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亚历山大•嘉斯科因,我知道你胆大包天,连天神也不放在眼里。不过,你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断难原谅啊……」
「你在说什么啊,冰男。」
亚雷克的最强守护骑士和心腹,嘴唇不断发抖。
冰男在强忍怒意,但黑王子亚雷克却若无其事地对他说。
「你不是一直对我单独行动很有意见吗?」
「话是没错,但这次你打破了一个人类该有的道德界线……」
「有吗?」
亚雷克耸耸肩,不再看著横眉怒目的冰男。
相对的,他环顾四周美丽的景致。在高楼大厦云集的东京新宿副都心之中,这栋楼也是特别高挑的四十八层楼建筑,而他们位在四十五楼。
此地是西新宿的地标,东京都厅。
这一层是展望室,标高两百零二公尺。
大东京的所有名胜,都能从这里一览无遗。
举凡台场的彩虹大桥、东京铁塔、晴空塔、横滨地标大厦、富士山等等……。
平日的正午时分,天上万里无云,视野格外辽阔清朗。
亚雷克享受著开阔美景,冰男继续碎碎念。
「当然,你要是早三个月通知我,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你跟我说『冰男啊,远征日本时我需要你担任护卫』,我绝对二话不说答应你,顺便订好前来日本的船票,光明正大地陪你一起过来──」
「别说傻话好吗,用那种大航海时代的交通方式怎么行啊?」
听到部下说蠢话,亚雷克皱起了眉头。
「英国到极东太遥远了,真的太遥远了,应该乖乖搭飞机才对。」
「话是没错,但你不顾我的意愿,用下药的卑鄙手段拐我上飞机……这太过份了!」
有重度飞机恐惧症的冰男,厉声指责亚雷克。
简直是痛心泣血的咆哮。
别看冰男说出这种窝囊话,好歹他在欧洲也是最高等级的大骑士。换个比较俗气一点的说法,他是一位十分俊美的中年男子。
然而。
他的个性顽固,死也不愿意搭乘飞机。
「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不要一直放在心上嘛。我可是煞费苦心,才把昏迷不醒的你搬上飞机的耶?我用了各式各样的术法,才瞒过机场职员和空服人员……」
「你自做自受。」
「况且,我们一个礼拜前也没打算来东京啊,怎么可能事先取得船票?这次我无论如何都需要你来辅助我,我算计你也是为了满足上述的条件,你就体谅一下吧。」
「真受不了你这个人……,也罢。」
冰男终于不再抱怨,他把锐利的视线移向户外。
这位沉静之心不下冰霜的男子──紧盯著展望室外的东京铁塔。本来那座红色外装的电波塔是远近驰名的东京名胜。
标高三百三十三公尺,是一座巍峨壮观的电波塔。
据说还有一种刺激思乡愁绪的古典美感。
如今那座巨大的铁塔,变成不忍卒睹的一片焦黑,好像是遭受无数雷电轰击的结果。
部份重建工事已然展开,离修复完毕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次我确实应该跟来。那座东京铁塔的惨状──是德扬史塔尔•沃邦和草剃护堂共演的结果是吧?」
「没错。」
约莫半年前,两大弒神者在风疾雨骤的暴风夜对决。
战斗以平手收场,这个新闻传遍欧洲魔术界,也是新魔王•草剃护堂更加威名远播的原因之一。
「两大弒神者决斗就弄成那样了,即将展开的七大魔王乱斗不晓得会造成多大损害,我连想都不敢想。」
「我也有同感,所以。」
亚雷克耸肩说道。
「我们必须临机应变,思考击败其他弒神者的方法。我带你来这座城市,就是希望你帮我的忙。」
「瞭解了,飞机一事我就暂且不追究吧。」
「不计前嫌也是男人的雅量嘛……」
主从之间取得共识,只余下一点点的芥蒂(?)。
附带一提,冰男和亚雷克都是高大的白人,二人压低音量用英文快速交谈。
本来他们的外貌在日本算是醒目,但这里好歹是新宿。
同一层展望室里的日本人和外国观光客,也没有太多人注视著他们。
可是,他们早就察觉异状了。
有人躲在角落或人群中监视他们。
「是日本的组织……正史编纂委员会对吧?他们也真勤劳呢。」
「现在就让他们好好工作吧。反正随时都甩得掉,我们就别抱著半开玩笑的心情,增加他们被上司责骂的次数吧。」
「有同感。」
说实话,亚雷克他们没把正史编纂委员会放在眼里。
毕竟那些人跟他们出生入死的经验相差太多了。至于委员会查出『最后之王』的真名,倒是值得亚雷克刮目相看……。
总之,亚雷克低声说。
「现在只剩下那个洛杉矶的角色扮演狂不知去向,其他弒神者都在日本……而且都聚集到东京来了。」
「意思是大家为了避免无妄之灾,反而主动带著火药参加烟火大会是吗?」
冰男沉痛地摇摇头说道。
「没有互相商量过却这么有共识,你们这些魔王真是罪孽深重啊。」
「居无定所的侯爵大人,还有脑袋比外表更加天真可爱的贵妇,似乎在半路上还结伴同行呢。」
「喔喔。」
「只是,那位贵妇跟老人家继续同行的可能性……并不高。」
亚雷克回想起艾西亚夫人过于奇葩的个性。
「别看她那样,她察觉危险的能力异常敏锐。就算她是全世界唯一能够耍弄沃邦侯爵的『魔性之女』,长时间与『狼』共处无异于自杀行为──她的本能也瞭解这一点才对。」
「你说她是魔性之女……」
「我知道跟实情略有差异,但我自认没说错喔?」
「这、也是啦。亚雷克,你之前说过,在这场即将开始的魔王内战──必须先行排除艾西亚夫人是吗?」
冰男以试探的语气说道。
「这个方针,现在也维持不变吗?」
「不变,她的那一招……妖精回廊也让我吃过几次大亏,所以我学到了一个教训。无论弒神者有几人,只要全部推到回廊里面──就能让所有人进行时间旅行。」
「…………」
「顺利的话,人间将不再有弒神者。『最后之王』也等于完成讨伐英雄的使命,得以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听起来是很完美的结局啊。」
「是啊。可是──我太清楚了,这个乍看之下不用伤害任何人的完美结局,其实是通往万劫不复的单行道……」
黑王子露出昏暗的眼神断言。
「要避免那样的未来发生,头号目标自然非艾西亚夫人莫属。」
「原来如此──嗯?」
这时冰男瞪大了眼睛。
亚雷克顺著他的视线望去,也略感讶异。
在标高两百零二公尺的四十五层楼展望室,可以看到整个大东京的景观──而在展望室的人潮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熟悉的人物。
亚雷克之前见过对方一次。
是一位目光充满傲气的美少年,年约十四岁左右。
来者──魔教教主•罗翠莲唯一的亲传弟子,凝视著亚历山大•嘉斯科因。
他穿著一件长袖上衣和黑色皮外套。
「稀客啊。」
亚雷克自言自语,少年走向亚雷克。
他的右手捏著一个信封,似乎是要转交给黑王子,里面装的大概是信纸吧。至于写信的人物是谁,也不必多想了。
「在下奉吾师罗濠之命前来。」
「嗯嗯。」
美少年在大庭广众前单膝跪地。
此举当然引来瞩目,但二人都不以为意。亚雷克收下对方恭敬呈上的信封,立刻拿出信纸阅读。
看完信件内容,亚雷克笑了。
资历最老的其中一位弒神者,终于展开正式行动了。
而这也是魔王内战的开端。
『今夜还望诸位前来一会──』
魔教教主•罗翠莲的讯息,点燃了亚雷克的斗志……。
2
再会的场所,是一座极尽奢华的豪宅。
豪宅位于东京都港区的六本木,外墙全部涂成白色,有一种潇洒脱俗的气息。
据说是以「南欧洋馆」的概念打造的。
建筑工艺本身匠心独具,造价也所费不赀。
玄关大堂吊著华美的大灯,装潢也是富丽堂皇。在这里度过夏季假期,想必会是很愉快的体验。
只不过。
璃璃亚娜在接待室里若有所思。这里肯定是欧洲某个国家的大使馆──而这座建筑就位在大使馆的领地内。
「侯爵阁下。」
「怎么了,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
「请容我提一个问题。若我所料不差,这里是……」
听闻璃璃亚娜的疑问,清瘦的老绅士笑了。
他是一位充满威严的大人物,却也拥有一股乖张的幽默感。
「你祖父是我的仆从,作为拥有这个家世背景的骑士,你的反应是不是慢了一点?」
「在下惶恐。」
「也罢,简单说呢,这是我随便找一个自家阵营的人──请对方准备的临时居所。于是在东京担任驻日大使的人,就把他的大使公馆让给我德扬史塔尔•沃邦了。」
「…………」
「放心吧,通知过本国了,你就轻松待著吧。」
「……知道了。」
璃璃亚娜是单膝跪在老弒神者面前的。
以萨夏•德扬史塔尔•沃邦之名威震寰宇的这位老人,更是独步天下两百多年的魔王。
若非有嚣张的本钱,断难行此蛮横霸道之举。
南欧大国派遣的大使被赶走,其住所更被随性当成「渡假期间的私人别墅」。
而且,侯爵本人还不需要动一根手指……。
「敢问阁下,为何今日找我前来呢?」
日本时间清晨五点左右,璃璃亚娜接到祖父的通知。
『侯爵阁下召见,万万不可怠慢。』
连见面的场所和时间都决定好了,沃邦侯爵习惯在欧洲四处旅行,但在故乡巴尔干半岛的影响力特别高。
出身当地的祖父,也因此成为侯爵的信奉者。
璃璃亚娜来到此地,内心却大呼不解。弒神者之间的大战就要开始了,何以侯爵会找自己前来?
「我想麻烦你传句话。告诉他,没忘了那个约定吧?」
「…………」
「传递的对象呢,当然是──」
「在下清楚,一定会转告草剃护堂的。」
「唔嗯。」
半年前──与草剃护堂对决以后,沃邦侯爵曾说。
『下次见面,我会倾全力猎杀你。你就好好锻炼自己的本事,累积出生入死的经验,等待那个时候到来吧。凭你现在的实力,是敌不过我认真出战的。』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敌人了。』
这是年老的狼王,对未来的宿敌候补提出的挑战。
沃邦要璃璃亚娜转达的就是这件事。如今为草剃护堂尽忠的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代替自己的主公面对这位老弒神者。
「呵。」
沃邦侯爵挑起嘴唇微微一笑。
足以将活人悉数变成盐柱的翠绿魔眼,显得有些愉快。
七大弒神者齐聚一方,准备战至最后一人。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游戏,沃邦的战士之血在沸腾。
「对了。」
璃璃亚娜忽然想到一件事。
「耳闻阁下与艾西亚夫人一同前来日本。若方便的话,在下也想和夫人打声招呼──」
「她稍早就不见踪影了,不晓得跑哪去了呢?」
看不出沃邦是真心不知,还是存心装蒜。
侯爵避重就轻,脸上浮现狞笑。他似乎从寡默的璃璃亚娜口中,察觉了什么事情。
「想来,你们也碰上那个魔女了吧?」
「是,不久前有此殊荣。」
「算你们倒楣。是说,你们既然在天神和弒神者周围踱步,总有一天面临这种不幸也是必然的吧。」
「…………」
侯爵的评语,听来也能视为同情之意。
想不到冷酷的弒神暴君,竟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艾西亚夫人当真了不起。璃璃亚娜差点就要聊上几句对夫人的不敬之词了,她赶紧克制自己闭上嘴巴。
「对了,葛兰尼查尔。」
沃邦侯爵拿出某样东西。
是信件,昨晚草剃护堂也有收到同样的东西,恐怕是用投函魔术传递的吧。
当中是魔教教主写下的讯息──璃璃亚娜猛然抬起头来。
披著人皮的狼王狰狞地笑了,信件被他一掌捏烂。
「你的主人也应邀参加的话,我跟他似乎很快就能碰面了,看来会是愉快的一夜。」
「欢迎回来,主人~!」
艾西亚神采奕奕,道出约定俗成的招呼语。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去学会的东西总是难以忘怀。印度曾经是大英帝国的殖民地,这位无亲无故的少女就在英国贵族的家中担任女仆。
今天她也活泼地担任女仆,开朗性情不改当年。
只不过呢。
「欢迎回来,大小姐~!请到这边的位子就座~!本月限定的料理『白熊风味好吃烧•佐鲜奶油和酪梨』很受欢迎喔~!」
她的勤务地点是东京都千代田区的秋叶原。
时至今日,秋叶原已是世界知名的大型电气街,而这里离秋叶原稍有一段距离,位于神田川边上的复合式大楼内──也就是所谓的「女仆咖啡厅」。
当然,艾西亚会来赚这种钱是有理由的,真的是有正当理由。
「刚来东京就弄丢钱包……我实在太不小心了。」
原因不外如是。
艾西亚运气不好,一离开好友在六本木的居所就弄丢钱包了。
起因是她在那栋别墅的厨房里,刚好找到鲱鱼。好友对她多有关照,她想煮一道英国传统的鱼派来答谢对方。那是一种在饼皮里塞入好几条鱼,只露出鱼头的料理。
第一次看到这道料理,大多数的外国人都会被烤熟的死鱼眼吓到。
不料,烤箱在调理途中莫名喷火,引起一场小火灾──
随后,艾西亚冲动地离开别墅。
她不是肇事逃逸,而是想去买新的烤箱。
……当然,自从抵达日本以后,沃邦大哥的斗志就越来越高昂,艾西亚也察觉到差不多是离开的时候了,或许这也是她冲动逃跑的理由之一吧。
后来,艾西亚到了秋叶原的家电量贩店。
她这才发现自己爱用的钱包不见了。
其实,她可以联络亚历山卓的自家宅院,或是请世界各地的友人送钱过来。
无奈记录联络方式的手册也弄丢了……。
不得已,艾西亚只好下定决心。
──自己的未来要靠自己开创!
她立刻在秋叶原附近看到召募传单,前往那一家女仆咖啡厅。
负责面试的是一位年过二十五岁的男性店长。
「咦、你没带履历表!?」「没有住所和保证人!?你根本不住日本!?」「你是来日本观光,顺便打工的吗?」「国籍应该是英国……为什么是应该啊?」「你干过真正的女仆,不是咖啡厅的女仆?在哪里干的?」「年龄十七岁──你还未成年啊?」
诸如此类的问题,让店长听了很想抓脑袋瓜。
可是,最后看在艾西亚甜美的笑容份上,他还是爽快地雇用艾西亚了。
店长甚至还同意艾西亚住下来,他说没地方住的话乾脆住店里好了。那位店长真是个大好人。
所以这几天结束营业后,艾西亚都在店里呼呼大睡。
再怎么说,店内没有寝具,于是她就到附近的电器行讨了一大堆的纸箱。所有纸箱一律免费,艾西亚都是用笑容付帐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拿纸箱代替寝具。
「纸箱比便宜的棉被或粗制滥造的睡袋还要温暖喔,我以前睡公司的时候也常用,每个礼拜大概睡六、七天吧……」
在厨房工作的男性员工教导艾西亚这个方法。
那位男性员工三十初头,直到三个月前还是某美少女游戏制作公司的制作助理,艾西亚不太明白那是什么职业。
女仆咖啡厅有提供午餐和晚餐。
跑到邻近的上野,还有俗称澡堂的公共浴场可供利用。
其他的女仆同僚也都很温柔。
只不过,有时候她们天真无邪的反应,令艾西亚心酸不已。例如:「没有联络用的笔记,就不晓得朋友的住址跟电话号码了吗~!?智慧型手机里没备份吗──咦咦!?艾西亚小姐,你连旧式手机和电脑都完全没在用啊!?呵呵呵呵,跟我们家的高祖母好像喔~!」
总之,现在的情况远比在冬季的贫民区露宿街头要好。
不论走到哪个时代,大家都对艾西亚好亲切。
「我真是幸福呢。」
艾西亚深感自身幸运,忙著应付今天午餐时段的人潮。
「萌萌啾,大心♪ 怎么样呢,主人?」
「请跟著我一起念咒语喔,快点变好吃、快点变好吃喔。」
「呀啊啊!?不好意思,主人!」
举凡在蛋包饭上挤蕃茄酱的方法、特殊的待客用语、秋叶原女仆特有的规矩,艾西亚都已经学会了。除了偶尔在配膳途中跌倒,或不小心弄破碗盘以外,工作还算一帆风顺。
比以前女仆时代更多花边的制服,她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唉呀?我来日本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啊?」
艾西亚一边思考一边打扫餐桌。
她发现刚离开的女性顾客忘了一样东西,是传单。
「这是什么?我看看喔『召募在全世界的AKIBA活跃的偶像候补生』、『初次审查为照片和文件审查,第二次审查考验歌唱和舞蹈实力』……这是!」
艾西亚感觉自己获得了天启。
从AKIBA跨向全世界,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变成偶像崇拜的女神,向全世界的人宣扬爱与感谢的偶像──。
艾西亚心想,这岂不是自己的天职吗?
「参、参加甄选的资格是『可到秋叶原通勤的十二岁到二十五岁女性』。原来……是这样啊,就条件上来说是困难了一点──不对,是几乎没有问题啊,乾脆去参加看看吧……」
艾西亚拿起传单,自言自语。
她将传单摺好放进围裙前面的口袋里──结果里面已经有其他东西了。
「这是什么……?」
是一封信,想必是用投函魔术送来的。
写信的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艾西亚好奇地打开信件,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你又是在演哪一出啊?」
萨尔巴特雷•多尼的好友,发表冷淡的评语。
发言者是安德列•里培拉,代表义大利所有魔术师辅佐『剑之弒神者』(要说监视也行)的干练人物。
「在寒冷的二月天,特地搭著这种旧式的船跑到海上来垂钓……。简直莫名其妙,完全没有必要吧?」
「我只是遵循内心的渴望喔,安德列。」
停在东京湾海面上的钓船中。
除了两位义大利男子坐在船边的摺叠椅上,整艘船再无其他乘客,颇有年纪的船长在海风中吞云吐雾。
垂钓的人只有多尼,里培拉是作陪的而已。
「冬季的东京湾渔获很好吃喔,例如平鮋、竹策鱼、北鱿等等,我想稍微品尝一些美味的料理嘛。」
「随便找一家料理店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自己钓的才好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河豚呢。」
「你是说,那种体内有毒的日本高级鱼类……」
「等我钓到了就煮给你吃。河豚的生鱼片、火锅、炸鱼都很美味喔。放心,拿掉有毒的肝脏通常就没问题了。」
「我死也不吃。」
「喂喂、你很清楚我的料理技术不错吧?」
「你的手艺确实灵巧到多余的地步,但我听说料理河豚需要专业资格。不同种类的河豚有毒的部位也不一样,料理需要专业知识和小心谨慎!这两种你统统都没有好吗!」
「真不愧是安德列,比我还要清楚呢。」
「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还敢一脚踏入死亡游戏的你才是怪胎啦!」
该骂的骂完以后,里培拉无奈耸肩。
他回复原来的语气,冷冷地盯著多尼。
「言归正传,萨尔巴特雷•多尼。你也太瞭解日本的风土民情了吧,我指的不光是钓鱼或河豚的事,还有那玩意的入手途径……」
「哈哈哈哈。」
多尼轻浮地笑了。
他们说的是连同钓竿和钓具一起带上船的东西。
那样东西就藏在布袋里──是一把带有封漆刀鞘的日本刀。
刀上没有正宗、村正这一类的独特铭刻。纯粹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某个军需工厂锻造的无铭刀。在那个惨烈的年代,讲究工艺技术的日本国,也有不求素质的量产品诞生。
出自名匠的一流货色才是真正的日本刀。
对于把这种印象神圣化的人来说,无铭刀是非常不受好评的。
然而,刀本身确实很锐利,而且十分坚固,对多尼来说有这两点就够了。
「其实呢,在护堂成为我的伙伴以前,我曾经在日本逗留过几个月。东京、京都、奈良我都去过喔。因为我看过翻译成义大利文的忍者漫画,对日本产生了兴趣。」
「哼,我就知道是这种理由,果不其然。」
「呵呵呵呵。」
上次来日本时,多尼跟某个黑道组织扯上关系。
好像是什么右派团体吧,反正多尼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怎样都好。
总之,他想起那个组织的老大,在自家和室的凹间里放了一把日本刀,于是直接闯入对方家中强行借来一用。
他离开义大利时没有携带爱用的刀剑,这一把刀对他帮助颇大。
「这样内战何时开打我都不担心了,我的准备万无一失啊。所以现在就悠闲地钓钓鱼,静待战事打响吧。」
就在多尼发表自甘堕落的宣言时。
晴朗的天空中──飞过一只海鸥,有什么东西掉到多尼等人的钓船上。
那是一封信,在里培拉面前翩然落下。
「这是什么啊?」
里培拉抓住信封,打开内容观看。
他默默递给多尼,嫌麻烦的多尼拿起信纸观阅──
无双的剑王点了点头。
一个盛大的活动,就要在今晚召开了。
3
日落西山,夜幕低垂。
时值晚冬二月,礼拜四的晚上八点,夜色十分浓厚。
「难得这么寒冷呢。」
护堂喃喃自语。
罗摩复活一段时间,使得全世界的火山地带活化,近来的天气相当温暖。因此今天的寒冷天候,可能是连日气候异常造成的反动吧。
今晚的寒气著实逼人。
也可以说,这才是日本二月的冬季时节该有的天气。
罗摩的影响力降低,不晓得能维持多久──这就要看护堂自己和其他六人的本事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大家同心协力解决事件』才对吧……」
护堂走在夜路上,语气甚是感慨。
然而,他走的不是普通的夜路──
「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跑来羽田机场的这种地方。」
如今,护堂独自走在夜晚的跑道上。
昨晚他的义姊•罗翠莲捎来了一封招待函,上面写著『明晚,还请诸位前来一会……』之类的词句。
集合场所则指定羽田机场──
「今晚,所有往来羽田机场的飞机都不能起降了,这也太夸张了。我们这些人给全世界的人添了多少麻烦啊……」
今夜,七大弒神者可能齐聚羽田机场。
正史编纂委员会传递这则讯息给世界各地的国际机场,结果就是护堂现在看到的特别紧急处置了。
入夜后的羽田机场,本来同样有很多起降的航班。
所有航班不得起降的理由,表面上是「机场设施出问题」,但真正的原因是七大弒神者的昭彰恶名。
另外,还有一项措施大概是顾虑到弒神者吧。
诱导飞机夜间降落的灯号──也就是在跑道旁的灯光大多是亮著的,可能是机场相关人士的贴心之举吧。
不过,护堂和其他弒神者的夜视能力都很好。
简单说他们是弒神的野兽,既为野兽就不受黑暗所苦,夜晚同样能灵活作战。
天上没有太阳的话,仰赖明月星辰的微光即可。
连明月星辰也没有的话,光靠声音、气息、空气震动也没问题。不然用刀剑交击时的火花照明也行。
任何战场都有不一样的战斗方式可用。
有这种本事才有资格当上弒神战士。
「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羽田机场有A、B、C、D四条跑道。
位于最北边的是这一条B跑道,护堂来到北边,是想起以前听到的一段轶闻。
中国自古以来,就把天帝喻为北极星──。
换言之,罗翠莲可能在这个方位,而护堂果然猜中了。
「我就知道。」
护堂前方伫立著一位绝世佳人。
姓罗,名翠莲,字濠。比起跑道的诱导灯光,来自天上的月华更适合她。
她穿著典雅的汉服,一如仙女下凡般优美。
「来了吗,护堂。」
罗翠莲的笑容有欠甜美,只充满斗士的凛然气息。
来到此地的不光是护堂和罗翠莲,一位黑发的高大白人青年,从不同的方向走来。
他穿著做工精细的黑外套和白衬衫,外加一条样式高级的领带。
「与会的都是熟人,我却不怎么高兴呢。」
来者正是亚历山大•嘉斯科因,也就是黑王子亚雷克。
另一道开朗又轻浮的青年嗓音,反驳了他的怨言。
「是吗?我觉得就跟圣诞节、万圣节、圣杰灵日同时到来一样呢。」
第四个人踏著悠闲的步伐来了。
萨尔巴特雷•多尼穿著灰色的登山外套和酒红色的长袖上衣,外加卡其色的工作裤,扮相甚是休闲。
「换言之,是非常可喜的事情啊。」
「可喜的只有你的脑袋瓜就够了。」
「哈哈哈哈,久没听到你损人,我好开心喔。还请你跟以前一样,多陪我玩玩啊。」
多尼轻快的邀约,亚雷克听了也只是咂嘴。
想必他没心思认真回答萨尔巴特雷•多尼的疯话。
护堂理解亚雷克的心情,忍不住心有戚戚焉地点点头;多尼又向护堂挤眉弄眼,快活性情一如往常。
不出片刻,现场又多一人了。
「唉呀!」
这次是可爱的年轻女性的声音。
「这还是第一次呢,我们这些拥有弒神之力的人──竟然聚集在同一个国家的同一个地方!草剃先生、多尼先生、亚雷克先生……啊、我记得已经一个世纪没见过大姊了,没错吧──!?」
不消说,正是艾西亚夫人。
奇怪的是,她身上莫名其妙地穿著女仆装。感觉就像从秋叶原的女仆咖啡厅跑出来的,护堂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被艾西亚夫人投以热情关注的女中豪杰,撇开了视线。
「……我都忘记告诉过你几次了。」
罗翠莲的声音既悦耳又冷酷。
「我不是你的大姊,你可不要搞错了。」
「大姊又来了,你跟大哥都喜欢口是心非,故意增加我的困扰……。不过没关系,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喔♪ 」
印度出身的弒神者带著婉约的笑容说道。
艾西亚的答话方式柔弱,简直就像放在暖炉旁边的奶油一样绵软。
「你们冷漠的言语中,隐藏著满满的关爱之情。你们总是温暖守望著粗心大意的我,我一直都把你们当成心灵上的大哥和大姊喔!」
「你要妄想那是你家的事。」
阔别已久的老弒神者,以严峻的语气张开金口。
「你们女性之间要套交情,别把我扯进来。」
「狼王,你说话应该谨慎才对。请不要随便臆测,破坏我的威严可好?」
罗翠莲的反驳,引来第六位参加者的憋笑声。
「失敬了,看来我们的耳根都不得清净啊。」
德扬史塔尔•沃邦终于自黑暗中现身了。
他穿著很符合侯爵称号的古典西装和黑色大衣,浑身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就某种意义来说,他是最典型的弒神「魔王」。
「好了──各位世间罕有的同类。」
沃邦朗声说道。
「你们似乎在谈这个机会值不值得庆幸是吧,依我忝居最年长者的意见来看,能在寿命结束前和你们再会──确实是值得庆幸的,我的心情非常愉悦啊。」
这个怪人年事已高,斗争心却丝毫不减。
他锐眼凝视罗濠,故意忽视艾西亚,最后傲然环顾亚雷克、多尼、草剃护堂,碧绿的魔眼透露出满意的神彩。
就这样,六大弒神者集结以后。
喀当。
现场响起独特的脚步声。
喀当、喀当、喀当、喀当、喀当、喀当。
那是带有铁片的皮靴踩出来的声音,大家之前也听过。那个男人姗姗来迟的时候,总会响起那样的脚步声。
「不请自来,实在惶恐之至。」
来者戴著黑色的面具,漆黑的斗篷在夜色中飞舞。
这一身风采无疑是英雄的象徵,活生生的传奇人物约翰•布鲁托•史密斯登场了。
「还好勉强赶上舞台开幕……这么说各位不介意吧?反正也还有我的席位是吧。」
「话是没错,但你依旧算是迟到。」
亚雷克以调侃的语气答覆面具弒神者。
他们的交谈看似随和,实则话中带刺。这也难怪了,彼此互相认识,不代表就有美丽的情谊诞生。
现场没有任何一对弒神者,拥有纯粹的友谊关系。
护堂暗自感到无奈。
跟自己关系最好的罗翠莲──也不见得会在这场内战中携手合作。
他试著对义姊使了一个眼色。
美丽的魔教教主,只回敬伶俐雀跃的目光。
这大概不是「我们一起解决魔王内战」的意思,而是「你身为一个弒神者,有本事就超越姊姊!」的意思才对……。
这种解释很不符合常识,但罗翠莲就是这样的人。
「好了。」
义姊对其他六位弒神者说。
「感谢各位响应我罗濠的召集前来,没有收到信件的人,竟也特地赶来了。」
「我只是刚好有机会知道这则消息啦。」
听闻罗濠教主的发言,史密斯点点头回答。
七大弒神者之间没有杀气和紧张感,大家知道今日一会纯属过场套路。
因此,义姊也继续温言发表演说。
「关于『最后之王』罗摩占陀罗,以及他可怕的盟约大法……相信也不需要我多做说明了吧?」
没有人答话,沉默代表了肯定。
「要对抗那位大英雄,我们七人该采取的策略……也不必详谈了。」
现场还是沉默,同样是肯定的沉默。
眼见大家同为一丘之貉,罗翠莲淡淡地笑了。
「那么何时开场为宜呢?」
「现在马上开始──似乎太躁进了是吧。」
同为最古老弒神者的沃邦侯爵有意见了。
「各位,这是难得的机会,也是绝无仅有的游戏,我们应该好好享受才对。我看……就定在今晚十二点开始如何?」
「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喔。在时间到来以前自由行动,各自解散不是挺好的吗?」
萨尔巴特雷•多尼也同意两位元老的意见。
特别好战的三大魔王之间,已迅速取得共识了,亚历山大•嘉斯科因傻眼地摇摇头。
「明明就有更聪明的解决办法,但七人之中的三人是这副德性,那也无可奈何了。谁去对付『最后之王』我都不介意,但面对无妄之灾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亚雷克表明自己跟好战份子不同,却也没有隐藏战意。
护堂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
「我有很多想说的事情,可惜说了也没用啊。我是希望──你们可以把决战罗摩的权利让给我。你们要是肯同意,我会很高兴的。」
「喔、难得护堂这么好战啊。」
多尼得意地笑了。
「如果我们不认同──你要怎么办?」
「哼。」
要求被拒,护堂不悦地撇过头。
毕竟,与会的都是这种人。哪怕乾坤颠倒、天地逆乱,也没有战斗以外的选项了。
约翰•布鲁托•史密斯低声笑道。
「呵、呵呵呵呵,完全跟事先预料的一样呢。」
他的面具微颤,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很趣味的笑话一样。
「果然,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啊,我也得好好保护自己才行了。」
「啊──请等一下!」
艾西亚夫人一脸紧张地扯开嗓子。
「各位!伙伴之间自相残杀,这绝对很奇怪啊。大家太缺乏『爱』了!让我们一起找回爱好吗──咦、咦咦!?」
罗濠教主和沃邦侯爵有动静了。
在艾西亚夫人泪眼泣诉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做了某件事。
二人默默背对艾西亚,朝不同的方向迅速离去。
「大哥、大姊!」
艾西亚的挽留无效,她一个人错愕地站在原地。
其余魔王也用各自的说法,表明他们的方针。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也没办法,近日我们在东京的其他地方再会吧。」
「哈哈哈哈,搞不好还没看到明天的太阳就碰面了。」
「应该说,希望今晚不是东京毁灭的日子啊……」
黑王子亚雷克也走了。
多尼则踩著轻快又活泼的步伐离开。约翰•布鲁托•史密斯仅是耸肩嘀咕,并没有发表异议。
「怎么这样啊……」
艾西亚夫人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最后,艾西亚顶著憔悴的面容悻悻然离去。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她,径往其他的方向走去……。
现场只剩下草剃护堂一人了。
4
「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完全跟丢了。」
璃璃亚娜•葛兰尼查尔和艾莉卡•布兰德里互相确认结果后,表情同样阴郁。
「想不到我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跟丢别人也就罢了,竟然跟丢艾西亚夫人……这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
「之前在义大利的托斯卡尼,我们也被她摆了一道啊。」
艾莉卡叹了一口气,璃璃亚娜也面有愠色。
她们在羽田机场的新国际线航厦,这里不仅是搭机的地区,还有一百家以上的餐饮店和商店。
两大骑士一同巡视这块有名的商业地区。
她们要找出其中一位弒神者,艾西亚夫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看不出来她擅长摆脱别人的跟踪啊。」
「上次义大利魔术结社派出的精锐,还有这次日本的正史编纂委员会所布下的监视网也无效……。说真的,她到底是怎么摆脱监视的啊?」
「难不成她用了幸运或魅惑的能力……?」
在羽田起降或转航的班机都禁止飞行。
不过,机场设施并没有被封锁,航厦里还有不少旅客,甚至比平日晚上还要多。
「吶吶、艾莉卡小姐和璃璃亚娜小姐──」
清秋院惠那跑来了。
她肩上扛著装有神刀•天丛云剑的布袋。
「你们发现了吗?机场里夹杂了一些奇怪的人呢,不是委员会的──」
「毕竟所有弒神者齐聚一处嘛。」
璃璃亚娜耸肩说道。
「他们的部下、信奉者、支援者也都跟来了吧。」
「有些没有直接关联的魔术师,也想就近观望这场魔王内战如何发展吧。」
艾莉卡进行补充,惠那佩服地点点头。
「是喔……」
「不过,关于周边环境的问题,以东京为主场的护堂还是最为有利的,我想不必太神经质也没关系。」
「有本事介入弒神者之争的术士也不多嘛。」
「真正该警戒的高手──当属香港的陆鹰化吧。我还听到一个讨厌的消息,好像冰男叔叔也来到日本了。他是少数可以跟我叔父保罗•布兰德里分庭抗礼的骑士呢。」
「我跟艾莉卡联手,或许也打不赢吧……」
「有惠那小姐加入的话,应该是不会输才对。」
「能跟你那个帅气叔叔对抗的高手──也跑来日本啦?」
红蓝双骑士发表评论,惠那听了皱起眉头。
「况且……既然战场是日本,就各种层面来说,我们必须让王获得最有利的条件才行。这是惠那和甘粕先生等人的工作,万一办不到可就丢人了……」
惠那在努力思考。那个一向开朗明快,全凭感性和本能勇往直前的天然少女,也开始动脑思考了。她的奔放和天人合一之力,才是彰显太刀媛巫女独一无二的要素。
惠那深思过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跟你们说,惠那打算暂时离开王的身边。」
「你说什么!?」
「惠那小姐,你打算干什么?」
「你要去哪里啊,清秋院?」
「你来啦,王!」
护堂回到羽田机场的航厦里面。
他从后方叫住惠那,世界各国的航空公司柜台都设立在这里,平常他都是在这里完成搭机手续的。
可是,今晚他没有要搭飞机。
护堂听说清秋院惠那要离开,才急急忙忙跑来的。
「艾莉卡她们说,你讲了一句奇怪的话就不见踪影了,手机也打不通。」
「不好意思,电池又没电了啦。」
惠那若无其事地说。
平常鲜少出国的太刀媛巫女,不清楚羽田机场的构造配置。护堂用古典的「跑遍机场寻找旧识」的方法才找到她。
护堂感谢自己的幸运,同时对惠那说。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次的魔王内战,确实是你们弒神者之间的战斗。不过,会场毕竟是你──草剃护堂的主场嘛。帮助日本的王尽量取得优势,是我们的职责啊。」
「不必在意这种事没关系啦。」
「不过,听说英国的王带了很厉害的帮手前来,还有陆家的鹰化也是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护堂歉然地抓抓头。
「说穿了,这次的事件纯粹是我们这些人品有亏的弒神者内斗,我不太想给其他好人添麻烦啊。更何况,我们弒神者一旦开战,外人也无法随意插手吧?」
不管怎么说,弒神者的力量是无与伦比的。
想要介入弒神魔王之间的斗争,脆弱的凡人必须极度小心才行,毕竟双方的实力差距太悬殊了。
至于艾莉卡和其他帮助护堂的女子──。
她们一直以来都办得不错,这次应该也会帮上大忙,但惠那颇有意见。
「惠那在意的就是这一点啦,王。」
「你什么意思啊?」
「像惠那这种普通人,必须做好准备才有办法担纲王的后卫啊。这样万一遇到其他弒神者袭击,惠那才能挺身抵挡五到十分钟左右嘛。」
「…………」
「有天丛云在的话,或许也办得到啦──只是这次的魔王内战,要同时面对六大弒神者嘛……。当草剃护堂面临最大危机时,我们也得做出最完善的准备才行!」
「所以你要稍微离开东京?」
「嗯,惠那得尽早取回必要的东西,那是惠那特别准备的法宝。」
太刀媛巫女严肃地说道。
惠那具有请神降临的特殊灵力,与草剃护堂共有神刀•天丛云剑。换句话说,在所有伙伴中她的战力最为高强。
也因此。
为了保护草剃护堂,她才决意要让自己成为最强。
她担心纵使有实力高强的艾莉卡或璃璃亚娜,可能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而护堂本人,正是害她们遭遇危险的元凶。
他没立场阻止惠那。护堂表示谅解,向开心的太刀媛巫女颔首示意,紧接著。
──喔喔喔喔!?
不远处发生了骚动。
显示航班情报的萤幕前面,有一群看似外国旅客的人齐声欢呼,做出胜利手势。
「发、发生什么事啦!?」
「清秋院,是航班恢复正常的消息啦。刚才我们害所有航班停飞,好像一个小时以后就能复航了。」
瞭解情况的护堂解释给惠那听。
显示航班情报的萤幕上,登录了新的起飞时间、目的地、航空公司、航班名称。
「在这里的人都没有到外面去,一直在机场的商店或等候室里乾等航班起飞。因为我们的关系,他们才会被迫留在羽田机场啊……」
「啊、难怪今天的机场人特别多呢!」
「现在全世界的机场都有类似的情况吧。」
搭机旅行海外的旅客,几乎都有事先预约班机。
临时遇到班机延期,也很难灵活改变旅游的行程。如此一来,大家也只能在机场消磨时间了。
如果班机延到明天才起飞,势必会有很多旅客睡在大厅或走廊上。
「虽说这不是我一个人害的,但还是很过意不去啊……」
「真厉害,不愧是所有魔王集合后的影响呢。应该说,只有这点小影响算万幸了吧?」
「你这话就好像在说,强盗跟杀人比起来算是微罪一样……」
总之,眼前的旅客还在欢呼。
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们都是欧美人,各个高举拳头又蹦又跳,做出很夸张的反应。日本人在这方面的感情表现就比较含蓄。
这些人之中还有看似情侣的男女。
女方两手空空,男方则带著附有轮子的旅行箱。可能是住在日本的女友,前来替恋人送行的吧。
航班再次起飞的消息,令他们想起离别的时刻即将到来。
那一对情侣露出沉痛的表情,紧紧地抱在一起。
而且他们还耳鬓厮磨,以细微的音量互诉道别的话语和爱意,最后展开激烈的热吻──
「啊啊、你看!?」
「清、清秋院,你太大声了。」
护堂谨守非礼勿视的原则,惠那却死盯著那对情侣。
她纯粹是吓到了,并不是喜欢偷看或看热闹。这个纯真的自然之子,对男女情事非常没有免疫力。
那对情侣还没吻完,大概暂时不会结束吧。
惠那呆呆眺望著他们,轻轻地问道。
「那、那就是所谓的吻别吗?」
「算、算是吧。」
「外国人果然好前卫喔……。啊、对了,我们和王也蛮常那样的嘛……」
「是、是没错啦,拜托别在人前讲出来。」
「……惠那想起来了。上次离别的时候,王跟惠那──也做过嘛……」
护堂记得,那是惠那提出的要求。
好像是前往英国之前吧,护堂想起当时的回忆,却没有说出那一段往事。
要求是惠那提出的没错,但他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回应的。
拥有温柔婉约和奔放性情的少女回过神来,有些难以启齿地提了一个问题。
「难、难道你跟艾莉卡小姐或璃璃亚娜小姐──也会在大庭广众下做那种事吗?她们两个都是外国人嘛,感觉吻别对她们来说就像打招呼一样……」
「笨──笨蛋,怎么可能啊!」
护堂立刻否定了。
在听到惠那提问的那一刻,他连忙回想:「自己应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接吻过吧?」这点他打死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些行为在什么地方做过多少次──整体的次数和频率太高了,他没办法快速地给予正确答覆。
「是喔……」
惠那低著头思考护堂的答覆,然后怯生生地说。
「那不然,现在你跟惠那做吧……虽然有点狡猾没错,但这样惠那就比艾莉卡小姐她们更进一步了吧?」
「呃、清秋院?」
「惠那始终很不安啊,惠那时常待在山里面,不在王的身边。惠那真的很担心……那段期间王和其他人会越来越亲密。」
「…………」
「惠那太常待在城市里,体质会变混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清秋院──那、你要尝试看看吗?」
「咦咦!?」
受到现场气氛和惠那的可爱气质影响,护堂试著提出建议。
惠那吓了一大跳,她偷瞄那一对外国人情侣。他们已经没在接吻了,但两人还是深情蜜意地持续相拥。
感情好到有够光明正大的,著实令人羡慕。
问题是。
有别于天生具有拉丁性情的艾莉卡等人,对男女情事特别含蓄的清秋院惠那,害羞地低下头来回避护堂的眼神。
瞬间,护堂内心的自制力消失了。
「清秋院,跟我来。」
「王!?」
护堂拉住媛巫女的手,前往走廊深处。
转角处刚好有一台自动贩卖机,他带惠那到贩卖机的阴暗处,一把搂住惠那──
然后迅速堵住惠那柔软的嘴唇。
「啊……」
「我们就要暂时分开了嘛。」
「嗯……」
二人躲在阴暗处接吻,惠那全身靠在护堂身上,拼命拉近双方的距离。
他们跟平常一样舌吻,互相确认彼此的感触。
单论接吻的时间,他们的接吻甚至比那对外国情侣更绵长,激烈程度也是不遑多让。只不过。
「啊──等、等一下,王。」
惠那在护堂怀里,赶紧挣脱强吻。
「怎么了?」
「那、那个啊,惠那忘记了。目前佑理不在这里,所以这段期间……惠那不好意思跟王做这种事情啦。」
「你说万里谷啊。」
「嗯,趁佑理不在的时候做这种事,她会难过的。」
「…………」
万里谷佑理和爱丽丝公主都是很优秀的巫女。
二人具有魔女之祖的血脉,灵性资质也好到逼近先祖的程度。
不过,神祖是为服侍军神罗摩而生的假性女神。
佑理和爱丽丝的神祖之血太过浓烈,因此罗摩复活以后,她们的身体状况明显不佳。
佑理留在幽世,也是要避免健康状况恶化的手段。
待在以精神为重的领域,对肉体的负担也比较小一点。
可是,这个选择也等于必须离开家人、朋友,以及草剃护堂等人。
清秋院惠那和万里谷佑理,从小就是感情良好的玩伴。
惠那是顾虑到好友,才不打算偷跑的。护堂故意用强硬的方式,再次堵住媛巫女的唇。
「嗯──!?」
「这些事交给我来烦恼就好,你不必在意没关系。」
「不、不过,这样对佑理不好意思啦。」
「大家的不满由我一概承受。况且,清秋院。」
「?」
「你对我多少也有不满吧?」
「……秘密。」
惠那害羞地忸忸怩怩,她轻咬护堂的嘴唇,回敬一个略嫌粗暴的吻。
重复了一阵子接吻和拥抱以后。二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走去,清秋院惠那在临行前说。
「再见啰,王。真正有危险的人是你,你千万要小心才行喔。还有,你刚才说什么由你一概承受,这件事就当成我们两个的秘密吧。」
「清、清秋院。」
看著惠那幸福的笑容,护堂反倒有些畏缩。
「不要重提我一时冲动说出来的话啦,很不好意思耶。」
「呵呵呵呵,听你说那些话,惠那蛮开心的喔。惠那保证会尽快回来,成为你最大的助力。只是,最少也得花上一两天时间吧……这段时间你不能翘辫子喔!」
清秋院惠那离开了。
离开之前,还留下这么一段开朗活泼、又兼具武门风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