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四月中旬某日夜晚,遭到七人组袭击的护堂得知了义大利发生这些纷扰事态。
另外,袭击小组的成员任务失败,似乎打算朝东南亚或是南美的方向逃亡,不知是否在等着这次事件冷却下来。
「……感觉就跟罪犯一样。」
「嗯,境遇相似。」
受尽皮肉之痛的护堂,伤口在说话的同时就痊愈了。
瘀青也好内出血也罢,全都毫无痕迹痊愈了,连疼痛也没有,不如说被卷进『山猪』破坏行为的七人组才是遍体鳞伤。和那一伙人告别之后,护堂拿出笔记本。
那是记录如何拨打国际电话的笔记本,护堂边看着从日本打到义大利的顺序,边操作手机。
就算通话费很贵,这也是无可奈何的。无论如何都得和艾莉卡通上话才行——这么想着的同时,他将手机放到耳朵旁,并且等待一段时间。
铃声在耳边回响,完全没人接听。就在护堂快要放弃的时候:
『会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也就是说你知道现况了。』
护堂听到的当然是艾莉卡的声音。
『请让我把这句话说在先头,护堂,你说自己是和平主义者这一点,真的是天大的谎言。』
「什么意思?」
『就算是我们下属组织派的人,也不会在任务失败后做出吐露我和组织名称的事情,然而你现在却打电话过来了,一定是让他们见识到绝对的力量差距,让他们心生畏惧了。』
「……先别说这个,切入正题,听说有个叫什么来着的家伙,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命令。」
才不过打一通电话,竟然被艾莉卡猜到这么多事。
艾莉卡的才智似乎无懈可击,护堂以稍显强硬的方式改变了话题。
『是萨尔巴特雷·多尼大人,诞生于义大利的第六位弑神者,君临南欧魔术社会的盟主。』
「盟主……就像大头目一样的人物?」
『虽然是个欠缺优雅的表达,事实就是如此,不过萨尔巴特雷卿却统而不治,他采取的是不以麻烦的支配手法束缚南欧的魔术师,而是要求我们南欧全部的魔术师以畏惧的心态来服侍他。』
「是在巴勒莫机场遇到的那位老兄吧?他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
护堂说出心中最大的疑问后,艾莉卡非常忧郁地说明:
『那时,他对你说出了「决斗」的要求吧?那不是什么玩笑话,他是认真的,但是护堂拒绝了,这就是理由。』
听见超出预想的回答,哑口无言的护堂只能说出一句「咦?」
『我想他应该对草剃护堂这位弑神者非常感兴趣,想要真枪实弹和你打一场,不过你却毫不客气拒绝他了……』
「等一下,艾莉卡,你讲的话有点奇怪呀。」
『我讲的话没有什么地方奇怪,因为奇怪的是萨尔巴特雷卿脑袋里的东西。』
「你毫不留情地说出了很狠的形容词啊……」
护堂回忆起和皮安奇发生冲突的一幕。
那时艾莉卡委婉地声明,萨尔巴特雷某某是个笨蛋一事。
「也就是说,那家伙是个常识说不通的笨蛋吗?」
『不使用修辞性的形容来讲的话,就是你说的那样,稍微有勇气与正义的人待在那人身边都会毫不犹豫用「笨蛋」或「白痴」形容他。』
「为什么要捧那种家伙当头目啊!?」
『我们没有办法啊,谁叫他是弑神者。毫无疑问地,他也是位杀神的勇士!而且,愚钝并不与器量的大小有矛盾冲突喔。』
艾莉卡的声音开始认真起来,护堂陷入了沉默。
『那家伙的确是个不通常理的愚材,但同时也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就算以世界上所有的魔术师、一切的武力挑战他,也丝毫没有能胜过那家伙的可能性,萨尔巴特雷·多尼这个人便是这么可怕的怪物。』
说出破格的评价,艾莉卡进一步解释。
『那个,护堂,如果你打算深入追究这个事件——不,你还是不要和我们扯上关系,就这样平静在东京生活就好。』
被对方突然臆测自己的行为,护堂皱起眉头。
『也许像这类的不远之客来访,你还会碰上几次,不过你只要随便打发他们就可以了,以你的力量来说,就算他们很烦,但应该也不难应付。』
「喂……」
察觉到艾莉卡她的想法,护堂有点讶异。
『听好了,这是攸关生死的分歧点,义大利发生的事情全都是梦,请你把那些从脑中忘个一干二净,然后只想着过着平稳的生活就好。』
「梅尔卡托那时候,你明明就说只能一战呀!」
『那时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是这次对手是萨尔巴特雷卿,所以你还有机会可以逃避,然后这是最大的忠告,不要再次踏上义大利——不,欧洲的土地了。』
从严肃的语气中可以感觉到艾莉卡的认真。
『你踏上的话,萨尔巴特雷卿会兴奋到舔舌对你拔刀相向,而且我们《赤铜黑十字》也已经被下要用蛮力将你拘束并且带回他身旁的严厉命令,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艾莉卡也会与我为敌吗?」
『这也是不得已的,虽然你也是弑神者,立场上和萨尔巴特雷卿同等……但我们是义大利的结社,只要盟主下达严令,就不得不去优先执行。』
艾莉卡以淡淡、不加感情的语气说明。
『因此,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其实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事情,也会被当成问题行为……不过没关系,不和你好好道别的话,那就太令人过意不去了。』
「什么到此为止的,艾莉卡,等一下!」
『永别了,草剃护堂。虽然与你相处的日子短暂,但那段时间的回忆都像鲜明的印象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
电话被挂断了,即使再打过去,她也不会接了吧?护堂叹了口气。
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跟艾莉卡说的一样隐居度日?的确是个聪明的选择,安全、平稳以及踏实,但是……
「别开玩笑了,我哪能在这种情况下放任事态发展下去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询问艾莉卡到底打算怎么做。
他的脑海中已经渐渐构思出一个大概的计画,之后还应该听听一些对于事件详细的人们意见,再进行一些修正。
在义大利结交到的朋友,不是只有艾莉卡而已——
计画开始实行的时候,已经是四月的最后一周了。
日本的黄金周刚刚开始,身为高中生的草剃护堂也得到了久违的长假。
他将把这些时间利用在远在东京千里之外的西方大陆上,因为坐飞机来这个地方需要花上足足十二小时。
时差是八小时,到达马尔彭萨机场的时候刚刚过中午。
护堂鞭策着因为时差而酸懒的身体搭上电车,虽然这座都市的线路就只有三条,比起东京要少了许多,但是各条路线依然非常复杂地交错着。
不过,现在的护堂没有任何语言障碍。
一边向往来的路人或是工作人员问路,一边坐着电车的护堂,花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目的地中央车站。虽然护堂乘坐的是地铁,但是除此之外,几乎所有的国内线路、国际列车都在这里聚集,好像一共有二十四个月台。
「不愧是比萨丁岛和西西里岛还要都市化的地方……」
护堂沉不住气。
因为住在东京,护堂对大都市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里现代的都市景色却与欧洲古都般的哥德或是罗马式的街景能够自然地共存。
而且,这个小镇上还有令人怀念的路面电车。
灰色的街道上,一、两辆橘色的电车正在缓慢行进。
在日本见不到的风景中,护堂寻找着目标建筑,虽然也有搭计程车这个手段,不过这是一趟目标不明朗的旅程,节约也不会不好。
……顺带一提,这次的旅费护堂本来打算自掏腰包的。
但是他向萨巴里尼老先生商量时,他居然就准备好了机票(而且是头等舱!),打算当成礼物送给自己,护堂惶恐地在电话中拒绝的时候说:
『您不必推辞。相信您应该知道,老子最不缺的东西就是钱!』
就被他海派的流氓作风回绝,于是只能感激收下对方的好意,但是在自己的拼命拜托下,总算把座位变成了经济舱……
老人还把『草剃护堂』的情报在义大利的渗透度告诉他。
『西西里岛和萨丁岛的魔术师受到您的勒令,岛上发生的事情才会被这样传达,我们都很贯彻那个命令,因此在义大利本土,草剃护堂的情报还只是以未确认情报的形式传播。除了艾莉卡·布兰德里的《赤铜黑十字》以外。』
接着,他提出『事到如今的话,我也伸手帮忙……』的请求,护堂很慎重地拒绝了。
另外,护堂现在之所以在寻找目标中的大楼,是另一个谘询对象告诉他的。
护堂和家里随时都有网路连线和电脑的璐克蕾琪雅·索拉,透过视讯聊天进行了一场「作战会议」。
『你想和艾莉卡大小姐的结社《赤铜黑十字》接触的话,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到他们本部的大楼。』
「秘密结社会有什么本部吗?」
『那是和圣殿骑士团的系谱有关连、渊源颇深的结社喔,那个骑士团并非单纯的武装集团,也是世界第一个运营金融业的组织,是银行的开山祖师,为了争夺他们创造的亿万财富,法王菲利普四世甚至不惜毁灭了骑士团。』
「是这样啊……」
『末裔之一的《赤铜黑十字》对外也是使用财团的形像,实际上,还是经营多种事业的优秀企业,然后代表保罗·布兰德里先生——也就是抚养艾莉卡大小姐的叔父,便是《赤铜黑十字》的总帅,是位传说中的骑士。』
拥有佣懒气息和官能般肢体的美女形容对方。
将璐克蕾琪雅的话记在心底的护堂,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在中央站周围的办公街上游晃,最后终于找到了目标的那栋大厦。
那是栋十五层楼高的豪华建筑,出入大厅的都是一些西装笔挺的男女。
身为高中生,而且明显是不同人种的日本人走进了那栋建筑,虽然这是需要一些胆量的行为,护堂毫不犹豫地实行。
走过一尘不染的大楼的入口,正对面便是接待处。
护堂微笑着对坐在那里的中年女性说:
「能不能请你以最快的速度转告保罗·布兰德里先生,就说草剃护堂来到米兰了,因为我会逗留在这个街上一段时间,你就过来完成你的任务,想把我带到萨尔巴特雷·多尼那里去的话,要做好赌命的觉悟,就麻烦你这样转告他。」
这是护堂参考璐克蕾琪雅的建议,刻意说出的挑拨话语。
传达完毕之后,护堂也不等中年女性的回答便离开接待处。过程中,看到防盗用的录影机的他,还用力对着镜头狠狠瞪上一眼,才缓缓走出大楼。
之后就只能即兴演出了。
难得来到这个地方,就来真正四处观光一下吧,护堂踏出步伐。
2
护堂从距中央车站四站的主教座堂站走下地铁。
主教座堂——也就是天主教的教堂。
这里是为了向主许愿、为主高唱赞歌的圣域,总之就是一座壮丽而美观的宗教建筑,在内部装潢方面,米兰的这座大教堂也是更胜其他教堂。
「嗯,就算是无视基本直接推进到应用篇,也没什么意义。」
于是,护堂走进参观米兰观光的必去景点——大教堂了。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哥德式建筑,用地内有近一百五十座尖塔,最高的一座超过了一百公尺,以及超过二百个以上的雕刻装饰,壮丽到完全可以令人接受这是花费近五百年岁月才落成的伟大建筑。
在萨丁岛和西西里岛,护堂也曾经见过主教座堂。
但是两边比较之下,这里的格局的确相差很大。
赞叹一阵子,护堂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他一边想着该到哪里用餐,一边在大街上散步,这时一股起士的香气飘入鼻腔。
循着香味看去,只见一间像蔬菜店般的店家前面,有一群站在那里吃面包之类东西的人,要进去那种有着正经装潢的店家有点麻烦,就决定排队买这个颇有人气的现烤披萨,和众人一起站着吃。
在半月形的松软面团里夹着不少起士和番茄酱。
护堂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是在吃完了热呼呼的垃圾食品后。
脖子有一种刺痒感,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是被谁盯上了,难道对方打算在大街上发动袭击吗?护堂环视周围。行人很多,四周热闹非凡。
护堂的所有权能都会带给周围影响。
或许得去更加宽广——更加容易大展身手的地方,护堂再次踏出步伐,幸好他已经有了目的地,正好,下一个要去的地点是个十分理想的地方。
他一只手拿着地图走了二十分钟左右,看到了一座用红砖砌成的城堡。
那是斯福尔扎古堡。
那曾经是在十五世纪时,统治米兰的斯福尔扎家族的居所,文艺复兴时期的李奥纳多·达文西也曾经参与过室内装修,这座城堡之前的广场非常宽阔,而且与米兰面积最大的赛姆皮昂公园相邻。
护堂原本打算走过城堡,直接进入公园。
他在城堡正前方等着红绿灯,米兰也像其他大都市一样,交通流量很大,护堂眼前车水马龙,这时,对面驶来的一辆大型RV车突然加速,朝着护堂直直撞来!
「呃?」
看着加速撞来的大型车,护堂错愕了。
然后他也明白了,欧洲的魔术相关人士好像把弑神者看得跟怪兽一样,而且弑神者对他们擅长的魔术几乎是免疫的。
想要用『蛮力』对付这种对手的话,当然也会使出这种手段。
总之要先保护自己。
避开——不对,迎击,护堂瞬间判断,不知不觉中,『公牛』已经可以使用了,重量级的格斗家不能当成对象,但对手是食人虎或是RV车就没有问题——使用条件非常严苛。
无论如何,护堂现在全身都充满无穷无尽的怪力,他伸出双手。
用双手插进RV车的骨架,完全停下车体,用上全身的力量——
「喝啊啊啊啊啊啊!」
护堂用双手高高举起重达两吨的RV车。
浮在空中的四个轮胎不停空转浪费动力,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脸部因为恐惧而痉挛。
护堂把RV车倒放在人行道上。
因为接触到地面的是车顶,所以四个轮子依旧空转,车内的司机以倒着的姿势画出十字,做好了某种觉悟。
附近的人们基本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因为眼前的光景太过荒唐,他们无法体认为现实,不论老幼、黑人白人或是东方人,现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唯一在近处的男子呢喃:
「好厉害……」
但是也存在看起来不怎么惊讶的人,斯福尔扎古堡前面广场、十字路口、路旁等地,确实都有男子以锐利的眼光在注视着护堂的蛮力。
这样的话——护堂『喀』一声拉开RV车驾驶席那边的车门。
「那个,不好意思,您是那个赤铜什么会的人吗?」
他对倒坐着的司机问话。因为对方是年长者,所以他自然使用尊敬的语气。
「总之,我要去那个城堡,我会在那里和你们交手,请您也把这个讯息告诉您的同伴。」
对方人很多的话,就不太能按照原本计画走进公园了,一人要压制多人的话,还是开阔的地方比较好下手。
「还有,先对城里的人进行避难动作,这事交给你们没有问题吧?」
巴勒莫的萨巴里尼他们就做到了。
比他们势力更大的艾莉卡同伴,应该也能办到。嗯,虽然护堂也有想到那次和米兰这里情况不同,是临时才拜托他们的,可能在准备时间上也不够之类的问题,但是就当不知道吧。
听到这个要求,开来RV车的中年男子连忙点头。
与其说他是『向魔王弑神者挑战的勇者』,不如说是『受上面的指示莽撞出战的小卒』,不禁让人替他感伤。
之后护堂离开RV车,跑到了几十公尺处的斯福尔扎古堡里。
她正待在房间里,用魔术看着远方发生的事情。
这是在童话里是相当流行的场景,譬如说,魔女的水晶球正映照出远方发生的事件之类的……
现在艾莉卡看着的影像就和那种场景一模一样。
不过映出影像的是一个超大型的液晶电视。
使用不方便但是怀旧风情浓厚的水晶球是艾莉卡的嗜好,但是同伴的大骑士们不认同她的作法,而是希望她使用更加简便的道具。
——这里是《赤铜黑十字》本部大厦十楼,干部专用的『待命室』。
这是只有到达大骑士位阶的人才可以使用的房间,除了有撞球台、飞镖和西洋棋等娱乐设施之外,还准备了私人吧台。
『呀啊啊啊啊啊!』
画面声中,一位艾莉卡熟识的少年正生龙活虎地跃动着。
他将大型汽车举起,打开门,宣言『在斯福尔扎古堡战斗』之后便走掉了,恐怕是不想给周围的人们添麻烦。
明明也有不进行战斗的这个选项——
艾莉卡对少年居然粗枝大叶到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有些无奈。
「在我等因为萨尔巴特雷卿的无理取闹伤透脑筋的时候,另外一个弑神者居然自己跑来了,简直就是如同恶梦般的现实啊……」
发出感叹的是大骑士之一,克拉瑞斯。
他面貌端正,留着很引人注目的光头,是位荷兰出身的黑人。
三十一岁。俱备着实力、经验、见识,是《赤铜黑十字》实质上的骑士领导。但因为不是义大利国籍,所以他没有继承领导的称号『深红恶魔』。
「那也没办法吧,对手可是魔王弑神者啊。」
以粗鲁口气抱怨的人,是詹那洛·凯滋。
虽然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粗野男子,却是位擅长使剑和魔术的大骑士,南义大利出身,是与艾莉卡争夺『深红恶魔』之位的对手。
虽然还很年轻,但是他有一副留着胡子的老脸,说他像三十多岁也可以。
「如果没有那种挨打了,就要加五倍奉还回去的个性,应该不会想要和神战斗……」
「萨尔巴特雷卿的敕命,『汝等,以全力将草剃护堂引至吾处』。」
克拉瑞斯脸色阴沉地抱怨。
「要我愚蠢地去执行这道命命,并且和第七位弑神者战斗这种事……简直荒唐至极,我们在假装执行的同时,搜索那个男人的预定也……」
「现在,萨尔巴特雷卿正待在米兰。居然在这个节骨眼闯了进来,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过去了,因为是在『王』的面前……我说克拉瑞斯啊。」
凯滋用与大骑士不相称的方式说着。
虽然艾莉卡不喜欢凯滋这一点,但他对自己其实也是半斤八两,凯滋常常对艾莉卡故作优雅的态度不满。
「搜索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萨丽巴特雷卿那边的监视者……不,他的管家安德烈·里培拉还是行踪不明。」
克拉瑞斯毫不在意地修正成监视者。
「他最后一次被目击到刚好是两个礼拜之前,正好是我们《赤铜黑十字》接到那个敕命的前一天啊。」
「那真相不就大白了!」
凯滋粗鲁地大叫。
「那个认真的男人不在的话,肯定是萨尔巴特雷卿想要摆脱束缚呀!」
「没错,里培拉的消息是在接受萨尔巴特雷卿的指示,前往巴勒莫的伊特鲁里亚遗迹时中断的……恐怕,事件就是在那里发生,我想应该是萨尔巴特雷卿派人将里培拉绑架监禁——」
听到二人的叹息,艾莉卡慢慢开口: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萨尔巴特雷卿就几乎达成目的了,或许这几天就能看到平安无事的安德烈卿了。」
在席中,她还是第一次发言。大概是因为『禁闭中』而故意保持沉默,听见的克拉瑞斯皱起眉头。
「这么一来,魔王之间的决斗不就要开始了。」
「虽然萨尔巴特雷卿是思虑不周的人,但不可思议地也是一位做事很实在的人,现在,他正为了会发生什么变动而滞留在米兰准备。」
萨尔巴特雷·多尼的根据地是义大利中部的托斯卡纳州。
他没有属于自己的手下军团,只有少数亲信和一把剑在身旁,悠然自得过着每一天。需要部下时,他只要随便和结社吩咐一声,便能暂时性指挥他们。
这次,扮演那个角色的是《赤铜黑十字》。
因为他拿出『因为你们布兰德里家大小姐服侍了草剃护堂』这个理由,所以无法拒绝。
顺带一提,爱人之类的事情当然没有让伙伴们知道,因为护堂的命令,萨丁岛和西西里的魔术师们都没有公开关于这事的详细情况。
所以,艾莉卡也对「爱人关系」这一点缄口不言。
「但是,公主,你也说过了。第七位魔王想战斗时,会替自己找理由。」
克拉瑞斯称布兰德里家的大小姐为『公主』,对艾莉卡来说,这位秃头的荷兰人是战术、战略、政治的老师。
「是啊,被动应战还好,但是个不太容易主动进攻的人。」
「……现在他不就主动攻过来了。」
凯滋指着电视中映出的年轻魔王。
「那点就是他扭曲的地方,基本上他是个很压抑自己的人,可是只要稍微找到能将战斗正当化的理由,他马上就会转换成战斗状态。」
「要是这样的话,那未来真是不堪设恕……」
这时,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起来,克拉瑞斯接起来讲了几十秒。
「坏消息,萨尔巴特雷卿离开他所住的饭店了。」
「我也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对了,斯福尔扎古堡内部和周边地区的避难状况如何了?」
大液晶银幕上映出斯福尔扎古堡内部的影像。
曾经是贵族居所的城内现在变成美术馆,追着跑进这个地方的草剃护堂,四十名《赤铜黑十字》的骑士突入进去。
『汝等,以全力将草剃护堂引至吾处。』
为了完成敕命,克拉瑞斯派出了敢死队。
另外,他们还接到了『没有必要拼命,只要看起来很卖命就可以』这道密令,这是极机密事项。
「按照那边等待和指定的时间点联络各个方面,现在,借警察之手开始封锁城堡四周,还有邻近的赛姆皮昂公园,以及城内——」
克拉瑞斯看着城堡中的混战小声嘀咕:
「因为快到闭馆时间的关系,一般游客已经没有那么多了,避难的诱导应该比较容易,那边,也派了比较机灵一点的人过去,应该能够顺利办好……希望事情能这么顺利。」
护堂狂暴的打法粗鲁至极。
他对想要使用蛮力抓住自己的战斗集团,使用『公牛』的怪力拔下哥德式建筑的柱子,像电风扇一样挥舞,还用单手投掷出比人还高大的大理石像,看到敌人有飞行道具——枪的时候,他还轻轻松松抱了厚达两公尺多的石板当成盾牌……
可是这场战斗是战斗的门外汉和千锤百练的专业人士。
在这种场地对决的话,专业侧会占有压倒性的优势,然而事实恰好相反,就如同艾莉卡的预想一样。
「也就是说,公主……现在正是弑神者大人发挥真本事的时候吧?」
「没错,他不可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他觉得没完没了的话,就会立即出下一招,也许他是一个『战斗』的门外汉,但是在『战术』的方面却是意外的高手唷——」
就在解说的时候,不吉的预想就被猜中了。
电视里的斯福尔扎古堡上空,出现了一头漆黑的巨兽。
3
跑进斯福尔扎古堡内的护堂靠着怪力胡来。
但是,坚持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他正渐渐被逼到绝境。
在用怪力支撑着的期间,城内的一般人与工作人员们就在不知不觉中不见了……所以他忍不住这么做了,就是在被逼到「快要有危险了!?」时,将『山猪』召唤出来。
如果要将这座城轰飞的话(顺便连同碍事的家伙一起),就如同翻茶几一样简单。
所以『山猪』就突然在斯福尔扎吉堡上空显现。
体长二十公尺的黑色神兽直接自由落下,『山猪』的腹部猛烈撞击上城中的塔楼部分,这一击让整座城都激烈摇晃。
降落到地面上的『山猪』,随心所欲地以头槌和身体撞击城墙。
城又理所当然再次猛烈晃动,斯福尔扎古堡的石材和砖头都不断被粉碎、吹飞,过不了多久整座城都会崩塌,而且还有那个咆吼。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是伴随着冲击波的威胁叫喊声,这样连『山猪』接触不到的地方都会被豪迈地吹飞了,城的全面崩塌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你们要命的话,就赶快逃跑吧!」
护堂向城内的袭击者们大叫。
不过,或许没这个必要。他们都已经不约而同地开始逃命了。其实是很有统率性的避难行动。但是在逃命的家伙每个人都是认真的模样。绝对不是那种保留实力而轻松退场的感觉……
接着在他们之后,护堂自己也朝城外奔去。
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向『山猪』发送了『别那么认真地破坏!』的意念,意外地似乎有些效果,感觉这次的暴动比之前要温驯不少,在这期间护堂总算逃了出来。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石材,倾倒的柱子和墙壁已经够让他伤脑筋了。
「还以为这次死定了,真的……」
跑出到城外的护堂喘了口气。
在他的背后,终于能全力全开的『山猪』欢喜地不停跃动,红褐色的斯福尔扎古堡渐渐化为瓦砾山。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咆吼响彻四周。
发出犹如获得胜利的雄叫,『山猪』像是感到满足般消失了。
残留下来的,就只有被破坏殆尽的中世纪古城。
就在护堂边说「我怎么让它做出这种事」边想要抱头苦恼时——他动作停下来了。
金发的青年正在靠近,一张有些印象的英俊脸庞,虽然身材削瘦,却有一副经过锻练的运动型肉体,穿着居家风的衬衫、休闲裤、运动胶鞋的打扮,肩上背着细长的圆筒形盒子。
这是与魔王萨尔巴特雷·多尼的第二次会面。
「好久不见啦,你还闹得挺凶啊,草剃护堂,你果然是我所想的那种男人喔!」
两人视线刚对上,多尼就笑了起来,而且居然对自己眨了眨眼。
这时护堂不知道,能正确记住只见过一次面的人全名,并且正确无误说了出来,这对『剑之王』来说是多难得的例外,但是有件事实就算不用别人告诉自己,他也能够推敲出来。
这个男人看来是真的相当中意草剃护堂。
「你不是因为我逃避和你一决胜负,所以就生气了?」
很自然地没有使用敬语,而是用粗鲁的口气。
对方年纪比自己大,可是为什么会有种『同辈』的感觉呢?没有分谁上谁下的。这个男人和自己是完完全全的对等关系——
「那只是骗人啦,我不过是假装生气,这样大家才能按照我的希望行动。」
多尼望了一眼正在城外待机的《赤铜黑十字》成员们。
只是被多尼瞄了一下,他们的脚步就已经向后退却,虽然他老是被人评论为笨蛋白痴,却出乎意外地有着威风凛凛的王者风范。
不愧是会让艾莉卡她们畏惧的男人,不是个普通的笨蛋而已。
「不过,真的是太好了,之前见面的时候,我就有感觉。你大概会是那种有人主动积极一点,就会冷淡逃避的男人。」
「主动积极?你在说什么啊?」
「你看你,我不是邀你和我决斗吗?然而,你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明明对你有那种『稍微去那边比试一下吧?』『好啊,那就来战吧?』的期待啊。」
「别将决斗说成像是邀请人下围棋或将棋好不好!」
「喔,你是指日本的战棋游戏吧?我觉得两者很像啊,对我来说,拔剑决斗和星期五晚上下西洋棋没有什么不同。」
对于护堂的指正,多尼四两拨千金带过去了。
他是个就算吐槽也没用的傻子。
「不过,你主动来义大利真是太好了,就算我直接去日本,你也不会理睬我吧。」
「等一下,就算地点在义大利,我也不打算接受你的决斗邀请!」
「是这样吗?你甚至还特意远渡重洋过来。看起来就是有那种——以牙还牙,以决斗状还决斗状……那种亢奋的心情不是吗?」
无意间被他说中了,真是个麻烦的笨蛋啊。
护堂不由得想要整天叫苦。
「你现在和西西里那时候不同,已经愿意好好和我沟通了,不枉我辛苦设下那么多诡计。」
多尼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他以某种同伴意识,而且像是遇到罕见同伴的眼神凝视护堂。
「对了,稍微坦率一点会比较好喔,你可以再更加挑衅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就和我决斗看看吧,一定会很有趣。」
说完话的多尼打开圆筒形的盒子,拿出放在里头的『剑』。
——剑!?护堂目瞪口呆,那的确是把入鞘的长剑,虽然艾莉卡她们可以轻易地以魔术呼唤出来,不过多尼似乎是特意随身携带。
「口才不好的我不太能用话语求爱,所以现在就让你用身体体会,我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护堂,我对你发誓,我一定会让你的内心燃起火焰,想要和我一决胜负的!」
「你明明就说了那么多话,不要自称口才不好呀!」
「不对,我口才的确很笨拙,比起手上这个的话,我嘴上功夫果然还是不好,还是挥剑比较轻松简单。」
多尼将长剑抽了出来。
刀身长度为八十公分左右,是把有着双面刀刃、做工扎实的剑,不过和艾莉卡的魔剑狮王之心比较起来的话,就会给人等级相差很大的感觉,是件就算外行人也看得出的粗糙量产装备感。
但是看到拿起剑的多尼,护堂打了个冷颤。
他没有摆出架式,只是以无力垂下的右手拿着剑而己,似乎连攻击和防御的意图都没有,看起来就一副自甘堕落的模样。
然而却毫无理由地可怕,护堂吓到背后发凉。
护堂瞬间弯下腰,大大展开双脚,就像灵敏防守三游间的内野手般的姿势,这不是考虑过后做出的行动,而是如果不这么做就很危险了,他顺着本能的引导,采取自己所知最有防备性的姿态。
「真了不起,很棒的直觉,虽然像我们这样身为弑神者的人,多多少少有着『野兽』的成分……不过你在这方面似乎特别敏锐,与那个巴尔干的老头子很相似喔,嗯。」
多尼轻松地感叹,护堂却不这么想。
来到义大利之前就先从璐克蕾琪雅口中知道了这个男人的事情。
她说,这个被称为『剑之王』的剑术家,代表性的权能是『切裂一切的魔剑』和『钢之肉体』,现在的护堂即将要体验到他可怕的地方!
——终于来了,多尼以剑发出斩击……应该是这样。
可是护堂却看不见,多尼的手腕跟剑都如同海市唇楼般晃动,最后消失了,护堂在成为了弑神者以后,依靠荒唐无比的集中力得到了能够看穿各种各样猛速的动态视力发挥不了效果。
剑消失了——不,在看起来像是消失了的瞬间,护堂就向斜后方跳跃。
要是没有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死,毫无理由如此认为,在没有助跑之下最大限度地向后方瞬间跳起。
下一瞬间,恐怕是就连0.1秒都不到的下一瞬间。
刚才为止护堂待的空间,被横扫过来的剑一直线斩裂——他是有这种感觉,因为出剑的手法和剑都模糊不清,所以不能直接断言。
「哈哈哈!真是厉害,要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剑就想接下来、那种『持续练剑三十年♪』的大叔也会被一刀两断,不过果然对你行不通,这样才算得上是我的同类喔!」
明明被目标躲开了,多尼却还是露出开朗的笑容。
护堂总算注意到他笑着的瞳孔里隐藏的一个阴影,这正是这个金发的美男子并非单纯又乐天的笨蛋的最好证据。
「无论修行几十年,有多少才能都好,弱小的人大致上都还是很弱小,天生就强大的生物,就算不特意去学习什么都会强大,没错,就是要与这样强大的敌人战斗才称得上是锻练!」
「萨尔巴特雷·多尼,告诉我一件事,你刚才那招是魔法还是什么?」
护堂虽然直觉到那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还是先问了一下。
「就是你使用了魔法迷惑对手的眼睛,让对方很难看清楚剑的意思。」
「怎么可能,不是我在自夸,我连超初级的魔术都不会使用,完全没有才能,什么都记不住。」
多尼又回到垂下手拿剑的自甘堕落姿势。
没错。这就是剑士萨尔巴特雷·多尼的架势,大概是钟摆式打法和龙卷风投法一样,只有累积了遥不可及的锻练后之天才才能到达,自己独特的原创方式。
不可能一直持续避开那个攻击的——护堂非常确定这点。
另一方面,多尼毫无顾忌地朝斯福尔扎古堡的残骸走去。
刚才被『山猪』粉碎的历史性建筑,虽然原来的形态已经不复见,却不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被整个粉碎。城墙四处都崩塌了,中央部的塔被整个翻倒,不过还是保留能让人回忆往昔模样的程度。
总之多尼就是在感觉『半坏』的残骸前开口:
「你的权能我已经见识过了,那也看看我的吧——我在这起誓,我,不允许我切不断的东西存在。」
他静静低语,同时可怕的咒力从多尼的右腕上爆发出来。
护堂吓得瞪大眼睛,金发帅男身穿的半袖衬衫,那没有被遮住的右腕变成了『银色』。
光辉闪耀的白银,不是涂上了颜料。
多尼的手臂居然化为白银素材的雕像。
「这把剑是能砍断、切开地上一切事物的无敌之刃!护堂,这就是我的权能!」
并非只是宣言,还是操纵咒力的言灵。
多尼以银之右腕将长剑刺入斯福尔扎古堡的城墙上。
瞬间,萨尔巴特雷·多尼的权能发动,咒力从多尼的右臂转移到剑身上,再传入大半毁坏的城壁上。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
这是一个异常的景象,不过是被剑尖稍微插进去而已,半坏状态的城堡建筑物上,就已经在一瞬间被刻上无数的切痕。
仔细数数所有剑痕的数量,说不定会有几百条。
但是已经没有这么做的机会了,被刻上无数剑痕、呈现半坏状态的斯福尔扎古堡,被直接切成七零八落了。
不是被粉碎。
细小——被斩裂至小石子程度左右的碎片稀落掉下。
『萨尔巴特雷·多尼以魔剑的权能斩断一切』。
理解到这一点的护堂咽了一口气。
只用了一刀,就能将城壁斩成碎片的斩击。要是吃下了这样的攻击,就算是弑神者荒唐的强韧肉体都会被一刀两断,或是被大切八块而死。
而且以护堂的情况来说,又出现了一个更麻烦的问题。
其实在见到多尼的剑技之后,护堂就暗自思考——要是以骆驼的化身的话,应该会有办法对抗才对。
那个与食人虎进行格斗战都能取胜的荒唐无比格斗能力。
要使用这个化身的话,必须得身先负重伤,但是多尼的魔剑却是到达一剑必杀的领域,要是用身体接下来的话,护堂还没有能够使出『骆驼』就会当场死亡了。同时也代表想靠『牡羊』的超恢复也办不到——
多尼迅速接近颤抖不已的护堂,步法轻盈无比。
就像是仙人踏云一样,用着轻快又玄妙的步法逼近他警戒的敌人——草剃护堂。
由于对方太过轻盈的步伐,让护堂的反应慢了一拍。
等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陷入多尼手上大剑的攻击范围内了。
然后剑就消失,那把宛如海市蜃楼般的虚幻太刀。
护堂已经没有能够躲避的时间——到此为止吗?不,还有对抗梅尔卡托的闪电时所用的『凤』。
超高速的攻击袭来时,才能够使用的神速化身。
护堂的视觉、感觉、思考都超加速,与其相反的,周围的一切都在减速。
拜此所赐,护堂总算看穿了多尼的剑法,金发的剑客正想要从下向上使出逆袈裟斩。
护堂依靠『凤』的神速横向移动,躲开了这次攻击。
不愧是超加速的状态,居然能毫无危险地避开剑击,护堂接着打算直接以右拳打在多尼的心窝上,虽然自己是菜鸟,对方是剑术高手,不过要是速度差距这么大的话,应该能做出单方面的攻击。
这么想的他接着攻击,但是护堂却大吃一惊。
应该揍进多尼心窝上的拳头大大偏向右方,打到空气,目测完全错误,而且多尼还对吃惊的护堂说:
『喔……你的权能很有趣啊,不只能够召唤种兽,还可以使出亚雷克那样的加速能力,虽然好像有些限制,不过可以做到好多事情啊。』
多尼似乎发现了护堂做的事情,他开朗地笑了笑。
他的声音就像是从远方传来的呼声,是种不可思议的响声。
『但是很可惜。只是速度快的话,我全部都能看透喔。』
什么!?对方毫不在乎说的这句话让护堂觉得很可怕。
『我有稍微特别锻练眼力的方式……认真凝视降下的雨水,然后看准其中的一滴。如果能做到的话,接下来就是斩击,练到将目标那一滴一刀两断的话,就是及格了。』
护堂对于这种不知道出自哪本剑豪小说里的情节哑口无言。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如果是这个怪物的话,就一定能办得到这种事,要多加注意!
『这种眼力在中华武侠小说里大概是被叫心眼的绝窍?我是自学领悟出来的,不太清楚,不过知道要怎么以最短最小的剑法砍中斩击对象的要领后,就能以这样的感觉办到了!』
开朗笑着的多尼将剑一直线突刺。
这招突刺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
才刚觉得他要进入突刺的姿势时,在接下来的瞬间,多尼已经是结束剑的突刺体势,简直就像快转一样。
那是朝护堂的身体正中央——目标心窝发出的突刺。
护堂以神速侧跳闪避,打算用全速躲避,不过稍微迟了一点,长剑的剑锋已经来到了护堂的侧腹处,微微刺了进去。
要是一般情况来说,也不过是小伤罢了。
可是寄宿于剑锋上的『魔剑』之力贯通护堂的右侧腹。
「唔————!」
噗!鲜血喷出,剧痛游走在侧上。
多尼在痛苦喘息的护堂面前若无其事地说:
『要是能稍微再切进去一点的话,就可以直接把你大切八块或是一刀两断了,稍微有点可惜,不过接下来我不会再失手了。』
换句话说,就是有不会再失手的自信——将神速斩裂的自信。
明白到这二点的瞬间,护堂就下定决心。
继续战斗下去也只会被他砍死而已,只能将神速的优势发挥在其他地方。
护堂忍耐剧痛用全速奔跑。
不介意被对方看到自己逃跑的背影用全速逃跑,虽然多尼的追击很可怕,但是这时反而不应该回头,如果这么做的话,速度就会降下来了……为了保住性命,护堂完全没有回头持续奔走。
「要是还有退路的话,就在被逼到走投无路之前撤退重整态势……直觉不错啊,嗅得到胜败的气息,而且有经过好好盘算。」
对于敌人面对胜负时的直觉发出赞叹之后,多尼将剑插进了地面。
没有打算马上就追上去,那种等同闪电般快速的极速,是无法一直持续维持的,反正过一阵子动作就会慢下来。
暂时就让《赤铜黑十字》那些人去追就好了……
刚才不过是第一回合,还要好好享受这场切磋,不,不如应该说好戏现在才要开始——多尼的嘴角自然而然地歪曲起来。
4
「第一战是萨尔巴特雷卿的压倒性胜利。」
透过电视观看完两王之间的对峙,克拉瑞斯拿出了手机,似乎收到了邮件,他凝视着细小的液晶银幕发出呢喃。
「有什么事吗?」
「有来自公园那边的骑士们发来的报告,据说萨尔巴特雷卿向我们下达了『追踪草剃护堂』的指示。」
「真是的,他真的是喜欢任意妄为的王……」
听完情况之后,凯滋不禁抱怨。
「差不多该是我们前往现场的时候了,追踪受伤的魔王大人这件事会有点危险,因为那就和野兽一样,在受伤时被追赶就会变得危险,根本不是普通骑士们能应付的。」
两位同僚正在对谈,不过艾莉卡没有参与对话,她一个人陷入沉思当中。
(护堂,你太倒霉了——活该。)
很严厉的评论,不过艾莉卡的表情却很平静。
如果将这么欠缺教养的想法表现出来的话,会丢了贵妇人的面子。
(真是的,明明就已经劝告过你了,居然无视劝告来到米兰,你这次的失态会彻底让人大失所望唷。)
毒舌,而且难以说是华丽的词汇在艾莉卡的内心中盘据着。
她以完美的自制力制止自己将话说出口,同时开始思考,由于护堂来了米兰,带给《赤铜黑十字》很大的麻烦,其实只要能再稍微能争取一些时间的话就——
找出安德烈·里培拉的所在地,将他救出来,便能让他恢复萨尔巴特雷·多尼的监护人职务,之后只要等待多尼胡闹完后,艾莉卡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护堂却搞砸了这个计画。
(他这个人真的是一点也不机灵!)
(由于弑神者的禁口令还有效的关系,西西里岛上的事情没有被传到外面,这样正好,和他之间的缘分就在今天结束了,我怎么能和那么傻的人再有什么瓜葛,反正被萨尔巴特雷卿砍到的话,那也和死没有什么分别了。)
(没错,事态变成那样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萨尔巴特雷·多尼挥舞的大刀是真正的魔剑。
即使不能一刀两断,也能给对手难以痊愈的魔性之伤,而且他还使用了『凤』的化身,那就会面临和上次一样的副作用。真是的,再来他就只能像条败家犬般惨死……
没错,惨死,草剃护堂已经没有活路了。
确定这点的瞬间,艾莉卡吓了一跳,胸口像是被紧紧揪住,胃里像是被不知道什么冰冷的东西倒进去一样——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胸口的鼓动非常快,心脏如同响起的警铃般跳动。
他会死,就算以『牡羊』的化身逃脱困境,接下来也会不知道会昏迷几小时。
等到他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
「艾莉卡啊,你不是和那位日本的王相处过一段时间吗?」
凯滋的声音让艾莉卡吓一跳。为了自己的面子,当然不能让他发现到这件事。
她只是优美地扬起眉毛,摆出一副「你想说什么?」的表情。
「你这样好像有点无情啊,我不会说你是他的同伴,但是帮他打气一下也没关系吧?」
「詹那洛,你不要胡说八道。」
克拉瑞斯静静地责备。
「由于公主在萨丁岛和西西里岛帮助了草剃护堂的关系,才让萨尔巴特雷卿有了干涉我们的绝佳藉口。」
「是啦。」
「既然卿在不好的方面上很中意他的话,我们就已经不能够再和那位第七个魔王殿下合作了,对于我们《赤铜黑十字》来说,最适合的发展是——」
克拉瑞斯边说边将手在自己的脖子上画了一下。
「草剃护堂接下来会被萨尔巴特雷卿一剑毙命,在出现比现在更大的纠纷之前,能让他平稳死去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说得就像是解读西洋棋的发展一样,艾莉卡也有同样的想法。
没错,这是对组织最有利的结果,对艾莉卡和《赤铜黑十字》来说,草剃护堂的存在只会是个阻碍。
就算他是『王』,却是居所离义大利非常遥远的日本人。
而且,他还没有做好要接受别人的侍奉与忠诚的准备,所以就算自己这边再怎么竭忠尽力,能得到的利益也很少。
更不用说,身边还有比起他来说更要接近的『剑之王』君临……
克拉瑞斯的发言完全正确、合理、比起什么理由都要有说服力。
——事情明明就是这样。
为什么呢?艾莉卡觉得自己很奇怪,又感受到胸口像是被揪住的感觉,像是自己快要面临什么难以承受的悲剧一样。
「但是,那位王可是个日本人喔!」
另一方面,凯滋却作出奇怪的反驳。
「对我来说,那个国家是个圣域,其实我现在刚好有带DVD啊,你们要不要看看呢?那是将真正的魔法,无论何时都是些许的勇气加上温柔的这一点,告诉我们这些大人们的名作,看一下不会损失什么的。」
「我完全没有看日本幼儿向动画的心情……」
「……嗯,我也一样。」
艾莉卡冷淡地说道,接着离开座位。
「你要去哪里呢,公主?」
「我稍微有点不舒服,我就先回去房间里继续关『禁闭』好了,看来也没有需要我出场的紧急事态。」
「说什么关禁闭,不过是自己在刷性子而已。」
凯滋皱了皱眉头,克拉瑞斯只是大方地耸肩示意,艾莉卡没有受到阻止就从待命室里出去了。
其实……艾莉卡本身就处于被监视的立场。
无论怎么说她也是陪在草剃护堂身边时间最久的人,担任辅助他的角色,说不定会帮忙走投无路的草剃护堂——会被别人这么怀疑也是无可奈何的立场,可是同僚们却放任着艾莉卡。
没错,他不是萨尔巴特雷·多尼,帮忙草剃护堂完全得不到好处,艾莉卡不会不明白这点——他们是这么想的。
艾莉卡随意漫步,不知不觉间走向了本部大楼的一楼大厅。
以往回去的时候总是会叫车来接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没有这么做,她走出了大厦,开始漫步在米兰的公司街上。
路上,艾莉卡吓到了好几次,都是在和黑发的东洋人擦身而过的时候,明明那不可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少年,可是她却每次都会去确认对方的脸。
——回神的艾莉卡取出了某件物品。
为了以防万一从萨巴里尼馆里采集了一些,一直放在玻璃瓶里保管,只要有这个东西就能追踪到他的所在位置了……
「你想去哪里呢,艾莉卡·布兰德里?」
耳熟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有个高大的人就在面前。
轮廓清晰的美男子,会使人联想到大卫像那样的强壮身躯,身穿着敞开的体面西装,他的名字是保罗·布兰德里。
身为艾莉卡监护人的《赤铜黑十字》总帅。
「以前我也说过了,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总有一天将会站在结社顶点的人。」
「嗯,我还记得,叔父大人。」
要说是叔父和侄女之间谈笑的话,却有点作态的谈话。
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艾莉卡和叔父之间的日常对话,对她来说已经生活中的一幕了,两人远离了热闹的米兰大街,来到附近的公园里交谈。
「还有一点,虽然这件事不需要刻意去提,你对我来说就如同是亲生女儿一样。不过要自认为是父亲的话,会有一点年纪过轻的问题。」
明明还有几年就要进入不惑之年的保罗,却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还很年轻,尽管他是个人品高尚之人,可是在这方面却是这么固执。
英雄般的叔父有着这样的一面,艾莉卡不禁微笑以对。
「是啊,因为有叔父大人的慈爱和薰陶,才会成就现在的我。」
「被你这么说的话,我充满骄傲呀,话说回来,艾莉卡,看到现在的你,就会让我想起十几年前的自己。」
「嗯,叔父大人年轻的时候,指的是青年时代吗?」
「……现在我的岁数也够年轻了,就算被称为青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想你有一天也会明白这一点,算了,暂且不谈这个。」
艾莉卡只是稍微表现出附和的样子之后,保罗说道: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过剩自信的鲁莽小鬼,因此得到的教训就是在偶然前去英格兰时,吃到了很多没有必要的苦头……」
「在那边遭受到的苦难——要说的话,果然是指亚雷克王子吗?」
在年轻的保罗·布兰德里的经历中,传说般的死斗多不胜数。
他说的多半是十六岁的年轻『魔王初次登场』,英格兰的黑王子亚历山大·嘉斯柯因的事件。
有时候是与黑王子正面交锋,有时是和其心腹冰男以剑相拼,听说还曾经与黑王子唤醒的太古魔兽战斗,甚至当过替死鬼,替黑王子对付盯上他的女恶魔。
闯过那无数的死斗得来的,就是现今这位叔父保罗的荣耀。
「嗯,是呀……老实说,就算是打死我,我也绝对不再和与那种会给世界带来混沌的男人扯上关系了,老是在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被卷入亚雷克引发的骚动里面……不,我也很常陷入那位公主引来的麻烦当中——」
回想陈年往事,叔父从以前时,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对被称为最上位的贵妇人公主,忘记要保持对她该有的敬意。
「在那数年之间我体会到了,弑神者究竟有多么恶劣、带给别人麻烦、多么随便胡来什么的……说不定都是我自己和那些格规外的存在接近遭遇时,就会失去正当的判断力。」
艾莉卡对于这难得的『青春时代』故事瞪大双眼。
叔父不是喜欢说出自己光荣事迹的人,特别是与黑王子亚雷克对抗的日子,他一直都是闭口不提,虽然艾莉卡觉得那是他谦虚的表现,不过也许还有其他的理由。
「艾莉卡,我就明说了,我不想无论于公于私方面都非常重要的你,在那些道理不通用的怪物们身边受苦,要承受那种艰苦的人有我一个就已经足够。」
叔父直视着自己。
「可以的话,我也能当个理解能力不好的老顽固,用蛮力阻止你也可以。」
「呵呵,说得简直就像是我打算离开叔父您一样。」
「要是我搞错了,就把我刚才所说的事情当成笑话吧,不过现在这个气氛很难给我那种感觉——实际上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有这么一回事吗?艾莉卡这时候却词穷了。
什么,艾莉卡·布兰德里居然也会词穷吗?无论是优美的婉转说话方式或流利的话术都完美无缺,可以说是才气焕发的天之骄子,居然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什么都不讲保持沉默!
「聪明伶俐的你,应该很容易就理解该做些什么事才是正确的。」
呼,叔父叹了口气。
正是如此。那是很简单的道理,艾莉卡应该选择与《赤铜黑十字》更为接近的『王』萨尔巴特雷·多尼,要舍弃才能和未来是如何都不清楚、生活在东亚末端的年轻之『王』。
可是,明明是那样没错。
和那个少年度过短暂、如同烟火般辉煌的每一天,自己却能清清楚楚回想起来。
从相遇的那天开始,到现在的所有一切。像是追踪东方的军神、与腓尼基的神王的战斗,从那时候到现在为止的全部事情,就像是走马灯一样浮现。
艾莉卡大大地吸了口气,然后吐了出来。
为了唤醒她就拥有的气势和华丽。
她抬起头,像是带着自豪一样拨了一下透着红色光泽的金发,艾莉卡·布兰德里必须比起任何人都要美丽鲜艳才行,为了自己,还有虽然不太想承认,也是为了那个少年!
「嗯,我已经完全明白自己应该要做什么事,不过——没办法,就算这样,我也必须去那个人的身边。」
下定决心说出这句话,她用带有自己风格的锐气说:
「虽然我自己也不明自理由,但是我想要帮助那个人,内心有这种令人纠结的感情实在是很令我生气,不过那也是我内心的愿望没错,即使是叔父大人您的命令,也无法让我舍弃这个感情。」
「理由的话……我觉得你自己已经相当清楚了。」
「叔父大人,请不要说得你好像都知道一样!」
面对慌乱说话的艾莉卡,保罗叔父为难地喃喃轻语:
「所以,你表现出的这种态度已经更胜于任何雄辩了……仔细回想,其实我还没有和你有过关于这方面的『家族对话』呀,也许我应该对你打一下预防针才对。」
「说得我好像是生病了一样,我想这种无礼发言无论对绅士还是骑士来说都是不应该的。」
艾莉卡摆出了不悦的脸转过身,话中还带刺。
——算了,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叔父想说的话,而且也有很多地方被叔父点醒了,不过要是承认的话,就太令人难为情了。
所以艾莉卡才故意假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的样子。
「总之,我现在要加入草剃护堂的阵营,既然我做出这样的事,那么在《赤铜黑十字》里就再也无法保有一席之地了。」
艾莉卡用召唤术呼唤出爱用的衣服。
那是一件在黑底的布上描绘有红色竖条纹的短披肩,只被允许赠予大骑士的战衣。
那里面赋予的守护魔术,能够发挥等同于铠甲的防御力。
更重要的是『红与黑』这两种颜色,由于身披着结社的『色』,就能明确那人所属的组织——这件披肩对大骑士来说,等同于战场上挂起的旗帜一样。
「这是您亲手所授予的红与黑之印记,我现在在此返还于您。叔父大人,请您收下,说不定这次会成为今生的离别了,可是我还是得去!」
她飒爽地将身披了多年的披肩丢了出去。
看到叔父抓住之后,艾莉卡迅速转过身,直接迈步离去,完全没有回头望一眼。
刚才说过要『用蛮力阻止』的叔父,还是却没有实行。
因为他是那种就算心里觉得讨厌,还是好几次从义大利前往英格兰,以身为一名骑士的身分接受爱丽丝公主的请求,与黑王子亚雷克为对手不断持续奋战的保罗·布兰德里!
不如说他才是最能理解艾莉卡内心想法的人物。
她继续迈开步伐,果然没有传来任何制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