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江户前的海上出现奇怪的『岛』以来——
慌乱不已的草剃护堂身边反而呈现一种小康状态。
据说黑王子亚雷克正潜伏在横滨中华街,听过报告之后,甘粕冬马面露难色。
「在那里呀,稍微有点难搞,华侨系的帮派——暗中存在许多秘密结社之类的组织……我们的业界都称那边为治外法权的租界,如果委员会的成员傻傻涉入其中的话,大概会被灌完水泥,直接扔进东京湾吧。」
「那我直接过去的话……?」
「草剃先生的话,当然就没问题,大家都会举起双手,不是欢迎就是投降,但是两位魔王如果在大都会·横滨的中心展开接近战的话,那就不是什么顺利的剧情展开了……」
他似乎处在很微妙的地方。
毫无疑问,他是为了监视东京湾的『岛』而选上这块土地。
另外,桂妮薇亚和兰斯洛特依然行踪不明。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对神祖和神的组合。因为亚雷克的关系,他们变得更加神出鬼没,除了咒术或灵力搜索之外没有任何寻找手段,再说目前的情形也称不上是顺遂。
因此,护堂现在能做的就只剩下『为了紧急时刻而待机』。
连假结束后的数日,就只能等待了,这时候万里谷佑理也回来了。
现在是十一月后半的一个星期五。
放学后,护堂坐着地下铁朝虎之门赶去。
佑理昨晚打电话通知她已经归国了,抵达她身为媛巫女守护的七雄神社,为了消除长途旅程还有滥用灵视带来的疲惫,她说这一个礼拜都会向学校请假。
「就结论而言,我没有完全看透兰斯洛特卿的神格。」
和护堂见面后,佑理首先说道。
在七雄神社内某间社务所,两人在一间房间里对坐。
「是啊,你昨天也在电话中提到了这点。」
护堂点点头,即便佑理拥有灵视,也没有解开谜团。
要说自己没有失望,那肯定是在说谎,但是护堂反而很高兴,也很感谢进行现场调查媛巫女和公主。
没有全部看透,反过来说就是已经用灵视看透他一部分的本质了。
「你知道了什么?」
「在那之后,我和公主就前往布列塔尼,前往被先代和当代的桂妮薇亚大人当成根据地的森林,小镇,城市以及修道院旧址之类的地方晃了一下。」
「……修道院,编辑亚瑟王传说的那帮人根据地吗……」
森林、小镇、城市暂且不谈,修道院这个词来得非常突然,不过护堂已经知道了个中环节——亚历山大·嘉斯柯因解开的中世纪阴谋。
「然后,我们去了一趟保加利亚。」
「保加利亚?为什么要去那里?」
位于法国西北的中欧小国。因为跟法国接壤,所以也方便过去。
但是为什么要去那边?护堂有些疑惑。
「不久之前,兰斯洛特卿好像在那边的色雷斯平原降临过,我和公主大人一起去参观了被兰斯洛特卿的权能凿出的陨石坑。」
回想起军神兰斯洛特的单骑驱驰,护堂点了点头。
被那招直击的话,的确能钻出一、两个陨石坑。
「为什么要在那种地方开大洞呢?」
「据传古代色雷斯是斯基泰人,萨尔马提亚人的势力范围,说不定是因为那层关系,才与兰斯洛特卿结缘。」
解说异国之神的佑理穿着自衣红袴,一身正统的巫女装束。
「幸好我得到了几点提醒,首先兰斯洛特卿是萨尔马提亚人崇拜的军神,然后桂妮薇亚大人的前世是与兰斯洛特卿一同被崇拜的地母神……」
「本来就是关系相近的神,所以到现在也还在合作啊。」
「应该是这样。那两位以『不顺从之神』之姿从地面上显现并再会,然后就一起行动了,之后我又用灵视看到『最后之王』的出现,二人加入其麾下。然而……」
说到这里,佑理稍微顿了一下。
「即便如此也看不到兰斯洛特的脸,他都一直甲胄里。」
「他一直穿着甲胄之类的东西吗?」
「是的,他是什么属性的神,我大致都看到了,但是甲胄的里面就没有办法了,我总觉得不知道这一点,恐怕无法了解到他的真实……」
佑理难过地叹了口气。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希望能看到他暴露在装甲之外的身姿。」
那是件从头顶到脚底都守护住的完全铠,想脱下来似乎得花上一番功夫。
也不得不这么做了,护堂点头道谢。
「我知道了,万里谷。谢谢你。查到这些已经足够了,下次见到那家伙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把他那一身白盔甲都拆下来看看的。」
听到这里,媛巫女像小巧的樱花绽放般地『噗』一声微笑出来。
「不用谢我,这也是为了护堂同学……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护堂不由得想要抱住眼前这位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媛巫女。
因为身边有着太多魅力过人的美女,护堂都会刻意禁欲,警告自己不要对她们抱有不轨的想法。
不过佑理有时会粉碎护堂这种决心。
正常情况下都很温柔,偶尔会变得严厉的大和抚子美少女,她能在不煽动护堂警戒心的状况下,一点一滴拉近自己与护堂的距离。
假如说艾莉卡是在花园中力压群芳,华丽绽开的大朵椿花。
璃璃亚娜便是纯白清晰,又有着大片花瓣的百合。
惠那的话,可能是色彩鲜艳又富有野性的兰花。
与其他少女相比,佑理绝对不是显眼的花,虽然美丽程度上没有差距,但是她不会去强调自己的魅力,也没有与群芳争艳的意欲。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令人着迷。
再次注意到这点,护堂脸红了起来。
「护堂同学,你怎么了吗?」
另一方面,没有察觉到他这些思绪的佑理清秀地微笑。
「呃……没、没事。」
「那就好……话说回来,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可以听听吗?」
佑理突然改变话题,护堂当然不会拒绝,马上点了点头。
「…………那、那个……」
话却完全没有说出口,佑理因为害羞变得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怎么了?不用顾忌什么,说出来吧,我和万里谷之间都已经是这种关系了。」
「我,我和护堂同学之间的关系……?是、是的,是这样没错。」
为了让伙伴放心,护堂点了点头。
然而佑理的脸却红到了脖子,她还是低着头没有看向护堂的脸,而是不断注视他盘腿而座的双脚。
顺带一提,佑理理所当然是维持正坐的姿势。
「十分抱歉,明明是我自己要说的……但,但是请您体谅,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难启齿,而且现在没有逼迫而来的战斗,也说不上是紧急时期……」
说话速度变快的佑理非常可爱,但是这话题似乎是会没完没了。
护堂手搭在她肩上说:
「不必顾虑,这次也辛苦你了,我也想替你做些什么啊。」
「是、是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嘴上说着不客气,但佑理还是十分犹豫。
「那个……虽然没有完全看透,但我对兰斯洛特卿的知识也有已经相当了解,那、那么要不要做呢?」
佑理总算开口询问了。
「要做什么啊?」
「就、就是什么时候……要进行教授的意思……」
教授=利用咒术进行的知识传达。
但是一般的咒术对护堂等弑神者没有效果,必须要经口中摄取,通过口腔将咒术注入体内。
护堂想到这一条绝对的规则时,脸也不禁红了起来。
没错,既然借用了佑理的灵视,最后也得进行那一步骤了。
「啊……不过没有看清楚兰斯洛特全貌的话,应该不能造出『剑』才对,现在就教授的话,是不是还太早了一点……!」
「可、可是!谁知道今后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呢!?」
看到狼狈的护堂要回避自己的请求,佑理罕见地大声起来。
「说不定您和兰斯洛特卿发生战斗的时候,会碰上我不在你身边的情况……!我认为事先做好准备是理所当然的!」
「是,是这样啊,但是用魔法之类的手段传授的知识,也很快就从脑海里忘掉吧!?」
两人都是在一时冲动下提出的主张,护堂和佑理都探出身体。
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
「我认为忘记的话,到时候再教一次就好。不、不论如何,那也是必要的行为。为此我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不只是脸,佑理连脖子都红了。
认真的态度又隐约为媛巫女增添魅惑感,切实体会到被极度清纯的美少女索求的感受,护堂不禁咽下口水。
会想要回应也没办法。
再加上现在和室里只有两个人,纸门也关得很牢靠。
神职人员们也如同护堂拜访时的惯例,不会随便接近这一带,两个人的手只差一点点就会互相触碰。
护堂和佑理的视线落到榻榻米上之后发现到这一点。
「也、也对,只是因为战斗需要……吧。」
「没、没错,我认为这是绝对必要的……」
细语的两人分别看向对方的脸。
二人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彼此都闪烁犹如共犯般的光芒。
护堂把手伸了出去,佑理也做出同样动作,两个人的手交织在一起,紧张而出汗的媛巫女手掌十分惹人怜爱,护堂轻轻握住,佑理也紧紧地回握。
「以我和护堂的关系,做这种事情也没有问题……吧?」
「啊,对啊,对……吧……」
脸和脸接近,两人像是亲密地细语。
就在二人闭上眼睛,准备用嘴唇去确认对方的感触时——
手机铃声响起,而且还是护堂和佑理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是艾莉卡。」
「是璃璃亚娜小姐打来的。」
护堂看了原本放在口袋中的手机,佑理检查放在手边的手机,分别说出来电者的名字。没办法,只能接了。
无论哪边都是认真的性格,没办法忽视,两人把手机拿到耳边。
「什么事,艾莉卡?」
『看看外面,我们刚刚也到这里了。』
「……到了?」
『是啊,你就照我说的,出来看看就一目了然啰♪』
不会吧……护堂看向一尘不染的纸门,对面也传来相似的对话,佑理也惊愕地看着那边。
喀一声把门拉开,确实一目了然。
在七雄神社境内,艾莉卡微笑的同时,璃璃亚娜稍稍皱起眉头,可能是直接从学校来到这里的,两个人还都穿着制服。
2
「慎重起见就让我再说一次,我反而是反对这次行动喔。」
一开口,艾莉卡就朗朗说明。
「佑理这些日子也很辛苦,让她稍微偷跑一下也算是女人的度量,这些我也和璃璃说过了,我不会专程跑来种社妨碍你们。」
「虽然你嘴巴这么讲,艾莉卡,先指出有偷跑可能的是你喔。」
璃璃亚娜反驳旧友兼宿敌。
「放学后就迅速消失的草剃护堂,还有已经回国却缺席的万里谷佑理,你说这是什么状况显而易见,我还坚持主张『这是错误推理也说不定』啊。」
「但是结果就如我想的一样,你看。」
艾莉卡指的是身处和室内的护堂与佑理。
二人的手还牵在一起,两人慌慌张张把手拿开。
「最近完全变成『女人』的佑理,还有容许范围越来越宽的护堂,这种情景下,发展成只有两人独处的情景——反正有着大义名分,很容易知道会变成这样,这不是很简单的方程式吗?」
「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算是我的愚昧。」
听着骑士们的对话,护堂和佑理互相使了使眼色。
两个人都红着脸,内心非常动摇,烦恼该说什么理由才好,都被眼前的状况难倒了。
「草剃护堂,这是个好机会,我有些话要说。」
听到璃璃亚娜凛冽的开场白,护堂不由得挺直腰杆。
「你也差不多该注意到,你是个和多位女子同时展开恋情的花花公子了。」
「等……等等!我什么时候变成那种人了!?」
护堂发自内心地呐喊,但是璃璃亚娜则是沉痛地摇了摇头。
艾莉卡则是说出「算啦,他就是这种人啦」耸耸肩,佑理用别有深意的眼神凝视,大家似乎都有些意见。
「请你保持安静,身边存在数名女性,被问到谁比较重要、要保护谁时,会毫不犹豫回答『全部』的人没有资格反驳。」
「哇。」
璃璃亚娜的忠告直直刺中护堂的内心。
瞬间就想到好几个例子,这就是自作自受吗……
「再说,我想差不多也到了要重新正视和顺应这种情况的时候了,你如果处于异常的状况时,会将那个异常化解吸收,并且在不知不觉中觉得这些举动再自然不过,显然这是你持有的稀有才能。」
「重、重新正视和顺应!?」
「是的,嗯,因为你会在不知不觉中自然顺应下去……但是现在有好几个问题也是事实,要我一一指正出来给你听吗?」
璃璃亚娜脸变得紧绷。
那个凛冽的美丽让护堂吞下反驳的话。
「其实我不是不让你和佑理进行『仪式』,但是做出这种事的话……你得把事前和事后的经过完完整整告诉我。」
「告告告诉你!?」
「或者,不要那么干脆就被发现,而是用更巧妙的方式隐藏起来。不然的话,那个……无论如何我也会产生和嫉妒心相似、与骑士身分不符的负面感情——」
璃璃亚娜害羞起来。
所谓和嫉妒心相似的感情,就是嫉妒吧,她羞耻的表情已经明白表现出来了,也就是说,要就告诉全部的人,不然就是要偷偷绝对不能被发现——?
难度真高啊。
被强加上一个高中生难以回应的期望,护堂一阵错愕。
我不觉得自己有顺应这种难关的才能啊……
「还有一点,就是与我们的家属相关的。」
璃璃亚娜接着说道。
「艾莉卡的叔父保罗·布兰德里卿,你有见过吧?」
「喔,是那个很帅的大叔吧,我在义大利和他有一面之缘,是个很棒的人。」
身为艾莉卡少数亲人的叔父,总之他很有男人味是件好事。
但是护堂开始疑惑,为什么现在要提起他呢?
「那个……我想不光只有艾莉卡的家人,假如你也能来见见我家人的话,我会非常高兴,果然没有被家人承认的话,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也就是那一回事呀,想要介绍自己家人的意思?
护堂焦躁不安,他也不是觉得不行,和这些共同经历大小事件的少女家人们见面、打个招呼之类的应该没关系,无论如何,这也是自己应该要去做的事。
「让家人和护堂见面……吗!?」
旁边的佑理错愕地自言自语。
「虽、虽然你已经和妹妹光见过面了,却还没有见过我的双亲和祖父母……不过该怎么办才好?介绍当代的弑神者和他们见面的话,家人肯定会非常动摇,本来万里谷家族的门第就不是十分气派……」
嘴巴虽然困惑地说着怎么办才好,佑里眼神却闪闪发亮,难道会与她们全部的家人见面吗?
腹中突然有阵寒意扩散——
就在护堂被困于奇妙的压力时,手机收到了一封信件。
打开来确认,是明日香寄过来的。『差不多该履行上次的约定了吧?我今天有空喔。』短短的讯息。
之后,护堂和明日香约好见面地点,离开了七雄神社。
亚雷克和桂妮薇亚双方都没有动静,离护堂登台的时间还早——
于是艾莉卡等人送护堂出来。
『嗯,最近也太忙了,稍微忘掉这些麻烦事情,享受一下日常的生活也无妨,只要不远行的话,就算发生什么事都能立即应对。』
艾莉卡是这么说的。
的确,一直防备紧急事态也令人异常疲惫。
『对了,要不然就大家一起去吧?』
一时兴起提议之后,少女们却面面相觑看着对方,她们都对草剃护堂迟钝之处叹气,仿佛看到她们受不了的傻眼表情,是自己的错觉吗?
『虽然是个很诱人的邀请,但还是不要吧,这对德永明日香也不好意思。』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不会介意。』
『不,上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对我和艾莉卡有点敬而远之。』
『也是……难得有机会,我也想把关于兰斯洛特卿的知识告诉艾莉卡同学和璃璃亚娜同学,今天就请您去和老朋友相聚一下。』
听到璃璃亚娜拒绝,佑理赶紧说出如同新妻要老公好好休息的话,护堂接受了她们的好意,一个人出门了。
时间是接近周末的星期五晚上六点,见面处是上野站前。
明日香和护堂都是文京区根津的住民。若是要购物,就会把附近的上野(根据商品不同也可能是秋叶原)当成第一选择。
「嗨。」
「太慢了,你迟到二十秒了。」
这便是在上野站的不忍口见面之后的招呼。
护堂冷淡以对,因为迟到几秒而恶言相向的明日香也差不多,但是他们是心灵相通的朋友,这就足够了。顺便一提,这位青梅竹马穿着连戴帽式外套和毛衣,搭配牛仔裤这种没什么装饰气息的穿着。
不过如果明日香打扮得漂漂亮亮赴约,护堂反而会觉得困惑。
「那就快点去买东西,你决定好要送什么礼物吗?」
「没有,还没想好。」
「你这家伙真是靠不住,那就开个作战会议,说说看静花她喜欢什么?」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不中用也要有个限度呀,你这个废柴大哥!」
「等等……上回她在家里找到一瓶老妈拿回来的九十年代德国酒,然后美味地喝光了,和我跟爷爷一起。」
「别把特殊过头的草剃家生活,当成是平凡的家族生活啦!」
被明日香瞪了一下,护堂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没办法,这种话不能够讲出来,他没想到要送出一件让妹妹毕生难忘的礼物,或是带给妹妹什么惊喜之类的演出。
「不用去找那种太奇怪的东西,选个过得去的礼物就够了。」
「你这家伙真是的,这种心态居然能那么受女性欢迎。某方面而言,这是我人生中最感到惊愕的事情。」
这个保守的主意让明日香叹气,护堂忍不住回嘴:
「我没有那么受欢迎吧?」
「吵死了!你不受欢迎的声明可信度根本就是零,这是我从幼稚园时代就知道的事情,有其祖父必有其孙,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什么是有其祖父必有其孙,别忽视我的个性就下结论啊!」
「什么叫乱下结论!讲出这些话的人,都是从以前就认识一朗爷爷和你的旧识!」
两个人斗起嘴来,就像鞭炮霹啪作响。
好久没这样和明日香说话了,虽然到中学为止都一直和她同校,但是到了高中就分开,从那之后就没有再这样过了。
硬要举例的话,就像是和艾莉卡斗嘴一样。
但是那种干脆俐落的感觉,就只有和明日香一起时才能感受到。
「话说回来,我认识一个受欢迎到困扰,是个真正的女性杀手喔,要不要去和那个人请教一下呢?」
回想起沙耶宫馨的武勇事迹,护堂说出这句话。
嗯,就算谘询对象不是『他』而是『她』这种性别差异的问题,也不会成为障碍。
「你的交友关系最近越来越古怪了……我驳回这个意见,不能光靠别人,要用我们自己的力量解决才可以!」
「啊,等一下,其实我已经有接受援助了。」
听过事情原委的艾莉卡、佑理、和璃璃亚娜,都给了自己小小的援助。
护堂这番话让明日香惊讶地「咦?」了一声。
「她们知道我要和你见面?」
「是呀,刚才告诉她们了。」
「她……她们居然还允许你出来呀。」
「什么允不允许的,她们还心情愉悦地把我送了出来。」
嗯,虽然她们表情有些微妙,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事情。
但是对于护堂的话,明日香只是用僵硬的表情回答:「说、说得也是。」
接着她若有所思地用错愕的表情喃喃自语。
「也、也就是说,我现在落后到无缘争前几名的其他区了,所以她们认为不必提防我,甚至不做任何牵制也没关系……呜,虽然这样很好,总感觉心里平静不下来……不过,我本来就没本钱能和那个艾莉卡小姐争高下……」
明日香不断用着护堂听不见的音量在自言自语着。
「你怎么了?」
「唔,没事!」
「话说回来,上次你和艾莉卡见面的时候,样子也很奇怪啊。」
这位青梅竹马是个「不错的家伙」,艾莉卡也是个社交名人。
怀疑她们的关系是不是有什么奇怪发展。为了慎重起见,护堂发问:
「难道你讨厌艾莉卡?虽然那家伙爱乱出风头,实际也很引人注目,其实是个相当懂事,而且有趣的女孩,我觉得她可以和你相处得很好。」
「啊,不是不是,我没有讨厌艾莉卡小姐,完全没有。」
明日香有些惊慌地把手在面前乱挥。
「事实上是相反,那个人『个性不错』吧?」
明日香是个『不错的家伙』而艾莉卡有个『不错的个性』,这种说法倒是没错。
说得真是贴切啊,护堂有点钦佩。
「如果能和她交流的话,我也觉得会很有趣,光是看她的脸和穿着就不会觉得无聊。还有能和真世阿姨一较高下的十几岁女孩,全世界大概也只有艾莉卡了。」
「唔……是没错啦。」
母亲·草剃真世。提到这个名字,不禁让护堂也点点头。
「万里谷小姐也好璃璃亚娜小姐也罢,都绝对没办法和你母亲一较高下,在这层含义上,我也认为艾莉卡小姐很有趣,但是该怎么形容才好……」
说到这里,青梅竹马露出有点悲伤的神色。
「像你这样的家伙身边,果然都是一些超出常理的女孩子吧?为此我想了很多,只是这样子而已,所以我不会在意的,下次再见面的话,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
「……是这样吗?」
「这是你不明白的少女心,微妙的心理喔,比起那个,资金增加是个好消息,差不多该把任务完成了。」
明日香用俐落的语气催促护堂开始行动。
那之后的两小时里,二人逛着在上野的商店。
买下的东西是一个大小合适的包包,因为设计大方,所以拿到哪里都不会困扰。
两人不挑笨拙的奇招,而是选择稳健的战术。
礼物没有交给护堂保管,而是交给明日香。
放在草剃家的话,说不定会被静花发现到这个礼物,这是为了保证给她小小的惊喜所付出的用心。
「已经这个时候了,找地方吃饭吧,我请客当成谢礼。」
「是可以啊,不过你也不用请客啦。如果欠了你人情,我会连睡觉都不安稳。」
「那就照你的意思,好久没去的那家咖哩料理店怎么样?」
「难道是国中时候去过好几次的那家店!?」
「是啊,就是我爷爷认识的那个巴基斯坦人开的店。」
「跳过!那个人看到你爷爷或是你的话,就会毫无顾虑用乌尔都语讲话,拿出只有巴基斯坦人才能看到的隐藏菜单,并且端出当地风味的超辣乡土料理,太有国际风情了!」
「那是那里的优点啊。是家相当有特色的店吧?」
「那种特色根本没有必要!好好做出迎合日本人口味的普通咖哩就好了,再说我不要那种特别待遇!」
二人毫无顾忌地斗嘴与恶言相向。
这样并不会惹护堂生气,明日香也没有很认真,两个旧识有意无意地乐在其中争论起来。
星期五晚上的上野街道非常热闹。
这里也有很多外国人,所以有个一头蜂蜜色头发,拥有天蓝色瞳孔的白人少女出现的话,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奇妙的情景,但是她明显与众不同。
——美丽,那是一个有着脱颖而出的美丽,是个十多岁的少女。
她将一头蓬松的蜂蜜色秀发剪裁成短发造形,身材又高又细,相貌犹如天使般精致,比任何事物都更加澄澈。
拥有和夜晚的繁华街道完全不符的自然透明感。
就如吹拂过草原的凉风,或是是画破长空的蔚蓝。
那就是带有这种气氛的美貌,另外她还做出奇特的打扮——用稍显邋遢的披风包住身体,而且是连帽式的。
犹如流浪者般的装扮反而更凸显她的美貌——
可是到底为什么?护堂觉得很不可思议。
「明日香,你看,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咦,是谁?喔……那个漂亮的女人啊,嗯……」
商业站附近的大路上。
异常清爽的白人美少女正在交通路口等待红绿灯。
被看向那里的护堂一说,明日香才注意到那位少文的存在,而且周围的人们也没有人看向那位少女。仔细想想的话,他们不是放弃注目这位超出常理的美少女机会,而是根本没有察觉她的存在。
就好像正常人不会特意去注意路旁的石头。
也没人会对吹拂而过的风特别关注。
谁都没有特别把目光投向少女。这个诡异感——难道是那些家伙?但是,护堂心中没有涌出斗志的话,肉体也不会有力量。
也就是说,自己不是遇到神。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少女,护堂凝视着等待红灯的少女。
接着——
少女突然回头,跟护堂视线相对。
她微微一笑。
这笑容就是像是吹拂在草原上混着光芒的清风,
接着往这边走近。
「终于找着你了,我的命运之人呀。」
美少女用着和其清新脱俗美貌相配的声音,
她呢喃自语。
3
「我命运中的男人啊,理当与我共享同一宿命的少年啊……现在,我确信了,我是为了与您相逢才旅行至此。」
说出一口流利的日本语,披着外套的美少女如此说着。
「您也应该是一样,感觉到我才是自己宿命中的对手,胸中因为我的存在兴奋无比、热血沸腾了吧?呵呵呵,我都知道喔。」
她的语调夸张又做作,就算不愿意,也会使人想起众神。
然而身为弑神者的草剃护堂身心没有任何暗示与神相遇的征兆,难道她是神祖的伙伴?
「你……叫什么名字?」
「嗯?我不知道,不,或许该说是忘记了。」
奇妙的少女平淡地回答。
「忘记了?」
「是啊。实际上关于我的本性,待在这里的理由……全部都忘记了,这几天就在这里徘徊,只凭着激情支撑着这副身躯,呵呵。」
「这是怎么回事?」
「我在想着一定会相见的某人,确信那个人才是我宿命中的对手,于是我就在这里静静地燃烧。」
隔着外套的布,少女将胸口压了过来。
就算隔着厚厚的布料,仍然能够看出丰满乳房的隆起,明明身材纤细,女性特有的部位却又十分丰满。
但是比起这些事情——
自称记忆丧失的美少女,不会是普通人,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果然是神祖吧?在护堂用锐利的眼光盯着少女时——
「等、等一下,护堂,你真的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吗?」
明日香插嘴进来,似乎是在怀疑。
护堂慌忙点头辩解:
「是、是啊,无论是见面或对话,现在都是第一次。」
「说是这么说,她现在正在热烈求爱喔,也就是说,对方是一见钟情?而且还是外国人,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哪里都是这么不可理喻!」
「咦?一见钟情?」
「刚才那女孩说的话,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是这样吗?被明日香愤然指出的护堂有些意外。
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反而正如这位奇妙少女的宣告——
护堂注视少女。
那位没有名字和记忆的少女也凝视回来。
视线与视线相碰、眼光与眼光相冲、灵魂与灵魂相撞,护堂心中开始振奋了,不自主地让护堂觉得自己和这个女人有种不明的羁绊存在。
「呵呵……真是令人难耐,您的眼眸让我无法忍受,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让我燥热的存在,这个事实……使我非常兴奋啊。」
少女的瞳孔里闪烁像是渴求恋人般的情欲之火。
但只是相像而已,护堂非常明白,他察觉到对方渴望的东西。
不过明日香大概不行,一直保持会被误解的状态可能会变得很麻烦,就在护堂考虑用适当的理由解释的时候,他吓到了。
让他吓到的是青梅竹马的提问。
「喂……护堂。这只是我猜的,你该不会和这个人吵架了吧?」
不愧是从幼稚园就认识的旧识。
从态度和表情就能慢慢隐约观察出护堂的亢奋情绪,护堂一边为明日香的慧眼咋舌,一边马上说:
「别说傻话,这个人好像有着很复杂的事情,我稍微和她沟通看着,必要的话我会叫警察或是熟人询问的,你可以先回去吗?」
不能把明日香也卷入其中,这是因为关心而想出的权宜之计。
「所谓熟人,是你和你爷爷那些奇怪的朋友之类的?」
「是啊,没错……不对,先不谈爷爷,我觉得我的朋友不会很奇怪。」
「是的是的,这点我们先放在一边。」
明日香叹了口大气。
「嗯,你也有不方便被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的朋友吧?我就拿着买好的东西走啰,不过啊,护堂。」
纸袋里装着刚才买好要送给静花的礼物。
明日香从护堂手里抢过那个之后发出宣言。
「你虽然常说自己是个和平主义者,紧急时刻却常常做出过激的事情,所以我还是要在这里提醒你。听好,绝对不可以牵涉到什么乱来的纠纷里!请你至少记住这一点!」
从青梅竹马那里得到值得感谢的忠告。
但是能够办到吗?护堂用有些高傲的态度对丧失记忆的少女下达了『到那边去吧』的指令。少女在微笑之后,默默跟了上来。
「我问你,难道你是神吗?」
「谁知道呢?我没有那种感觉。」
「还是神祖?我听说她们的外型都很接近小女孩。」
「……所以?」
护堂一边走着,一边唐突地连续发问。
不过少女却平淡地聆听着这些会让人哑口无言的问题,最后只给出毫无意义的回答。
两个人来到了上野公园,这片土地内有着上野动物园、国立科学博物馆、西洋美术馆、有名的不忍池等等,是个拥有非常广阔土地的恩赐公园。
「我现在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人潮很少会经过的公园夜道上。
和护堂并排走着的少女喃喃自语。
「但是在我全是空白的记忆深处,也有稍微可以想到的光景……被白星引导的我,还有被黑星引导的某人,那人便是有朝一日终将与我一决雌雄,把彼此引导至死亡的究极敌手,这是铭刻在我千疮百孔灵魂上的情景。」
「……咦?」
听到她这段意外的细语,护堂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少女也站在原地,用对立的目光直视护堂。
「被黑星笼罩的人,便是我的命运之人,然后我的灵魂告诉我那便是您,您的生死和我的生死紧紧相连、密不可分。」
「难道你……不会吧,你是兰斯洛特……吗?」
白色恒星的神刀,与黑色破灭的神刀对峙的死斗。
护堂错愕地对说出这个无法忘怀情景的少女发问。
「兰斯——洛……?」
接着,与众不同的少女脸僵住了。
少女深远的瞳孔气息开始变得强烈,如同吹拂草原的凉风般美貌涌现出超然的庄严,最后她的嘴唇变成了微笑的形状。
护堂的身心涨起力量,呼应神的气息,护堂进入了战斗态势。
「呵、呵呵呵……是啊,不,其实吾相信,吾的命运之人呀,你肯定会记起吾身为骑士时的名字,并且念了出来,于是吾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咒缚也解开了……」
「什么!?」
她竟然是被自己唤醒,护堂心中大吃一惊。
兰斯洛特·杜·拉克,以清爽又奇行的男性形象示人的白色军神,杀死雅典娜的桂妮薇亚叔叔……本来应当如此。
「等一下!就连声音都不一样,你别胡说了!」
过去在白色铠甲中发出的是男性的美声。
现在护堂听到的是美丽的女中音,是个惹人怜爱的少女声音。
「此处并非战场,吾亦脱下了甲胄,偶尔展示本来的声音也无不可吧?」
「本,本来!?这才是你天生的嗓音吗!」
面对错愕的护堂,顶着兰斯洛特名号的少女「嗯」一声点点头。
没错,这是与那位军神相似的端庄动作。
「咦?你该不会是男装女装吧?」
「真是无礼,脱去甲胄的吾是美丽的骑马民族女王,没有伪装成女性的必要,你真是个不懂对女性礼仪的粗野之人呀。」
「咦咦咦!?」
被美少女反过来吐槽,护堂忍不住抱头惨叫。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呃,但她不是泛泛之辈这点倒是一早就看出来了。
但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告知这种事!
不过,没有不可思议或是可疑的感觉,眼前的美少女的所作所为、言行,还有感觉——要形容的话,全部都和兰斯洛特·杜·拉克一样。
「可是到刚才为止,我都没有那种与神相会的蠢蠢欲动感呀!?」
「为了不让你警戒,吾使用『狂奔』的咒缚封印自己的神格和记忆——替自己加上了直到与你重逢为止,都会失去吾身为神的各字和记忆的诅咒。」
美丽的兰斯洛特对着护堂一笑。
「用咒缚封印记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魔法?」
「呵呵呵,那是怂恿为了满足沉眠在心灵的欲望这个情绪,让其失控的咒缚,那不光是能让人狂暴的术式,为了可以让人舍弃理性和品格,专心不停狂奔,所以也能对内心做出一些调整,就像吾这次的手法一样。」
护堂理解了。就是一种像是精神操作,或是催眠之类的东西吧。
本以为她只是善于骑士风格的突击,没想到居然还留了这一手……不,为了欲望而失控的话,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突击的一种。
「本来是野人的我,不擅长在宫廷担任骑士,我偶尔会给自己加上这种咒缚,不过也曾发生跑出宫外的事情。呵呵呵,好久没有这么做过了。」
听见微笑的兰斯洛特说出的话,护堂想起了一个名字。
没错,乌鲁斯拉格纳也和她一样。
「你没听过『圆桌武士物语』?那是由先代桂妮薇亚策画,由修道士们散布开来的故事。还费尽苦心把吾推为『最强的骑士』。嗯,就算如此也无法粉饰吾身为一介狂暴武人的事实啊。」
一开始和乌鲁斯拉格纳相遇时,他也失去了记忆和神的性质。
把东方的军神变成那样的是腓尼基的神王梅尔卡托,兰斯洛特也用了自己的权能做出了相同的事情。
在理解的瞬间,兰斯洛特突然逼近。
护堂被抱住了,被上衣的布料缠住,头也被兰斯洛特的手抚摸。
「吾甚至忘了自己是神,但是吾挂念着命运之敌的你,因此不停徘徊,相信终将于你再会。然后,总算能够实现愿望了……」
糟糕。护堂咋舌不已。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放松了警戒,护堂猛然想要摆脱兰斯洛特的束缚,集中全身的力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兰斯洛特的美貌渐渐迫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清爽的美少女嘴唇夺走了护堂的唇。
「为了我的爱子,吾必将讨伐亚历山大·嘉斯柯因,但是他是难以捉摸的大敌,是个吾无法夸口能轻言取胜的敌手,所以草剃护堂唷,结合吾与您的力量,一起粉碎加斯科因吧,事成之后,我们再举行两人宿命中的生死之战!」
这是狂奔的咒缚吗——?护堂吞了口气。
弑神者的身心都被兰斯洛特的权能纠缠。
可怕的强制力,理性和人格都朝着狂暴的方面加速,无法抵抗,也无法驱赶,血液开始沸腾,心中像火炎一样开始燃烧。
没错,得先打到嘉斯柯因,之后一定要和这个女人一决胜负。
做好决定的护堂嘴唇变成狰狞的形状,他露出微笑。
「带我到桂妮薇亚那里,要开始准备了。」
「明白了,吾的命运之人呀。」
在结束誓约之吻后,白色军神温顺地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