香美的胸部里。仔细一想,那只雪貂还真是潜藏在非常不得了的地方啊。
现在隔著衣服还是看得到雪貂正不停颤抖著。
「对不起,他从上个礼拜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香美以温柔的动作从短衫上抚摸著雪貂的躯体。
「怎么了吗?该不会是截稿日快到了吧。」尸鬼说。
「不是的。因为事隔八年的新作品首周销量就快出来了,所以他很害怕。」
「真是的,头子怎么这么可爱!没问题啦,一定会大卖的。」
尸鬼把手探进香美的胸部里,尽情地逗弄著雪貂。喂,这幅有点危险的光景是怎么一回事啊?
「明明是只雪貂,居然也可以当小说家……」
饭纲铁青著一张脸呻吟著说。这么说起来,这家伙自己被当成黄鼠狼的时候,也曾经生气地大吼「黄鼠狼怎么可能会写小说啊!」。
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咻地飞出香美的胸口,降落在地板上。头子是只外型偏小的雪貂,头到尾巴的长度只有五十公分左右。不知道是不是罹患白化症的关系,他的全身都是纯白色的,只有眼睛像红宝石一样红。头子在地上弓起背,并且对饭纲投以威吓的视线。
「干嘛?想干架吗?你这只雪貂!」
饭纲摆出像狼一样四脚抵地的姿势,并且和头子紧贴著鼻尖互瞪,还「呼——呼—」地发出凶暴的呼吸声。
「喂喂,你快住手。」尸鬼揪住饭纲的颈背,把她给提了起来。
「笨蛋,放手啦!我又不是猫!」
「头子也请住手。」
香美抱起雪貂细长的身体。头子沿著香美的手回到了桌子上。他伸了个懒腰後,便在电脑的键盘前坐下。
「话说回来,想在池袋住下来的是那边那位小姐吗?」
阿仁带著闪闪发光的笑脸对香美点了点头。
「虽然这家伙是个男的就是了。」尸鬼说。
「哎呀!真的很对不起。」
「我可以行道上的见面礼吗?」
我连忙阻止阿仁。
头子将鼻子凑近阿仁的手背。当我正想著他是不是在闻味道时,他突然冲上阿仁的手臂,跨坐在阿仁的肩头上。然後头子用那身漂亮的毛皮摩蹭著阿仁的耳朵跟脖子,同时鼻子还发出了嘶嘶的吸气声。
「头子真是可爱啊。我好想住在这个家里哦。」
「不行。」与那和蔼的笑容相反,香美断然地这么说。「因为这里是我跟头子两人爱的小窝。」
呜哇。这真是太危险了。就各种方面来说。
头子从阿仁的肩膀上纵身一跃,紧紧地抓住了香美的胸部,然後又回到了桌子上。像这种频繁接触胸部的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不就是单纯的性骚扰而已吗?我一边想著这种事情,一边看著雪貂用小巧的前脚敲打键盘。
萤幕上开启的文字编辑器里列出了几行文字。头子悠然地回过头来。
『要本大爷允许你住在本大爷的城市·池袋也行,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去做变性手术,然後当本大爷的女人。』
「你在想什么啊!」我不假恩索地对雪貂怒吼。
「是男的也没关系吧!小仁长得那么可爱!」尸鬼用力地拍打著头目。
『本大爷出道得早,跟不上最近业界的这种风潮。』
「这跟业界一点关系也没有!尸鬼也不要说些奇怪的话来混淆视听啦!」
『毕竟新作品是校园战斗故事,本大爷也该顺应潮流,让女装美少年在作品里登场吗?』
「你不用这样反省自己啦!就算没有女装美少年登场,作品也会大卖的!没问题的!」
头子大概又对新作品的销路感到不安了吧,只见他逃进香美的短衫里,开始颤抖起来。光是好言安抚头子,让他从香美的短衫里出来,就花了大约十五分钟。等到头子冷静下来後,阿仁便对他与香美说明事情的原由。
『玄武为什么想住在池袋呢?』
听完阿仁所说的话後,头子带著稍微恢复正经的眼神再度敲打键盘,让文句显示在液晶萤幂上。
「因为这里有好多我想当好朋友的人!我也想和头子当好朋友!」
『那你就去做变丅』香美中途按下删除键,消除了头子打到一半的文句。「头子,请你稍微自重一点。」
一看到香美那张眼神完全没在笑的笑脸,头子立刻躲到电脑萤幕後面。只见那条藏不住的尾巴不停地颤抖著。
「……这种雪貂真的是掌管池袋的头目吗?」
饭纲抓著那条尾巴揪出头子。大吵大闹的雪貂,龇牙咧嘴的狼,两者又抵著彼此的鼻尖,耳朵上的毛发也倒竖起来。他们打从刚才开始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我才不承认呢!这种白得惹人厌的鼹鼠怎么可能是头子啊!」
「喂喂,小饭纲,不要吵架啦。」
一筹莫展的尸鬼只好拉著饭纲的手走出书斋。交谈声在门外持续了一阵子後,只有尸鬼一个人回到了房间里。她靠在门上叹了口气。
「因为小饭纲从以前就在池袋过著人类般的生活,所以她不清楚。其实男爵搬过来的时候,可是给头子添了不少麻烦呢。毕竟第一次有吸血鬼入住,动物系的低级灵全都凶暴化了呢。」
「头子那时快刀斩乱麻的活跃表现真是太棒了。」香美那张恍惚的脸染上了红晕。「狂犬和沟鼠被头子一只接著一只摔出去。」
雪貂吗?要怎么摔啊?不过一看到在键盘上神气地往後仰著身体的头子,我实在无法开口吐槽。对雪貂来说,那种姿势应该很吃力吧。
「不过我没有能够引发那种严重事故的力量哦。」
「那是因为鸿池还年轻。」
香美以一副稍微考量过措辞的表情说:
「你继承玄武之名不久吧?玄武对於土地的影响力和吸血鬼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那么我——」
「自从你来到东京後就一直下雨吧?」
我们所有人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阿仁应小翼之邀而瞬间移动过来是上礼拜左右的事情。的确,差不多从隔天开始就一直是阴雨连绵的日子。司掌水的神·玄武。
「玄武的力量会将土地转变成适合自己的型态。要是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话,池袋就会变成水乡泽国。所以你不能随随便便地搬过来。」
「呜、呜……」
阿仁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我也无法插嘴说些什么。
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得这么严重。
「那么我只能放弃了吗?」
「只要鸿池你自己变得适合池袋这片土地就行了。」
听了香美所说的话後,阿仁的脸稍微恢复了一点血色。
「那、那该怎么做。」
这时,以飞快的速度敲打键盘的声音再度打断了阿仁的说话声。
是头子。那颗灰色小巧的头转了过来。液晶萤幕上显示著这样的文字。
『本大爷要考验你。』
考验?
考验阿仁适不适合池袋吗?
『期限是五天。在那之前,你必须把某样东西带来本大爷这里。
本大爷不会给你提示。不过相对地,就算你不是凭自己的力量找到的也没关系。你要求助於身边的谁也无所谓。
那是对谁而言都非常重要的东西,
但也是能毫不保留地轻易舍弃的东西,
同时也是能随时以原本的形式拿回来的东西。』
阿仁的视线一次又一次地陷入那篇文章里。感到不安的我一直注视著他的侧脸。
我完全搞不懂这篇文章的意义。这根本就不算提示。我斜眼瞄了一下尸鬼,她也只是死心似地摇著头。而香美也是什么话都没说。
过了不久,阿仁将右手伸向雪貂的鼻尖。
「那么我下礼拜会再过来的。带著那个东西。」
头子举起纯白色的手,轻触阿仁的指尖。
*
当我们回到池袋车站的附近时,阿仁立刻提出想见男爵的要求。
「我想问那个人接受了什么样的试验。或许跟我的一样也说不定。」
「应该不会一样吧?要是这样就不算试验啦。」
尽管我也是这么想,不过或许可以从男爵身上问出什么值得参考的事情也说不定。於是我和阿仁便沿著雨中的太阳通定向男爵的公寓。饭纲则是从傍晚开始要在编辑部开会。临走之前,饭纲曾拜托尸鬼「只有小光跟仁两个人去,我会觉得很不安的,所以你也一起去吧!」,不过尸鬼还是一如往常地陷入赶稿地狱之中,再说,我实在不太懂只有两个人一起去是有什么好不安的。
一路上,我不时斜眼偷瞄少年那可爱得像是一场谎言的侧脸。他跟饭纲吵架了吗?
「除了有那么逗趣的雪貂之外,还得玩这种有趣的解谜游戏才能住下来,池袋还真是个好玩的地方啊!」
阿仁一边转著伞,一边灵巧地以小跳步穿梭在人群之中。由於那头白发与美貌出奇地显眼,所以错身而过的年轻男女们全都回过头来行注目礼,不过阿仁本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钦欵,这场雨真的是阿仁造成的吗?」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
「小光,人只要感到悲伤就会流泪吧?不过要是自己想挤出眼泪时,却反而流不出来。这两者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吧。」
「原来如此。」阿仁以无比贴切的比喻说服了我。
「如果我的力量让池袋吓得哭出来的话,那么我希望能跟它合好。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了。」
毕竟这里有小光在啊,阿仁笑著补充这句话。就算他是只很色的野兽,但只要带著这张笑脸轻声地说著这种话,女孩子们大概都会立刻被爱心符号之海击沉吧。
不过男爵宇野是吸血鬼。在以视线杀人这方面可说是专家中的专家。阿仁的微笑对他也起不了作用的。我们抵达公寓的玄关後,在自动上锁的门前按下男爵的房问号码,结果男爵透过对讲机说著这种话:
『那就是鸿池仁吗?外表看起来就如同传说中一样危险啊。』
你的长相更危险吧。虽然我想这么回嘴,不过因为我们透过监视摄影机交谈,所以从这边看不到男爵的模样。阿仁竭尽全力地摆出最可爱的姿势,并且双手合十地向对讲机恳求:
「我想和男爵谈谈。我也可以让你吸一点血,所以可以和我见个面吗?」
喂,不要搬出这种交换条件。
『基本上,吾辈是只吸美女的血啦。』
我感觉到男爵似乎正透过摄影机对阿仁投射足以将全身剁碎的锐利视线。不久,自动门打开了。
「男爵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在电梯里,阿仁一边抓著我的手,一边这么问。
「恩——是个用『吾辈』当做第一人称的人。」
「好像很有趣嘛!」
我只说这么一句话,阿仁就大致明白了,小说家之间的沟通还真是方便啊。
和我以前过来时相比,男爵的房间稍微经过了整理。堆在地板上的书、杂志,以及DVD几乎都收到了书架上。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萌菌玩偶杂乱地散落在地上(注37)(注37もやしもん,作者石川雅之,内容描述能够以肉眼看见『菌』的少年·泽木直保与青梅竹马·结城萤进入农业大学后发生的一连串趣事。),完全没有能够立足的空间。一座鲜红色的棺材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房间的主人穿著黑色的斗篷坐在棺盖上,正翻阅著一本手表的型录。
「吾辈乃是宇野。从北方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你了。」
阿仁毫不畏怯地握住吸血鬼冰冷的手。
「话说回来,既然你叫做玄武,那么你的实体是乌龟罗?」
「……咦?恩、恩。」
萤进入农业大学後发生的一连串趣事。
据说司掌北方的玄武外型结合了乌龟与蛇的特徵。不过若要说阿仁的实体就是那种异形,我倒是有点难以想像。
「所以鲜血的味道就像鳖跟眼镜蛇吗?吾辈最近改走健康路线,这样对身体好像不错呢。」
「你不是喜欢像深闺大小姐那种女孩吗?」
「那么杉井帮我去东急HANDS买那种类型的衣服回来。」
「那种衣服是在HANDS买的吗?你只要COSPLAY就满足了吗?」话说回来,你应该自己去买吧。
「我是第一次,会不会痛啊?」
好了好了。这种烂梗就不用提了。我让阿仁坐在巨大的布偶上,并且把男爵赶回棺材上,接著开始收拾散乱的杂志,整理出一个可以正常交谈的环境。
「是这样啊。目白的鼬鼠也说要考验你啊。」
听完阿仁所说的话後,男爵露骨地以乐在其中的语气这么说。
「目白的那只鼬鼠打从以前开始就最爱使这种坏心眼了。」
「他叫男爵拿什么过去呢?」阿仁跪坐著栘向棺材。
「吾辈的情况并不是那样。他要吾辈在旅馆长期租下一问房间,然後那个叫香美的女人每天都会过来照顾吾辈。」
「……咦?」那算什么?根本就不是什么考验吧?
「你们也知道,香美是个娇滴滴的美女。那样的美人不分昼夜地待在吾辈住的套房里,而且还无微不至地照顾吾辈。如果是平时的吾辈,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将獠牙刺进她的脖子里,不过一想到这有可能是为了测试吾辈能否压抑吸血的冲动,并且专心地撰写原稿的考验,吾辈还是一边大口暍著番茄汁,一边忍耐下来了。」
的确,男爵的字典里似乎没有忍耐这两个字的样子。
「那结果怎么样了?」
「吾辈的焦虑感似乎化为灵气遍布了整个城市,导致动物系的低级灵全都暴动起来的样子。至於目白那只鼹鼠是如何应付那种情形的,吾辈并不清楚。吾辈虽然忍到了第七天,不过在脱稿的那一瞬间,黑暗的一面却挣脱了心的束缚,并且袭击了香美。而尸鬼与亚里沙刚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闯了进来,所以吾辈还来不及下手,事情就结束了。当天晚上,吾辈就被叫到目白去,然後得到了丰岛区的户口名簿。」
「咦、咦?那样就合格了吗?可是你不是出手了吗?」
「虽然吾辈没有问得很清楚,不过合格与否的标准大概是只要撑过一个礼拜就好了吧。」
「唔。这跟头子告诉我的考验完全不同……」
的确。男爵的情况似乎完全无法作为阿仁的参考。
「那么目白那只鼬鼠叫你做什么呢?」
阿仁对男爵说明考验的内容。那是对谁而言都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也是能毫不保留地轻易舍弃的东西,同时也是能随时以原本的形式拿回来的东西。
「恩。很像目白那只鼹鼠想得出来的谜题。」
「男爵,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啊?你和头子打交道的时间比我们久吧。」
「对吾辈而言,最重要的东西当然是血。这会不会就是正确解答呢?血对你们而言也很重要吧。」
「我们跟男爵你不同,我们可是还活得好好的呢。要是把血全部舍弃掉就死了啦。」
而且血也无法轻易地拿回来。
看来这趟造访似乎要以毫无收获告终了。当我们正准备离开男爵的房间时,阿仁突然回头问:
「为什么男爵不惜忍耐到那种地步,也想搬来池袋呢?」
那是个直逼核心的问题。大概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男爵只用太阳眼镜底下的眼睛笑了笑,然後立刻回答:
「跟你一样啊。这里有很多有趣的玩伴。所以住在这个城市真是再方便不过了。」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理由跟你一样呢?」
「吾辈一看到你的眼睛,马上就知道你是个怕寂寞的孩子啊。」
阿仁突然绽放出笑脸,然後冲向棺材。
「朋友抱抱。」
喂,我不是叫你不要随便看到谁都扑上去吗?
「那么吾辈就以朋友咬咬作为回礼。」
听到男爵说出这种话,我立刻扔下穿到一半的鞋子,并且冲过去把阿仁从男爵的怀里抢回来。
「你连朋友的血也要吸吗?」
「唔,这个嘛,只要对方是美女,吾辈都会赠与这个友情的证明。」
「那才不是友情呢,而且阿仁也不是女的。你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好做吧?」
在我拼了命地主张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男爵只和阿仁交换手机号码就忍下来了。真是的,这种无法克制自己的人为什么会通过头子的考验啊?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跟艾姆约在和HMV同大楼的撞球兼射飞镖游乐场碰面(注38)(注38HMV,正式名称他为HisMaster'sVoice,是以英国为中心扩展到全世界的国际大型连锁唱片行。)。在视线交会的那一瞬间,艾姆与阿仁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什么(大概是只有小白脸才认得出来的灵气吧),只见他们在撞球桌旁开始互相行起道上的见面礼。
「那就请您先开始吧。」
「不,应该从您先开始才对。」
「您的好意令在下不胜感激。不过还是请您先开始吧。」
话说回来,这种打招呼方式在情色作家们之间是很寻常的事情吗?
「在下生於美浓国金津园(注39)(注39美浓国为岐卓县南部的旧称,全津园定位於岐阜县岐阜市加纳水野叮附近的soapland街。)。艾姆低著头这么说。「受过soapland的热水洗礼,姓M,名M,中间的名字也是M,乃通称M3的无名小辈。」
「在下生於札幌薄野,受过soapland的热水洗礼——」
你们两个人滚去soapland的等候室再做这种事情啦。调酒师跟其他客人们都在看这里了,很丢脸耶!
「我曾经去过札幌好几次,也跟很多马子玩过了,所以我和仁八成是『弟婊兄』吧。请让我叫你一声大哥。」
「『弟婊兄』是什么啊?」我从旁边开口这么问。是信仰月之女神的宗教吗?
「就是用我国术语讲的婊兄——」「哇啊啊啊啊啊!别再说下去了!GA文库可是少年取向的文库耶!」?(注40)(注40日文的婊兄弟足穴兄弟(アナキョウダイ),而艾姆说成(イアナキョウ),音近月之女神黛安娜(ダイアナ)。)
「虽然札幌的女孩子皮肤白皙又可爱,不过池袋的女孩子更可爱呢。我已经在这里认识了好多女孩子。其中还有几个让我在家里过夜哦。艾姆,下次要不要一起去联谊啊?」
「那么在这里我就是大哥吧。我居然是四性兽的大哥啊!真是惶恐之至。」
「艾姆,那里有两个看起来很闲的女孩子!」
「好,我们上吧!」
什么「我们上吧!」。当两位小白脸正准备定过去向标靶前的两位0L搭讪时,我连忙抓著两人的衣领,把他们给拖回来。
「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我们是为了向艾姆问关於头子的事情才过来的吧!」
虽然阿仁一瞬间露出了有点气馁的表情,不过马上又回复爽朗的笑脸。虽然不能因为他长得可爱就原谅他,不过在这张笑脸跟前,这种道理仿佛就要被吹到九霄云外去了。
「艾姆,你从以前就认识头子了吗?」
「毕竟我们隶属於同一个公司啊。」
头子、男爵、艾姆,以及尸鬼一千人等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们的作品主要是由有别於我和饭纲的另一个老字号公司出版的。特别是男爵,据说只有他能称呼头子为「目白的鼹鼠」而已。
反过来说,就算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但在能否住进池袋的审查方面,头子还是不会夹带丝毫私情的。
「我们还曾经以来签名会的马子数量多寡决一胜负呢。不过比赛一瞬间就玩完了。毕竟爱情喜剧的男性读者还是占压倒性的多数啊。」
「头子是要怎么出席签名会啊?」
那个人可是一只雪貂耶。
「那又没关系,就这样直接出席啊。他可是大受欢迎呢,大家都冲著他说『好可爱好可爱』的。」
为什么?就算一只雪貂抱著签名笔署名,也没有任何人感到不可思议吗?这个业界到底是怎么搞的啊?话说回来,我们也不是来问这种事情的。
「关於那个谜题的解答,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也是能轻易地舍弃,又能轻易地恢复原状的东西吧?那一定是指马子啦。」
「就是那个!」
阿仁拍了一下膝盖。
「所以啦,仁。为了把最正点的0L交给头子,我们一起去搭讪吧。」
「恩!走吧走吧!」
「给我等一下。」
我再度揪著两人的颈背,把他们给拖了回来。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并没有把女人看得那么重要哦!」
「如果要我来说的话,那种人才不算人类呢。」
「你也不是人类啊!你是淫梦魔吧!」
「说的也是。这个世界上不是蕾丝边的女孩子比较多嘛。」
不对,阿仁。拜托你别这样解读我所说的话。
「是这样吗?还很难说吧?没有实际跟马子确认过怎么会知道呢?我们得在床上仔细地询问马子的身体才行。」
「那么我们还是要去搭讪吗?我还想问问看其他不同类型的女孩子呢。」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阻止他们了。话说回来,我原本就没有那个义务要为了阿仁的搬家一事卖命到这种地步。在抓空的手前方,义结金兰的两头色情野兽猛然地突击了两位0L。
*
阿仁直到隔天早上才回来。在那之後,听说他跟艾姆两人(丢下我)和搭讪的女孩子们玩到首班电车发车为止。这真是太好了呢。而且在我家淋浴过後,他又换上了外出服。
「你不睡没关系吗?」
「恩,没问题的。睡觉实在是太浪费了。我想趁著还能待在池袋的这段时间里认识各式各样的人,然後找出线索。既然是池袋必须的东西,那么最好还是问池袋的人嘛。」
「原来你这么认真地恩考头子的谜题啊……」
我还以为你只是疯狂地参加联谊而已。
「你看你看。这个是女孩子们写给我的答案。」
阿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折的纸,然後骄傲地摊开它。最上面有一行横写的文字『对谁而言都非常重要的东西·能毫不保留地轻易舍弃的东西·能随时以原本的形式拿回来的东西』,下方则是有各种女生的笔迹写下的一长串答案。
男朋友。工作。自尊心。公寓。履历表。每个答案都足以令人点头称是,不过更惊人的是这些答案的数量。这应该有五十人份左右吧?
「这些答案是你一个一个去问来的吗?」
「恩。我可是好好地拥抱过每个人,在每个人的脸颊上亲亲,还一起上旅馆呢。」
真是个勤奋的家伙。年轻真好啊。不对!
「不过这些都不足正确解答。」阿仁把折好的纸塞回口袋里。「无形的东西是不能交给头子的。」
如果是履历表就能交出去了,不过那应该不可能是正确解答吧。看到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的阿仁一脸烦恼的样子,我也不禁兴起了还是得帮助他的想法。
当我正打算和阿仁一起出门时,隔壁房间的门倏地打开,冒出一对看似不高兴地歪向一边的褐色三角耳,然後一对三白眼也跟著出现了。是饭纲。呜哇,她在生气吗?为什么?
「你又要跟仁一起出门了吗?」
「恩、恩……毕竟阿仁对池袋不是很熟嘛。」
饭纲带著一脸生气的表情瞪了我一眼後,便缩回房间里,然後又戴著帽子走出房间。
「我也要去!只有你们两个人去太危险了!」
「没什么好危险的吧。饭纲你那个时候不在,所以不知情。其实头子只是出了一道谜题而已,并没有逼我们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啦。」
「我不是那个意恩!」
「饭纲会担心吗?没问题的啦,我对小光只会做到拥抱而已啦。」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你要是那么担心的话,一起过来住就好了嘛。要不要跟我三个人一起住啊?」
「别说傻话了!」饭纲抖动的耳朵震落了帽子。然後她就这样抓起帽子用力地丢向阿仁。「我不管了啦!快滚吧你们!」
饭纲钻进房间里後,便使劲地甩上了门。
「……哎呀。她生气了。好可爱哟。」
「阿仁,你跟饭纲吵架了吗?你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差呢。」
听到我这么一问,阿仁瞪大眼睛注视著我。然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全都是小光的错。」
为什么是我啊?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之後我会再跟饭纲好好地谈一谈的。」
为了购买头子的著作,我们首先来到了淳久堂书店(注41)(注41以神户、大阪、柬京等大都市圈为中心扩展开来的连锁书店。)。既然是出题者写的东西,那么书里或许会有什么提示也说不定。抱著这种想法的我与阿仁来到卖场後,却在书架前说不出话来了。那是因为全系列作总计大约有三十本左右。
「居然有这么多……」
由於头子的新系列作只出了一本而已,因此我们意恩意恩地买下了那一本。虽然我们在星巴克一次又一次地阅读那本书,不过答案直接写在书里的好事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接著我们来到了图书馆。在阿仁跟学生们搭讪的这段时间内(虽然本人声称这也是调查的一环就是了),我调阅了谜语的书,以及伟人的名言集。我原本以为这些书里说不定能找到谜题的原型,然而结果却还是毫无收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陪著阿仁。除了带阿仁到他不熟的地方去以外,我都在家里写稿。
「完全搞不懂……」傍晚,阿仁步履蹒跚地回来了。「我连区公所部去过了。柜台的姊姊很可爱哟。我还要到了手机号码呢。」你到底是去干嘛的?
「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该怎么办呢……」
阿仁拖著慢吞吞的脚步走进我的房间。对了,头子说的回答期限就是明天了。
「你不要每次都跑回小光的房间啦!」
在最里面的房间大口吞著晚饭的饭纲一边喷出饭粒,一边龇牙咧嘴地怒吼。
「这里又不是给你住的旅馆!而且你根本就没付房租嘛!」
虽然这里也不是你的房间,不过我已经懒得对你这么吐槽了。阿仁困扰似地笑了笑,然後说「既然饭纲在生气,那我就先出去好了」,接著便退到走廊上,一溜烟地消失了。
「啊,等、等一下。至少吃个饭嘛。」
「我会连仁的份一起吃掉的啦。」
「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像是在欺负阿仁的事情啊?」我回过头去,不假恩索地厉声大吼。
「我才没有欺负他呢。」
「阿仁是哪里碍著饭纲吗?让他住一段时间又不会死。」
「呜、啊呜,可、可是。」
饭纲把两个叠在一起的空碗紧紧地抱在胸前,就这样面红耳赤地结巴了起来。那垂下来的耳朵左右转动,尾巴啪答啪答地拍打著榻榻米。喂,这是怎么搞的?她怎么一副看起来快要哭的样子啊?
「仁才来没多久,小光就跟他变得那么要好。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什、什么都没有啦!真的没什么事情啦!」
饭纲转头面向窗户。她的尾巴像鞭子似地不时甩向榻榻米,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声音了。我丢下饭纲,自个儿出去追阿仁。
才刚走下楼梯,我就发现阿仁偷偷摸摸地躲在旁边的围墙後方。
「……饭纲生气了吗?」
「恩。不晓得那家伙是怎么了。我也搞不太懂。」
「那是因为小光都不理她啊。」
那是什么意恩?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当我正想进一步追问下去时,阿仁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了。两三下结束通话後,阿仁说:
「艾姆说要介绍超正的美女阴阳师给我认识耶!」
「哦哦,是亚里沙啊。原来她的原稿完成了啊。」
先问过那个人或许会比较好吧。她似乎也很熟知这方面的事情。
「既然对方是阴阳师的话,那么她能不能想办法处理我被池袋讨厌的情况呢?毕竟就算没有头子的考验,我也希望自己变得能够在这里住下来。我这种想法会太过分吗?」
阿仁转头面向窗外,凝视著被不停落下的雨滴敲响的屋顶。这么说起来,玄武应该是安倍晴明使役的十二天将之一吧。那不就是阴阳师的手下吗?如果足亚里沙的话,大概会有什么办法吧。
会合的地点是惯例的家庭餐厅。尽管今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平常日子,而且现在的时间还是上午,不过店里却满是看似学生的客人。
「你们的位子就固定在那个桌位了。要是你们像之前一样随便用两三个桌位的话,我可是会跑出来揍人的。」
蝶妮子来到我们面前,并且伸手指向店里。先到的亚里沙与艾姆发现我们後,便朝这里挥了挥手。当我正准备迈开步伐时,阿仁拉住了我的袖子。
「小光小光,我可以给这个人来个不是朋友的抱抱吗?」
为了制止阿仁,我用力地踩住他的脚。你想对蝶妮子做什么啊?
「生意还满兴隆的嘛。这真是太好了。」我一边环视店内,一边打圆场。
「要是你们所有人能够从这家店里消失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蝶妮子瞪了我一眼。
我拖著双手不安分地想扑上去抱抱的阿仁,往禁菸区的深处走去。亚里沙与艾姆似乎正在工作的样子,当我们靠近时,他们已经迅速地收拾好桌上的笔电与校正稿。不过阿仁却没有想在沙发上坐下来的意恩,有好一阵子,他都一直凝视著亚里沙那被洋装包住的胸口。
「我可以给这个人来个不是朋友的抱抱,顺便再把脸埋进胸口里吗?」
「别问我。话说回来,我们是来谈正经事的吧,你快点坐下啦。」
「我好想被亚里沙使役啊。」
「哎呀哎呀。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被誉为关东圈最强的美丽阴阳师立刻这么回答?(注42)(注42关东圈一般多指关东一都六县(东京都、神奈川县、埼玉县、千叶县、茨城县、群马县、枥木县)以及周边的新泻县、长野县、山梨县、静冈县等四县。),并且放下茶杯。
「十二天将被安倍晴明使役这种说法,原本就是小说或漫画里的设定。所谓的十二天将是天文学上的分类,也就是说,那不是我的力量足以应付的东西。」
阿仁垂头丧气地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那么我跟亚里沙不能当好朋友罗?」
「听别人说话啊。她又没这么说。」我忍不住从旁边吐槽。
「如果是当朋友的话,我当然欢迎。」
两人马上用手机的红外线通讯功能交换基本资料。现代的高科技阴阳师就是这样与超自然的存在缔结友好关系的。要是安倍晴明知道的话,他会说些什么呢?
「呜哈哈,仁手机里的男生号码只存了我、男爵,还有辛吉司而已哟。」
从旁边偷窥的艾姆擅自操作起阿仁的手机,并且笑著说。
「要是头子也告诉我他的手机号码就好了。」
「如果是香美的号码,那我倒是知道哦。」
「你说香美的号码啊,我上次回去之前就已经要到了。」
他是何时干出这种好事的?只要跟美女扯上关系,这家伙的手脚真的很快呢。
「你们偷偷做出这种事情的话,事後头子可是会气得像鳗鱼一样大吵大闹呢。毕竟他跟香美打得正火热啊。」亚里沙笑著说。
「亚里沙也跟头子认识很久了吧?」我试著这么问。
「是啊。在当上小说家之前就认识了。」
「所以不认识头子的就只有我跟饭纲吗……」
「毕竟小光跟饭纲才出道三年嘛。」
「我也是我也是!我跟小光一样!我们是同期!是好朋友!」
阿仁在沙发上跳来跳去。我倒是不认为我们称得上同期,毕竟我们得到的奖项不同啊。
「我出道当时可有名了,人家都说我一出道的气势就像耕耘了十年的作家呢。」
「你只有态度够嚣张吧!」
「不不不。池袋原本就是资深作家们聚集的场所啊。」
是这样吗?
「杂司谷的墓地里不是睡著许多前辈作家们的灵魂吗?像是小泉八云、夏目漱石、岛村抱月、泉镜花、永井荷风……」
「听你这么一说,那边是以作家的坟墓之多而闻名的吧。」
「自从妖怪作家们聚集到这里之後,那些前辈们就变得很容易显灵。一时之间,池袋整体的灵能量变得相当不稳定呢。而收拾这种局面的就是头子。虽然我也梢微帮了点忙就是了。」
「那、那么你应该很清楚头子这个人吧?你知道谜题的解答吗?」
阿仁把身体探向桌子上。
「你可以把谜题的内容再说一遍吗?」
那是对谁而言都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也是能毫不保留地轻易舍弃的东西,同时也是能随时以原本的形式拿回来的东西。阿仁覆述了头子的问题。亚里沙把指背靠在嘴唇上,恩考了好一会儿。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那个东西,仁就能适应池袋这个地方吧。总觉得寻找这件事情本身仿佛也带有意义的样子。」
我和阿仁面面相觑。虽然我们从未这么想过,不过她这么说也没错。这个谜题应该不会只是普通的猜谜游戏而已。
「这个问题太抽象了,我也摸不著头绪。」
亚里沙摇摇头。
「是吗……」
「马子不是正确解答吗?」
「女性才不是『东西』呢。」
「只要到了床上,我跟马子两人都会变成野兽啊?(注43)(注43东西的日文是もの,而野兽的日文是けだもの,所以这句话有女性变成野兽(けだもの)时也是一种东西(もの)的意恩。))。」「你少罗唆」
「小光解读『东西』道个词汇的观点会不会太狭隘了呢?」
「等等,亚里沙,为什么连你也偏袒这种性骚扰淫梦魔啊?」
「毕竟你是小说家嘛,我觉得你对事物的解释再扩展一些会比较好哦。」
「毕竟小光跟我不同,你完全不懂女人心嘛。」
「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啊?」
「真的一点都不懂呢。」「一点都不懂呢。」你们干嘛异口同声地这么说啊?
「刚才要出门的时候也是,小光又惹饭纲生气了。」
「那是在生阿仁的气吧。」
「不对,她在生小光的气啦。」
「为什么?你倒是把理由说来听听看啊。」
「虽然我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不过只要看饭纲的脸就知道了……能让饭纲那么生气的就只有小光而已啦。」
这根本就说不通嘛。当我正想把怒气跟乌龙茶一起灌进肚子里时,亚里沙带著依旧笑盈盈的表情开口说:
「饭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太高兴的呢?」
「咦?」
我握著表面凝结水滴的玻璃杯,就这样恩索了起来。是最近这一个礼拜才开始的吧。是阿仁来了之後吗?不,正确地说——是跟小翼三个人一起去打柏青哥的那天开始的。当我从家庭餐厅回到家里时,饭纲就突然发火了。从那以来,她就特别针对阿仁跟我。
「阿仁,你去打柏青哥的时候对饭纲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不过在我不停连庄的那段期间里,隔壁的饭纲倒是狂输就是了。」
她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生气好几天吗?虽然赌输了是一定会生气的,不过那家伙大概只要一天就会把这种事情给忘得一乾二净了吧。
「那天……是十一月二十八日吧?」
亚里沙突然这么说。
「而小光白天来这里工作时,饭纲都待在小光的房间里吧?」
「恩。是这样没错。」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咦咦咦?」
跟日期有关吗?话说回来,她从刚才那些情报里知道了什么啊?
「那天是样书寄来的日子。小光,你有签收过的记忆吗?」
「样书?」
发行我作品的公司大约在每个月的十号发售。作者用的样书大概会在前一个月的月底寄到。由於我这个月有新书发行,所以出版社应该会寄一本样书过来才对——
这么说起来,我才发现自己没有签收过样书的记忆。怪了?
「我想八成是饭纲帮你签收了。」
「什、什么?你说饭纲吗?」
「哎呀,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毕竟她是你的同居人嘛。」
我连回嘴吐槽艾姆都办不到。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为什么那样饭纲就会生气呢?
「所以说,饭纲应该看了那本寄来的样书吧。」
「什么?」
「小光的系列作里现在不是有一个再怎么看都像女生的美少年吗?而且在最新的一集里,他跟主角的交情变得相当深厚吧。我也看过了哟。」
你看了啊?不要啦,很丢脸耶——不对!那又怎么了?
「饭纲也看过那段剧情了。然後她大概误以为只要长得可爱,小光连男生也0K——」
「不不不不。你先等一等。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因为我对小光搂搂抱抱的,还睡在一起啊。」
我的脑浆好像快糊成一团了。该怎么说呢?那个,饭纲真的怀疑我跟阿仁,也就是那个,以为我们真的搞在一起了吗?白痴啊,烂死了。我有一种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了的感觉。当我垂头丧气地双手掩面,并且将手肘撑在桌上时,阿仁揪住了我的衬衫袖子。
「我们回公寓去吧。」
「……回去干嘛啊……?」
「我得跟饭纲说不会再对小光搂搂抱抱的了。」
蠢毙了。在意这种事情的饭纲才是个笨蛋。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像这样呕气下去。
「所以她才会叫我变态啊。我已经烦到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虽然我也不想住在那种变态的隔壁,不过她也不能随便把虚构跟现实混为一谈嘛……」
「虽然两者的情况有点不太一样就是了……」
亚里沙露出了像是困扰,像是厌倦,又像是乐在其中的笑容。
「算了,现在的小光还是察觉不出女孩子在吃醋吧。」
「小光,我们快走吧!」
阿仁用力地拉扯我的手,让我差点就从沙发上跌下来,还险些撞上正好送饮料过来的蝶妮子。在她的瞪视之下,我们走出店门口。
我们也顾不得撑伞,直接在雨中跑回公寓。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湿答答的身体冷得发疼。等到我们抵达铁皮屋顶下,侧腹跟双手早就冻僵了。当我正打算冲上楼梯时,跑在前头的阿仁突然停下脚步,害我一头撞上了他的背。
「怎、怎么了?」
阿仁注视著并排在管理员室旁的八个破旧信箱。
10l是『神无月』。206是『杉井』。207是『叶隐』。旁边的208贴著一张新的名牌『鸿池』。那是我曾经看过的拙劣字迹。
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然後一边把楼梯踩得嘎吱作响,一边走上二楼。结果正好碰上了准备把棉被搬进208号房的饭纲。
「……干、干嘛啦?你们干嘛那么早回来啦!」
用脚推开门的饭纲胀红了脸,并且把一半的脸埋进棉被里藏起来。
「仁,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你不要因为没有得到雪貂的许可,就老是借住在小光的房间里哦!」
「恩、恩。」
阿仁惊讶得直翻白眼。才刚爬上楼梯的我也是握著扶手呆立在原地。饭纲把自己的身体跟棉被挤进门缝中,接著阿仁也走进了208号房。而我也连忙追了上去。
三坪大的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摆著一个小孩用的圆形塑胶游泳池。然後是堆积如山的外送披萨传单。一旁还放著看似刚送过来的十寸披萨,盒子里正源源不绝地冒出热气。
「为什么会有游泳池?」
「因为你是乌龟嘛。有时候会想泡泡水吧。」饭纲咻地伸手指向阿仁,并且这么说。
「……为什么会有披萨?」
「因为你是乌龟嘛。反正乌龟一定喜欢披萨啦。」那是美国漫画里的角色吧!」
不过阿仁却冒出满脸的笑容,然後突然抱住了饭纲。
「朋友抱抱!」
「烦死了,别贴过来啦!」
「虽然棉被以外的东西我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不过有饭纲这样的朋友住在隔壁,我觉得超开心的!」
「你这混蛋!你在乱说什么啦?」
饭纲面红耳赤地抖动耳朵,啪答啪答地甩动尾巴,好不容易才把阿仁从身上扯下来。
「你、你听好了!我们是朋友!你跟小光也只是朋友而已!虽然我不知道北海道那边是怎样,不过在东京,朋友是不会随便抱来抱去的!听懂了吗?」
「恩。」这么说完之後,阿仁又抱住了饭纲。不用说,饭纲当然是一拳扁下去。
「你根本就完全搞不清楚嘛!」
「我不会再抱小光了啦。啊,对了,我要抱他的时候就把饭纲夹在中间好了。这样可以吗?」
「你你你你这个混蛋!」
把阿仁踹倒後,饭纲便用力地推著我的背,试图将我赶出房间。
「干、干嘛啦?」
「小光不能进这个房间,因为你是变态!」
「哎呀,那是误会啦。我说啊,不要把写在小说里的——一
不由分说地把我踢出玄关後,饭纲自己也走出了房间,并且带上了门。她也不听我的辩解,直接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可恶,这算什么嘛。
算了,既然她不是跟阿仁交恶的话,那就随她去吧。
当我回到房间里,并且在笔电前坐下时,屁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了。
(插图)
『小光小光!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耶!请多多指教!』
是阿仁。
「你干嘛又打电话过来啊?明明就住在隔壁而已。」
『因为饭纲会吃醋嘛,所以我打算暂时不靠近你的房间。等到正式搬过来的时候,我会再去你的房间里玩的。』
「我说啊,要是没有得到头子的认可,到最後你还是不能在那个房间里住下来耶。」
『恩。不过没问题的。我大概知道答案了。』
我把手机换到左手上。
知道答案了?谜题的答案吗?
「……真的吗?」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呢。我想对小光来说一定也很重要。』
那就明天见啦!这么说完之後,阿仁挂断了电话。
有好一阵子,我一直沉默地把玩著手中的手机,同时恩考著何谓重要的东西,能轻易舍弃的东西,以及能随时拿回来的东西。
好比每天在饭纲的隔壁与不断朝过去流逝的时间拉扯的生活。好比我们以截稿日和版税入帐日随意划分的人生。
想舍弃随时都可以舍弃,而且只要手边还留著一台电脑就拿得回来。那么,这会是答案吗?
或许符合那个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存在於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无聊到用线上游戏或柏青哥打发的零碎时间,也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那是我们骨子里的一部分,也是这个世界的零件之一。只要与某个地方产生关联的话,那些时间就不会是毫无价值的。
在我正想著这种事情的时候,应该用来赶稿的时间也正一点一滴地消逝在黑夜之中。
*
回答的日子到了。上午十点,也许是心理作用吧,雨势似乎变小了。
「饭纲也要去吗?」
在公寓二楼的走廊上,我碰巧遇上了同时从房间里出来的饭纲与阿仁。
「因为仁叫我也一起去啊。」
我把目光从饭纲转向阿仁。
在那之後,阿仁什么都没说。只丢下一句「那不是什么好笑的答案」。不过为什么非得带著我们一起去呢?
「我把大家都叫来了哟。」
当阿仁指向楼梯下方时,车子的引擎声闯进了未曾间断的雨声之中,并且在公寓前停下来。我们走到院子前面一看,门外停靠著两台汽车。前面那台是惯例的BMW,跟在後面的那台则是车款极为老旧的飞雅特。
一那是男爵的车。」饭纲瞪大了眼睛。穿著黑色斗篷的男爵真的坐在驾驶座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
「因为今天人数很多,所以我们要开车去哟。」
尸鬼打开飞雅特的车门,并且探出头来这么说。她把小翼抱在膝盖上後,便退回助手席里。另一方面,艾姆的身旁则是坐著亚里沙。
也就是说,全员到齐。我和饭纲带著不可思议的表情面面相觑,然後回头看著阿仁开心地钻进BMW里。
「辛吉司跟饭纲也坐到後面来吧。偶尔也得让头子瞧瞧这台车不只外装好看而已嘛。」
不过车子在目白的住宅区里确实很难开,而且雨水又让视野变得模糊不清,老实说,走路说不定还比较快呢。唯一的收获只有发现头子的宅邸有座可容纳七台车左右,大得乱七八糟的停车场而已。
这一天,香美走到玄关来迎接我们。
「哎呀。大家都到齐了呢。好久不见。特别是宇野,我们有几年没见了呢?」
「自从那场搬家考验以来,这大概是吾辈第一次来到这个家里吧。那时真的很抱歉。」
「请你别介意。头子一定会很开心的。请你务必时常来玩。」
我们被带到了客厅。那是个十坪左右,看起来像饭店大厅的房间。好几张普普风色调的单人座沙发围在一张玻璃圆桌旁。虽然这个房间比上次的书斋更宽敞,不过对於八位客人与一人一兽的主人而言还是太狭窄了。
不久,香美端著一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著在场所有人的茶。一个纯白细小的身影坐在她的肩膀上。
头子跳到中央的玻璃桌後,便正面盯著坐在沙发边缘的阿仁。
「感觉好像美味大挑战哦(注44)(注44美味大挑战(美味しんぼ),作者雁屋哲·花呋昭。)。」艾姆脱口这么说。「就像『请你五天後再过来这里一趟,到时候我会让你吃到真正的什么什么』一样。呜哈哈。」
「那么山冈先生—不对啦,小仁,你知道答案了吗?」
尸鬼把屁股靠在我坐著的沙发椅背上,并且盯著阿仁的脸。
「恩。我知道了。」
哦?雪貂的表情彷佛这么诉说著。那就让我看看吧。他尾巴的移动方式仿佛这么催促著。
阿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後,便把它摆在头子的眼前。
好一阵子,无声的视线都汇集在那只手机上。
手机?这就是答案吗?
「这只手机存了大家的电话号码。」
阿仁说。
「我在池袋认识了很多跟我一起玩的人。然後这是我亲自跟大家要来的电话。」
头子把前脚轻轻地靠在手机的液晶萤幂上,并且用那双红色的小眼睛仰望阿仁,等他继续说下去。
「答案就是『朋友』。」
阿仁这么说完,便一一环顾我们每个人的脸。
对谁而言都很重要的东西。
能轻易舍弃,却又能再度拿回来的东西。
「请你把这些号码删掉。自从我来到池袋後,大家都对我很温柔。所以这次要是能搬过来的话,换我主动跟大家做朋友了。我会从头开始跟大家变成好朋友的。」
阿仁这番甜言蜜语直击我的胸口,让二芳的我只能一动也不动把背贴在沙发上,并且注视著头子那双红色的眼珠而已。尸鬼拨乱阿仁的头发。艾姆与男爵难为情似地撞了彼此的肩膀,然後苦笑不已。亚里沙则是把小翼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并且露出了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而饭纲——
就在这个时候,雪貂突然转头背对著我。
头子啪答啪答地甩起尾巴呼唤美香。美女秘书把脸凑近毛色亮丽,个头又娇小的主人後,突然脸色一沉地点点头。
香美再度面向阿仁,并且开口说:
「……答错了。」
「咦咦?为什么?」
我也吃了一惊。为什么?可是……你看……那个,这种气氛,这不是一定会答对的趋势吗?而且这个答案在道理上也说得通啊!
香美抚摸雪貂的头,接著再度把耳朵凑过去。然後她点点头,并且站了起来。香美转向我,不,她面对著饭纲,并且用感到很抱歉似的语气说:
「头子说,正确答案恐怕饭纲会知道。」
「咦?我吗?为什么?」
「虽然打从一开始就住在池袋里,这也是没有必要考验饭纲的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因素是——饭纲原本就具备了住在池袋里的素养。」
有好一阵子,饭纲都愣愣地仰望著香美的脸。
这么说起来,饭纲根本就不知道头子出给阿仁的考题。因为她那时中途离席了。
「对谁而言都很重要,又能轻易舍弃,同时也能随时以原本的形式拿回来的东西。如果是饭纲的话,应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不,那个,知道是知道啦……」
「饭纲知道吗?」
我和阿仁异口同声地这么说,让饭纲吓得竖起了尾巴。
「那种东西一定是钱嘛。」
雪貂娇小的身躯在玻璃桌上一次又一次地跳来跳去。然後头子意犹未尽地以一个大跳跃降落到饭纲的膝盖上,接著经过肩膀直冲头顶,并且用前脚啪答啪答地搔弄起两边的三角耳。
「喂,等等,你、你在干什么啦?头子!」
「……答对了。」
香美苦笑著说。我和阿仁都哑口无言了。
钱?正确答案是钱?
的确,那是完全不容提出异议的正确回答。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样的。饭纲带著满睑得意的表情垂直地竖起尾巴,并且用末端画起了圆。
香美把笔电拿过来放在桌上。头子轻巧地从饭纲的头上跳向键盘。
当雪貂的两只前脚在键盘上舞动时,液晶萤幕上便吐出了文章。
『正确答案是钱。钱是很重要的东西。』
「为什么?不是还有很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吗?」
阿仁拍打著玻璃桌。
『就算有再多比钱更重要的东西,都无法让钱变得不重要。』
呜哇。虽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头子却打出这种好像很值得尊敬的格言。
『玄武太纯粹了。唯有庸俗之辈才能在池袋生存。本大爷怀著这种想法考验想要搬过来的人。男爵最後还是能彻底地显露出自己的欲望,所以本大爷才放心地协助他搬过来,不过玄武就没办法了。死心吧。』
「怎么会……」阿仁的膝盖与屁股重重地跌在地上。
有好一阵子,没有人说出半句话。
我也完全没想到事情居然会以这种情况收场。
阿仁的嘴唇颤抖著,眼眶里浮现出泪水。头子的前脚再度在键盘上舞动起来。
『当然,这个问题里也包含了本大爷很爱钱的意义。』
哎呀,这种低俗的事情应该一开始就拿出来讲,要不然就一直沉默到最後嘛。
『为了将池袋改造成适合玄武居住,各种风水上的准备工作也是很花钱的。不过无论如何,池袋的水对玄武来说还是太污浊了,住起来大概会很辛苦吧。』
「呜呜呜……」
「你不能想想办法吗?头子。」
跪在一旁的尸鬼一边抱著阿仁的肩膀安慰他,一边这么说。雪貂转了转头,然後又踩起键盘。
『从他说有其他东西比钱更重要的时间点开始就不行了。他没有住在池袋的资格,也没有住在池袋的必要。』
总觉得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住在池袋的我们很污秽似的。阿仁在尸鬼的怀里无力地垂下了头。雪白色的雪貂在键盘上背对著我们,仿佛诉说著没有什么话好讲一般。
「搞什么嘛。我还特地准备了房间跟棉被,结果都白费工夫了。仁你这个笨蛋。」
饭纲噘起嘴来。我无法释怀。这个结局太不是滋味了。
大家好不容易才变成好朋友的,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注视著头子那富有光泽的背毛。
不久,阿仁一边用手背揉著眼皮,一边站了起来。
「……那我回薄野後……至少可以偶尔过来玩吧?」
听到那快哭出来的声音,连我都郁闷起来了。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在阿仁提到『薄野』的时候,我注意到头子小巧的耳朵抖动了几下。
阿仁伸出手来,准备拾起摆在桌上的手机。然而头子却在此时把那只手机紧紧地抱在腹部底下。
「……钦,头子,那是我的手机耶。你这样太过分了啦,明明都说我答错了。」
头子使了个眼色後,香美便从胸口拿出一只手机,并且把它放在头子的身边。雪貂娇小的身躯在两台摆在一起的手机上做些什么呢?——就角度上而言,大概只有我跟阿仁才看得见吧。
头子正用红外线通讯功能交换两人的基本资料。阿仁手机的萤幕上显示出头子的笔名。然後头子抱著自己的手机打起了新邮件。他以惊人的速度连续敲打各个按键,最後用鼻尖按下送信键。
阿仁的手机响起了收到新邮件的铃声,同时震动了几下。
雪貂抬头仰望阿仁,仿佛在诉说著「快拿起来」。
有如把初生的雏鸟放回巢里一般,阿仁小心翼翼地拾起了自己的手机。头子寄来的信件内容是这个样子的。
『这是本大爷的电话号码跟信箱,记得设定个什么感恩的来电钤声啊。
本大爷会帮你在二十三区内寻找适合居住的场所,也会帮你张罗新居。
所以你快点回札幌把各种手续办完吧。』
阿仁一次又一次地来回看著手机与头子的脸。每看一次,他脸上的笑意就多了一分,连旁人都能清楚地看出来。由於那是一张其他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勾起嘴角的笑脸,所以尸鬼、艾姆,以及亚里沙全都凑向手机萤幕,读起了头子寄来的信件。
「……头子也是我的朋友吗?」
雪貂缓慢地拍打尾巴来回答阿仁的问题。
不用说,阿仁当然又来了个朋友抱抱,还差点把头子给压扁了。
*
阿仁搬家的各种琐事全部结束时,已经是圣诞节逼近的十二月中旬了。我忙於赶稿,阿仁则是忙於迁居,两人别说是见面了,根本连联络的时间都没有。我、饭纲,甚至连小翼都不知道他搬到哪儿去了。
「早啊!我从今天开始也是东京都的都民罗!」
在一个冷飕飕,却又晴朗无云的下午,头戴毛线帽,身穿厚实羽绒外套的阿仁来到了我们的公寓。这时,我们三个人正窝在小翼房间的暖桌里,大口吞著饭後的喜见达冰淇淋。冬天窝在暖桌里吃冰淇淋真是这个国家独一无二的最高享受之一啊。
「有暖桌真好。我好想在东京摆个暖桌哦。乾脆我也来买一个好了。」
说著这些话的同时,阿仁也把脚伸进了暖桌里。
「你不是北海道民吗?暖桌这种基本配备一定早就有了吧?」饭纲在暖桌里一次又一次地踹开阿仁的脚。挤了四个人的暖桌内部顿时陷入混战状态。
「北海道那边的房间都很温暖,所以我从没用过暖桌这种东西。」
哦。是这样啊。真有趣。
「你已经搬完家了吗?至少搬去哪儿这点小事也该通知我们一声嘛。」
「啊——恩,抱歉。因为我的房间里现在乱七八糟的,所以我想等到整理好了再通知你们嘛。」
「那你的行李都拆完了吗?」
「还没哟。不过我跟住在隔壁房间的大姐变得很要好,所以她就帮我整理了呢。」
你自己整理啦。不要带著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报告这种事情。
「头子说过是在二十三区内吧。结果在哪里啊?」
「台东区。那个,名字叫什么来著?一个叫做干束四丁目的地方。」
「我没听过耶。为什么会选在台东区啊?难道那栋公寓大楼是头子的吗?」
「应该不是吧?我觉得那是个跟我一拍即合的地方哟。到那里就像回到了故乡一样,感觉很舒服呢。而且又有很多漂亮的大姊姊。」
哦。为什么?台东区里有这种地方吗?
这时,我不经意地在记忆里搜寻著与台东区干束四丁目这个地名有关的事物。没错,我记得那个地方在浅草的附近,好像以什么东西驰名的样子。
我偷偷用手机连上网搜寻。一瞬间找到答案後,我有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小光。你找到了吗?」
饭纲望向手机萤幕後,她的耳朵也同样僵住了。
小翼似乎也很感兴趣的样子,只见她把身体凑上来。我连忙盖上手机。
台东区干束四丁目——那不就是吉原吗?日本屈指可数的知名风化街。怪不得在札幌薄野出生的《北之四性兽》能如此轻易地融人那里。这种东西实在是不能让小翼看到(也不能让国高中生的读者们看到)。
「小光,等到我的房间整理好之後,随时欢迎你过来玩哦。」
「绝、绝对不行!」
饭纲突然跳起来,还差点撞飞暖桌的桌板。
「开、开什么玩笑啊?阿仁!你、你、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这地方不错吧?我住的公寓里都是漂亮的大姊姊哦。」
「所以才不行啊!绝对不行!要是想吃小光煮的饭,你就给我过来池袋!」
「为什么饭纲总是那么任性呢?小光又不是专属於饭纲的人!不要总是独占他啦!」
「少、少罗唆!」
「叶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大吵大闹,到底是怎么了呢?仁住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小翼不知道也没关系啦!」
因为三人似乎快开始一场相互攻讦的争吵了,於是我悄悄地退出暖桌。走出管理员室後,我抬头仰望著宛如被冻透般澄澈的晴空。
今天的池袋正在笑著。
所以它一定也很欢迎新加入的妖怪作家夥伴到这里来玩。
去东急HANDS买个什么东西当作乔迁贺礼吧。然後回家的时候顺道去超市一趟,对了,煮些连雪貂也能吃的东西吧。把大家都叫过来,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一边让脸浸渍在锅子的热气中,一边用玻璃杯乾杯。至少今晚就把截稿日给忘了吧。
对谁而言都很重要的东西。能轻易舍弃,却又能随时拿回来的东西。
我的答案大概是连吵架声听起来都很悦耳的这片蓝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