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朋友……?」
「是啊,都对决五次了,已经够了吧。」
护堂离开罗摩的身上。
他解除了坐山式,弯下腰伸出右手。
「然后,我们一起『叫命运去吃屎』吧。跟那个隔山观虎斗的家伙干架吧,凭我们两个一定会赢。」
「你是说,挑战我的庇护者──命运之神吗?」
「你没受什么庇护吧?」
这一点护堂很坚持,他说。
「你只是被叫去四处赶场战斗吧?」
「哈哈哈哈。」
罗摩笑了,笑了好久好久。
他躺在大地上,不断地纵声大笑,笑到眼睛都泛泪了。生于古代印度的大英雄,以痛快的神情说。
「唉!其实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啊!」
「对吧?我不晓得你打了几千年的魔王歼灭战,但人情也做足了吧?」
「哈哈哈哈,还有这种看法啊。」
罗摩朗声大笑后,躺著伸出手。
他伸出的是右手,右手的麻痹终于解除了。他伸手不为作战,而是要握住护堂的手。
当然,护堂也紧紧握住罗摩的手,一把将他拉起来。
二人保持握手的状态起身。
「叫命运去吃屎,真像你们弒神者会说的话。」
「这话对王子来说,太粗俗了是吧。」
「不,这份粗野反而是全力表现情感的诀窍。命运真该去吃屎──的确,这话我也该挂在嘴上才是。」
罗摩用自己的方式说出口后,低语道。
「真不可思议,如果你是在战前说出这番话……我大概不会听从你的建议吧。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也不晓得为什么……」
「因为,你也是一个『男子汉』啊。」
护堂以人类俗气的感性进行解释。
所谓的男子汉,用「有血有肉的人类」来代替也未尝不可。『最后之王』的耿直与聪慧,非常具有人性。
护堂点出重点。
「其实也不见得要打上一架,只是要有个特别的活动,让心灵卸下重担──否则各种既定观念或人情义理会妨碍『真正的意愿』。」
「真富哲理的说法,了不起。」
「我跟别人学的,不用称赞我没关系。」
「喔喔?哪个贤者说出的金玉良言呢?」
「我打工的地方,有一些常客在黑心企业上班。现在这个世道,跟你境遇相同的家伙大有人在啊。」
「哈哈哈哈哈哈!」
照理说,古代印度英雄不懂现代用语。
不过,罗摩有极为优异的沟通能力。他从对话中听出了那些单字的语意,当场被逗得哈哈大笑。
如今,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
护堂一百八十公分,罗摩比他高五公分。
二人抬头仰望上空的黑白球体相争。两大星体已经不再释放风暴和电击,安份地待在天空上──。
顺带一提。
暗黑星体和白金恒星对撼,使得草剃护堂母校的虚拟空间被破坏殆尽。
校舍和周边住宅,全都被摧毁了。
只剩下操场土地和柏油路。
然而,杀风景的景象亦瞬间为之一变,二人踏在「地毯般的编织物」上。
这是昨天爱丽丝带领护堂见识的命运之神领域。
编织物一直延续到水平线的另一边,恐怕根本没有尽头吧。
潜藏真正敌人的领域,终于现出原形了。
于是──
救世神刀冲出护堂的暗黑星体。
神刀像飞鸟一样,飞到半空中的少女手上。少女年约七、八岁,身上一丝不挂,有一头及肩的金发,肌肤十分白皙──。
「那是!?」
「我过去的支援者──统驭所有命运的人。」
罗摩告诉护堂少女的真面目。
护堂想起爱丽丝公主的说法,掌控命运的是三姊妹,三姊妹更古老的原形也是女神。
命运女神在二人凝视下,举起神刀。
救世神刀的刀尖指向『白金恒星』。
瞬间,恒星雷电暴起。
本该停战的白金巨星,在暗黑星体旁边──准备放出雷电。
「我过去的庇护者,命运的推动者啊。」
放电一下就结束了。
因为罗摩开始对天空呼喊。
「获赠救世之名的神刀,毕竟是我罗摩占陀罗的东西。确实,那样东西长年以来为你所用……但这不代表你能夺走。」
浮在空中的少女是《命运的推动者》。
她手中的神刀自己动了起来。
神刀如电光一般飞到罗摩面前,直接插在编织物上。
真正的持有者迅速拔起神刀──。
「这次,我罗摩占陀罗要用救世神刀对付你。我将顺应斗争之心作战,而非肩负救世使命。」
在末世显现的王者傲气宣言。
《命运的推动者》听了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也很迷离。不过,她的身旁出现了无数的「兵刃」。
都是形同短刀尺寸的兵刃。
大约有数千把,据说有能力斩断命运丝线的女神,或许随身带著这种工具吧。
数千利刃全都射向地面。
女神要杀死英雄罗摩和弒神者护堂!
护堂也展开行动──
「以我言灵之技,彰显世间正义!」
护堂咏唱剑之言灵。
他召唤无数光球填满天空。
「掌握命运与时间的天神和女神,这种神话存在于世界各地。希腊神话的克洛托、拉刻西斯、阿特罗波斯,北欧神话的乌尔妲、贝儿丹蒂、诗寇蒂。她们多半是负责创造、维持、破坏的三姊妹。」
乌鲁斯拉格纳的最后化身『战士』发动了。
金色光球围绕在护堂与罗摩周身。
每一颗光球都是斩裂命运之神的『剑』,这就好比摆出枪阵进行防御一样。
天空降下的数千刀刃──
都被黄金光球弹开了。
「最重要的是,在古印度有命运女神的原形。希腊、罗马、北欧、印度……。凡是神话中有时间或命运女神的地区──都有一个明显的共通点。」
护堂创造的「剑」,数量与命运之神的刀刃相去不远。
浮在空中面无表情的《命运推动者》一挥手,刚才被弹开的刀刃又杀向护堂二人。
不过,护堂依旧冷静迎击。
「那都是印欧语系人种发展文化的地区。这种神话以古印度为起源,经过高加索地区流传到希腊、南欧、中欧、北欧,甚至是最西方的英国群岛。掌管时间与命运的天神──这种概念是印欧语系散布到全世界的!」
护堂说出了斩杀命运之神的咒言与言灵。
金色光球威力更盛,已经不光是反弹从天而降的刀刃了。
所有刀刃全被金色光球击碎。
遵从命运之神号令的数千刀刃,全都粉碎了!
「超远古的印欧语系族群,发明和传播了『掌管时间与命运的女神』之原形──之后类似的形象传遍世界,连和印欧语系没有直接关联的地方都有了。这代表,许多人在感情上认同这个神话……!」
命运女神的兵刃悉数毁灭了。
每一把兵刃都像高速冲撞铁壁的玻璃一般粉碎。
可是,护堂不解地歪著头。当然,「剑」之言灵有效那是再好不过──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老板的武器,是不是太弱了一点?」
「这也很正常。」
罗摩的回应很简洁。
「她本来是专门管辖庞大命运的存在,与弒神者对决──不是她擅长的事。」
「原来啊。」
护堂听懂了,罗摩接著说。
「如果你弒神者的战魂,希望追求更强的敌人,那尽管放心吧。《命运推动者》不会那么轻易认败的。」
「不,这点强度就足够了。」
「那我有坏消息要告诉你,她找人来助拳了。」
罗摩话一说完,空中的《命运推动者》也消失了。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巨人。
是一个肌肉饱满、充满野性的壮年大叔。
巨人身长十几公尺,还有一头杂乱的头发。衣服则是骯脏破损的披风和布衣,外加皮革制的胸甲和凉鞋。
他的装扮粗鄙,身上却充满「王」的威严。
巨人降落在地面上──亦即命运之神编织的地毯上。
「那家伙是……!」
护堂打从心底感到吃惊。
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再次见到他。
「你是──梅尔卡特!」
「呵呵呵呵,好久不见了,年轻弒神者。」
大巨人的窃笑声宛若雷鸣。
过去的萨丁岛冒险,以及西西里岛激战,巨人都与草剃护堂息息相关。
巨人名唤梅尔卡特,或称巴尔。
也是古代腓尼基人和闪语族崇尚的神王。
2
「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是命运丝线的引导。」
巨神梅尔卡特笑对错愕的护堂。
他的声音不只像雷鸣一般,还夹带著烈烈风响,轻快地吹过命运之神的领域。
「小鬼,你跟本王之间的逆缘之线──被命运推动者注意到了,所以她想到了一计。也就是利用命运之线,让本王出现在你眼前,营造出再战的局面……」
不愧是暴风之神。
梅尔卡特的声韵化为狂风,开始撼动大气。
各种风势朝四面八方吹拂,最后化为真正的狂乱暴风。
在猛烈的风吹下,连要站好都不容易──!
护堂以不输狂风的气势大叫。
「神界之王──竟然被命运丝线操弄,就只为了跟我打架是吗!」
「哈哈哈哈,有什么关系呢,就当是一点娱乐嘛!」
梅尔卡特爽快地笑了,傲气不负神王之名。
「跟你平手对本王来说是一大污点,趁这机会洗刷耻辱也不坏!」
古代腓尼基神王,昂然挺立在暴风中心。
他全身咒力高涨,以高亢的声音大喊。
「让你尝一尝本王的武具吧。过来吧,本王的武具!」
虚空飞来和梅尔卡特同样巨大的棍棒。
而且还有两支,是魔法棍棒追击与放逐。看起来就跟木棍随意削制成的一样,外观相当粗糙。
然而,那可是杀死龙神兼海神的神兵利器。
如此神兵自然非同小可,跟罗摩的神刀一样都是「雷」的化身。两支棍棒飞来的同时,天上降下轰雷。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雷电不只一道。
数千雷电如同豪雨或冰雹,降落在无限宽广的命运编织物上。雷电的激烈程度、数量、密度,都不输罗摩的《神刀曼荼罗》。
雷电还带有暴风和雨势。
护堂提升咒力抵抗雷电。
「来了!」
他赶紧压低身形。
这么做不光是要躲避雷电。
随后,巨大岩块般的武器──魔法棍棒扫过护堂头顶,速度快得跟风一样。
罗摩也低下身子,躲过另一支棍棒。
不过,巨神梅尔卡特大笑。
「哈哈哈哈!跟虫子一样小,动作果然灵活!」
呼!呼!
两支魔法棍棒在空中纵向回旋,朝正下方落下。这回两支棍棒攻击的是同样的目标!
护堂担心自己的盟友。
「罗摩!」
「哼──看我的!」
罗摩还没有起身。
只见他全身放出白色的电光,挡下了两支魔法棍棒。
钢之军神都有不死和雷电的属性。
就连象徵电光化身的棍棒,罗摩也有足够的力量相抗。
护堂和罗摩互相颔首,一同站了起来。
「不想办法挡下那个很不妙啊,罗摩!」
「同感,那我们联手吧!」
对手有两把武器,护堂也有伙伴相助。
罗摩高举救世神刀,指向停止雷击的『白金恒星』──。
「以我英名,击碎西方王者的刺客!」
白金恒星暴出无数雷电。
所有雷电攻向魔法棍棒追击,拥有屠龙传说的武器,被『最后之王』的王牌震开了。
护堂也命令天空中的『暗黑星体』。
「让对方自投罗网!交给你了!」
黑之剑解放吸收万物的力量。
重力风暴开始回转,狂风吹向暗黑星体。
这一股力道足以压制神王的暴风,并且扭转了另一支棍棒的飞行轨道,另一支棍棒被吸进暗黑星体中了。
护堂再施奇招──
「以我言灵之技,彰显世间正义!」
他咏唱言灵,怒视巨神梅尔卡特。
洞察敌人性质,也是乌鲁斯拉格纳第十化身『战士』的能力。护堂以其观察力,发现一件事。
「我看到命运丝线了!」
身长十几公尺的巨神,粗壮的手脚和身体上缠有丝线。
一种非常细微的光之丝线。
这些命运之神创造的丝线从神王站立的地面──藉由命运之神之手创造的无尽编织地毯──生出来,彷佛草木的藤蔓从大地长出来一样。
「不好意思,你到此为止了!」
护堂身后有数千光球,那都是『剑』之言灵。
护堂召集一部份,像散弹枪一样攻向梅尔卡特。这些『剑』没有斩裂神王的功效。
不过,可以轻易斩断他身上的『命运丝线』。
「呵呵呵呵,你成为一流战士了,弒神者。」
梅尔卡特笑了,身形也瞬间变得模糊。
「对了,之前一战本王也说过,本王跟你之间,并没有非再战不可的逆缘。呵呵呵呵,这才是我们本来该有的关系。遵循命运引导,这点程度也就够了吧。」
梅尔卡特的身体消失了。
狂乱的风势转眼即逝,白金恒星和暗黑星体失去对手,又再一次沉默了──。
护堂皱起眉头说。
「总算解决了,但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吧──」
「当然啊,我的战友。新的敌人现身了,而且是我们都认识的!」
「什么!?」
听到罗摩的警告,护堂极为讶异。
这时,他的直觉感应到一股杀意和斗气,以奔雷之势逼近!
「哈哈哈哈,二位好久不见了!难得应邀前来也是特殊的缘份嘛,就由我老孙亲自降临来对付你们!」
「呵,竟然攻击自己的盟主,这也真够奇怪!」
齐天大圣孙悟空哈哈大笑,英雄珀耳修斯则是冷静微笑。
两大军神打招呼的同时,递出手中的金箍棒和大弯刀。齐天大圣攻击弒神者,珀耳修斯攻击钢之英雄。
当!
现场回荡铁器交击的声响。
古代太阳神的一击,被罗摩的救世神刀挡下。
至于齐天大圣袭向护堂的金箍棒──
「你的头脑还是不怎么灵光啊,忘了有我吗?」
「唔!你敢跑来碍事!」
用力砸下的金箍棒,被盾牌挡住了。
菱形的盾牌,据说在马上特别好使。罗摩发出警告的瞬间,护堂背后就冲出了这一面军神之盾。
是湖之骑士,同时也是护堂的守护神兰斯洛特•杜•拉克。
齐天大圣和珀耳修斯神速突击,多亏有英勇的兰斯洛特才得以挡下奇袭。
「呵呵呵呵,请原谅我自做主张冲出来,主公。」
「别这么说,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护堂向微笑的女骑士道谢。
同时他凝神细观,齐天大圣和珀耳修斯身上──也有命运的丝线。
果然是命运之神引导的逆缘,但这也太奇怪了。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哈奴曼说了,齐天大圣和珀耳修斯被送到一万两千年前,而且还消灭了──!」
「你的疑问有道理,草剃护堂。不过……」
英雄珀耳修斯用一种精悍的神情笑道。
「这才是《命运推动者》该有的神秘力量嘛。她也是掌管『时间』的存在,我们是从过去还健在的时候被召唤来的。」
「还有这一招喔!?」
「呵呵呵呵,这是区区人类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用你那点小脑袋思考也没用啦。」
「妈的!」
贼笑的齐天大圣实在令人火大。
护堂再次发动『剑』之言灵,斩断来自过去的齐天大圣和珀耳修斯的命运丝线,两大军神也消失了。
还好丝线不是太难斩断。
「呵呵呵呵。果然草剃大人──不、乌鲁斯拉格纳的『剑』是很麻烦的武器呢。那么,也需要封印剑之言灵的术士吧。」
空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护堂抬头一看,半空中飘著一个熟悉的女子。
美少女有一头闪亮的银色卷发,脸颊红若蔷薇,唇色鲜艳如樱桃。长衣包裹著美丽动人的肢体。
然而,她的双臂和腰部以下──是黄铜打造的。
「喀耳刻!」
「终于见面了呢,我心爱的草剃大人!」
这个魔女之神,曾经夺走乌鲁斯拉格纳的化身。
她又称为『晓之魔女』。她的头上──突然出现烈火,发出不下太阳的光与热!
护堂赶紧叫道。
「我哈奴曼乘著吾父风神乏由的风势盗取太阳!」
「唉呀,是新的权能呢!」
『哈奴曼之影』冲向空中的喀耳刻。
猿身黑影尺寸很大,几乎可以吞掉魔女和火焰。但敌人发动火焰言灵。
「享受火焰之人,沉醉在快乐之中吧!」
那是喀耳刻的咒语。
烈火在空中燃烧──『哈奴曼之影』的对手威势大增,很难轻易吸收。
而且,护堂忽然感到呼吸困难。
「这是……!?」
护堂的肩上出现光纹。
是象徵『持剑战士』的简单纹样,纹样飞向空中的喀耳刻。
「这一次──我就抢走黄金之剑吧!」
「又是这一招!」
护堂心有不甘。
这是夺走英雄和军神之力的魔术,主要混在空气中潜入弒神者体内,过去护堂在南洋孤岛也吃足苦头。
在护堂身后的数千光球,用来斩断命运之神的『剑』。
全都变成无用长物了!
「交给我吧,草剃护堂!」
「虽然我不想对女神出剑──但也没办法了!」
兰斯洛特持手中枪盾进击,罗摩也挺起救世神刀冲出。
没错,这里不是迷宫一般的孤岛。现在,草剃护堂有值得依靠的伙伴,但眼前出现了意料外的强敌。
「在妾身闪耀的瞳孔面前,你能逞强多久?」
现场响起少女的稚嫩声音。
声音响起的瞬间,兰斯洛特全身和罗摩的下盘都石化了,护堂的下盘也一样。
「什么!?」
「这、这力量是……」
罗摩和护堂望著同一个方向。
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女,穿著某间学校的制服,头上还戴著一顶帽子。少女有一头及肩的银发,瞳孔颜色像黑夜一样。
……是女神雅典娜,护堂难以忘怀的宿敌。
她的瞳孔跟女妖梅杜莎一样,可以将看到的人全数石化。
护堂和罗摩只有半身石化,兰斯洛特则被全身石化,想必是双方的咒力有差吧。现在兰斯洛特•杜•拉克武力再高强,也不过是从属神罢了。
「妈的,命运之神召来的敌人也太麻烦了……!」
护堂抱怨之余,眼神直盯雅典娜。
雅典娜也回瞪护堂,二人互相凝视十几秒左右。想不到命运之神能召唤已死的女神和隐居星幽界的女神,这未免太不合理了──
紧接著。
「呵,你似乎很困扰啊,草剃护堂。」
雅典娜笑了,她说。
「看到你困扰的神情,妾身很愉快,毕竟你是妾身的宿敌,不过。」
雅典娜移动视线,望向远方。
命运的编织物无尽延伸,几乎看不到地平线的尽头。
「《命运推动者》竟然召唤我和那个公主上战场,手法也太粗糙了。这根本不算重现我俩的逆缘啊。」
语毕,银发女神也不再看著护堂了。
「咦──?」
雅典娜看著半空中的魔女,无视疑惑的护堂。
「太阳神赫利奥斯的女儿,艾尤岛之主。我们两个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吧,你认为呢?」
「这……也是呢。」
魔女喀耳刻也陷入沉思。
在她头上的火焰消失,同时一旁的『哈奴曼之影』也不见了。
「我跟草剃大人的缘份,确实是以不幸的方式缔结的,但我记得……那并非终点。既然如此。」
喀耳刻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
这个闪亮的美少女,用黄铜补足她失去的半身。想来这个令人怀念的南洋女神,也是从「过去」被召唤出来的吧──
晓之魔女喀耳刻消失之际,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再见了,草剃大人,祝你武运昌隆!」
「就是这么一回事,草剃护堂。如果你连这种小手段都应付不了,也没资格成为妾身的宿敌了。」
身为大地母神、智慧之神、斗争之神的雅典娜也消失了。
空中的『战士纹章』重返护堂体内,下半身的石化状态也解除了。
「她们两个,不与我一战吗……?」
「你跟那些女神──似乎不只逆缘,也有顺缘存在啊。」
罗摩回应护堂,他的石化也解除了。
「天神与弒神者从神话时代就是宿敌──你却坚持走自己的道路,没有受限于此。」
「……也许吧,我跟她们已经不是敌人了。」
护堂和罗摩心领神会。
这时新的天神又降临了,跟刚才的梅尔卡特一样的巨人,却是一个异形巨人。
护堂不认识那样的天神,他忍不住大叫。
「那、那是什么鬼啊!?」
对方是一个身穿黄金铠甲的战士。
不过,他手上拿著二十种武器,有剑、枪、弓、矢、宝轮、棍棒、宝塔、盾、刺股……因为他有二十条手臂。
手臂不只长在双肩上,从肩膀到腰部一带,左右各长了十条手臂。
再来是他的脸。
那表情简直跟恶鬼差不多。
除了前方的脸庞,鬼面左右各四,跟串起来的丸子一样连在一起。
甚至后脑杓也有一张鬼脸!
「罗波那!你也被命运引来了吗!?」
「呵哈哈哈哈!想不到会以这种方式跟你再会!」
异形魔神耸肩大笑。
敌人有十头二十臂,多到堪称异质的地步,但也尽显王者的霸气威严。
「原来是你的敌人啊。」
「是啊,《命运推动者》也开始认真对付我们了。」
罗摩回答护堂的疑问。
来者是罗剎王罗波那,在英雄叙事诗「罗摩衍那」中登场的最终魔王。面对此一大敌,罗摩主动进击。
「魔王罗波那的高强,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包括该如何对付那样的家伙,就先让我打头阵吧!」
「好,我也来帮忙──」
护堂正要跟上罗摩之时。
一个新的敌人出现,令他大吃一惊。对方身材娇小,穿著形同破布的外套,是一个脸庞可爱的少年,年约十五岁左右──。
「真是奇幻的缘份指引对吧,弒神者。」
「……来这招啊。」
护堂惊讶之余,不忘全神备战。
「想不到还会遇见你。」
「呵呵呵呵,我追求的是败北。不过,你却彻底杀败了我。而且还用我的《胜利权能》抵达命运的领域……」
闪耀的十五岁少年笑了。
「你的名字,我记得很清楚,草剃护堂。」
军神乌鲁斯拉格纳,护堂第一个弒杀的东方军神。
3
「飞天战车!跟我一起击败罗波那!」
「哈哈哈哈哈哈!在战场上应该燃尽鲜血和灵魂才对。罗摩王,你依旧是个过份守礼的家伙啊!」
罗摩呼唤飞天战车,力抗巨大敌人。
罗剎王罗波纳开口大笑,十个鬼面的嘴巴都在笑,听起来相当吵杂。
面对仇敌,罗摩扬弓搭箭。
神圣箭矢化为火焰冲出,罗波那拿出跟身体一样大的盾牌挡下,箭矢引发强烈爆破。但盾牌和十头二十臂的大魔神丝毫不受影响──。
场面俨然是魔王对勇者的壮烈一战。
相对地,护堂和乌鲁斯拉格纳的决斗很安静。
「这么说或许有点奇怪。」
护堂说道。
「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呵呵呵呵,多亏你啊。」
无敌军神乌鲁斯拉格纳,以令人怀念的少年身姿露出微笑。
护堂也跟著笑了。
「怎么说啊?」
「很简单,如果你没跟《命运推动者》一战,我也不会被叫来这里。换言之,多亏有你我才能再临。」
「是这样啊。」
这次护堂苦笑了,乌鲁斯拉格纳还是保持微笑。
这么说来──护堂想起一年前双方相遇的经历,还有那一段旅程。
在那段过程中,护堂也曾多次见到他微笑。少年眯起他那细长的双眸,彷佛古老雕刻的微笑风格。
自从少年被不顺从之神的疯狂影响,护堂就几乎没再看过了。
……这时,护堂偷看一旁。
身兼守护骑士和亚马逊族长的军神兰斯洛特。
她还是没有解除雅典娜的邪眼石化,从属神兰斯洛特无法像护堂或罗摩一样解除术法。
没办法,护堂放弃仰赖女骑士。
他先让兰斯洛特的石像消失,守护骑士化为灵体。
「一对一是吧,小子。」
「跟之前一样嘛。」
乌鲁斯拉格纳微笑,草剃护堂也回望他。
天神对弒神者,杀人者与被杀者,双方奇迹再会──。
「我乃最强,亦是手握一切胜利之人。」
乌鲁斯拉格纳咏唱圣言。
「我挫败恶人邪魔,挫败所有敌人与敌意。所有挡在我面前的敌人,终将被我击破。以密斯拉的加护和言灵之技,彰显世间正义。」
护堂以前也多次咏唱过一样的圣言。
那是从军神乌鲁斯拉格纳手中夺来的胜利言灵,而现在咏唱圣言的是正宗持有者。
操纵十大化身的少年神祇,倔傲地笑了。
「语言即是力量,言灵即是光辉。光辉、言灵,成为我的剑吧……」
乌鲁斯拉格纳的右手,出现黄金长剑。
剑身笔直,刃锋粗大宽厚,霸道的造型点缀著黄金的光彩。乌鲁斯拉格纳挑起剑尖──直指护堂。
「我的仇敌,我的逆缘对手,一较高下吧。」
「也对,是我杀死你的嘛……」
护堂叹了一口气。
如今,他的背后还是有数千光球,那都是剑之言灵。
不过,所有光球都是用来斩裂命运之神的,对军神乌鲁斯拉格纳没有效。护堂对头上的暗黑星体,还有自己的伙伴发送念波。
「……来了吗。」
护堂的右手幻化出天丛云剑,暗黑星体从命运之神的领域消失了。
然而,操纵重力的漆黑巨球没有消灭。秘法《黑之剑》的力量全灌注在天丛云之中。
黄金之剑与黑暗之剑,两大剑士正面交锋──。
「来吧,草剃护堂!」
「好啊,放马过来!」
乌鲁斯拉格纳正面挥舞黄金剑。
护堂也劈下天丛云剑。
当!神兵利器互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二人开始比拼力道。
叽、叽、叽、叽、叽、叽、叽。
黄金剑与神刀刃锋互咬。
军神乌鲁斯拉格纳身形娇小,力量却大得惊人。护堂也使用第二化身『公牛』对抗。
双方施展撼天动地的巨力持续对砍──。
「呵呵。」
这时,乌鲁斯拉格纳笑了。
同样是那古代雕刻一般的凉薄笑容。
「小子,你只是仰赖力量挥剑而已,未免太没技巧了吧。对付胜利之神,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你不也一样只靠力量。」
隔著两把神兵,护堂瞪视少年之神。
「不使用你擅长的变身技俩吗?」
「呵呵呵呵。」
乌鲁斯拉格纳依旧保持微笑。之后他突然变成严肃的表情,眉垂目合,连黄金之剑也放下了。
护堂也同样放下天丛云剑,插在宽广的编织物上。
「竟然主动放下兵器,你太软弱了,小子。」
「你不也一样吗,还真敢说。」
「哼,我无所谓。身为高傲的军神,我这么做──是要维持绝对无法拋弃的底线。」
乌鲁斯拉格纳以一种俏皮的神情说道。
……一年前,护堂在萨丁岛海边也看过相似的神情。当时,乌鲁斯拉格纳跟偶然相遇的护堂,还有岛上年轻人一起踢足球。
娇小的军神,以锐利的眼眸望向虚空。
「《命运推动者》,我就明说了。这场对决非我所望,在你准备好的环境里,跟我的宿敌一战──」
乌鲁斯拉格纳的声音,响彻命运之神的领域。
「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事。」
雄壮的言灵充满四周。
护堂看著少年,东方军神继续说道。
「我与他的再战,不允许任何人介入。不必区区命运操弄,我乌鲁斯拉格纳也一定会再次挑战草剃护堂!」
乌鲁斯拉格纳又一次挥舞黄金之剑。
他在眼前的空间划上十字斩,护堂一看就明白了。他不是在斩断虚空──霸气的东方军神斩断的是丝线。
引导自己前来的命运丝线。
刚才乌鲁斯拉格纳创造的剑,跟护堂一模一样。
都是斩断命运之神和其神力的武器──。
「暂别了,草剃护堂,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
一阵微风吹过,少年的身形消失了。
只剩一把黄金剑留下,跟护堂的兵器一同插在命运的编织物上。
「真正的再战等到那时候是吗……」
乌鲁斯拉格纳退让,也是多亏彼此的顺缘吧。或者,彼此的逆缘已到极致,才有这样的离别。
护堂不懂解答为何,事实上也不重要。
他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能用的要尽量拿来用。」
语毕,护堂握住黄金剑的剑柄。
军神乌鲁斯拉格纳留下的武器,可能是饯别礼吧?搞不好,也是在挑衅护堂,要看他能否妥善运用这项武器。无论如何,有武器可用都是好事。
护堂望向远方。
『白金恒星』对巨大的罗剎王罗波那放出无数雷电。
罗摩也在飞天战车上射箭。
护堂对那个方向挥剑,他确信隔著一段遥远的距离──也能砍中召来古代印度罗剎王的丝线。
巨神罗波那瞬间消失了。
「你也上吧,天丛云。」
护堂右手握著黄金剑,左手拔出天丛云。
一直在后方待机的光球,也是护堂创造的『剑』之言灵。护堂将言灵融入倭国神刀中,使之结合在一起──。
黑亮的天丛云剑,变成了金黄色。
「多谢你的协助,草剃护堂!」
「你来啦,罗摩。也差不多该分出胜负了。」
护堂对著驾驶飞天战车的英雄说道。
罗摩降落在护堂身旁,对著无尽的命运编织物挥舞救世神刀。
天上的『白金恒星』也降下了。
所有雷电能量──全数轰到这片领域的大地。
轰轰轰轰轰!
大气剧震,二人站立的编织物也在鸣动。
「再吃我一记!」
护堂把乌鲁斯拉格纳的黄金剑和金色的天丛云剑,也插进编织物里面。所有斩裂命运的言灵之力,还有重力风暴的威力也全数灌入。
天地震动越来越激烈,随后。
「u──lilllllyiiiiiiiiiiiiiiiii!」
裸体少女咏唱战歌前来。
她是《命运推动者》,一个娇弱又难缠的大敌。只见她手上拿著大镰刀,准备将护堂等人一刀两断。
罗摩搭起铁弓和光箭迎击。
他要攻击自己过去的庇护者,但护堂说道。
「你不必出手!交给我!」
这不是出于斗争心或功名心。
护堂是为了「好友」才这么说的。罗摩想通了以后,放下手中弓箭。毕竟,护堂有一样必须拿到手的东西!
「为了胜利,快来到我的跟前。神妙的骏马,速速为汝主带来光轮吧!」
护堂咏唱光与正义的言灵。
──命运时而残酷无情,正好符合『白马』的使用条件,对付折磨民众的大罪人──。
命运之神的领域,地平线的尽头忽然升起烈阳。
灿烂的旭日出现了。
乌鲁斯拉格纳的权能召唤出的太阳,放出灼热的火焰。
而且不是单纯的火焰,是宇宙规模的爆炎。
制裁的烈火充满无尽的命运领域,呈现命运这个概念的编织物也被燃烧殆尽了。
一个世界就这样开始崩解。
这代表草剃护堂和英雄罗摩占陀罗获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