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天亚历山大·嘉斯柯因出现在台北。
台北——不用说就知道台湾的中心都市。
他到访的地方是宁夏夜市,这是聚集了大量露天店家和摊贩的夜间市场。
每天夜晚都有品尝B级摊贩料理而来的地方住民和观光客们。
购买好的食物可以站着吃完,或者坐在摊位旁提供的桌椅享用。
但是这一夜亚雷克挑选的是一家又旧又脏的热食店。
他坐在店外放置的一张长桌旁,随意地点了几道菜。
像这类的夜市不太会卖酒类饮品,所以他自己带了罐装啤酒。
蒸饺、水饺、肉粽、加味香肠、蚵仔煎。
在他点的热食排上桌的同时,和他约好的人也到了。
「……久违了,亚雷克。」
「是呀,我们差不多一年不见了。」
因为对方用闽南语和他打招呼,所以亚雷克也用闽南语回话。
对方是个戴着眼镜、看似十多岁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赛西莉亚·陈,白衬衫搭配朴素的毛衣与裙子,打扮非常不起眼。
虽然脸蛋还算可爱,却欠缺了一股美丽感。
是在前住极东旅行时认识的人,为了回报当时亚雷克的一些恩情,所以她成为了《王立工厂》的成员。
「偶尔也到圣艾夫斯露个脸……呃,你有来过本部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一次都没来过。」
圣艾夫斯,那是亚雷克统率的《王立工厂》根据地。
位置英国最西南端的康沃尔郡是个在海边的小城。
「你没有记错。应该这样说,我没看过除了你以外的其他同伴。」
赛西莉亚用着平板的淡淡口吻诉说。
是个喜怒都不表于声色的女孩。
「先从这件事情提起啊……话说回来,那么慵懒和吝于出门的你,居然会那么干脆就赴约过来。」
「因为我想见您。」
「别说这么难笑的玩笑了,啤酒都走味了。」
「…………」
在亚雷克用了玩笑一词立即回答后,赛西莉亚就沉默不语。
基本上她就是个沉默又没有表情的少女,不过现在似乎看得出来她有些愤恨的情绪,但是亚雷克似乎完全不介意,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一发现钓岛之针就要通报,是你提出的对吧?你也是为了这个才会过来吧?」
赛西莉亚虽然很年轻,但却是个道行高深的道士。
所谓的道士,是学习中国流传的咒术等方术士的称呼,另外她对东方的神话传说也拥有很丰富的知识。
「你要这么认知的话也无妨。」
「因为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原因了啊。」
似乎又被她用愤恨的眼神瞪过来,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呀。
「这个就是问题的针。」
亚雷克毫不在乎地切入主题。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把一只粗细和原子笔差不多的棒子掏出来,材质像是糖果色的塑胶制品,这个就是在日本弄到的神具·天之逆鉾。
「说起来,以前也似乎和你提过,或许源自中国南方的海洋民族系神话最先是远渡到台湾,然后流传至东南亚,再辗转传至波利尼西亚和密克罗尼西亚,在这过程中也曾经流传到日本。」
「是的,我还记得。」
「在海洋民族由来的神话里,世界的起始是海洋,一望无际的海洋,当中没有陆地。那时从原初就存在的创造神垂下钓鱼线,从海洋之中钓出陆地而形成岛屿,那是大地的诞生——造国的故事。」
一边吃东西、一边喝啤酒的亚雷克滔滔不绝解释。
「在西元前四千到三千年左右,海上住民搭着简陋却富有机能性的小船南下太平洋,并且移住到各地,结果造成了海洋系的世界创造神话散布到东南亚,当然也流传到了日本。」
「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造国。」
「没错,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在陆地只有残渣般大小的原初之海上,将天之逆鉾插进去搅拌,终于让完整的陆地出现,创造出日本列岛。嗯,以钓针当鱼钩跟用棍棒搅拌,一开始看上去会觉得不太一样……」
「但那不是什么重大的问题。」
赛西莉亚的简短回话让亚雷克点点头。
在古代日本,鉾是渔获——有留下当成钓鱼道具的记录,和那些故事在本质上是相同的。
「这是和那个鉾有着相同名称的神具,果然应该要当成创国的道具看待。」
「您想要调查这个神具吗?」
「是啊,我想弄清楚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还有要怎么活用。」
听见亚雷克的喃喃自语,赛西莉亚冷淡回答:
「不可能,非神之躯的我们无法办到,放弃这个想法吧?」
「话不是这么说,事实上我已经有个主意了。」
「……真的吗?」
赛西莉亚似乎有点佩服,因为她瞪大了眼镜下的瞳孔。
「也不是什么多么出色的主意,从神话推敲的话,这玩意应该和大地神性有关系的神具。既然如此,那就去随便哪个地方找这一类的种祇,让祂使用这根棍棒,然后再观测和检证会出现什么效果就好了。」
「总之……不要在这个国家实验,因为太危险了。」
被拒绝的亚雷克只是微笑以对。
他本来就不打算采用这么没有效率的方法。
「那么,方法只剩下一个,找出与大地或者海洋有关的不顺从之神龙骨,然后跟这个东西接触,所以先帮我将这里近百年显现过的地母神,龙蛇之神的记录调查清楚。」
赛西莉亚盯着亚雷克的脸庞。
「龙骨……的确是还有这个方法,但是亚雷克,您知道要找到这种东西比找出神祇还要困难许多吗?」
「虽然困难却并非不可行,可以执行看看。」
就算部下提出意见,亚雷克依然毫不介意。
对于解开诸多谜团,踏破许多圣域的他而言,像这样的探索之行不过就是热身运动罢了。
「只要确保东西之后,再避开无谓战斗这一点也算进去的话,这比找神还要来得更加有效率,你不要漏算了这一点。」
「我没有漏算,而是您这个人的想法太古怪了。」
赛西莉亚很罕见地出现很容易理解的感情表现,因为她深深叹气。
「亚雷克,您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在带给世界混乱这方面大概无人能出其右,和其他弑神者相比,您也毫无疑问地胜过他们。」
毫无保留的赞赏,却没有比这更难听的称赞了。
「比起其他家伙,我一点也不野蛮,也不会做出无差别行为,不要把我和他们相提并论。」
亚雷克不加思索就摆出张脸回话。
过了几天。
亚雷克用轻松的步伐来到洛杉矶这个地方。
他这几天走遍台湾、菲律宾,甚至连中国大陆内地等好几个国家,最后挑选洛杉矶替这次旅程画下句点。
亚雷克是单身前来,因为他对赛西莉亚下了新的指示,要她个别行动。
他从机场搭上了计程车,朝着美国西海岸的大都市奔驰而去。
洛杉矶,人种的大熔炉,经济与产业的一大据点,被犯罪漩涡袭卷的魔都,同时也是堕落与繁荣相互抗衡的大都会。
在这个『混沌』的大都会里,隐居一些超越世理的法外之徒。
把伦理和良心卖给恶魔,获得超常魔力的异能者——邪术师们,然后就是假面的弑神者约翰·布鲁托·史密斯!
这次赴美其实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下定决心的亚雷克乘坐计程车来到卢斯费利斯地区的萨曼莎大学,他只有几年前来过一次,大学内部的构造完全没变。
这样子对亚雷克就足够了。
下了计程车之后,他连导览图都不看就开始前进,因为路程他已经记得一清二楚。
他走到外国语文学科的乔·贝斯特教授的研究室,在敲门后听到一声「请进」,便不加思索开门进去,室内有两个人。
一位是拥有着知性外表的老年黑人,另一位则是有着燃烧般红发的白人女性。
前者当然是贝斯特教授,他是在幻想文学的领域里堪称世界著名的研究者之一,也是善之魔术师,他拥有妖精博士的力量,全欧洲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位女性应该是安妮·查鲁顿。
她是贝斯特的学生,和亚雷克同岁,戴着眼镜让人很有印象的美女,是个沉着冷静又行动力旺盛的人物,是约翰·布鲁托·史密斯的手下,常常负责侦探般的事务——
教授对于他的到来露出吃惊神色,学生则是稍微表现出惊愕的表情。
因为他们两人都曾经见过这位被人称为黑王子的弑神者。
「我没记错的话,今天的访客应该是由皮雷斯介绍而来的嘉斯科涅先生,是吹了什么风,才让您专程过来呢?」
贝斯特教授边盯着亚雷克的脸边说。
「这点倒是没有任何错误,我的名字叫亚雷克斯·嘉斯科涅,在牛津读书的人,而且是个很期待今天与您相会的学生,就是这样的设定。」
亚雷克脸不红气不喘地将虚伪藉口说了出来。
反正就算变装,被妖精博士的净眼看穿的可能性很高,不如直接用黑王子的真面目再配合一个不扭曲做作的假名访问。
「嗯,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直接用亚历山大·嘉斯柯因的名号拜访和约翰·布鲁托·史密斯有关的场所,说不定会发展成魔王之间的外交问题,这是非常乱来的行动。
为了不想把事情变得复杂,所以只好用这种形式来访——
大概是察觉到亚雷克的意图了,教授耸耸肩,叹了口气。
「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某位需要注意人物的姓名缩写,这时候我还是别太在意比较好,不对,我觉得还是要多下一点功夫才对!」
「什么话,在这种时候重要的是形式,并非实质,做到这样就够了。」
「那么嘉斯科涅先生是为了什么事拜访这里?」
安妮·查鲁顿这时突然插嘴问道。
眼神锐利的她瞪着亚雷克,如果教授陷入危险,就会立即挺身出来保护,看得出来她有这个觉悟,好一位女中豪杰。
「我不打算在这里待很久,那就开门见山说了,龙骨——用这个城市的说法就是『天使之骸』,希望您能借我一段时间。」
「你说什么?」
「你打算用那东西做什么?」
安妮和教授都惊讶万分,亚雷克同时露出了一个尊大的微笑。
「为了实验和佐证。」
「你又打算替世界带来动荡吗?」
「谁晓得呢?其实我是打算做出一件替世界拔掉一株灾厄之芽的慈善事业喔,但是一些啰嗦的家伙也许不会这么想,因为他们无法断定我的言行到底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听见安妮的提问,亚雷克故弄玄虚地卖弄关子。
「总而言之,为了这件事我需要龙骨。教授,我有情报指出您在十年前左右于中国四川省采取到了,如果您能爽快借给我的话,我也可以省去不必要的功夫,希望您可以好好想想。」
不必要的功夫,也就是偷了。
如果有想要的东西,不论持有者拥有莫大的财力、权力或者是魔力,亚雷克都不会对窃盗行为有任何犹豫,要遵守世俗的良识或常识过活不是他的作风。
「……你这个男人真是的!平常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但只要兴头一来,就会毫不保留地暴露替旁人带来莫大困扰的本性!」
贝斯特教授困扰地摇摇头。
「好吧。正如你所愿,就把我拥有的『骸』提供给你。」
「乔,请不要那么草率就决定。」
被安妮直接称呼名字警告,乔·贝斯特做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回答。
「安洁菈断气,《蝇之王》也灭亡了,洛杉矶现在正在歌颂着久违了多年的和平,我同时也不想干涉冥王与黑王子的对决,而且安妮,我不认为在夺取所求之物,还有偷窃行为上,有能够和他并驾齐驱的魔王。」
如果演变成魔王弑神者们决斗的话。
这场胜败完全不可预测,不是双方强弱的问题,无论身处什么局面都要求取胜利,用看起来愚蠢的大胆行动达成,这才是弑神者的本领。
但是,如果胜负的领域被限定在『窃盗』的话。
乔·贝斯特是正确的,这会是黑王子亚雷克一个人的胜利。
他是神速同时也是迷宫的魔王,会用古怪的权能陷害对手,同时他还会魔术,擅长使用权谋手段,因为拥有这些资质,亚雷克可以说是史上最强的怪盗。
结果安妮也只能对老师的说法勉强点了点头。
2
在研究室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培养皿。
里面放着一个乳白色的小石。
「据说显现在地上的『不顺从之神』在失去肉体时,偶尔会留下些许的肉或骸骨。那被中华的道士们称为『龙骨』,被北美的魔术师们叫『天使之骸』,我没说错吧?」
「没错,当然,这和地上生物拥有的肉或骨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贝斯特教授对注视小石喃喃自语的亚雷克说明。
「诸神脱落下的肉体会化为沙粒崩溃、变成石头粉碎,这种时候,偶尔会有还保持形状留下的部分,就被当成圣遗物成为被崇拜的对象,并且成为魔术师们的强力力量来源,不过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采集得到。」
教授俯视放在培养皿里的小石头。
「这个是从中国的创造神·女娲降临过的土地上,侥幸发现到的东西喔。」
「女娲,也是个拥有『蛇』神格的地母神。」
亚雷克从口袋里取出天之逆鉾,靠近乳白色的小石头。
然后鉾变长了,从原子笔左右长度变化成接近一公尺左右的长度。
贝斯特教授和安妮也因为这个突然的变化张大眼睛。
「果然被大地母神的遗骸触发了……」
持续进行冒险长达十年以上的时间,亚雷克从那些经验里得知这些现象。
诸神的『骸骨』拥有比神兽要来得上位的神性,也许能得到和神接触相等的效果——
对于自己计画能够顺利进行,亚雷克微微一笑。
那么,要怎么用这个鉾才好?试一下将尖端插入地板上看看……陷进去了,简直就像是插入泥泞之中。
天之逆鉾的前端部分陷入瓷砖地板上。
「尚未成国,形态也不定的国土像脂肪一样漂浮时,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被授予『修理固成是多陀用币流之国』的命令,被赐予了天之逆鉾。两柱神站立于天之浮桥上,把这只鉾插入,搅拌……」
亚雷克想到了日本神话的其中一节。
他试着用天之逆鉾搅拌瓷砖。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瓷砖渐渐失去了硬度和触觉。一开始就像搅拌泥浆一样,但是连抵抗感也都慢慢消失了,最后成为与融化的冰沙相似的感觉。
「……融化了?失去形状了吗?」
「以日本的风格来说,也许应该称为蛭子的状态?」
教授和亚雷克,还有一直保持沉默的安妮都注视着这个情景。
几十秒前,瓷砖还是地板的一部分,现在却变成流动的液体,是种难以形容的颜色。刚看是无色透明的,不过继续看下去的话会发现变成纯白色,不久就开始闪闪发亮。闪亮光辉的各种不同颜色如同万花筒一样不断变换。
似乎能在上面能找到人世间所有的颜色,无色乃为万色。
「……嘉斯科涅,不,亚历山大·嘉斯柯因。『蛭子』是什么?」
安妮冷不防地提出询问,是那种欠缺学生提问般的口气,不如说是那种和自己对等的王提出询问的王者风格。
「那是身为日本的创造神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最初生下的异形之子,据说肉体是没有骨头而不定型的,诞生之后很快就被流放海中,埋葬于黑暗里了……」
在一边进行解说的同时,亚雷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到刚才为止,他是以顺时针方向搅动天之逆鉾,现在改用逆时针的方向搅动看看。搅拌一阵子之后,抵抗感又渐渐增加,一开始就像搅和清水般的感觉,不久就变得如同搅拌冰沙。之后,又变回像搅拌泥浆一样,最后终于凝固。
……恢复成铺着瓷砖的地板了,不过瓷砖的中心有着螺旋形状的纹路,不能说是完全恢复原状。
「在东亚和南洋流传的『钓岛』和『造国』神话,这个鉾难道是再现那个现象的神具吗……?形成陆地,甚至是能产下蛭子的创世之钥……」
好几个知识和想像正在亚雷克的脑海里面翻腾。最强之《钢》、世间最后显现的王、曾在日本发生过的事件,天之逆鉾应该有派上用场的地方,还有阿瓦隆(Avalon)与桂妮薇亚……
「说不定,这会是个切断和那个女人因缘的好机会……」
亚雷克用『送还』的魔术让天之逆鉾消失。
在必要的时候以『召唤』之术就能拿出来。
那是欧洲的骑士们在需要携带剑和长枪移动时使用的魔术。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研究室的主人。
「原谅我打扰这么久,真是抱歉,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忙完了,日后必当回礼。」
「对我们而言,最好的谢礼就是……」
听见亚雷克所说的话,安妮一脸不悦地回答。
「乖乖在带给我们的城市灾难前离开吧,亚历山大·嘉斯柯因,希望你不要再次踏上加州这块土地了!
离开研究室,亚雷克化身为闪电奔向海上。
这是为了再度验证天之逆鉾的机能。
因为得到满意的结果,所以在洛杉矶待了一晚。
住在面向太平洋,被分类为高级饭店的一间房间里,做过客房服务也吃过饭,床也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亚雷克坐在靠窗户边的椅子上开始沉思。
从东亚一路走访到北美西海岸,疲劳和时差都开始产生了,可是还有像山积般的事情需要他去思考。
亚雷克事先就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布下『结界』的魔术。
那只是个当有危险逼近时,就会发出警报的单纯魔术,不过这对神速的弑神者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要逃跑也好、战斗也罢,或是要迷惑敌人都是他的自由,因此就算听到魔术的警报响起,亚雷克也只是处之泰然地开口:
「要深夜造访的话,起码也该事先打个电话征求同意。」
「对用假名预定的绅士房间来说,我这样的无礼完全不会构成问题,不做无谓的努力是我的风格。」
对方用了什么秘术或者是花招呢?
应该上锁的窗户被打开,窗帘也因此随风飘舞。
从窗外悠然进入房间的是个戴着黑色面具的怪人,这里是十楼高旅馆里的一间房间……
面具的眼罩是让人联想到昆虫复眼般的设计。
那如同魔鸟之翼的披风下,是一身有着歌剧怪人风格的高格调服装。
「嘉斯柯因,你和我是缔结互不侵犯条约的关系,但你不觉得这次的到访已经触犯了那条规则吗?」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君临洛杉矶的黑暗魔王出现了。
「我不是以亚历山大·嘉斯柯因的身分来访……关于这点,我之前应该已经向你的属下们传达过了。」
「如果你只有在我朋友的研究室里犯下的恶行来看,对你这个藉口我也许还可以接受。」
史密斯耸了耸披着黑色披风的肩膀,动作十分夸张,就好像舞台上会出现的行为。
普通旅馆的一间房间现在简直成为了剧场里的舞台。
「洛杉矶海面上……还有海峡群岛近海,突然出现地图上没有记载的岛屿,这似乎是今天十五时左右发生的异常事态。」
「喔。」
「然后,在十七时左右,这个岛屿又突然消失。」
「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是感应到巨大的咒力特地侦查的善之魔术师向我报告的,说起来嘉斯科因,你似乎随身携
带一个大有来历的神具吧?」
「如果我说这只是单纯的偶然,那你又想怎么做?」
亚雷克不急不徐地回答。
「关于这件事,不管我对你会比较有好处喔。」
「虽然你这番话非常有吸引力……但是嘉斯柯因,你到底要做什么?」
面具上的眼罩紧紧盯着亚雷克的秀丽脸庞。
「虽然豪迈的想像力和行动力是你的优点,不过我记得你那个优点至今为止都没有被你发挥在个人兴趣之外,所以我认为应该慎重对应。」
「别胡说,我不像世人们所说那样目中无人和具有破坏性。」
「这点我可以同意,但是因为你扭曲又别扭的个性之故,比起一般性的伦理观来说,你更为重视自己的美学,而且不多加思索就替周围带来麻烦,横冲直撞的性格就如同传言一样,所以我认为不能无视世人对你的评价。」
「喂……」
「我觉得要无条件相信你是一件危险的赌注。」
亚雷克虽然不悦地咋舌,却没有回嘴。
这个故弄玄虚又喜欢角色扮演的怪人,与中国的怪力女和义大利的笨蛋不同,要是提出谈判和商量的话,还算是能理性与自己进行协商,这时自己必须把话题推展开来才行。
「有个能解决神祖们的头目,并且将这些麻烦事的根芽斩草除根的计画,这事对你而言也不是身外之事。」
「神祖,我好几个月都没听到这个名词了。」
「盘据于北美的邪术师们,也被分类为若干个系统。其中之一,就是昔日欧洲的神祖们当成女王崇拜的魔女一派,那群家伙从欧洲渡往开拓时代的美国大陆,并且作恶多端。」
亚雷克说出了只有魔术师才知道的历史黑暗面。
当然史密斯也很清楚,因为在这几年间,与自己敌对的《蝇之王》正是关联到魔女系谱的邪术师教派。
最后,黑色面具之王说出「的确没错。」这句话点了点头。
「因为那些魔女们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关系,使得新教的圣职者们病态性地加热在北美狩猎魔女的活动,让许多无罪的女性遭受到凄惨的折磨,这是一件悲惨的事情……那么嘉斯科因……」
史密斯用面具的眼罩正前方定眼看着亚雷克。
「那么,你的提议就是这个?就算在现代也对邪术师们有巨大影响力的神祖——为了要对她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要我对你的暗中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错,你应该也不想再与第二个安洁菈开战吧?」
「嗯。」
史密斯短暂地沉默了一阵子。
「你的提议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利益,但是……」
「怎么了?你是想要看看能证实我所言不假的证据吗?」
「向你这种男人提出那种要求也未免太不解风情,不过你的智力和构想力的确不错,但你也有着要是发生了预想之外的变故,很干脆放弃整个计画的一面。」
「那不是放弃,只是为了临机应变而追加的即兴节目罢了!」
被对手说到意想不到的痛处,亚雷克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粗暴。
「我们的对手一直都是诸神,或者同级的弑神者,正因为对方是常识和计算都不管用的家伙,所以做出灵活的应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没错……对你来说,临机应变的结果导致整个计画完全失去原形,大概是在伪圣杯出现的那个时候,中途就忽视和那位公主谈判做出的盟约,然后随意乱来了吧?然后让公主一直对你抱怨到现在。」
公主。
当然就是那位英国贤人议会前议长,高德汀公爵家的千金爱丽丝·路易斯·欧普·那法尔。
那个女人竟然把密约的事情这么简单就泄露出去……!
亚雷克因为被史密斯用如同调侃的口吻戏弄而暗地生气。可是……
「虽说如此,我也知道亚历山大·嘉斯柯因的计画以成功收场的比例颇高……好吧,我对你这次的无礼就先闭一只眼睛放过吧。」
「这样啊,真是抱歉了。」
亚雷克因为史密斯这番话而恢复平静,虽然不像面具怪人那样喜欢故弄玄虚,但是黑王子也是个很重视自己门面的弑神者。
会谈结束后,约翰·布鲁托·史密斯优雅行礼,接着从窗口离去了。
就如同谢幕的名演员一样优雅退场。
十几秒之后,亚雷克试着向窗外张望,不过已经看不到黑衣黑面具的英雄了,就像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是老样子,神出鬼没的男人。」
发完牢骚之后,亚雷克拿出手机。
他对留在英国的心腹爵士·冰男拨了通国际电话。
亚雷克俐落对传说的骑士说出他在这几小时之间总结出的「计画」,组织的首领长时间滞留在外国策画阴谋,并且要亲自实行,冰男果然对他胡来的做法呈上谏书。
『还有……日本的弑神者已经对您做出的行动表达抗议,我告诉他们我们也不知道的亚历山大·嘉斯科因所在之处这个事实,总算是暂时敷衍过去了。』
「别理他们,我早晚会直接应对。」
话刚说完,为求慎重起见亚雷克又补上一句,
「本部方面就像平时那样处理就行了,要是草剃护堂愤怒闯进来的话,就赶紧撤退,你们没有必要直接面对像弑神者那样的天灾,尽量让他白白消耗卡路里就行了。」
『就这么办,首领不在的现在,我们也只能做到这种应对行为了。』
亚雷克对语带讽刺的冰男若无其事地开口:
「别说这种话,在这个时间点断绝与桂妮薇亚的孽缘,并且报一箭之仇不坏吧?现在是挖洞让那个女人跳进去的最好机会。要是浪费就太愚蠢了,就让我再自由行动一段时间。」
这时候,洛杉矶的时间是星期四的深夜。
同时,由于时差的关系,日本已经是星期五的傍晚时分,而且居住在东方的弑神者已经开始了行动。
3
雅典娜在日本逝去之后,过了大约一个星期。
这期间,世界上最忙的魔王是亚历山大·嘉斯科因,另一方面,日本的草剃护堂依然过着平常般的普通生活。
不管怎么他还是学生,平时有着上学的义务。
但是,那意思不是说他的生活人畜无害,不如说是相反。
下个星期不光是星期六和星期日,连下星期一也是放假日的三连假,在这时候,护堂正进行着无礼的准备,事件的详细前因后果如下所述。
与兰斯洛特战斗,目送雅典娜逝去后那天的夜晚。
看到送过来的文书,护堂惊讶无比。
『此物乃小生感兴趣之物,在想能否暂时代为保管,故在此以简略的方式表明拜借之意。期望能得到您的同意。在进行充分实验过后,将会返还。另外,倘若知道其为需要我方保护之物时,亦有延长实验时间的可能性。恳请理解——Alexandre Gascoigne。』
那是被送到正史编纂委员会的信件。
署名是亚历山大·嘉斯科因,是夺走天之逆鉾的弑神者,似乎被人称为黑王子亚雷克。
「……也就是『稍微有些在意,所以未经许可就借走了,说不定不会归还,但也请你不要介意。』的意思,这家伙在做什么呀!」
护堂忍不住抱怨。
听说这东西是以魔术送到千代田区三番町的沙耶宫家别墅。
护堂从木更津回来之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造访这里,目的是为了看亚雷克送来的信,还有和她商量今后的行动方针。
「这封就是有名的亚雷克王子写的『借条』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喃喃轻语的人是沙耶宫家的下任当主沙耶宫馨。
别墅内会客厅里的人除了男装丽人的她和护堂之外,还有艾莉卡。
只有三人的紧急会议,惠那因为过度使用请神降临而被强制入院,佑理和璃璃亚娜为了检查是否残留被石化后的后遗症进行检查都留在医院,甘粕则是为了进行事后处理也外出了。
「那家伙似乎做过好几次这种事了吧?」
「是啊,那一位大人曾经好几度强行借用欧洲各地的魔术结社,他们秘藏的灵宝和神具,说法是『我有点兴趣,想要调查一下。』这样。」
艾莉卡耸了耸肩回答。
「如果警戒森严的话,他会发出预告信后再华丽偷出来,没什么表现舞台的话,就只是留下借条然后抢走,如果发现特别重要物品的话,就不会归还,会在其属下的结社《王立工厂》里面展示,并且保存下来。」
「听说他这是效仿传统的大英帝国风格,藉以吹嘘自己的实力。」
属于英国荣耀的大英博物馆。
里面的展示品多半都是从世界各地抢夺过来的物品,这是很有名的事迹……
那个弑神者居然会特意做出这种行径,护堂好像曾经听说过他是个『性格恶劣的别扭男。』这种传闻。
「我记得他是英国的弑神者对吧?」
「是的,常常听说他在七位魔王当中,兴趣稍微和其他几位有些不一样。」
馨边回答边悄悄望了艾莉卡一眼。
「关于这方面,我想艾莉卡小姐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是啊,我们欧洲魔术师自从十二年前那位大人成为弑神者之后,就因为他伤透脑筋。」
馨把话题丢给艾莉卡发挥。
「沃邦侯爵、罗濠教主、萨尔巴特雷卿、约翰·布鲁托·史密斯大人,还有草剃护堂,这几位确实都是『战士』,只会在战斗中闪耀出真正的光辉,并且感受到心的满足,而且是只有以神,或是同为弑神者的对手交战才能获得如此快感。」
「喂……不要随随便便就将我和他们相提并论啊。」
虽然护堂抱怨这是个不适当的例子,但艾莉卡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
「黑王子既然也身为弑神者的话,我认为也一定是个『战士』,不过以那位大人的情况来看,他同时也是『探索者』和『冒险家』。」
「探索者和冒险家……?」
护堂因为她这句预料之外的话陷入沉思。
「就是说那男人不光是战斗,还会将挑战谜团和危险事物当成生存意义啰?」
「你的说法非常正确,正如你所言,结果就是我们拿到这张借条了。」
「和托尼那笨蛋会说『稍微跟我决斗一下啦!』这种话,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啊……」
护堂看着艾莉卡指着的借条,忍不住发起牢骚。
「但他为什么要偷走天之逆鉾呢?难不成他是为了交给桂妮薇亚一行人吗?」
「我觉得这个的可能性很低,那位大人和桂妮薇亚是多年以来的仇敌。」
「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先把嘉斯科因这家伙的问题暂且搁置。」
听到艾莉卡回答后,护堂点点头。
「如果天之逆鉾在那家伙那边,桂妮薇亚一行的注意力应该会被吸引过去,那在这段期间,我想要去做一些其他事情。」
「其他的事情?」
「没错,我要准备和那家伙——兰斯洛特进行战斗。」
护堂斩钉截铁回答馨的问题。
听到军神的名字,男装的丽人和艾莉卡立刻点了点头。
「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直觉……我觉得那家伙会为了和我战斗,再次来到日本,我想为那个时候先做好准备。」
杀死雅典娜的兰斯洛特·杜·拉克。
是护堂自己宣言迟早要和那个神再次战斗,并且在内心确信那天已经不远了。
或许这是用弑神者的直觉预知到的。
如果没错的话,为了与兰斯洛特再战而磨尖「剑」是当务之急。
这天之后的隔天,星期一。
佑理和璃璃亚娜在医院的检查时间延长,所以缺席了。
然后到了星期二,因为保证没有问题之后,两人回到学校。
当天护堂他们为了吃午饭聚集在中庭。
虽然之前一直都是在屋顶上吃饭,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
风已经变得相当寒冷,所以将用餐地点改成中庭,因为四周被墙壁围绕,只要有阳光照射就非常暖和。
然后护堂在这次用餐的时间,听到『黑王子亚雷克行踪不明』的消息。
「然后护堂拜托我对这次事件向对方进行申诉了对吧?」
「是啊。」
「所以我和《王立工厂》取得联络,然后那边副总帅的爵士·冰男承认那位大人在两天前人在日本。」
艾莉卡接着用不悦的脸色继续说:
「可是他们表示现在掌握不到那位大人去了什么地方。」
「一般来说,组织的负责人如果不在的话,应该会清楚他人在哪里吧?」
护堂有点傻眼。
从甘粕手上夺走天之逆鉾的黑王子亚雷克到底消失到哪里?连正史编纂委员会的特务们也追查不到,真是谜团。
「其实冰男爵士和叔父是从小就相识的友人,他的说法是这样的。」
与艾莉卡的叔父保罗·布兰德里并列的传说骑士。
『非常抱歉,亚历山大·嘉斯科因在这几天以来,完全没有回应我们这边发出的联系,现在消息不明,虽然很遗憾,但这是常有的事情。』
『这样的话,只能等待他的主动联络了,我们的头目在哪里、在做什么、在和怎样的危险对峙……我们也只能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等待时间过去,而且这次就连日本的弑神者殿下都来申诉,真是的,我现在胃痛得受不了……』
以上就是这个叫冰男的发言。
透过电话的声音听来,感觉不到想要隐瞒真相的意图,不如说,还能听出家臣因为担忧太过放纵的主人流露出的苦恼。
「我也听过亚雷克王子因为太过喜欢单独行动的个性,屡次弃部下离去的事情,要是这样,也许是真的。」
璃璃亚娜边打开篮子边说。
「当然,也有虽然知道事实却故意隐瞒的可能性,不如说这点反而更有可能……」
璃璃亚娜将汉堡面包递了过去,还瞄了护堂一眼。
用手工制的汉堡排放上番茄片、莴苣、培根、酪梨、起司后用汉堡面包夹起来,再用塑胶签串穿起来防止散落。
除此之外,还准备了腌酱菜和洋葱圈等等。
虽然菜单和平常一样丰盛,不过比起吃饭,护堂更注意的是骑士的态度。
「怎么了,用那种奇怪的眼神?」
「啊,没事,我最近在想那些弑神者说不定都是那种不自觉就会给周围添麻烦的人。」
「……真的是这样,都是一些无法用常识判断的人。」
为什么就连佑理都看向自己这么说话啊。
最近身边的少女们对自己的吐槽似乎增加了……护堂总觉得有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总之,现在不清楚黑王子亚雷克在世界上哪个地方,那位是能用如同闪电般速度移动的人,就算他在这几天内从北极移动到南极大陆都不奇怪。」
艾莉卡少见地提出认输的宣言,她接过佑理递过来的茶,优雅地送入口。
「在想到的瞬间能够马上行动,而且毫不急躁的天才,周围的人好像之后再跟上来就行了,如果把阿玛迪斯·莫札特拱为某组织龙头大概就是这样,真是不错的范本。」
「那家伙的事还是先暂时放在旁边,现在要先面对兰斯洛特那边的问题,这样比较现实和有建设性。」
「不顺从的兰斯洛特,那是充满谜团的神格。」
璃璃亚娜对沉思的护堂说明。
「他是极少数上位魔女暗中接受他庇护的守护神,我和艾莉卡都不知道他的原型。」
「关于这件事,我有话要带给护堂。」
艾莉卡插嘴。
「魔女的秘密去问魔女最好,因为这是连璃璃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么能够询问的对象就很有限了,所以我昨天已经试着联络那一位,得到『要是这样的话,可以个人性地给予帮助』的回答。」
「那一位?」
「嗯,人在伦敦,出身十分高贵的那一位。」
护堂点了点头。在与齐天大圣的战斗过后,曾经听说过她的出身,说到超越璃璃亚娜的魔女,认识的人里除了她和璐克蕾琪雅·索拉之外就没有了。
「那一位还有这样的传言喔,『要想接近不顺从之兰斯洛特的谜团,就带着巫女过来这里』这种话。」
听了艾莉卡传达的话,护堂看向坐在隔壁左边的大和抚子。
巫女,当然就是指万里谷佑理。护堂马上说:
「万里谷,可以拜托你吗?」
「好、好的,当然可以!」
佑理不知为什么红着脸。
「只要是护堂同学希望……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会相随……」
「真是帮大忙了,谢谢啰。」
「虽然不必多说,但我也会同行,要和那一位联络的角色,首选的人当然是你的骑士艾莉卡·布兰德里了。」
「当然,如果没有你的话,事情就办不成了。」
护堂立刻回答艾莉卡的插嘴。
而且他完全没有想过没有这位金发的红色少女跟随的情况。
「璃璃亚娜,旅行的准备可以交给你吗?」
「你和艾莉卡,还有万里谷佑理三个人对吧……那个,能否请您告诉我,是否还需要再多准备一个人呢……?」
自称侍卫长的璃璃亚娜发问,而且她说话方式奇妙地婉转。
「为什么这种事情需要问我?」
「是、是的,那么,就照您的吩咐去办!」
护堂故意暧昧回答,璃璃亚娜突然变得十分开心。
这样就能准备好四人的旅游安排,接下来只要等待出发日——护堂点头的时候……
「不过护堂同学,你果然是要挑这次周末到那边去吗?」
「是啊,我的确是这么打算。」
「上个星期你都一直外宿,这次你的家人会允许吗?」
佑理有些担心的提问才让护堂注意到一件事。
上个星期的星期五、六日都因为与雅典娜和兰斯洛特的战斗连续在外头过夜,要是在周五放学后就出发的话,就是连续两周都在小型旅行了。
如果是一般高中生,怎么样都不会获得许可。
在这方面,与身为媛巫女而协力的万里谷家,还有本来就没有监护人的布兰德里家,以及葛兰尼查尔家不同。可是……
「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家的监护人不是一般人,我想应该没关系。」
试着预想一下草剃家会做出的反应,护堂轻松地回答。
要是拜托母亲草剃真世允许他去旅行的话。
「喔,不用带土产了,我没兴趣吃不合我口味的食物,如果说无论如何都想要带点心意回来的话,那我就只收酒了。」
大概如此,连目的地和要做什么都完全不会过问。
要是拜托祖父草剃一朗允许他去旅行的话。大概他会突然露出微笑,以有如看着共犯般的眼神看向自己。
我家的监护人真的不是一般人,护堂为了自己想像中的情境有些吃惊。
「可是静花可能会发牢骚喔?其实在昨天茶道部办活动的时候,她就为了护堂同学连要去哪里都不告诉她,就在外面过夜的事非常生气。」
「……咦?那家伙有因为这样生气啊?」
妹妹草剃静花。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护堂不禁大吃一惊。
话说起来,从木更津回来的时候,也被她发过牢骚了,不过因为很累的关系,所以就当成耳边风了。
「没错,那家伙属于正常人啊。」
护堂双手环抱。
不过,她是能在草剃一族举办的新年宴会上,喝完一瓶威士忌也面不改色的酒豪,自己拥有在不得了的方面能够成长为大人物的妹妹。
「看来要找个适当的藉口解释了……」
不能让家人担心,这个想法开始让护堂喃喃自语。
「不如就由我来向静花请求看看?」
「万里谷吗?」
「是啊,就说有件不论如何都需要护堂同学协助的事,介不介意让他陪我跑一趟稍微有点远的地方这样。」
佑理露出沉静的微笑提议。
没错,如果搬出是为了帮助朋友这个名义的话,静花也许能够理解,这个好胜的妹妹其实也是十分海派又爱照顾的人大姊头个性呀。
「说不定可以,就拜托你了,万里——」
「我不是要浇你们冷水,不过劝你们最好不要。那么做的话,结果大概只会是火上添油。」
「正如艾莉卡所言,还是别对受伤的野兽进行无用的挑拨。」
佑理提出的请求被艾莉卡和璃璃亚娜两人同时出声阻止了。
「我倒是觉得要是用这个理由的话,那家伙应该也不会多说什么才对。」
「是啊,静花其实是个内心温柔的人……」
护堂和佑理都一起歪头困惑。
「温不温柔在这时候根本就不重要。」
但是艾莉卡却用很受不了的态度彻底否决他们两人的想法。
「你想利用佑理闯关的心态才是问题点,当然,用我和璃璃的名字一样行不通,要想出更有效的藉口才可以,护堂,嗯……不过真的在紧急情况之下,也可以一声不响就出发,大概也不会遇上什么大不了的阻碍。」
身为天才交涉人的『深红恶魔』耸耸肩。
不管如何,过分无视妹妹的话不太好。这该怎么办呢?
还没想要用什么籍口对妹妹解释的情况下,星期三就已经到了。
护堂去探望清秋院惠那。
在前几天的大战时,孤军奋战的惠那因为需要静养,预定回到位于秩父的本家,听说她因为过分使用请神降临之术的缘故,使得身体累积了非同小可的疲劳和损伤。
「嗯,虽说身体确实有点沉重,不过勉强还可以,与王一起去那边也没问题喔,可是大家居然都说要把惠那关在老家!」
太刀的媛巫女对探病的护堂诉说自己的不满。
但是她现在人在医院的病床上,她被强制送进这所与正史编纂委员会有关系的私人医院。
「你已经很努力了,现在就好好休息,艾莉卡已经回来了,不用替我操心啦。」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惠那还是想和王在一起。」
惠那罕见地用着孩子般的语气对劝告自己的护堂撒娇。
或许她是因为身体变虚弱了,才会如此孤独不安,护堂将手放在惠那的肩膀上,温柔劝告她:
「要是你乱来而搞坏身体的话,我会很困扰喔,我想和健健康康的清秋院在一起,在这段时间就好好老实待着休养,拜托你了。」
「嗯,真是的……居然用这种说法,王好狡猾喔。」
面对护堂真挚的请求,惠那鼓着脸颊点头。
「虽然我不愿意,不过是身为自己丈夫之人的请求,惠那会好好休养的。」
「这、这样啊,真是抱歉。」
因为被说成『丈夫』而焦虑的护堂还是放心地笑了笑。
「不过当成交换条件,下次见面的时候……王要亲惠那喔?不然的话,惠那就不听王的命令了。」
边害羞边耍性子惠那真的是非常可爱,不过这是个问题很大的要求。
狼狈的护堂想要说些什么装傻过去时,立刻就被惠那压过去了。
「因为是约定,王要好好遵守喔!」
虽然遇上预料之外的展开,总算顺利地让惠那静养了。
剩下的问题就是静花那边了,因为实在太麻烦,所以这次要不要偷偷跑去就好?护堂开始动起了歪脑筋。
4
时间终于到了隔天就要出发的星期四放学后。
从学校沿路回家的护堂几乎已经是打算对静花不辞而别了,可是却因为与青梅竹马相遇改变了情况。
「喔,护堂你来得正好。」
走在本地根津三丁目商店街时,被束着双马尾的强势青梅竹马德永明日香叫住了。
对方也是刚从学校回来,她身上穿着都立高中的制服。
「下个月初就是静花的生日对吧?你礼物准备好了没有?」
「……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她生日没错。」
明日香因为他这个回答皱起眉头。
「看你这样子,应该完全忘记了,真是难以置信。当然,你一定没有准备礼物吧?」
「没错,完全没有。」
「真是的!你要是肯把对外面女孩一半的关注用在静花身上的话,她就不会动不动生气了,你真是个没用的大哥!」
明日香还是老样子,骂人一点都不留情面。
「关注……她是我的家人、我的妹妹唷?没有必要对她那么体贴吧?」
「就是要能做到这一点,才能称得上是男人啊。」
是这样吗?明日香的论调让护堂开始思考。
「算了,无所谓,那么就在这个周末和我一起去买礼物吧,星期六和星期日哪一天方便呢?不过我星期六要打工,只有上午才有空。」
擅自快速决定的明日香有如连珠炮不停说着。
「抱歉,这礼拜已经有预定行程了,星期六跟星期日都不行。」
护堂拒绝了。
因为是一趟相当远的旅途,所以没有办法陪明日香。
「买东西这种小事,用一、两个小时左右不就行了?你连这点空档都没有吗?」
「我要稍微出趟远门……该怎么说,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琐事,不好好妥善收拾是不行的,所以非得要我出马。」
因为不能详细说明,所以刻意说明得很瞹昧。
她会接受这种说法吗?护堂苦恼着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明日香深深叹气。
「好吧,我知道了,那就下个星期再去买东西,这样没问题吧?」
「可以啊,我现在没有预定行程,不过也许会有什么急事突然发生。」
「到时候再说了,只好随机应变啰,详细就等到下个礼拜再决定。」
护堂对青梅竹马的反应吃了一惊,她居然对刚才那种的说明不多啰嗦。
平常她明明是个总是把毒舌当成打招呼的家伙,不久明日香就以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说:
「既然你都那么说的话,就真的是为了朋友出远门了,不管怎么讲,你是个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可以为了有困难的朋友跑去金泽的家伙。」
「喔,你这么一提,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是段几乎已经快要忘记的怀念记忆。
那时护堂和明日香的朋友在转学地金泽(当然是石川县的)遇到困难……然后护堂就丢下一封『我稍微去看一下状况』的信之后跑了过去。
本来护堂是打算一个人去的,可是担心的叫日香也跟了过去。
德永家对这件事是认为『难不成是离家出走!?』而引发一场骚动,顺带一提,草剃家似乎是一副『偶尔也会有这种事情』的悠闲气氛。
「虽然你快速的行动已经够让我吃惊了,但那个和小学生不相符的储蓄更让我傻眼到,就算我知道在新年草剃一族聚会上的诡异比赛中,你大获全胜的这件事情,没有想到那个居然有赌钱……」
「…………」
于是两名小学生的旅费都由护堂全额承担。
明日香带的钱不够,护堂的手头却十分宽裕。
在新年草剃全族到齐的宴席上会有续摊,然后会玩花牌、单双赌博、梭哈、麻将等中日洋随意混杂的游戏,本来是规定儿童禁止参加,不知道为什么护堂在六岁时就混了进去。
开始只是一半觉得好玩才跟着参与。
可是试着参加的他却大获全胜,为了一雪前耻的大人们说出『今天一定要打倒你』之类的话,然后命令他年年都要强制参加,这是拜年少时期就创造了关东最强赌徒传说的远亲爷爷教了他很多东西所赐也说不定。
赢下来的部分当成破格的『压岁钱』存下来已经是例行公事了。
只是护堂在想明年的新年也差不多该放过我了。
「所以,下个礼拜尽量抽空出来,静花的生日很快就要到了,偶尔要多关心一下她才行。好不好?」
明日香说完自己的建议就向着自宅走去。
果然那家伙人很好,护堂再一次肯定了青梅竹马的优点。
在回家之后,来到起居室时,静花正好在那里喝茶。
「啊,哥哥,欢迎回来,你今天很早回来啊。」
看着妹妹,护堂突然想到,偶尔也按照明日香说的那样去做做看。
「对了,静花,这次连假我想去朋友家里住个几天,大概从星期五到星期日就不回来了。」
「咦!?哥哥又打算外宿了吗!?」
果然,静花的心情瞬间变得不悦起来。
「对不起啦,上个礼拜就约好了,有无论如何都不能取消的事情,但是下个月三号我会空出来,要去哪里玩呢?也约好久不见的明日香一起出来吧。」
十二月三日是草剃静花的生日。
听见护堂突然提出的建议,静花大吃一惊。
「你、你说什么啊?难道你想用这个方法把我蒙混过去!?」
「我才没有蒙混过去的意思,因为最近我总是不在家,不在一起的时间也变多了。偶尔这样也不错吧?」
护堂回忆起在孩提时代,兄妹二人经常一起玩耍的事情。
双亲都因为工作很忙的关系,而母亲离婚后也回到娘家,因此讽刺地诞生祖父这位『监护人』,兄妹独处的时光跟着变少。
这就是静花对哥哥操行太过在意的原因。
说不定只是没有脱离依赖哥哥的阶段,但是现在这样其实也有可爱的地方,所以自己要尽量再关心她一点。
面对稍微有些改过的护堂,静花生气地别过脸。
「哥哥真是的,之前明明是一副不把家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现在却又说出这种话。我也是有预定行程的,所以请你不要突然就擅自安排呀。」
「突然?我已经很早讲了吧?」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很忙喔,但现在是因为品行不良而著名的哥哥想要改过自新,所以要和妹妹一起开心去玩的话,专程为你空出行程也不是不行。」
也就是说,一起出去也没问题的意思啰?
这种说法有点拐弯抹角,但是这样反而很有静花的风格,护堂觉得这和率直正好相反的态度有点不可思议地非常可爱。
「是啊,我现在改过自新了,所以偶尔想像以前一样。不行吗?」
「哼,突然就说出一些好听话,真奇怪,可是浪费哥哥改过自新的心意,又太不善解人意了,今年的生日只好陪你一起过了。但是要记住喔!如果你的操行又变得奇怪起来,明年会毫不留情扔下你不管喔!」
妹妹生气别过脸去的同时说出这些宣言。
护堂回答「我会记住」这句话,在煞费苦心的同时,也不禁自然地露出笑容。
护堂终于解决好身边的问题,做好出发的准备。
周末终于即将来临——现在是星期五的放学后。
草剃护堂带着旅行的物品,朝着羽田机场出发。
同行者有艾莉卡·布兰德里、万里谷佑理、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三人。
目的地是英国希斯洛国际机场,飞机票等问题都由正史编纂委员会盛情准备好了。
向着伦敦,为了与最上位的魔女爱丽丝公主再次见面而踏上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