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海、爱香、毬藻三人,决定先送雪乃到位于特别学生宿舍的卡塔莉娜与塔妮亚的房间。
若是在路上碰到学生会执行部员的话会很不方便,于是先由毬藻到两人的房间告知,并探查楼内的状况,确定没人后,其他人才来到她们的房间。
对四人的来访一脸惊讶的卡塔莉娜与塔妮亚,在听到清海与爱香让雪乃暂时寄住在这里的要求后,更是惊疑不定。
不过,清海他们并没有对两人详细说明的余裕。而且如果说明情况的话,卡塔莉娜一定会要求跟来,那就麻烦了。
[回来之后,一定会说明一切。]
爱香对两人承诺。
卡塔莉娜还要说些什么时,
[现在就先默默地等待爱香小姐归来吧。]
多亏塔妮亚体贴地劝说,卡塔莉娜才同意了。
2
爱香、毬藻、清海随后来到了学园长室。
虽然没有预先打招呼,不过昌月的个人房间就在学园长室的旁边,她现在一定身在学园长室与个人房间其中之一。
教职员楼并没有上锁。
教士大多数都已不在,里面基本上没人,没有人气的建筑那空旷的气氛让清海有点紧张。
三人穿过走廊,走上楼梯。最后站在学园长室厚重的门前。
门缝处微微透出亮光。
也就是说学园长正在里面。
清海正要敲门时被爱香拦住,她代为上前敲了敲门。
[学园长阁下,您在吗?]
[是谁?]
[爱生爱香和鞠元毬藻,以及土岐川清海三人。有事想与您相商。]
[门没锁。进来吧。]
爱香打开对开的门,踏入室中。
室内呈现出一片杂乱的景象。
硬纸箱与木箱放得到处都是,地上堆着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籍,巨大的办公桌上文件也堆积如山。
[您正在做离任的准备工作吗。]
[没关系。正好休息一下。]
站在窗边俯视着校园的松前昌月转过身来。说是俯视,不过她的身高太低,站在窗边也不过刚好让头部高过窗台罢了。
亮色的和服袖子处,可以看到手腕上还包着绷带。看护教士虽然说过已经缝合了伤口,不过恐怕还没有抽线吧。
[那么,有什么事?]
[是。清海大人有些话要对学园长说,希望学园长在从本学园离任前,请一定听一下,在您百忙之中前来实在抱歉,多有打扰了。]
[爱生,你说话还是那么啰嗦啊。]
呜,爱香头向后一仰,又低头说道。
[各位都曾指出过这一点,这是我九十九个缺点的其中之]
[你的缺点,只有九十九个吗?]
昌月锐利的反击,让爱香再次呜的一声向后一仰。
[在我看来,恐怕有二百五十六个之多吧。]
有那么多吗!?话说为什么要用二进制啊!?
[可能吧。]
你还承认了啊!?
[从今以后,我就自称为拥有二百五十六个缺点的女人吧。]
不要啊,那种自称!
[好像有种技能升级了的感觉,让人兴奋呢。]
缺点增加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吗,那就好。那么,土岐川。]
[啊是。]
[你要说的是话是什么?]
清海走上前来到爱香身边,面对昌月。
[有关这次的事件,我也做过各种各样的设想。]
[哦?]
[我做出了一个假设,并由此引出一个结论。]
[嚯哦?]
[我想请学园长一定听一听我的结论。]
[嚯嚯嚯~~~~~~?]
你是猫头鹰吗!
昌月带着柴郡猫(译注:出自爱丽丝漫游仙境)一样的笑容问道。
[不是对我说就不行吗?]
[是的。说给学园长以外的人听也没有意义。]
[非得现在不可吗?]
[是的。必须在学园长离开大虾夷学园之前。]
一直嘻嘻笑着的昌月忽然收起了笑容。
[有意思。我就听听看吧,不过。]
学园长视线从清海身上移开,环视了一下室内。
[这个房间如你们所见,太乱了。旁边的个人房间也一样到处是衣服乱得很。你要是说堆满了我的换洗衣服比如内裤和内裤和内裤(译注:这可不是我打多了)的房间比较好的话,就到隔壁去如何?]
[不,我可没说。我可一句那种话都没说过。]
[我可有许多超色的内裤哦!]
那才超不适合你吧!
[对此有什么感想的话,你可以在说正事前说出来哦?]
清海好像要把颈骨摇断般用力摇头。
[不,没有。完全没有。]
[是吗,算了。总之,在这个房间没法安心说话。不如换个地方吧?]
[可以。去哪里呢?]
[是呢。没人打扰又安静,而且可以坐着说话的地方体育馆如何?那里有观众席哦。]
昌月用意味深长的视线看向爱香。
[教室的话,好像有点让人静不下心来,如何,爱生?]
[我还没有进过体育馆呢,说起来。]
[里面就是普通的体育馆啦。没有什么隐藏的机关。也没有分开地板从地下出击的巨大机器人啦,放心吧。]
可能有吗!
清海差点把心里的吐糟说出声来,连忙用手捂住嘴。
[那就出发吧。]
昌月随手抓起架台上的刀,先一步走出房间。
三人对视了一下。
清海对爱香和毬藻用力点点头。
跟上去。
爱香和毬藻轻轻点点头。
三人追着松前昌月,离开了学园长室。
3
巨大的月亮挂在夜空中。
虽然还差一点才是满月,不过明亮的银色光芒还是洒到众人头上。由于月光太亮,连星星的光芒都有些看不到了。
步行穿过无人的校园的昌月的背影好像梦幻一般朦胧,让清海有种一旦目光离开,她就会马上消失的感觉。
刚才的态度也一样,和总是充满攻击力和迫力的学园长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莫非不,那不可能。
清海摇头挥去脑中浮现的想像。那才是太不适合学园长的可能性。
[清海大人。]
爱香悄声说道。她身上藏青色的水手服和裙子,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中,也仿佛在发着光芒一样。
[什么事?]
[学园长阁下,会不会已经知道清海大人要说的话的内容了?]
[啊,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那么,特意带我们去体育馆是]
[不,应该不会吧。她身上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不过也感觉不到听天由命或者放弃这样的情绪就是了。]
[猜不出对手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困扰呢,不过万一的时候,我和毬藻豁出性命也会保护您的。]
毬藻不停地前后点着头,这是她在拼命表达肯定的意思吧。
[怎么了?快跟上啊。]
在体育馆门口处停下脚步的昌月招呼着三人。
[啊,是,马上就来。]
清海他们稍稍加快了脚步,向等待着的昌月走去。
4
体育馆比想像的要宽敞。
内部的空间放下了三个篮球场地和排球场地,以及一个网球场地后还显得绰绰有余。
天花板和墙壁上都有照明。体育场的各个角落都被刺眼的人工灯光照得清清楚楚。
从出入口进入馆内的清海走入十来米后停了下来,环视着体育馆内部发出感叹的声音。
[真是气派呢。]
[因为到了冬天校园就会被雪掩埋无法使用了啊。而且,虽然这学园是吊车尾学生的巢穴,可这些学生中家境富裕的多得很。寄宿金可给得不少。]
昌月回答道,她抬起头看向二楼。
[如何?要到观众席坐着说吗?]
[不,不用那么麻烦,在这里就好。]
[我是无所谓。]
昌月转过身来正面面对着清海。
[那么,就让我听听你要说的话吧。那是和这次的事件有关的吗?]
[是的。]
清海点了下头,静静地开始发言。
5
[这次的事件,虽然简单地归为了走私事件,但在将事件梳理一下后,却还残留有几个疑点。]
[哦?比如呢?]
[为什么要以这个学园为走私的基地。为什么要在这个学园建造地下工厂。大多数的教士都与走私有关,那么是谁在指示他们。有十几个教士都涉及走私的话,我想一定有指挥他们的上层组织吧。那样的话,这个组织是由谁组建,谁掌握的呢。然后就是教士是为何被杀,又是为谁所杀。]
昌月,哼哼地发出嗤笑。
[反正可以想像嘛。]
[是啊。]
[你的想像是什么呢?]
清海紧盯着昌月继续说道。
[最初的疑问,可以用这个学园的地理位置来解答。这里濒临海岸,由俄罗斯和中国而来的船只很容易到达。而且不只如此,似乎还有许多国籍不明的船只在附近出没。再加上,这里距离沿岸警备队和警察署都很远。作为走私的中转基地可以说是绝佳的地点。]
[正如你所说。]
[工厂这一点也同样。这里是全寄宿制的学校,几乎没有人员的出入。而且学生一旦入学,不管是暑假还是寒假都不能外出。以能够避开外部的视线这一点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而且,有数栋禁止入内的建筑物,因为以前发生过事故或案件,根本没有人靠近。这样就算在地下做些什么,也无被人发现之虞。]
[这点也确如你所言。]
昌月回应道,神情看来相当愉悦。
[我不知道教士们是何时开始,以及如何进行走私的。不过,既然这个秘密完全没有外泄,那么他们显然是有组织地行动的。]
昌月做出不解的样子。
[有这么肯定吗。德国特地派来了学生搜查官进行调查,不正说明情报有所泄漏吗。]
[嗯,是的。不过,她们也并没有确证。而且,她们从转校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走私的证据哦。所以教士们很明显是在指挥下行动的。]
[算了可能吧。]
[那么。是谁在指挥他们,对他们下命令呢。根据卡塔莉娜和塔妮亚所说,这个组织的走私管道遍及世界各地。这里就是走私的中转基地。不只是个秘密的造枪厂而已。这么说的话走私组织的规模是相当的庞大的。]
[国际走私组织吗。这种程度的对话,已不是我这一介学园长所能承担的了呢。]
[真的如此吗。]
[你想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不,先回到刚才的话题吧。]
[随你的便。]
[最后的疑问是,教士他们为何会被杀,以及是谁杀了他们。]
[你有答案了吗?]
[算是吧。]
[那还真是让人期待。]
昌月好像催促着一样,
[对为何被杀这一疑问,我考虑了几种解答。有可能的理由之一是内讧。]
[内讧吗。你认为是那样吗。]
[不,不认为。那种状况,明显是受到某人的袭击后被杀死的。如果是因为内讧而自相残杀的话,场面应该会更为混乱。您明白这个混乱的意思吗?]
[啊,我明白。我也检查过尸体。所有人是都被干净利落的斩杀的,那不是自相残杀时的死法。]
[不错。几乎都是被一刀斩杀。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也就是说,可以认为是被技艺极为高超的剑士斩杀的。]
[是吧。]
[那么,这便让人想到,这会是为了将教士们灭口吗。不过,一开始这么说的是弓凪花华。啊,其实最开始提出的应该是爱香。]
清海瞟了爱香一眼,爱香并没有什么反应。
清海再次看着昌月。
[灭口啊。也就是说,因为害怕教士们在被捕后透露组织的情报,所以组织出手将他们清理了吗?]
[嗯,是的。]
[那么,组织为了肃清而派来了刺客啰?]
[为了封住知晓秘密的教士们之口而决定将他们全部杀死。这么想的话也能从某种程度上说明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被杀。毕竟已经有为了调查走私而来的秘密搜查官出现了呢。不过,我认为组织并没有派来刺客。]
[什么意思?]
清海没有直接回答昌月的问题,而是改变了话题。
[从刚才起我就发出了数次‘是谁’的疑问。谁组建了组织,谁掌握着组织,谁指挥着教士,谁发现了秘密搜查官的事,谁杀死了教士们。不知道这一点的话,就无法得知这次事件的真相。]
嘿嘿,昌月发出呜咽般的笑声。
在爱香看来,她是从心底享受着与清海的言语交锋,这让爱香颇感意外。
[你说得好像已经看到谁是犯人一样了呢。]
[终归只是想像。不过如此考虑的话,便能得出合理的、消除疑点的一个假设。这个假设,可以毫无矛盾地说明与本次事件相关的方方面面。]
[有意思。说来听听吧。说起来,你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个才来的吧。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清海眼前的昌月的眼中寄宿着异样的光芒。
那是让见者战栗的强烈眼神。
不过清海并不为所动,他的视线毫不避让地,从正面迎上她,慢慢张开口。
站在清海两边的爱香与毬藻一动也不动。简直犹如两座雕像一般。
[这次走私事件的黑幕。走私组织的上层。从背后操纵大虾夷学园的教士们,并在最后将他们全部杀死灭口的,]
昌月与清海的视线撞在一起,迸发出火花。
[不正是您吗,松前昌月学园长。]
6
四人默立在当场。
不只爱香和毬藻,连昌月和清海也变得好像雕像一样了。
清海无法判断对方会如何反应。
是会矢口否认。
还是坦白承认。
还是会为了封住清海等人之口而使用武力。
正是考虑到第三点的可能性相当高,清海才不允许雪乃同行。
然而,昌月只是做出个受不了你的表情。
[喂喂,我可是在被那些家伙绑架,并且受到拷问还差点被杀死哦,你看看这伤。]
昌月卷起和服的袖子,露出包着绷带的手臂。
[还没有抽线哦。不只是手臂。把遍体鳞伤的我指为犯人吗,你这家伙。]
[嗯,这些也都是在你计算之内。这样一来,你就变成了受害者。将置身于众人的怀疑之外了。而且,而且虽然伤口的数量和出血都很多,但都是浅伤,看护教士也说过吧。]
[我可是学园长哦。而且,我本人就是来对走私进行秘密调查的。你为什么非怀疑我不可?]
[因为斩杀教士的刺客的武艺实在超越常人。那么厉害的剑士,可是屈指可数。虽然也有走私组织派来的刺客的可能性,不过准备那样厉害的刺客可不是简单的事。而且我对教士们连抵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杀死这一点很在意。莫非是被认识的人袭击,所以才来不及抵抗吗?像这样,很可能会有人将屠杀事件和你联系在一起。毕竟学园里谁都知道你武艺超群。于是你为了保险起见,安排了使自己脱离嫌疑的诡计。自己制造绑架事件,故意被刺伤。虽然不知道是谁刺伤了你,不过大概是命令某个教士干的吧。而所谓以秘密调查的名目赴任,恐怕也是向幕府高官进言后,为了将解决一切而来的吧。]
昌月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你有证据吗?]
昌月问道,她现在的口气完全不再是平常那样的轻浮调子了。
也就是说,学园长想矢口否认吗。
清海有点失望。
[没有,没有证据。刚才已经说过,一切都是我的想像和推测而已。]
[是吗。真是丰富的想像力和出色的推理能力。我有些吃惊,有点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的头脑比外表看起来的要好呢。]
稍稍低着头的清海闻言慌忙抬起头叫道,
[您这么说,是承认了吗,学园长!?]
[谁会承认那些事啊!]
[终究还是要说不知道吗?]
[没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什、什么意思?]
清海翻了个白眼。
[喂,土岐川不,德川清海。]
[是]
[你这样拥有高贵血统的人,是不会明白没有家世和后盾的人要想在组织里向上爬,是多么困难和艰辛的事的。]
[不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像我这样的孤狼,可是很辛苦的。要想在幕府这种巨大的组织里向上爬的话。]
[可是学园长,您是天才吧?您不是这么年轻就在幕府内获得了相当的地位了吗?]
[我的地位,不过是稍有动荡就会灰飞烟灭的东西。]
[可是,听说现将军对您青眼有加。]
[反过来说,一旦现将军有什么不测,我马上就跌落谷底。]
[啊哈啊。]
清海感到疑惑。
昌月为什么会开始说这些。
[所以说,我需要钱。]
啊!
清海明白了,昌月坦白了[动机]。
[所,所以才染指走私吗?]
[混蛋。我可没那么说。我只是述说了我这样的孤狼要想在幕府内向上爬,需要金钱这样的一般论而已。不要自己脑补。]
[啊,对不起。]
清海不由自主的道了歉。
[只是,我有些着急也是事实。毕竟,那一位已是那种状况了。]
[哈?那一位是指]
[当然是现将军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咦咦!?]
[原来如此。难怪]
昌月嘴里咕咕哝哝地低声说着些什么。
不一会昌月抬起头,扭曲着嘴角,露出凄凉的笑容说道,
[就把这个当做马上就要离开的松前昌月的饯别礼物吧,德川清海。]
[啊哈]
[由于幕府的拼命隐瞒所以现在并没有公开。现将军的病情非常不妙。这是确实的情报。大概最多还有一年的性命。]
[!]
[这样一来,现在继位的就会是将军的弟弟吧。现将军的孩子们,还太年轻了。你明白这个意义吗?]
清海倒吸一口气。
[就是这么回事。你的父亲将即将军位。你的继承顺位,还会继续上升。搞不好,已经有人先获得了这个情报,正打算让你消失呢。]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昌月的话。
虽然继承顺位一直在上升,可清海的顺位现在也不过是十七位。就是这样也已经有执拗地要取清海性命的人存在。而这种人如果知道了清海的真正父亲是谁,知道了现将军身患重病的话。
那他现在正计划着暗杀清海也一点不奇怪。
这可非和课长商量不可。
爱香将听到的昌月的话语记在心中。
[也就是说,德川清海。]
昌月用意味深长的视线看着他。
[今后,会有更加坎坷曲折的道路在等着你。]
[这些话就是学园长的饯别吗?]
[不错。]
[非常感谢。]
清海对昌月躹了一躬。
[果然是个有趣的男人。]
[咦?是吗?]
清海有点发楞地抬起头来。
[你看来没有自觉啊。]
呼,昌月的表情缓和下来。
[所以说,我也有点着急了。现将军过世以后,为了在幕府中确保地位与影响力需要大量的金钱。当初都是非常慎重地行事的,而得到这个情报后有些过于急躁了,因此才被闻到了气味吧。]
[咦这个,是在说走私组织的事吗?]
[不是啊,混蛋!说的是在做晚饭的秋刀鱼的时候,被附近的野猫闻到气味的事。闭上嘴听我说话!]
[啊,对不起。]
清海马上道歉了。
[就算就此返回江户,现在幕府里也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吧。对一个小孩子能在幕府里吃得开这件事看不顺眼的家伙可是车载斗量呢。]
可能真是如此吧,清海想。不过他也对此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昌月。
[再有个几年缓冲的话。我的地位便稳如磐石了。像这样恶行被揭穿,可能是时辰已到了吧。]
[呃,那是指走私]
[不是啊,混蛋!我说的是自己昨天捡到钱的事被发现了。]
[啊,是咩。]
清海回话时不禁带上了卡塔莉娜一般的口气。
[所以,我打算离开幕府到外国去。]
[哈]
[到外国去干什么还没决定。不过有走私存下来的钱,也有组建组织的帮手。肯定能干点有趣的事出来。]
[那个,您刚才说了走私]
清海惶恐地指了出来。
[哦?不好不好,这可糟糕了。还是说漏嘴了。]
根本是故意的吧。
清海感到有点脱力。
结果,学园长这不还是承认自己是走私组织的头目了吗。这究竟是在搞什么啊。
[不过啊,德川。]
[呃?]
[你做了各种各样的说明来证明我是黑幕,这些先不提。]
昌月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
[你为什么会觉我可疑?为什么会认为我是黑幕?我不明白。]
[啊,呃,是吗]
清海用右手挠挠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乃关教士持枪袭击爱香和卡塔莉娜时,说过‘天心无明流难道可以空间移动吗’这样的话吧。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
[啊,原来如此。那家伙应该是不知道爱生的流派的,对吧?那蠢材,太大意,太疏忽了。]
[这样说已死的人的坏话不好吧。]
[笨蛋。就是要在人死了后说。在活着的本人面前能说这种话吗。]
真不知该说是正论还是歪理。不过你的话恐怕在本人面前也会这么说吧。
当然清海完全没有把这些想法表现在脸上。
[总之呢,爱香的真正身份是警护所的剑士这一点应该是秘中之秘。她的流派天心无明流当然也是如此。我也向她确认过,她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流派。转校所必需的文件上也没有记载。所以,大虾夷学园中没有人知道这一点,当然除了学园长你以外。]
[可是,爱生在转校来第一天不就和维尔芬打了一场吗?如此一来有人看出来也不奇怪啊。]
[可是,那天晚上,并没有教士知道在网球场上进行的比试。这一点我也向学生会执行部的成员确认过,他们都没有告知教士这件事。网球场上也有学生会执行部在维持场面。如果大量的学生骚动起来的话,可能会有教士发现,并过来阻止比试了。]
[知道了都不加以阻止的话,就是怠慢职务。会反映到考绩中去呢。]
而且,清海苦笑着继续说道。
[转校来那天,在前往这里的坡道上爱香砍倒了数个袭击者。那也是你指使的吧?理由我不清楚。是测试爱香和毬藻的本事,还是给教士们转学生是秘密搜查官的印象,或者有别的目的。这些都先不管他,在当时,用枪将被捕的那个犯人灭口的是一乃关教士吧,他多半看到了爱香斩杀袭击犯的场面。不过,那时大群敌人突然袭击而来一片乱战,并没有让爱香显露天心无明流的技艺的场面。只是旁观当时的战斗应该是无法认出爱香的流派的。拔刀术的流派并不只一家。再说天心无明派可是幻之流派哦。]
昌月用若有所思的视线看向爱香。
[不错。我也没有实际见过。正想见识一下呢。]
[实际上我想明白一乃关教士的话所包含的意义也不过是昨天的事。一发现这一点,便产生了一乃关教士为什么会知道爱香的流派的疑问。是自己调查的吗?这个可能性太低了,再说也无从查起。那么,就应该是有谁告诉他的,那么这个人是谁呢。这个秘密,正如我刚才所说的,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学园长而已。]
[着眼点很不错。颇有逻辑思考能力。]
[啊,多谢。]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昌月问道,清海露出奇怪的表情。
[打算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
昌月不耐烦地说道,
[我这个邪恶走私组织的头目说要远走高飞到国外了哦?对此,你是什么态度?]
[不我不打算怎么办。]
[哈啊?]
昌月瞠目结舌地指着清海。
[呃,不打算怎么办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真是莫名其妙!]
[不用那么生气吧。]
[我说啊,土岐川德川]
[是]
[我可是犯下走私这种大罪的坏人哦。而且,最后为了灭口,斩杀了超过十五个的教士哦!?]
[真是穷凶极恶的人呢。极恶无道的犯罪者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做出这件事来,迟早要被马踢死,应该说,快去死吧。]
昌月有点站立不稳,抬起右手按在眉际揉捏着。
[真是,让人搞不明白的家伙。]
[是吗?可是,正如刚才我所说的,这一切只是我的想像和推测。我并没有告发你的证据。]
[就算没有告发的证据,可你有审判的手段不是吗?]
[呃?]
清海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带着爱生和鞠元来这里,不.正.是.为.了.这.个.吗?]
清海飞快看了两人一眼。
[啊!]
回过头的清海,慌慌张张地用摇着右手。
[不是,不是。我并没有想过因为没有证据所以带着爱香和毬藻来斩了你这种事。她们两人是警护所的护卫剑士。一起来也是因为如此。并没有更深的意义。我并不打算扮演必杀处刑人什么的。]
[哼。]
昌月歪着头。
[我可是以为她们会斩过来呢。]
[学园长你想太多了。]
[什么啊,真无趣。]
[无趣吗?]
[刚才不是说过吗。我想亲眼见识一下天下闻名的天心无明流。在离开之前,与天心无明流的高手和饭绳忍军之一打一场也挺有趣呢。真是扫兴。]
昌月用锐利的视线盯着爱香。
[好,爱生。也给你个饯别礼。拔刀吧。]
[啊?]
[对了,你是用拔刀术的。那就不用拔了,摆出架式吧。]
[这个,也就是说,可以理解为学园长阁下期望与我切磋吗?]
[不是切磋。是厮杀。换言之是你死我活。不是体育上的胜负,而是搏命啊。]
[可是,我并没有与您交战的理由。]
[我可是犯罪者哦。]
[拘捕罪犯是警察的工作。我的任务是护卫清海大人,仅此而已。]
[那么,我就暗杀德川清海好了。这样你就有战意了吧?]
昌月拔出左腰上的刀。
与矮小的昌月相衬,这把刀的刀身比普通的日本刀稍短。重量也较轻。昌月持刀摆出青眼(译注:用刀尖指着对手的左眼)的架式。
[你躲开的话我便斩了德川。我可是不会说笑的。]
昌月的娇小的身体满溢出混杂着杀气的斗气,连清海都能清楚地感觉到了。
[事关清海大人安危的话,事情就不同了。]
爱香右手搭上刀柄,左手拇指顶在鲤口(译注:刀鞘开口处)。
[就是要这样。]
昌月嘻嘻一笑,拉起和服左右的下摆用刀切开,如此一来昌月的和服就变得好像开叉的旗袍一样。和服左右的开口处可以看到昌月纤细的腿脚。
[这样就容易活动一些了。]
[可是,学园长阁下还有伤在身,没有关系吗?]
[放心吧。这种程度根本还称不上是伤。毕竟是故意刺出来的。就算伤口裂开也到时再说。反而是你,和维尔芬那家伙比试时右腕受过伤吧?]
[我已经抽线了,连伤口都没有了,请不用担心。]
[那就没问题了。]
[喂喂,爱香,没问题吗?]
清海叫道。
[这个嘛,以这一位为对手,不打过是不知道的。]
不打过不知道。
连爱香这等剑士都这么说的话,昌月的剑术果然是达人级别的。
糟糕了。
清海在内心流着冷汗。
他并没有想过要对昌月进行审判或定罪。虽然不是原谅或将她所做的事正当化。可清海完全没有自己要裁判昌月的想法。
我没有那样的资格。
这就是清海的见解和对这次事件的立场。
他特意来和昌月对话,也只是为了告知她有人知道她干了些什么,不要再进一步轻举妄动。
清海完全没想过昌月会说出要与爱香一战的话。
爱香应该是不会输的,不过,昌月也并非等闲。
于是清海向站在身边的毬藻问道,
[喂,毬藻。怎么样,在你看来?]
毬藻想了想,马上回答道。
[嗯是真剑交锋爱香应该是不会输的不、过]
[不过?]
[那个人有什么秘密不如说是秘技的、感觉。]
[什么样的?]
[知道就不叫秘技、了。]
说的也是。
[可是没关、系。关键时刻我会援手、的。]
[咦?那没关系吗?不是两人的比试吗?]
[不、是。那个人以清海大人的性命为目标时就已是刺、客了。对警护所的剑士来说是暗杀、者。以暗杀者为对手没有必要堂堂、正正。那个人自己也、说不是比试而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所、以]
[专、专家的理论呢。]
[爱香和我两人联手的话那个人也不是、对手。]
毬藻如此断言,清海睁大眼睛。
[专家的自负呢。]
真是靠得住,让人安心。
不过,这种事昌月也早已知道。
[就算是我,要同时对付爱生与鞠元两人的话负担也太重了。为了能够一对一的战斗,我也准备了鞠元那边的牵制呢。]
微微睁圆了眼睛的毬藻,发出‘啊!’的轻叫声回过头。
[喂,出来吧。]
随着昌月的叫声,二楼的观众席角落站起来一个人。
[那是!]
[对不起我被学园长阁下吸引了注意力发现得、迟了。]
毬藻手伸向腰后的刀。
清海认得这个穿着制服的人。
[那家伙,不是学生会执行部的会长吗!?]
[看来是、的。是跟着我们来这的、呢。]
[可是就算是被学园长吸引了注意力,你和爱香竟然都没发现他吗?]
[那个人也相当厉、害。]
[南方!]
[是,学园长。]
[没有必要主动攻击,鞠元离开的话,就杀了德川。]
[我可不打算主动攻击警护所的护卫剑士,不过,土岐川君一个人的话]
南方露出微笑。
[我貌似也能杀得了。]
南方黎峰带着爽朗的笑容说出凌厉的话语,让清海冷汗直流。
不过,这是怎么回事。
南方出现在这里,并且听从昌月的指示。
这家伙也和走私有关吗。不,搞不好他是以昌月心腹的身份在行动。
清海想到这个可能性。
原来如此,不仅是教职员,连学生会执行部也成为部下的话,走私的事就更不容易露馅了。
因为更容易得知学生间的传闻。
万一执行部的成员和彰义队发现了和走私有关的线索,或者得到了与走私有关的情报的话。
作为会长的南方会更早的知道,并予以妥善处理。那个能干的副会长没有任何发觉,实际上也是他做了不少工作的吧。
不知是昌月和南方接触的,还是南方主动接近昌月,总之真是周到得可怕。
正如副会长丽所言,这个会长,不是简单人物。
南方提着刀,慢慢地在观众席前踱着步,如果毬藻去帮助爱香的话,他就会一跃而下杀死清海。
而毬藻是砍不到身处二楼的南方的。就算是毬藻也跳不到那个高度。而走楼梯的话,南方就会趁机跳下。
不能去找昌月,也不能去找南方。不能离开清海身边,毬藻完全被拖住了。
毬藻表情还是没有变化,只是对爱香轻轻点点头。
[加油爱、香。]
[咦?这样好吗,毬藻!?]
[清海大人的护卫最优、先。]
[唉,那倒是多谢了。]
于是。
就这样。
昌月与爱香一对一的死斗开始了。
7
两个人都赤足站在体育馆的地面上。
昌月好像在确认地面是否光滑一样,用脚底蹭了蹭地面。
[好了。那么出招吧,爱生。]
[非战不可吗?]
[我可不打算收手呢。你不接受的话,我就斩了德川。]
[那就没办法了。]
爱香双脚稍稍向前后打开,摆出拔刀的架势。正如之前对昌月所说的,她右腕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了。能如往常一样使用拔刀术实在庆幸。
尽管从未见识过爱香的拔刀术,昌月却用随意地步伐接近了爱香的间合。这种举动反而唤起了爱香的警戒心。
真奇怪。明明知道我的流派,却这么轻忽地靠过来。是藏着什么秘技吗。
和毬藻一样,爱香也确信昌月隐藏着些什么。
昌月已逼近到爱香的眼前了。虽然还没有进入拔刀的间合,不过也只有一步之遥。
一旦进入,就绝不可躲过爱香的拔刀。
莫非,她有能够接下爱香的拔刀术的自信吗。
昌月左手放开刀柄,改为用右手单刀握持,接着随手一刀横斩而来。
[一之秘剑!]
昌月喝道。
不过,这样是攻击不到的。
不只是刀身太短,原本她的臂长就太短了。
肯定是攻击不到的。
爱香自信地观察着。当她正要抓住昌月挥空的瞬间拔刀时。!!!!
爱香身体后仰,向后跳开了。
水手服的袖子下侧被切掉了。
爱香的两肋流出冷汗,额头上也冒出汗珠。
刚才如果拔刀了的话,右手就被切断了。
所谓后发先制,是要先躲开了[先]后才能实现的。如果吃到[先]的一击的话,就没什么[后发]了。
正因为爱生爱香是天心无明流的高手,才能事先发现刀尖的攻击范围并躲开。一般人恐怕是做不到的。
毕竟连躲开了这一击的爱香,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被砍到。实话说她只是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味而向后跳开而已。
[刚才这一击,真是吓人。]
爱香直率地吐露了自己的心情。
[喂喂,在这种死战的时候不要说这种懦弱的台词啊。爱生,你在小看我吗。]
[说实话,是有点小看。]
[哈哈哈。真老实。你这家伙,真是老实到笨了。还是说正因为是笨蛋才这么老实呢。]
[是啊。老实到笨的程度。正是我九十九个缺点的其中之一。]
这是个什么自我评价啊,爱香。
清海不禁在心中吐糟。
[什么啊,又变回九十九个了啊?]
[啊~~~~~~是二百五十六个缺点的其中之一才对。]
[我看你的缺点,恐怕有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个之多吧。]
这次连爱香都正色否认道。
[没有那么多!]
话说,为什么非要用二进制不可啊。
[算了,怎么样,打算拿出真本事来了吗!?]
[当然。我现在超认真的。]
[那可真让人期待,喂。]
昌月用握着刀的右手不断挥着圈,这种完全称不上是剑术的行为,再次让爱香困惑起来。
这一位,看来在各方面都属于规格外的呢,真让人头痛。
不过。
虽然吃惊。
虽然感到危机感。
可爱香却很高兴。
为了能与如此强敌交手而高兴。
这种敌人的话。
不论是将之斩杀。
或者,万一,被对手斩杀的话。
都不会感到遗憾吧。
[喝!]
昌月用右手刺来。那动作比起日本刀的来,要更接近西洋剑的突刺。因此她的身体大大地往前倾斜,不过从她的臂长和刀身长度可看出明显是攻击不到爱香的。
爱香已看出对手的刀尖会在自己左胸前三、四厘米的位置停下来。
稍退一步并拔刀,接着挥向踏入怀中的对手头顶的话,招式已老的昌月是绝对避不开的。她的头部将会被一刀两断。应该如此。
然而。
伸长了!?
爱香感到刀尖碰上自己身体的恶寒,再次向后跳开了。
跳开的爱香,清楚地看到昌月的刀贯穿了自己身体刚才所在的位置。
爱香再一次没来得及拔刀,如果刚才拔刀了的话,昌月的刀尖就会到达自己的心脏了吧。
爱香的汗腺喷出瀑布一般的冷汗。
对自己的看破——亦即天心无明流的看破拥有绝对的自信的爱香,却两次走眼,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困惑和焦燥。
怎么回事,这是不对!
[呵呵,躲开了这招吗。不愧是爱生。]
昌月带着凄厉的笑容收回刀。
这一瞬间,爱香发现了。
昌月握着刀柄的最后端。
而她最初应该是握在刀锷下方的。
这么说。
原来如此,在挥刀或突刺时,改变握刀的位置吗。
握刀位置从锷下改为柄后端的话,结果就是刀尖所能达到的位置将增加一个柄长的距离。知道这点后虽然觉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能在认真的厮杀中若无其事地使出这一招,实在是让人畏惧的武艺。
松手的时机,再次握紧的时机,挥刀的方向性。挥动与突刺的强度。任何一方面有所差池的话,结果将会惨不堪言。
[那接下来是,二之秘剑,接招吧。]
昌月再次随意挥动右手,向爱香斩去。
[喝!]
昌月这次用的是从斜上方向下,没有任何变化的斩击。
虽然要警戒和刚才一样,刀尖的攻击距离突然伸长的可能性,不过既然知道了其中关窍咦!?刀背攻击!?
爱香混乱了。
昌月是从自己的左肩上方挥刀斩下,刀刃当然应该是向下,否则就无法斩人。可是现在昌月袭向爱香的刀却是刀背向下。
怎么回事!?
爱香有些手足无措。
紧接着昌月的刀在斩击的中途改变了方向。
她的斩击突然变为横扫。原本朝向斜上方的刀刃,回转了二百二十五度后向爱香斩去。
怎么可能。本来是刀背向下挥来的,竟然会有刀刃在途中转向的事。
爱香的混乱几乎要变为恐慌了。
而就在这时。
刀伸长了!?
而且在这个距离上。
又伸长了一个柄长的距离!
爱香总算是以毫厘之差躲过了这一击。数根头发都飞舞在空中,这次能够避开只能说是多亏了她的本能的危机回避能力吧。
不过,代价是爱香凄惨地摔倒在地上。
她就地不停地滚动,在与昌月拉开了足够的距离后,才爬了起来。
喂喂,爱香竟然在逃跑,不会吧。
清海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应该说是他并不觉得对方的攻击有如此凌厉。至少,他并没有看到要让爱香翻滚着逃开的斩击。
可是,现实是,爱香就在眼前摔倒在地上。
[喂,发生了什么啊,毬藻?]
清海向身边的毬藻问道。
[我觉得我明白刚才的攻击的秘、密了。]
[咦?当真?]
[是因为旁观者、清爱香知道了、吗。]
说话还是那么难以理解。总之就是说在一边旁边的自己知道了,可战斗中的爱香却可能还不知道的意思吧?
发现自己能轻松地补足毬藻那过于简短的话语的清海,此时感觉有些微妙。
不过,你也告诉我那秘密是什么吧。
毬藻眼也不眨地盯着昌月。
不行了。看来是不会告诉我了。
无奈之下,清海将视线转回爱香的方向。
爱香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心脏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眼球搞不好也瞪得快要凸出了吧。甚至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刚刚才的攻击是怎么回事。昌月没有改变握法,可刀刃和刀背的位置却不断变化。而且刀身确实有伸长。难道那不是改变握刀位置而使出的诡计吗!?
爱香从未遇到过昌月这样的剑术。
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战斗。
在战斗中摔倒在地上这样的经验,只在跟随师傅修行时才有过。
毬藻的话就算不是特别危险的状况也有可能自行滚倒在地上,可爱香至今为止都从未在战斗中让自己的体势崩坏过。真是可怕的对手。在如此战栗着的同时,爱香也因为太久没有过如此愉悦而充实战斗,而感到浑身颤抖般的感动。
[这可真是让我吃惊了。没想到你连二之秘剑都能避开。你是第二个躲开这招的人。不愧是天心无明流啊,爱生。]
[古怪,古怪,用卡塔莉娜的说法,实在太古怪鸟!]
爱香大声说出意义不明的笑话,总算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看到爱香这样子,连毬藻都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拼命的、爱香。]
[拼命地说笑话吗!?]
清海吐糟道,不过毬藻说的应该是真的。爱香正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思考着些什么。
刀本身是不可能伸长的。刀本身不可能作出那么玄妙的动作。没有改变握柄的位置。不重新握刀的话,有可能做出那样动作吗。
不,不可能的。那么,莫非刀上有什么机关不不,那更不可能呢。
刀刃伸长,刀刃的朝向改变,日本刀上是不可能装上这样的机关的。就算想要装上这种机关,也不会装在刀上。
是这样啊!爱香想到了。
不是装在刀上的话。
爱香感到已抓到了昌月之剑术的秘密。
[知道了吗?]
看到爱香的表情,昌月明白她已经想到了些什么。
8
[爱香看来也发现、了。]
毬藻低声道。
[咦?真的吗!?]
毬藻点了一下头。
[大概。]
[是吗。那就没关系了吧?]
毬藻这次摇了摇头。
[这个谁知道、呢]
[喂,毬藻,你去帮手吧。我自己来保护自己。]
毬藻飞快地看了一眼正在观众席的最前排,紧紧盯着自己这边的南方黎峰,说道。
[那个会长比清海大人、能打。我离开的话清海大人真的会、死的。]
[不过可是是吧]
说实话,很不甘心,可事实应该就是如此,清海也不好再多说。
[爱香的话自己会有办法的、咩。]
为什么连你也要学卡塔莉娜的口气啊。
9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
爱香终于重整旗鼓。
双足前后分开。
左手拇指顶上鲤口。
右手搭上刀柄。
摆出了拔刀的架势。
[秘剑的秘密,其实在你的身体上吧。]
[叮~~~~咚DASH!]
昌月突然跳了起来。
不,她向着爱香,好像飞了起来一样。
右手猛地伸长,突刺过来。
爱香看到了。确实地看到了。她用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昌月的秘密。
那就是。
她的右腕伸长了。
不是比喻或夸张,爱香用自己的眼睛清楚地看到昌月的右腕变得比平时要长一些。
爱香转动身体,将刀半拔出鞘,用刀柄的顶端弹开了昌月的刀尖。这正是与卡塔莉娜比试时所用的技巧。
绝妙的时机与用力。
昌月的刀滑向用体侧对着对手的爱香的正面。
因为刀刃被弹开,刀刃本应向着下方,可不知为何,刀刃却对着爱香的身体斩了过来。
爱香凝视着昌月的右手。
手部没有异常。
而昌月的手臂被和服的袖子盖住没法看到。
不管怎么想,直直伸长的手腕和手的朝向都对不上。完全不一致。体势实在太过不自然了。
果然,手肘和肩部有秘密吗。
昌月被弹开的刀横扫过来。
白刃闪动着炫目的光芒迫近爱香的身体。
可是,既然是可以预判的攻击的话就不用着急了。
爱香用神速的拔刀术予以对应。
双刀相交,响起金属的碰撞声,昌月的刀向着上方滑去。
昌月向后腾跃开来。
[学园长,你的右肘,或者右肩,搞不好两边都是!]
听到爱香的指摘的昌月,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是看起来非常愉快的笑容。
[真惊人,真惊人啊,爱生。只是过了数招就看穿这个的,你是第一个。不过,那些基本上都在发觉前就死掉了就是了。我了解天心无明流的真正价值了呢。]
昌月用左手拉起右边的袖子,露出卷着绷带的手腕,她让手腕几乎旋转了一周,这是常人无法做出的回转角度。
[我的关节有些特殊。自由度比一般人要高。也就是说比一般人更能弯曲,转动和伸长。不只是肘部,肩、膝、手腕、脚腕都一样。只有脖子不太能转呢。](译注:这里昌月用了日本俗语“借金で首が回らない(债台高筑)”来说笑,原文是“首だけは借金であんまり回らねえがな”,直译是“只有脖子因为欠债而转不动”,这个本人实在没想到好的译法,只有硬译了,在此还希望有高手指点)
呃这是在说笑吗?
爱香不知道这里该不该吐糟。
不过昌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改变握柄的位置这招,当然是诱饵了。发觉这一点而自以为解开了我的秘剑之秘密的笨蛋,在第二击时,便无法躲过手腕伸长的攻击而被斩杀。]
爱香为隐妥起见,问出自己所在意的问题。
[第一击的时候,为什么不同时使出改变握法与伸长手腕的攻击呢?那样的话,我可能也没法避开哦。]
嘁,昌月回应道。
[那就不好玩了吧。让那些以为解开了秘密而得意洋洋的家伙一面大叫着‘这怎么可能’,一面因为惊愕而带着扭曲的神情死去不是很好吗。]
真是可恶的家伙啊。
清海再次为学园长那恶劣的性格而震惊了。
[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德川清海?]
猛摇头猛摇头。
[这下被知道秘密了的话,我也有些不利了呢。]
虽然这么说着,昌月却一点也看不到胆怯和踌躇地,踏步逼近爱香。
10
在那之后两人已交手超过三十分钟——不,可能已接近一小时了。
既使被知道了秘密的真相,昌月依然很强。就算是普通的挥剑,也与爱香不相上下。再加上偶尔伸长、回转手臂而拿出的变化攻击,也非常棘手。在挥刀中途卸开肩关节改变刀的轨道,然后合上关节使斩击
转向不可能的方向,简直是有如怪物的武艺。
爱香如往常一样通过观察对手足部的动向来进行预判,不过昌月的膝关节与股关节也会作出不可思议的转动和动作,这让爱香无法进行预测。
如此一来爱香也陷入了苦战。
两人的斩击几乎没有相交的时候。
即是说没有出现剑锷相格,以力相搏的场面。
千均一发之际避开对手的斩击,并挥刀反击,而对手也在千均一发之际躲开这种情况不断地重复,只有偶尔在避无可避时,才会用刀迎上对手的刀刃,将之弹开。
真是意外,实力在伯仲之间的话,还以为会有更激烈的战斗。
清海这么想着向毬藻询问。
[原本我们就不怎么一对一的战、斗。总是假想一对多的战斗而行、动的。就算是一对一时也要考虑到可能有隐藏的敌人、存在。和敌人进行锷迫(也就是拼刀)的话如果有人从远处用弓射击的话就无法躲、开了。]
这就是道场剑术与实战的决定性差别,清海感到有些明白了。
这时爱香与昌月互相拉开距离整理着凌乱的呼吸。
虽然双方都是剑术达人,可持续挥刀、闪躲这么长时间后,也呼吸急促起来了。
厉、害,毬藻喃喃道。
[第一次看到爱香喘得那么、厉害。这就是所谓的初体验、吗?]
[竟然这么随意地说出色情的台词,这家伙!]
[哈啊~~~~~~]
昌月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样子,完全分不出胜负呢。体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没办法。]
昌月举起刀。
[来作最后一击吧。这是我全身全灵的全力一击,要如何对应都随你的便。]
爱香有些犹豫。把对手作为刺客来对待的话,没有傻傻地正面接下的必要。回避并找出对手的破绽,然后予以斩杀就好了。
可是。
昌月将这场战斗称为厮杀。可爱香却并不认为她是真是要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当然,如果抓到破绽的话,爱香一定会淡然地下杀手。爱香对杀人这件事并不会有半点踌躇。
虽然如此。
昌月很快乐。她很享受与自己的交锋。爱香这么想。
那样的话。
我也没有什么不感到快乐的理由。再说。
爱香不禁微笑起来。
刚才自己也承认过自己是老实到笨呢。
[那么,我也用全力的一击来回应吧。]
[很好,很好。就用这一击来决生死吧。真让人兴奋。]
昌月慎重地前进。
爱香也慎重地拉近间合。
慢慢地。
两人的距离接近了。
虽然要判断昌月的刀锋的真正攻击距离还很困难。
不过也差不多抓到感觉了。不会错过拔刀的时机的。
双方已经相距一步之遥。
[来吧,爱生!]
[请出招吧,昌月阁下!]
清海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一般。
连毬藻也咽了口唾沫,紧紧盯着两人决定胜负的一击。
昌月的刀划出复杂诡异的轨迹。
突然白刃猛然向爱香袭去。
电光火石之间,爱香左手引刀出鞘,右手拔刀挥出。
两道白光在空中奔驰。
激烈碰撞。
11
[!!!!]
高亢的金属声使体育馆震动。
清海几乎要大叫出来。
昌月微笑着。
爱香则呼地叹了口气。
两人慢慢分开来。
[没想到,这家伙会折断了呢。]
抬起从中间折断的爱刀,昌月喃喃地说道。
[这可是很贵的呢。真让人想哭。]
[我也是一样。]
爱香将同样从中折断的刀举到眼前,用有些悲伤的声音说道。
[这可是从师傅那里得到的重要的刀呢。]
算了,昌月看了看折断的刀,转向爱香。
[我很尽兴,很满足了。爱生,你还要打吗?]
[就算想也没有刀了这先不管,只要学园长阁下不再说以清海大人为目标的话,我便就此做罢。]
[啊啊,不会说了。就算想说,也没刀可用啊。]
昌月静静地将断刀收入鞘中。
[那么,回去吧。得回去做出发的准备呢。南方。]
[是。]
南方从观众席一跃而下。在漂亮地着地时发出噗的一声,仿佛没有重量一样,他走到昌月身边。
[帮我做准备。]
[还是那么会使唤人呢,学园长。]
[废话。]
[那个~~~~~~]
清海举起右手。
[怎么?]
[两位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这个嘛,昌月看了眼身边的南方,说道。
[可说是我的男友吧?]
[男友!?]
清海、毬藻、爱香几乎要跳起来。
[不,可不是那么好的关系。]
南方嘻嘻笑着说道。
[和你实说了吧,刺伤我的,就是这家伙,德川。]
[啊!]
[让教士动手的话他们可能下手没有轻重。搞不好会真的受重伤,这家伙的话就可以让我放心了。]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清海喃喃道。
[杀死那些教士的时候也是要他帮忙的。就算是我,想在一瞬间杀死十五个人也是很困难的。在杀了他们后,就马上回来演戏了。]
是吗。这两人的话的确是做得到的。清海再一次喃喃道。
[可是,那时候你们老是没来监禁地点,真是让人急躁呢。好不容易做了这场戏,再怎么下手有分寸,痛还是会痛,血也在流啊,你们给我行动迅速点啊。]
[啊,对不起。]
虽然自己当时不可能在场,可清海还是道歉道。
原来如此,从里面打不开门是这么回事呢,爱香也表示明白了。
[最后送你一席话,德川。]
[咦?是!]
[继承顺位每上升一位,就不得不比现在更害怕,更担心暗杀与刺客吧。个性温和的你能忍受吗?应该说,原本你有要成为将军的野心吗!?]
[我没有这野心。]
[那么,你能忍受吗?]
[可是,我会忍耐。]
[哦?]
[我不想成为将军,可是我认为有我能做得到的事。就算结果什么也没有办到,我也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
昌月突然收起表情。
[你,德川清海,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呃?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已经要离开幕府了。我打算做番新的事业出来。在世间,不,在世界闻名的事。你的话可以成为我的左右手。不,搞不好能立于我之上也说不定。而且,离开日本的话,也不用担心被刺客袭击了。]
谁也没有发现,这一瞬间南方黎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妄自尊大又自信满满——不如说是自信过剩——的学园长,竟然会如此认同清海,让爱香和毬藻吃惊不小。
可是,也对,可能正是因为这一位,才能看出清海大人的真正价值吧。
爱香这样想。
可是,清海只是礼貌地低头道。
[感谢您过高的评价,我想继续呆在这个国家。我想试试在这个国家能做到些什么。]
[是吗,那么我就不勉强了。万一,你对这个国家失望,迷失了前进的道路。或者厌倦了权力斗争,对自己的未来绝望了的话。那时候,你就来找我吧,我随时欢迎你。]
[啊,能让学园长说出这种话,真让人嫉妒呢,土岐川清海君。不,应该叫德川清海吧。]
南方脸上再次挂上往常的微笑,清海无视了他对昌月说道,
[我可不知道你会在哪里做什么哦?]
[放心吧。我会一直注意你的。你前进到哪里、上升到什么地位、或者在什么地方凄凉地死掉,我会一直注意着这些的。所以你没有必要担心。]
[那个,如何死掉的话再怎么被注意的话也无济于事了。请在我死掉前想想办法。]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有趣。]
昌月发出与外表年龄不相衬的豪爽笑声,跟着南方向体育馆外走去。清海向着她的背影叫道,
[学园长。]
[什么事?]
昌月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
[这个学园,会怎么样?]
[啊,对了。你是到这里来避难的呢。很遗憾,这里肯定会关闭了。]
[还是]
[事件是不会公开的吧。可是,也不能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虽然有再次开放的可能性,那也是五年、十年后的事了。不过,这种古老的设施,特地再开放的可能性是无限地低的。]
[是吗。]
[那么,德川、爱生、鞠元。有缘再见了。]
昌月只将头转向清海等人的方向。
[对了对了,折断的刀,要好好收拾干净哦。那么,各位保重了。]
昌月回过头,一面举起右手向三人告别,一面再次迈开步子。
三人无言地看见昌月与南方的背影愈行愈远。
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的念头在清海脑中回转着。
这样就可以了。没有更多我能做的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个资格。这就就好,这样就好
12
第二天,松前昌月离开大虾夷学园,返回了札幌的大虾夷开拓厅。
返回家中商量今后的方针的清海,听说了她辞去幕府职务的消息。这已是昌月离开大虾夷学园一周后的事了。
她之后的去向再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