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忧郁——凯伊
挺直了腰板的纤细青年,走在不见人影的走廊上。
美丽的下颚稍稍抬起,青灰色的刘海随步伐微微摇动。
在这艘深宇宙用光速飞船内已经度过了地球时间约三个月,他的脚步里没有丝毫的迟疑和犹豫。
也没有声响。
他的目的地是舰桥。
那好像猫一样的纤细柔韧的身体,独特的水流一般的动作,简直好像他的身体中不存在关节和肌肉这些身体器官一样。
虽然只是很平常地在走路,却能如媚惑的舞蹈般使周围的人们陷入迷醉之中。也许,是因为他是月人的缘故吧。
青年名叫凯伊。
他现在在想些什么,怀着怎样的心情,很难叫人明白。因为唯一能使人了解的渠道“眼睛”,被不透光的护目镜遮得严严实实。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古话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适用的。眼睛能决定大多数的表情,甚至有时还透露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位名唤凯伊的青年,用护目镜使旁人基本上无法读出他的心思。
如前所述,凯伊是月人。
只有纯种月人才拥有的“万花筒之眼”。纤细,色彩不定。时刻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这就是万花筒之眼。实际见过的人少之又少,因此,这一注目的特点和他们古怪的性格使月人之名传遍联邦内外。
这位名叫凯伊的青年,正是拥有了这个月人代名词——富有透明感,散发着妖娆的光辉,使人为之倾倒的“万花筒之眼”。
能根据主人的喜怒哀乐任意变化成各种各样的色彩,而如今,这双传说中的眼睛却被不透光的护目镜完全遮挡住了。
或许有人听闻凯伊是月人后,会对他身着制服工作在这艘船上感到很不可思议。
一般人们都认为,月人是最不适合实际业务的。作为向实际业务的界限挑战的宇宙船士官,可以说没有什么人种比月人更不适合的了。
然而,尽管从外表上来看是完美的月人,凯伊这位青年却欲将自己的人种特征进行彻底否定。
所谓月人,具体说来,便是寻欢作乐的高手,缺乏性道德观念,可以说是快乐主义的代名词。从这一点来说,他实在不象是月人。
统一的制服穿得笔挺,神经质地将领口竖起。这副无可挑剔的装束诉说着他的顽固。
不仅如此,还两眼直视着前方,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他用那副将他那如精心雕琢的美貌完全遮挡的护目镜,在他和旁人之间下意识地筑起一道高墙。
纤细而又冰冷的容貌,透着孤高而强烈的拒绝感。
他的这种姿态和他那柔软的身体线条极不和谐。然而奇怪的是,这种不和谐,以及他那凛然的拒绝的姿态,却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压得周围的人透不过气来。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已经觉察了这一点。
在多条通路的交叉点,他沿着指向舰桥的方向转了弯,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视线迅速地向四周一扫,抬起头,似乎觉得自己刚才的一声叹息是很不应该的,又摆出了一副更甚从前的冰冷表情。
这几乎是无意识的动作。即使没有人在旁,他还是不愿意表露出自己的感情,讨厌让旁人知晓他的喜怒哀乐。
凯伊为此而作的努力,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是成功的。他用他强烈的自尊和意志力,将自己的决定病态地坚持到底。
现在也是如此。其实现在并非他当值,只是受到紧急召唤,拿着资料正赶往舰桥的途中,他的步调还是一如往常。
很少有事情能打乱他的步调。就算是紧急情况,只要他判断是不必要的,就会严守着自己的步调。他甚至有些神经质地恪守着自己的原则。
从这一点来说,凯伊这位言谈优雅的纤瘦美男子,有着与其外表极不相称的顽固。他的搭档对他这种性格很是头痛。
就算不用小跑,以一定的步调一直前进也能到达目的地。舰桥的门感知到了凯伊的到来,在生硬的机械声响中打开了。
“辛苦了”当值船员得知他的到来,从工作中抽出手和他打招呼。
这个明亮的嗓音,来自另一组船员中的武官珊德拉。
“没当值还把你叫来真是不好意思啊。”
站在主显示屏前的大个子用他低沉的声音安慰着特意赶来的凯伊。
这位温柔微笑着的船员是洛德,对于板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凯伊,他没有丝毫的不快。
仔细看来,洛德的制服和凯伊是同一款式。这说明他和凯伊一样,担当的是掌握所有软件设施及指挥权的文官,尽管这和他的魁梧身材并不相称。
外表上比任何人都要强壮魁梧的洛德,却有着与其外表截然相反的沉稳和冷静。
他们已经当值了地球时间约三个月,这仅有的四名船员互相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
被搭档评价为难以伺候的,无视人种差别的“接触拒否性月人”的凯伊。同样身为文官的,沉稳冷静,虽说是科学家却没有一丝的傲慢,他们中最为年长的洛德。
丰满的身体中却蕴藏着远在一般女人之上的体力和充沛精力,在凯伊和他搭档如家常便饭般的吵架中煞有架势地插嘴。这就是坚韧武官,军人,珊德拉。同样身为武官的,就是凯伊的搭档三四郎。
总之,焦耳伯尔努号(注:其实是用小说家儒勒?凡尔纳命名)的第二组船员们个性十足,是会让人发出“真是各种各样的人都聚在一起了”之类的感叹的同时,又不禁一声叹息的四人组合。
“资料做好了?”珊德拉甩了甩火红的长发,眨了眨她那充满魅力的灰色眼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小个子美女作为技术人员,是承担从飞船航行中的维护到武器管理等艰巨任务的武官。她是这里唯一的女性,也是唯一的正规军人。
“是这些东西吧。”凯伊边说着边将手上拿着的磁盘和打印好的文件递给身边的性感美女。
他的声音叫人觉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悦耳怡人的沙哑嗓音却被强行地压得平淡而没有抑扬顿挫。
他将自己天生具有的柔和音色有意识地压低,抹煞了自己声音的一切微妙变化,并由此将自己封闭起来。
难怪他的搭档会皱着眉说他病态,凯伊总是很彻底地否定他人否定自我。
一言以蔽之,凯伊是个很难交往的青年。
“虽说是资料,因为说明对象是一群完全不懂计算机的外行,介绍得过于详细反而会使他们思路混乱。所以为了使外行人也能容易理解,我只是简单提了提大致的梗概。”
珊德拉接过凯伊递来的资料,耸了耸肩。“把联邦的那些大人们叫做外行?你还是这么刻薄呀。”
“已经通过通信向专家报告过了,如果他们是精通计算机的人员,就应该知道他们这种特地跑来听说明的行为是毫无意义的。”凯伊冷淡地答道。礼貌的用词中藏不住话语的尖锐。
珊德拉明白凯伊的重视效率反对无用功讨厌变更计划的性格,因此并没有介意他的话语,只是苦笑了下,拿着文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凯伊说得很对啊,这艘深宇宙探测船本来应该作不间断航行的,现在却被视察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强行停了下来,上船的人们根本不会知道,在他们走后为了赶上航行进度,我们要加大多少的作业负担。”洛德停下了中央控制台的操作,回过头边笑边点了点头。
的确,正如洛德所言,凯伊的话是正确的,但相同内容的话语用洛德那温暖的嗓音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好了,这不也很好吗,我们又不能违背上头的命令。而且,难得见见那些联邦大人们也不错啊。”珊德拉开朗的声音响起。平常一直精力充沛花枝招展的她今天好像格外地高兴,不,应该说是乐得整日合不拢嘴。也许是心理作用,她比平时更靓丽了。
“说得也是,不过三四郎可是气得不行了。”想起现在不在这里的,与凯伊搭档的那位武官满口迫力十足且五花八门的脏话,洛德的苦笑又深了一层。
听到三四郎这个名字,凯伊在不透明的护目镜的里侧稍稍皱了皱眉头。虽然在他身边的那两人并没有察觉。
洛德和珊德拉早已习惯凯伊的严厉语气,也熟知他的性格,能想象得出他对这次事情有多不满,所以他们对凯伊比平时更甚的死板态度并没有在意。
确实如此。照凯伊的说法,这次的视察怎么看都是毫无意义的。
然而,那两位没有察觉到造成凯伊心情不佳的原因其实并不在此。
使得凯伊心情不佳情绪低落的,是名叫三四郎的那位武官的不在场,以及他不在场的理由,
“这么说来,三四郎他…”
听了洛德的话,珊德拉想起了现在还没到场的另一名船员,刚想开口抱怨“怎么这么慢”,却猛然想起了三四郎迟来的原因,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她偷偷地瞟了一眼凯伊。
“是被叫去接受超光速通信了吧。”
这句话无疑已经进入了凯伊的耳中,但凯伊仍像座雕像一般直视前方,丝毫不为所动。
凯伊,珊德拉,洛德,加上现在还没有出现的三四郎,他们是这艘开往深宇宙的联邦最新型光速船焦耳伯尔努号的船员。
航行的目的地是一颗名为Σ-23的地球型行星。为了调查Σ-23是否有作为殖民地的可能。作为殖民的最初阶段,联邦组织了以科学家为中心的六十三人的调查团。而船员们的任务便是把躺在冷冻睡眠装置中的这些科学家们安全送达目的地。
距离目的地约有二十三光年,在亚光速和华普航法交替进行的为期三年的航行中,他们四人负责中间的一年。
四个人分成了凯伊和三四郎,洛德和珊德拉两组,采用交替制对飞船进行操作。
这种文官一人武官一人的组合通称“buddy”。
Buddy。这并不是普通的两人组合,他们是根据某种标准经过严密筛选的两人组。像深宇宙航行这种比其他任何任务都要严酷和危险的飞行,对船员造成的压力也是一般任务的几倍之多。为节约能源而将人手控制到最低限度,他们之间的狭窄的人际关系,以及如家常便饭一般时刻伴随着的危险,都是他们的压力之源。
若只是根据是否有执行任务的能力而被挑选出来的人员,非但不能发挥其能力,反而会产生某些障碍而走上自我毁灭之路。
有能力在宇宙间自由飞翔的人,他们的精神要与这异样的空间协调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不可否认的是,人类的心理要比生理更为顽固而不知变通。
于是,buddy便应运而生了。
为了选拔从事危险度高并且将人数控制在最低限的艰巨任务的人员,联邦采取的大胆尝试就是,经过覆盖整个联邦的母计算机和专家们的重重筛选,把公认是最佳组合的两个人编成一组。
简单说来就是,被选中的两人,是机器和人类共同承认的,联邦内最和谐的两人。
联邦的这一大胆举措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事故骤减,效率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并且,优点还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体现了出来。被选为buddy的两个最佳搭档,当然的,成为了最佳的性伙伴。因此,这种buddy航行虽说带有很高的危险性,却被称作极乐旅行。
但是,对于buddy的说明却不适用于这艘船上的第二组船员,凯伊和三四郎。他们俩在经过了一番大事件后,虽说达成了一定的谅解,但双方还互不承认对方是自己的buddy。所谓的大事件便是——
他们和第一组船员完成交接,开始执行任务已经三个月了。在这段时间内,他们遭遇了一次事故。
说遭遇还是太轻巧了,他们险些在这次事故中丧命。而这也是这次紧急停船的理由。勉强说来,也是引起凯伊不快的三四郎不在场的原因。
《事故报告——报告NO.US17382号报告船Σ-23焦耳伯尔努报告人珊德拉?M?怀尔德罗斯中尉
报告内容“关于因计算机的人为误操作造成的本船失控和暴走之原因及处理”》
这是向联邦正式提交的报告书,这份规规矩矩的报告书根本无法反映出他们当时所感到的压力,让人手足冰凉的危机感,以及想尽办法都查不出原因时的焦躁。
他们将所经历的“青之事件”的结果上报,在程序上结束了这次事故。而对他们来说,这次的事故造成的恐惧却久久挥之不去。
简单说来,就是他们的飞船突然偏移了预定轨道。
飞船上的计算机不接受手动输入的对航线的指示,载着他们驶向完全不明的星域。飞船行驶前方是藏着无数黑洞的未探查星系。
他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使飞船回到原定的轨道。主计算机发出了“寻找青”的指示,整艘飞船都在主计算机的控制之下。
载着四名当值船员,一百六十三名处于冷冻睡眠状态的科学家,以及八名非当值船员的飞船,就这么原因不明地超速暴走。
然后,在黑洞边缘收到的迷一般的信号,“这里是青”。
这是他们所乘坐飞船的主计算机的设计者为寻找他失踪的朋友而对计算机下达的指令。
原指令的不断拷贝使得命令的轮廓渐渐模糊,拥有人工智能的计算机对指令进行了扩大解释而险些使飞船吸入黑洞之中。这就是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指导书上的方法都不奏效,山穷水尽的船员们想出的办法就是,将不听人类指示的主计算机与飞船的能量源分离,用行星探测用的同规模计算机代替主计算机工作。
从结论来说,他们成功了。这说来虽然容易,实际操作中却遇到了重重的困难,而这些困难都被凯伊和他的武官三四郎一一克服。
于是,这便是这次视察的原因。
造成这次事故原因的主计算机,以及他们大胆的解决方法,引起了联邦上层的注意。
联邦组织了视察团,和担当飞船所在区域警卫的基地联系,对本应无间歇航行的飞船下达了紧急停止的命令。
于是,他们四人让飞船维持着紧急停止的姿势,等待着载着视察团的巡查艇的到来。
就这样,四人各怀心思。
现在,来说说造成凯伊心情不快的原因,他那一直没有出现的搭档三四郎。
同样收到了洛德的传唤却一直没有出现的三四郎现在应该端坐在图书馆的计算机前。
为了他的名誉,有一点必须澄清。这次,很难得的,他并不是在偷懒。
特意作此声明是有原因的。从不按照指导书只相信自己的经验和感觉的三四郎,在平时是能省事就省事,对某些他那一丝不苟神经质的搭档凯伊难以忍受的事情他也毫不在意。
对别人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的三四郎,对这次礼节性的访问,是最该以不必要为由而采取拒绝姿态的。
对自己判断为不必要的事,三四郎就像懒猫一样的倦怠。因此,在这种场合不见踪影,被当作是无视迎接长官的登船仪式而在哪个地方打磕睡,也是很自然的吧。
然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次的缺席并非他的过错。
他是被叫去接收超光速通信了。
超光速通信消耗能量很大,因此仅用于机密事项,紧急事件或是与要人直接对话等内容极为重要的场合。受到超光子通信的传唤,就算是三四郎也只能乖乖地在屏幕前坐下。
发信的是个大人物,可说是与他生活无缘的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的人物。
他的名字叫“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是拥有一亿人口,在军事上经济上都占有重要地位的月球的年轻领导者。
当然,阿多米拉尔并不是正式的名字。根据惯例,月统括司令长官都被冠以提督(阿多米拉尔)之名。而他,在各代长官中,是与阿多米拉尔之名最相符的兼具实力与美貌的领导者。
他为何要使用超光速通信与区区宇宙船上的区区武官三四郎联络?
理由只有一个。他是凯伊的保护人,也是他的养父。
第二章:初次接触——三四郎/阿多米拉尔?德雷克
时间退回到几分钟前。
这里是焦耳伯尔努号的图书馆。
主显示屏前坐着一个男子,将通信器设定为接收后,便静待着召唤他的大人物的出现。
他就是刚才一直不见踪影的三四郎,在等待连线的短短几分钟内,他好奇地观察着四周,这个他从未踏入过一步的图书馆。
虽说是图书馆,这里却没有一本书,只有几列仔细分类好的磁盘整齐地安放在架子上。
可不管是磁盘还是书,三四郎都没有一丝一毫要看的意思。在确认了图书馆的所有设备之后,他开始饶有兴味地研究起书架上的分类标签。
每当他的头微微转动,背后扎成一束的头发就相应地发出摩擦声响。而那双为了看标签而眯缝起的双眼,则呈完美的杏仁状。
明亮的黑眸,笔直的黑发,组成了让人过目不忘的东方美。
这位就算是坐着也是一目了然的高个子,将胸前的衬衫完全敞开来。
虽说和肌肉男洛德比起来尚显不足,但质感却似乎有些不同。
充满皮革般光泽感的肌肤,修长的双腿,就像是一把用熟了的刀子般,一切的配置都是为了“实用”这个目的。
“《古典演剧概论》?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皱了皱眉,不明白这种书对飞船有什么用。正在这时,操纵台上响起了警告声,连线接通了。
三四郎面前的屏幕上出现了对方上半身的影像。
“初次见面,是三四郎?牧野君吧!”连线另一端传来了一个冷静的声音。
超光速通信独有的清晰的画面中,端坐着一名高雅的绅士,口型的变化与声音几乎同步。
作为优秀青年凯伊的养父来说,他还很年轻。虽说算不上“青年”了,也还不足以被称为“中年”。
经精心打理的栗色头发,深绿色的眼眸,胸前还挂着政府高官的勋章。高雅的气质中夹带着一丝精明和敏锐。
三四郎微微点头,“请多指教,既然你认识我,我也不必自我介绍了。你就是凯伊的养父吧!”
面对没穿制服一身漆黑打扮的三四郎,对方沉默了,也许是震惊于他的打扮和随便的口气。
眼前的这位年轻武官应该知道,指名找他的是月统括司令长官,一位以他的身份绝不可能有机会直接对话的大人物,而他竟完全无视了这位大人的高贵地位和理应受到的尊敬。
也许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犹豫,这位名叫三四郎的青年微微一笑:“我没啥教养,不好意思。干佣兵干长了,没想过能和你这种大人物讲话。”
三四郎的微笑,能彻底改变他严厉的第一印象。
“我也知道该怎么行礼,不过你找我来不是为了谈公事吧!所以就没必要对放心不下孩子而前来探视的家长行军礼喽!”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作为领袖,他是个站在万人之上的男人,只须三言两语,便能读出对方的度量和品质。
他用他独特的洞察力,审视着眼前坐着的青年。
他是如此自然,使用着近乎无理的语气,即便是面对从未谋面的政府高官也没有丝毫的自卑和心虚。
因为这位名叫三四郎的青年,只是用真实的自己和他对峙。
“你该不会是……对我的指名感到不满吧?”
“也不是啦,不过老实说是有点烦,不知道你找我会有什么事。”
真正有教养的人,不会因对方的态度动容。所以,面对三四郎无理的回答,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并未收起他嘴角的微笑。
“那么,能不能请你把翘在操纵台上的腿放下去呢?我并不是指你的态度无理,只是想看清楚你的样子罢了。”
原来,三四郎正把交叉着的双腿翘在操纵台上,身体舒展得简直像横躺在空中。
从能够容忍三四郎的态度并继续这次对话就可以看出,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拥有他养子所没有的气度。
通过强调自己的主张,无意识地猜测对方的出牌——这说到底是一种野生动物的本能,因为同种族的雄性通常为判定对方和自己孰强孰弱而进行试探——而三四郎虽然能在潜意识中做到这一点,却没有很好的实际操控能力——听了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的话,他稍稍扬了扬眉毛,便乖乖地收起了双腿。
“除了野性美外,这张脸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吧。”
“的确。”面对乖乖放下双腿,口气却没有丝毫改变的三四郎,他优雅地一笑,真正开始了对三四郎的正面观察。
悠闲的语调,没规没距的姿势,呆呆的神情,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的识人慧眼,从三四郎毫无紧张感的表情中,读出了他性格的强硬,激烈,以及身心的强韧。
面对紧紧盯着自己的政府高官的视线,三四郎透过凌乱的前发,回以锐利的一瞥,就在这一瞬,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确信了自己的判断。他之所以会给人严厉的第一印象,看来也是因为那双折射出坚强意志的眼眸。
将三四郎野性而又不低俗的五官仔细打量了一番后,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收起笑容。
“听说你曾经是佣兵……”
“不是‘曾经’,现在也干这行,只不过碰巧坐上了这艘船罢了。”
一如既往的轻巧语气,而这次,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没有报以微笑。
佣兵,像他这样有教养有地位的人对这个词绝对没有好印象。
只要给钱,不管是对谁,就算是对前一分钟还在打仗的敌人,也能毫不介意地效命,佣兵就是这样一群没有尊严,低俗粗野,毫无教养且自我中心,如饿狼般的亡命之徒。刹那间,脑海里涌出的尽是这些令人蹙眉的评价。
不管他再怎么拥有识人慧眼,比起没有直接交谈过的人,他更容易去相信世俗的风评,而事实上,佣兵之中那样的人确实很多。
眼前的青年,便是所谓的佣兵。
“可以的话,能告诉我理由吗?”
“没什么理由不理由的,这活儿符合我的个性罢了。”
“那可是充满危险和风险的工作啊。”
“我生在船中长在船中,到现在还能做什么。”
三四郎迷惑地眯缝起双眼,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对这不投机的谈话开始厌烦了。
“你能直截了当些吗?我脑子可没凯伊那么好使,也没什么耐性。”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了一丝笑容,“……不过,你养子的性子也很急啊。”
听到这话,阿多米拉尔?德雷克不禁瞪大了双眼。他从未听人如此评价过凯伊,而他自己也没有对凯伊有过这样的评价。
锐利如刀子一般的头脑,端正的美貌,优雅的言谈举止。
凯伊对他来说是忧心的源头,同时也是引以为傲的儿子。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凯伊总是屏声敛气恭敬顺从,在保持距离的同时,一言一行却渗透着敬意和爱意,特别是他的眼眸。
但是,又是极度的紧张。
万花筒之眼,比他的言语更诚实。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知道凯伊对他的恋慕。
也知道他因此而深受困扰,却又不想让他知道。
既然凯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他也便无从帮他。
凯伊对他的这种复杂的恋慕之情,促使他对自己是月人这一事实自我否定。
他知道,凯伊憎恨着他自己和他周围所有的人。
对于投向他的视线,特别是将他视为月人的视线,凯伊都会报以激烈的反抗和强烈的厌恶。而这,也正是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的心头之痛。
面对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凯伊变得寡言少语,尽量避开他的视线。不知不觉的,他将自己同周围人隔开,开始一个人封闭起来思考问题。
这种变化在他本身所拥有的月人的美貌之上更添一层妖媚的气质,而他却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等他察觉到这一点时,他最爱的儿子已经形成了一种观点,活着太过痛苦。
至今为止,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听到的关于凯伊的评价,优秀,冷静,拥有完美举止的冷漠青年。
而眼前的这位青年却说出了与这些都毫不相同的评价,在惊讶于这位拥有灿烂笑容的年轻佣兵的话语的同时,他开始明白他被选作凯伊的搭档的理由。
“那么,我便单刀直入了,你怎么看凯伊?你觉得他怎么样?”
经过了一番长时间的沉默,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终于开口了。以鲜有的耐心等待他开口的三四郎,一听这个问题,立即摆出一副“什么啊,原来就要问这个啊”的表情。
“怎么样……脑子顽固得让人火大,一天到晚只知道按规章办事,不过,要是觉得他压抑呢,有时候他又会露出一副无依无靠的的表情,要说他冷静呢,他又动不动就发火。虽说是个不太稳定的家伙,也算是可靠吧,还有就是那双眼睛,那可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啊。虽然是个麻烦的家伙,一起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听着三四郎的叙述,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又恢复了笑容。和刚才那种礼节性的微笑不同,这是欣喜地听着自己儿子近况的监护人的微笑。
三四郎顿了顿,咧开嘴冲他笑了笑。
“你可别指望我会说什么称赞的话哦,他那麻烦的性格实在让人火大,还有就是,那个过激的电击啊。”
三四郎夸张地将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他所说的电击,就是凯伊所拥有的,据说在月人中也算是佼佼者的,作为感情感应者的能力。
感情感应,就是感知对方感情的能力。
凯伊是那种在感知对方感情的同时,向对方传递自己感情的感情感应者。他能提高自己的感情释放能力,并以此作为强有力的自卫手段,也就是说,他能将自己激烈的感情(大多数情况是愤怒),通过和对方的碰触传入对方体内,能让对方受到如同高压电击般的打击。三四郎不知悔改地一次次触怒凯伊的神经,于是便饱尝了这电击的滋味。
“因为你是他养父我才说的哦,这家伙的教育方法是不是有问题啊,不过这些话可不能告诉凯伊,不然他又要火了。”
“说老实话,我也这么觉得。”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答道。
从三四郎的话语中,他知道凯伊现在活得很好。神经质的凯伊,一定会因为这位食人佣兵而步调大乱陷入迷惘之中。一想到这里,他的笑容又多了一层深意。
“对你来说,凯伊是个普通人对吧。”
“什么普通不普通的,他可是你养大的,这你应该最清楚才对,他这人除了比较阴郁,脑子太好搞得总是东想西想外,还算是个不错的搭档。”三四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凯伊可是月人噢。”
三四郎沉默地抬头望着屏幕,脸上分明写着“那又怎么样”,他将垫在脑袋后的手臂张开,
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面对悠闲的三四郎,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忽然盯着他手臂看了一会儿,像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陷入了沉思,他那深绿色眼眸似是在三四郎身上找寻着什么,然后,一反常态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凯伊他……很有魅力吧!”
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和语调,如他所愿地触动了三四郎的内心。三四郎挑了挑眉毛,狠狠地盯着他。
“看来你们上层阶级的床风,比谣言传的还要混乱啊。我可没兴趣和人瞎掰我搭档卧房里的事,更何况你又是他的养父,就更不能乱说了。”
听了这句从咬紧的牙缝中透出来的充满敌意的话,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微微一笑。三四郎顿时明白,自己上了对方的当。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想听到的正是这些。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用他理性的眼睛望着因不甘心而沉默的三四郎,收起笑容继续说道:“有件事想告诉你。虽说我并不是想得到你的理解,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和凯伊……”
“等一下。”三四郎突然打断了阿多米拉尔?德雷克那毫无感情的叙述,“我可得先说清楚,你和凯伊之间发生了什么,和我没关系。我只关心在我眼前的他,其他的都无所谓。本来嘛,他既然在这里,你特地从老远过来插上一脚就是你的不对,我可没什么要听的。”
“他所接受的并不是普通的教育,我想你也知道,凯伊的性格有所扭曲,这不是他的错,错在于我,他……”
“够了,我不是说了嘛,比起现在打听他的出身家教,还不如帮他想想解决办法来的实际。”三四郎看起来已经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真是的,凯伊也好,你也好,怎么尽喜欢找这种麻烦事。”
“也许的确如你所言……”
震惊于三四郎那充满怒气和迫力的声音,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正了正身子,望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三四郎,露出了复杂的苦笑。
他确认了一下通信的剩余时间,开始结束谈话。
“谈了这么久,打扰你工作了,回自己岗位上去吧。”
“你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三四郎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要结束这次通话。
面对着一脸困惑的三四郎,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摇了摇头:“重点已经说完了,我只是想和你聊聊罢了。”
“啊?和我?”三四郎觉得莫名其妙,“就为了这个特地使用超光速通信?”他不禁叫了出来,就好像在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你是想说,我真是个傻父亲吧!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搞不好就会关系到凯伊的生命。不过,如果他在你身边,也许就不必过像自己勒紧自己脖子一样痛苦的生活了。”
“什么啊,拜托你说得明白点。”
屏幕的另一端,线路封闭倒计时的显示灯开始闪烁。
“教会他,生活应该是快乐的。”
三四郎还是不明所以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的含义。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微笑地看着三四郎,用一种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语气问道:“凯伊……一切还好吧?”
“你怎么不去问他本人呢?我去把他叫过来吧。”
“不,算了。凯伊不会对我说谎,和我谈话会令他痛苦。”阿多米拉尔阻止了已经起身的三四郎,“代我向他问好,很高兴今天能和你谈话。”
“喂,喂”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说话的同时,线路关闭的警告声响起。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三四郎站起身伸出手想要阻止,而他面前屏幕上的人影却消失了。
三四郎茫然地站着,任屏幕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嘛!”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突然,他回过神来看了看时间。“啊呀,不好……珊德拉……”反复提醒自己要遵守的时间还是过了。三四郎急匆匆地往外跑。
将头发扎成一束的高挑身影,一转眼就从图书馆消失了。
跑起路来却不带丝毫脚步声,就这么飞也似的冲过没有人的走廊,消失在尽头。
第三章视察团登船
“不好意思,来晚了!”三四郎嚷嚷着冲了进来。这里不是主舰桥的工作室,也不是他负责的机械室,而是至今为止从未使用过的,船体下部的迎送甲板。
“看来你们聊得很投机嘛。”
桑德拉抬头打量着匆匆冲进来的三四郎。
他竟然换了一身衣服。三四郎今天很难得地,别别扭扭穿起了统一的制服。
在一旁操作控制台,等待视察团的巡查舰与飞船连接的凯伊,稍稍挺了挺身子。
“哪儿是什么投机啊,感觉那家伙冲着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桑徳拉走到三四郎跟前,仔细打量着他。
“喂,你穿了制服,这点值得表扬。不过你自己看看你穿成什么样子了?!”
对桑德拉来说,三四郎刚才和谁谈了什么并不重要。
并不是说她没兴趣。而是,她现在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仪表上了。
她打断了三四郎的话,伸手开始打理三四郎的衣领。
“你看看,领子要扣好了!袖子别卷起来!皮带要好好系!哎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头发要扎起来!”她说着便开始修整起三四郎的装束。
在桑德拉的迫力下一片茫然的三四郎,扭头望着抬头对他苦笑的罗德。
“桑德拉,怎么...好痛啊,别突然扯我头发啊!”
“没时间了,给我老实点!”桑德拉不理会三四郎的抗议,开始梳理他的头发。
因为桑德拉和三四郎身高差了很多,头发被用力向后拽着的三四郎,只能维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罗德同情地劝他,“为了你的性命着想,还是乖乖听她的话吧。”
桑德拉麻利地把他顺滑的长发分成三股,交叉编织起来。
“这次,他的梦中情人也会和视察团一起过来。”
“梦中情人?”三四郎面朝天花板斜着眼睛看着罗德,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个词和桑德拉实在是很不相称。
“就为了这种事情,我就必须要穿制服?”
“什么叫这种事情?按规定穿制服本来就是义务。我一直太纵容你了,根本不该默认你这种违规行为的!”桑德拉狠狠地反驳道。她编完三四郎的头发,便匆匆梳理自己的头发来。
三四郎摸着被狠狠揪在一起隐隐作痛的头发,盯着桑德拉。这么想来,确实今天桑德拉兴奋异常,动不动就看时间,是在焦急地等待视察团的到来吧。
三四郎饶有兴味地眯着眼看桑德拉。娇小性感,是优秀的武官同时也是果敢的勇士的桑德拉,今天一反常态显得格外欢欣雀跃。
“刚还在奇怪怎么口红抹得这么艳呢,原来如此。”
“闭嘴!!”
“巡视艇方面传来最终联络,太空梭已经出发了。”凯伊冷冷的声音硬硬地插入桑德拉和三四郎的谈话,“视察团成员六名,随行人员四名,负责人是旗舰船加路达号舰长格特鲁普少校。”
“呀~??”
在凯伊那毫无感情,和人工音声般的报告之后,传来了一声小女生似的的尖叫。
桑德拉如少女般的反应让三四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站在一旁的罗徳禁不住笑出了声来,而凯伊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桑德拉,你那句话后头跟着奇怪的东西哦。”
“真烦人!他是我进士官学校以来的偶像哦,很帅的!三四郎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比罗德还要魁梧的大力士?”
“什么啊!他可是一头金发,蓝眼睛,皮肤白皙容貌端正身材纤瘦的美男子哦!萨沙米哈伊尔格特鲁普少校可是俄罗斯贵族的后裔!”桑德拉忿忿地回答。
“桑德拉喜欢的,不是罗德这种魁梧类型的吗?”
“女人不管到了几岁都憧憬着王子,不管谁都喜欢美男子的!”
“金发碧眼,纤瘦俊俏的王子殿下,喂,怎么觉得好象是说凯伊那样的家伙嘛。”
“说来也是,少校和凯伊倒还真有那么几分相象。”桑德拉望着凯伊,开始沉思。而凯伊却把他们的对话当作耳旁轻风,自顾自地继续操作着控制台。
“所以,我也喜欢凯伊啊。我一直在想,如果他能摘下护目镜对我微笑就好了。”桑德拉对凯伊眨了眨眼,丝毫不介意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态度,然后,她回头对三四郎微微一笑,“不过三四郎,你可不要因为人家长得象凯伊就对人家动歪脑筋哦,会被扣上不敬的帽子关禁闭的。”
三四郎急得跳了起来,“说,说什么啊!谁会和男人做这种事情!”
桑德拉和罗德饶有兴致地看着双眉倒竖满脸通红的三四郎。凯伊也因为这声大叫而抬起头来。
由于对于载着随行人员即将到来的太空梭不满,对谈话的话题也很是厌恶,凯伊藏不住心中的不快,微微皱了皱眉。而此时,三四郎又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我可不想改变原则。我的确是和凯伊睡了,但那只因为凯伊正好是个男的,并不是说我现在变得喜欢抱男人了!听好了,不管那家伙再怎么像凯伊,我也绝对不可能有这个意思!”
听到三四郎这番豪言,桑德拉惊讶地合不拢嘴,罗德使劲忍住笑认真地板起脸,叹了口气。
“你这是...要抱怨?还是要和我们大谈你们的爱情史?”
三四朗看着两眼放光的桑德拉,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中了桑德拉的圈套,说起了凯伊最最讨厌的话题,等觉察到情况不妙却为时已晚。
在抖动着肩膀脸涨得通红拼命忍住笑的罗德对面,三四郎看到凯伊用冰冷到极点的表情狠狠地盯着他。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三四郎能够读到凯伊的表情。就算有护目镜的阻挡,三四郎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他那双被怒火染成通红的双眼。
“...随你怎么样了。”
三四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决定离凯伊远远的三四郎从不害怕任何人,却对发怒的凯伊有些畏惧凯伊对三四郎则完全不予理会,从操纵台起身,摘下和太空梭联系用的耳机,加入了他们的队列。
“视察团的船到了。”
听到这句话,桑德拉和罗德顿时停止嘻笑严肃了起来。
终于,沉重的机械声响起,儒勒?凡尔纳迎送甲板开始启动。
凯伊笔挺地站在桑德拉和罗德之间,看都不看三四郎一眼。三四郎挺着胸,任凭桑德拉斜着眼看着他。罗德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桑德拉的两颊还挂着兴奋的潮红。
四人直直地站着,等待着视察团和随行人员上船。
副显示屏中映出了视察团一行和带路的罗德和桑德拉。
视察团的接待任务交给罗德和桑德拉,自己开始日常的当值任务的三四郎,在舰桥不时地瞟着屏幕。
从直立不动和敬礼的姿势中解放出来的三四郎,做在武官的座椅上悠闲地伸着懒腰。他将身上那件让他透不过气来的制服随意卷起,然后将手指叉进他的头发。
他一边粗暴地拆着被桑德拉编成三股的头发,一边看着副显示屏。
只见那些身居政府高位的老头们不时地点着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听明白了站在主计算机前的罗德的解说。
围着视察团站着的四名随行人员,从他们的体格和年龄上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其中,有一位引人注目的长官。
金发披肩,冰蓝色的眼睛,瘦弱的身体穿着的制服与其他士官在设计上有着稍许区别。
一望便知,他就是桑德拉的梦中情人,格特鲁普少校。
“什么啊,不就是个普通人嘛!”三四郎扯着衣领自语道。
端正的容貌和纤瘦的身材,让人很难把他和将身强力壮的士兵置于自己支配之下的旗舰船舰长联系到一起。要让三四郎来看,这人甚至叫人觉得不那么牢靠。因为这位拥有与凯伊相似的神情的青年,在他这阶级的人中间无疑是很年轻的。
对于与自己年龄相当,却拥有立于人上的威严的这位青年,三四郎给了个冷淡的评价。
“你看桑德拉的脸啊,就跟见到偶像的小姑娘似的。”他把为视察团领路的桑德拉的脸放大,转过头去对凯伊说道。
“...”
凯伊沉默着依旧背对着三四郎。
三四郎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什么呀,还在生气吗?”
“你指什么?”凯伊的回答还是一样的冰冷,依旧埋头工作。
然而他的搭档并不会因为这些就退缩。
他渐渐靠近凯伊,将手搭在凯伊的椅背上,把椅子往自己的方向转了一百八十度。
“你也知道我这人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别动不动就生气的,也该习惯习惯才对。”
凯伊对三四郎的话哭笑不得,一腔的怒气却不能爆发。
“...明明是自己失言,还强词夺理。”凯伊叹了口气,想转身继续操纵台的作业,不料三四郎却紧拉着椅背不肯放手。
“三四郎!”凯伊怒气冲冲地盯着三四郎。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吧...你又在想些什么?”三四郎死死地盯着顽固地不肯摘下的护目镜,和本应无法看见的万花筒之瞳视线相接。
这只有三四郎才能做到。透过不透光的护目镜与凯伊四目相对,从而读取他的表情。
对于有时敏感得可怕的三四郎,凯伊拿手的面无表情并不奏效。
“这和你没关系。”凯伊扭过头冷淡地回答。就算是被他看出来了,也没必要就这样向他坦白自己的想法。
“又来了。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这种态度是很失礼的。”三四郎不服地撅起嘴,放开了拉着椅背的手。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想让凯伊开口比登天还难。
看来他决定放弃了。
虽说敏感,三四郎在推断对方心理的能力上却有所欠缺,没有巧妙引出话头的技巧。他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追问下去。
他挺直了身子,不再凝视凯伊的眼睛。他回到自己的座位,自然地翘起二郎腿,将副西显示屏中视察团的身影切换成计算机的某个电路。
因三四郎的放弃而大松一口气的凯伊,面对操纵台继续作业,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副显示屏的画面。他马上认出,这是三四郎这几天一直在摆弄的那段电路。
三四郎在分离主计算机的那次事故之后,对规规矩矩一成不变的儒勒凡尔纳号的生活早已厌倦。
虽说生在船中长在船中的他早已习惯单调的生活。
但是,习惯和不厌倦,似乎是两码事。
联邦最先进的高性能的儒勒?凡尔纳号,很少出问题。虽说小危险如家常便饭,但能让三四郎认真投入的问题,最近并没有发生。
然而,要是他因为无事可做而在当值时间打磕睡,他的搭档凯伊绝对不会保持沉默,对于三四郎,凯伊向来是毫不留情的。他会使用与他那优雅的外表毫不相称的过激手段将他叫起。
用足以致昏的电流击得他哇哇地从床上跳起,或者在他藏身的仓库灌水。(由于仓库内的机械都有防水膜保护,遭殃的只有三四郎而已。)
将任务这个词按教科书上的注解理解的凯伊,和将它理解成无事可做就可以睡觉的三四郎之间,似乎没有协调点。
这次三四郎却意外地早早妥协了。他明白,只要他在船上,就不可能逃脱凯伊的追踪,于是他决定,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当值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舰桥为好。
为了在舰桥不打磕睡地渡过无聊的当值时间,三四郎开始对船内的机械进行小小的加工。那段电路也是他选择的对象之一。
将通气孔的导管改装成自动开闭式,以确保通路在紧急情况下保持畅通,或是在计算机中寻找空隙制作新的设备等等,三四郎开始了这些被凯伊称为“只会给周围人添乱的小加工”。
也不能说是完全默许,至少这样一来,他就能乖乖呆在舰桥,而且这些小动作有些还是很有用的。
作为凯伊来说,与其用船内雷达四处搜索三四郎的踪影,不如让他呆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于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更重要的是,凯伊对三四郎的技术是全面信赖的。当然他并不会把这点说出口。
在摆弄器械方面,三四郎确实才能出众。很难相信这个粗线条的男人为什么能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进行繁琐精细的作业,还能用独特的嗅觉敏锐地嗅出机器的异常。
虽说会有些麻烦,但至少不会出大事。就凭着这份半吊子的信任,凯伊决定先观察一阵子再说。这已经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最大让步。
开始作业的三四郎似乎忘了刚才与凯伊拌嘴的事。凯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三四郎那难以置信的心情转换的速度,的确让凯伊轻松很多。
在凯伊对三四郎渐渐放松警戒,偶尔失言吐露真心的时候,三四郎并不会刨根问底地追问下去。这倒并不是因为三四郎的同情心作祟,只是他似乎对接下去的内容失去了兴趣而已。对他人情感极端淡泊的三四郎,于凯伊是个不构成任何负担的搭档。
所以,虽说有点放不下架子,但对别人绝对问不出口的事,他还是会对三四郎说。
就像这样的话。
“...他,还好吧...?”
凯伊盯着显示屏,问出了萦绕心头使他不快的原因。
“谁?啊,你养父啊?你也好,你养父也好,怎么都来问我?想知道对方的情况,见个面不就得了。”
凯伊感觉到了三四郎望着自己的视线,垂下了眼睛。
三四郎知道凯伊对他的养父,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有着复杂的感情,也知道,他们仅有的一次交合也是出于凯伊的本愿。
这是凯伊亲口说的。
知道这一切,却还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这样的三四郎,让凯伊在放心的同时,又产生的一些对自己被忽视的不满。
这些,凯伊只对三四郎提过。三四郎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知道说起这些事情,会有多痛苦,又需要多大的勇气。
而他绝不需要同情。如果让三四郎看出他为这些事情而劳心,他知道自己也许会憎恨三四郎。
他的自尊就是如此强烈。
对三四郎说出了这些事后,凯伊打从心底后悔,幸好三四郎采取的态度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凯伊也开始不满,觉得自己的苦闷和烦恼都被忽视了。
对三四郎来说,我只是一个连他的好奇心都激不起来的存在吗?
想到这里,凯伊不禁攥紧了拳头。心里明明有了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却还乱想这些,他实在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不允许抱了自己的男人忽视自己,这不就是月人吗。和自己肌肤相亲的人没有成为自己的俘虏,没有用热切的眼神望着自己,就这么难以忍受吗。
凯伊咬着嘴唇,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不管怎么否定,自己最终都不过是个月人而已吗?
“-伊,凯伊!”
突然肩膀被人抓住,凯伊猛得回过神来,三四郎凑着脸在他跟前。
不管怎么叫,都埋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的凯伊,终于抬头看自己了。三四郎舒了口气,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将手指插入长发中粗暴地拢着头发。
“真是的!自己起了话头,魂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三四郎说着,便坐上了凯伊椅子的把手,俯下身,迅速地将护目镜从如恶梦初醒般的凯伊的脸上摘下。
“怎么又是一副忧郁的眼神。想知道我和你养父的谈话内容的话,我就告诉你。别摆出这种表情自寻烦恼了。”
对于轻易探知到自己心理的三四郎那良好的直觉,凯伊在不可思议的同时又一阵恼火。
安静的银色眼眸突然泛起红色光芒,凯伊竖起眉毛斜眼瞪着三四郎。
“对,就该这么瞪着我。”
三四郎手中把玩着凯伊的护目镜,似乎完全不在意凯伊的心情。
“从头到尾都是在闲聊,还有就是问我为什么要当佣兵,你现在好不好之类的。好像他所谓的要紧事,就是和我聊天似的。”
他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这次最后莫名其妙地被单方面诱供出情报的,和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的会面,于是脸上便写满了厌恶。
“和你聊天...?”
“那些大人物们脑子里想的东西,我可是一点都搞不懂。不过,他不因为自己的地位而洋洋自得,也不根据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胸怀宽广,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嘛。”
看着像个孩子一般望着自己,连护目镜都忘了抢回去的凯伊,三四郎耸了耸肩。
对于佣兵来说,月统括司令长官就好似云层之上的存在。阿多米拉尔?德雷克在阶级地位上明明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但从三四郎口中说出,却好像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还有,他还说了蛮奇怪的话哦。说是让我教会你,活着是一件快乐的事。”
“活着是一件快乐的事…?”
凯伊的万花筒之瞳绽放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阿多米拉尔?德雷克的这句让三四郎模不着头脑的话语,却在凯伊的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
如实地反映出凯伊心理的万花筒之瞳泛出的无法名状的奇妙色彩,让三四郎呆呆地忘了言语,迷倒在这眼眸的色彩之下。
也许,对很少流露情感,很少被事物感动的这个男人来说,所谓的悲伤,便是这种色彩吧。
“痛苦的时候,将痛苦坦率地说出口,这样才能轻松噢。”三四郎移开了视线,他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这样的凯伊。
“你指什么?”
“这么痛苦的表情,却什么也不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说实话,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很漂亮但是我不喜欢。”三四郎不顾凯伊的反问愤愤地说道。
看着像撒娇的孩子一般的三四郎,凯伊的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下来。
“真是多管闲事。”粗暴的回答经他之口,却成了朋友间的说笑。凯伊直了直身子,收起微笑,巧妙地从三四郎手中取回了自己的护目镜。
凯伊没有理会对自己快速的心情转换惊讶得合不拢嘴的三四郎,开始利索地收拾起没干完地工作。
烦恼的并不只是自己一个人。这一点,是凯伊安心了许多。
对于三四郎在与自己的交往中产生的困惑,凯伊感到很愉快。因为他自己,也对很多事情很是迷惑。
他偷偷瞟了一眼三四郎,笑了笑,装作不知道三四郎因为一个人落单而一肚子的不服气。
在探寻自己心理之后一直能感到的那种,让全身冰冷下来的厌恶感,这次却并没有产生。
这样想想也不错。
在三四郎无意说出的话语中,凯伊找到了探寻自己的内心又不使自己受伤的方法。
“对了,三四郎你现在,在搞些什么名堂?”歇了一会儿以后,凯伊又转向武官席。
他很早就开始注意这件事了。副显示屏上映出的那段电路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再加上它复杂的内容,以及三四郎在这里花的比其他作业多得多的时间,这些都引起了凯伊的注意。
“这个…应该是船的自动控制装置吧!”
“光看这段电路就能猜出来啊,果然厉害!”三四郎并没有停下手边的活。看上去,他在计算机电路中加入了什么东西。
“三四郎,我不是说过了,不要碰飞船的中枢部分吗。”凯伊感到了些许不安。
“这艘船的计算机很强劲噢!比我见过的任何飞船的设备都要优秀,容量也很出众。拜它所赐我可以好好地玩玩…”
“喂,儒勒?凡尔纳可不是你的玩具。”
三四郎没有理会凯伊的不安,成功地将自己做的电路和主计算机连接上了。他草草地捋了捋头发,对站在身边的凯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成功了!”
“…这次又搞了什么…?”凯伊丝毫不掩饰一脸的怀疑。三四郎开始乐呵呵地介绍起自己的劳动结晶,“别这么说嘛!你绝对会喜欢的啦!我告诉了自动控制装置它的主人是谁。”
“你的说明还是这么有独创性。计算机就不用拟人化了,赶快切入正题!”
“…你说话还是这么刻薄呀。简单说来,就是在自动控制装置中加了锁定机关,让它先识别主人再服从命令。”
凯伊对三四郎过于简单的说明皱起了眉头:“再说得具体些。”
“自动控制装置,会按照输入的命令来操纵飞船。只要打上坐标,它就会计算到目的地的最短安全距离,然后代替我们来操纵飞船,对吧。”
凯伊用沉默催促着三四郎接着说下去。
“这样一来,只要知道连接主计算机的方法,不管是谁都可以操纵这艘船了。那么,要是一些恶质的黑客们侵入这艘船的主计算机,定下了乱七八糟的前进方向,飞船就会遵照他们的命令航行了。”
“也就是说,你让计算机识别命令人,让自动控制装置只听从我们的命令了?”
“很厉害嘛!脑子聪明的家伙理解得就是快。接下来只要记录我们的音声信号和网膜就完成了。”
凯伊冰冷地暼了一眼一脸满足地三四郎。
“这是无用功。”
“你说什么!”三四郎瞪大了眼睛,头发散落披肩。
凯伊对他挑衅地扬了扬头,然后用一种只有在说真心话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对三四郎用的语气,思路明晰地开始说明。
“听好了,你的解释中有两个不可能。首先,这艘船是以亚光速在行驶。以亚光速行驶的船,和外界基本上是隔离的。要连接这艘船的主计算机,需要强大的能源,以及接受方的协助。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又如何注入这强大的能源?”
三四郎一时语塞。凯伊说的很正确。以非正规手段与高速行驶的飞船取得连接难如登天。
凯伊完全不理会心有不甘地盯着自己的三四郎的眼神,护目镜内侧的万花筒之瞳一边放着光,他一边继续着冷静的发言。
“还有一点。主计算机基本上是独立工作的,也没有和一般陆地上的计算机连接。那么你所谓的黑客,到底是怎么入侵的呢?”
凯伊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向三四郎浅浅地笑着,好像再说“怎么样?有本事反驳的话就来啊。”
“…总之多加防备总是好的嘛…”经过一番搜肠刮肚,三四郎总算找到了让自己正当化的理由。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理由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胜负,在开始之前就已分明。在舌战上,凯伊百战百胜,三四郎一点胜算都没有。不管输了多少次都不能改变这个令人不甘的结局。三四郎的嘴唇上,印出了他的虎牙的齿印。
三四郎忿忿地看着一脸晴朗的凯伊。他将自己身上的硬硬的制服夹克一把脱下。看着将制服当出气桶的粗野的三四郎,凯伊的视线突然停在他的上臂。
“三四郎,你和阿多米拉尔?德雷克见面的时候应该是没有穿制服吧…”
“那当然了,这种衣服,穿长了让人窒息。”
听到三四郎的回答,凯伊神色大变。
三四郎不解地望着茫然地盯着自己手臂的凯伊,顺着凯伊的视线找到了它的终点。
“这个呀,你又抓成这样了。”三四郎明白了凯伊在看些什么,苦笑着说道。
三四郎的双臂上的伤痕,一眼便知是指甲的抓痕。从肩膀到手肘,断断续续连成一片的长长的抓痕,是昨天凯伊弄上去的。
虽说他们并没有作为buddy登录,单他们的关系还是很自然的持续着。
三四郎并没有沉溺于凯伊那月人的身体。
虽说很激烈,但在接触时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节制。
他的精神可算是相当的健康和强韧。就算在几次的肌肤相亲之后,三四郎看凯伊的眼神,也不象凯伊记忆中那些男人那么放荡。
“喂,你不要紧吧。”三四郎饶有兴趣地看着茫然地望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的凯伊。
那天,在当值后,凯伊去了三四郎的房间,不为别的,正是为了这次视察的资料。三四郎并不在床上。
他在冲澡。
未等凯伊说明自己的来意,就被强拉进浴室。
“你干什…”
抗议声消失在激烈的水声中。
他想甩上一巴掌,可手臂却被顺势举起,紧紧地抵在潮湿的墙壁上,两腿也被强行分开,他能感觉到三四郎的体温,他紧贴着自己,就像是在确认自己身体的线条。凯伊的抵抗也就只剩下形式而已了。
刚开始时总是强硬的,激烈得不给凯伊任何思考的余地。虽说并没有什么技巧性,但三四郎那感度良好的手指总是马上就记住了凯伊身体的沸点。
凯伊都忘了自己是穿着衣服被强拉进浴室的。一直捉摸不定的三四郎,只有在相依相拥时刻,才会变得简单易懂。
三四郎什么都不想只顾埋头于凯伊的身体,在热气蒸腾的浴室,狭窄的空间和不自然的联系,使他们一再地到达了兴奋的顶点。
就这样一直到精疲力尽,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昨晚就睡在了三四郎的床上。
“昨晚可是一点都动不了只能靠我抱啊,你比看上去要健壮得多嘛。”
凯伊没怎么搭理三四郎,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的手臂。
他,阿多米拉尔?德雷克,注意到了吗?
聪明如他,一见这些抓痕,就应该明白事情的大概了吧。
虽说自己并无意隐瞒与三四郎的关系,但是以这种间接的方法让他知晓,这让凯伊很受打击。本想再过些时间,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等到能够正视他的时候再选择恰当的词语向他说明的。
“我,有时觉得你真的很恨我。”三四郎突然认真地说道。
凯伊抬起头,满以为三四郎要开些什么的低级玩笑,而三四郎却收起刚才的苦笑,一脸的认真。
“三四郎?”凯伊不解。
三四郎用另一只手遮住伤口,透过凯伊的护目镜与他的万花筒之瞳相对。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在我抱你的时候,你好几次都用力抓在我的肩膀和手臂上。最初我并没有在意。对受伤早就习惯了,而且老实说,那种时候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三四郎眯起眼睛,苦笑道,“你是感情感应者吧。我们靠得那么近,这些伤,你也会感到疼痛才对。这不就等于你抓在你自己身上吗?”
凯伊无言以对。
“首先,弄出这些伤痕,应该不是无意识的。什么太过冲动,或者说什么自己毕竟是个男人,这种简单的理由我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凯伊静静地低下眼睛,避开三四郎的视线。
昨夜在热气蒸腾的狭小空间的那些记忆苏醒了。在没有间歇倾泻而下的水帘之中,三四郎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灵巧地脱去了他的外套。当三四郎的虎牙接触到他裸露的脖子,凯伊已经失去了理智。
他的身体比心理更早地接受了三四郎。
三四郎的长发紧贴在湿漉漉的肌肤。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那艳丽的长发便顺着慨伊的身体缓缓爬行,这些刺激让凯伊几近窒息。
本就是过于敏感的身体,一旦点上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烧得多高。
双臂绕着三四郎满是伤痕的脖子,把整个身体都交付给他,连溅落在脸颊上的水滴都能转变成快感。凯伊似乎听到了他自己轻微的啜泣声。
“除了沉醉的时候以外,你总是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我总感觉自己抱着两个凯伊,月人的你,和极力否定这一切的你。”
三四郎的语气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凯伊知道,三四郎早已意识到了这些。
“刚才说了,痛苦的时候坦率地说出来,这样会好受些。为什么痛苦?你希望我怎么做?你什么都不说出来,却用这种方法告诉我,不觉得这么做是犯规吗?”
凯伊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
昨夜,这双手紧紧地抱住三四郎那满是汗水的后背,并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抓痕。说自己是沉醉忘我,只是好听的借口,自己确实有要伤害三四郎的意识。
在体内深深地接受了三四郎,在享受让人窒息的快感的同时,使上浑身的力气将指甲掐了下去。
无疑,这并不是无意识的行为。然而,为什么做这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次,你恨我吗?”
“怎么会…”凯伊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为什么做这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既然这样,仅仅是单纯的否定是无法让三四郎信服的。
三四郎似乎感觉到了凯伊的混乱,他深深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拢了拢头发:“干嘛想得这么多?我可不想问这么麻烦的事…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你也别一脸阴沉的,想些开心的事吧。”三四郎说着,便坐回到显示屏前。将陷入困惑中的凯伊一个人留在一旁。
他不明白与他相拥的意义。
少年时代的凯伊,和自己看上的对象发生关系就好像家常便饭一般,被德雷克收养后直到现在,他都固执地拒绝和他人的肌肤的接触。
经过了作为月人的奔放淫荡的生活以及之后的自我束缚的禁欲生活这两种极端,凯伊对性的态度和感受变得非常偏激。
正因为如此,凯伊才不明白他与三四郎相拥的意义。若是问三四郎,他一定会笑他又在考虑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吧。
凯伊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对碰触自己的人产生的发自心底的厌恶,是这种厌恶,让他对三四郎用力抓了下去吗?
三四郎手边的作业告一段落后,抬头望了望一直站着没说话的凯伊。
三四郎很清楚,对凯伊而言,性,有着特别的意义。他不会像三四郎那样把它仅仅理解成一种很好的运动方式。
然而,对于凡事都不愿深入思考的三四郎来说,这种情况下的凯伊可以说是他无法理解的。
极端淡泊人际关系,像狼一样独行至今的三四郎很少和别人发展如此深厚的关系,所以现在这样可以说是生平头一遭。
不明白该如何对待对方,就这点而言,三四郎也同样困惑着。
三四郎用力甩甩头,把开始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既然是不明白的事情那怎么想都没用,何况对象还是活生生的人。在这一点上,三四郎和凯伊有着很大的区别。
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明白,更不可能去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这就是三四郎与人交往的基本姿态。
换言之,不管凯伊再怎么烦恼,只要他自己不得出答案,三四郎是不会插手的。就此而言,比起外表冷酷一本正经的凯伊,其实倒还是三四郎更加孤僻一点。
尽管如此,三四郎也不是不关心凯伊。看着凯伊沮丧的样子,他忽然有了主意。
看了看刚调试完毕的新玩具,想起方才在口舌之争上输给凯伊的情形,三四郎的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他想到了个好办法,既能报刚才的一箭之仇,又能进行新电路的试运行,还能让凯伊转换心情。
“凯伊。”三四郎竭力摆出最认真的神情,望着凯伊,“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变态…”
三四郎的呼唤将凯伊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虽说心中的疙瘩并没有消失,但三四郎难得的认真表情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我看着你,总会有一种冲动。”三四郎扔出这句出人意料的话,看着凯伊。凯伊当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昨天也是这样,在那么狭小闷热的浴室,就这么站着….也许你很难相信,我至今为止从没有做过这种事,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你想说这是我的错?”凯伊总算开口了。
三四郎连连摇头道:“不是,怎么说呢,也许我想看见你痛苦的表情。”
“然后呢?”凯伊看着边想边说的三四郎,笑了笑。
“就算是现在,看到你受伤的表情还是很受刺激,我觉得问题在我。竟然会觉得这比色诱更来得让我兴奋。”
“怎么连你也这么…”凯伊痛苦地垂下眼睛,要真是这样,那他和至今为止让他痛苦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既然连三四郎都这么说,凯伊不得不承认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否定这么看待他的男人,厌恶自己的自己。
“不对,奇怪的是我。我一直认为性就是要两个人都快乐,所以,一想到我的这种冲动会让你出现那种表情,事后会觉得特别不舒服,同时也产生强烈的罪恶感。”
凯伊没有回答,只是苦笑着想要离开。三四郎却一把抓住了凯伊的胳膊,并顺势摘下他的护目镜。
“凯伊。”他低低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用他坚定的眼神直视着朦胧泛着暗淡银色的万花筒之瞳。他知道这样一来,凯伊便无法行动。
“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他抬起凯伊的下巴,对着自己。
凯伊知道他的意图,想要反抗,但发现三四郎的手并没有束缚自己的行动,便放弃了抵抗,低下了眼睛。
“我,真的很喜欢你。”三四郎轻轻吻了一下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的凯伊,然后,便是深深的吻。
“….你的罪恶感,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凯伊闭着眼睛说道。
“让我如此烦恼的,是我自身的问题。你没必要多想。”
“那么,我就这样可以吗?”
凯伊扬起青灰色的睫毛,面对三四郎的视线,点了点头。
三四郎开始着急了,本想设个圈套,没想到自己尽说了真话。
他站起身,要趁自己再漏出什么荒唐话之前把事情结束。于是,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伸到背后,拉下了开关。
“不管我怎么抱你,你都能原谅我吗?”
三四郎的背后,忠实的机器开始了记录音声的操作。
之后,凯伊会对自己的大意追悔莫及,而在当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问题上,一点没有注意到三四郎不自然的姿势和刚开始闪动的指示灯。
还有很多事情要考虑,不明白的事情只会越积越多,但他觉得必须告诉站在对面的男人,自己对于和他的关系并不后悔。
只有这点可以断言。
凯伊忘记修饰自己的声音,用他原有的柔和的性感声线说道:“如果是你的话…”
到手了!
没想到从搭档那里引出了比预期更理想的回答,他拼命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将难得一见的告白用机器记录了下来。
“是这…里。”
“啊!!”在桑德拉微笑着打开舰桥的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绝的叫喊。
“快给我删了!你这个得意忘形的家伙!!”
因格德鲁普少校提出要在临走前再看一下舰桥,桑德拉便把政府官员们都交给罗德,自己带着少校和随从回到舰桥,不想却看见如此光景。
站在身后的军人们听到这突然的惨叫,迅速地摆好战斗姿势。
这也难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被按着脖子正奋力挣扎的男人,和一个因愤怒而颤抖着肩膀的纤瘦青年的背影。
“啊,大家不用介意,这只是他们的心情转换,或者说是亲密感情的体现…总之只是一种娱乐方式啦。虽说有些夸张不过不会造成实际的危害,请大家放心。三四郎!还有凯伊!你们快点给我适可而止!”桑德拉竭力打着圆场,微笑地看着直视前方丝毫不敢大意地军人们,最后柳眉倒竖地厉声呵斥起这两位同事来。
听到桑德拉的训斥,一把从三四郎手中抢回护目镜的凯伊回过头
“失礼了。”凯伊挺直了身板,用没有抑扬的声音说道。他优雅地行了一礼便回到了自己地座位。
凯伊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他的护目镜中隐藏的万花筒之瞳已染成了深红。而目击他戴上护目镜的瞬间的军人们,却把这红色误作了他眼睛固有的色彩。
至于三四郎,他还抱着自己的脖子在地板上滚来滚去,除了从咬紧的牙缝中漏出的几句呻吟,基本上是处于无法言语的状态。
“你们怎么又搞出这种事情…”
桑德拉不耐烦将事件归咎于三四郎。(凯伊和三四郎之间的争执,基本上百分之百是由三四郎引起的。)
“诸位这边请,不用管他,他马上就能爬起来的。”桑德拉全然不顾在地上打着滚的三四郎,自己招呼起客人来。军人们看来有些犹豫,对着一脸苦闷表情的武官和头也不回一直以背影相对的文官看了半天,终于,一位将校站了出来。
“是凯伊博士和三四郎少尉吧。真的是他们把行星用计算机用到了宇宙船上的吗?”说着,便跟在桑德拉后头跨过了横在地上的三四郎的身体。金色长发,冰蓝色眼眸。他就是萨夏?米哈伊尔?格德鲁普少校。
“您别看他现在这副德行,本事可是一流的。”桑德拉底气不足地微微笑道,就像是在纪律严明的飞船上目睹了军法会议的场面之后吐出的没有说服力的话语。
顺带一提,三四郎虽然无位无冠,但胸前却配着少尉的阶级章,这是联邦军中士官学校出身武官的习惯。这些三四郎并不在意,罗德和桑德拉也没有料到有一天会逼三四郎穿着制服迎接客人,所以也就一直这样了。
如今在梦中情人的面前出丑,让桑德拉很是沮丧。
“怀尔德罗斯中尉,不必多加解释,我已经充分理解了刚才的说明。”少校对垂头丧气的桑德拉笑了笑,随即将目光投向三四郎和凯伊。
“执行这次任务的第二组船员们还真是生气勃勃啊。”
萨夏?米哈伊尔?格德鲁普少校确实在感觉上和凯伊很相似。精心修整的整洁外表,和凯伊一样,比起笑容,还是冰冷的面无表情更为适合。
纤细清秀的容貌,加上军人特有的风骨和优雅举止,与其说是军人,不如用他的出身,俄罗斯贵族这一称号更加贴切。
他与凯伊的不同在于他懂得社交辞令,知道如何指使部下。凯伊的万花筒之瞳能迷倒所有人,不管凯伊对其是否有好感,而与此相反的,他的冰蓝色眼眸却始终给对方造成一种威慑力,不管少佐的微笑有多灿烂。
守在少校身后的军人们突然开始轻微的骚动。
三四郎扶着自己的脖子,总算能站起来了。看来确实是受了强烈的重击,他脸色很差,脚步也不是很稳。
“三四郎,你的脸惨白啊,还是去一下医疗室吧。凯伊,帮三四郎治疗一下,这里就交给我和罗德吧。”桑德拉对着晃晃悠悠站起身的三四郎下了指示。她全然不顾凯伊的不满,以无言的迫力催促着凯伊叫来罗德,扶着三四郎退出舰桥。
桑德拉想尽办法要把三四郎这个骚动之源赶出去,凯伊一开始无视桑德拉的指示,后来在将校们的惊讶的视线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除了一个人之外,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三四郎已经在舰桥外面,接替凯伊的文官罗德还没有到达舰桥。
就在短短一瞬,具体说来,就是眨一下眼睛的工夫,在场人的注意力从管理船内一切的主舰桥的机械群转移了。
就在这短短的间隙,格德鲁普少校偷偷从人群中闪出,一边窥伺着周围情况,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控制板前,迅速地扫了一眼并按下了几个按钮。
当他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的同时,罗德带着剩下的视察团一行从另一入口进入了舰桥。在平时只能听到规律的机器声和当值两人的说话声的舰桥,因众多人的突然到访而拥挤不堪。
在这混乱之中,一件重要的事被忽略了。
就在刚才,根据萨夏?格德鲁普少校输入的命令,在闪烁着的无数指示灯中,有一盏从绿色变成了橙色。副显示屏上出现了“冷冻睡眠装置锁定
解除”的字样,而罗德和桑德拉都没有注意到这些。
视察团一行在听取了说明,参观了舰内之后,对罗德和桑德拉开始了告别的致辞。罗德的笑容中带着完成任务的喜悦,桑德拉则一脸的不舍。
在舰桥一角冷冻睡眠装置的机械群,因与飞船的航行无关而少人问津。其中那盏闪着橙光的指示灯,自然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第四章:间幕
“妈的…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这比预想的厉害多了。”
“”
这里是医疗中心。
三四郎总算可以开口说话了,但身体还远远没有恢复,只能一屁股坐在治疗椅上。他抬起手搭在额头上,似乎是有些头晕。
遵照桑德拉的指示与三四郎一起过来的凯伊,没有操作医疗用计算机,也没有半点要帮他的样子,只是靠在医疗室雪白的墙壁上,双手抱胸,狠狠地盯着三四郎。
虽说是狠狠盯着,也是透过了不透明的护目镜的。从表面上看来,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然而三四郎却很清楚的感觉到凯伊的一腔怒火。
在这种场合,能读取这隐藏在这僵硬表情下的情感很是尴尬。燃烧得通红的万花筒之瞳那咄咄逼人的视线,让三四郎如坐针毡。
这也难怪。
三四郎让凯伊烦恼了很久,将他的真心话引出,而且还将它作为自己试验品的密码。
利用使用者的网膜和输入的音声来限定计算机接受指示的对象的新电路。三四郎将凯伊终于吐出的真心话设定成这个装置的密码。
知道事实后的凯伊,爆发的怒火已是无法控制。
透过搭在额头的手掌的缝隙,三四郎偷偷看了一眼凯伊,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不对。
虽说是一时兴起,再加上当时气氛的自然发展,造成了这种结果。但是凯伊对自己吐露的真心话,是不应该记录的。与渐渐散去的疼痛感成反比,涌上心头的罪恶感,让三四郎深眉紧锁。
就算被理解为自己是在践踏凯伊的真心,他也无话可说。
总而言之,自己在与凯伊的交往中走了步错棋。象凯伊那样的人,烦恼而无法解决的问题绝对不能用玩笑来一笑了之。这一点,他应该早些觉察到才对。
他很后悔。盘腿坐在椅子上咂着嘴。
“真麻烦…”
若在平时,他早就放弃了。而这次,不管有多麻烦他都要修复与凯伊的关系。这种心情意味着什么,三四郎并没有仔细去思考。
不过这些自言自语逃不过凯伊灵敏的耳朵。凯伊眼中通红的火花开始四散。
看到这一切,三四郎又叹了口气,他不顾晕眩,抬起头,挣扎地爬起身,直直地看着凯伊。
“是我不好了。”他干脆地说道。两手上举作出投降的姿态。
“一轮到我们当值,我就去解除登录。如果你还是不解气的话,要打也好要怎么也好随便你了。所以,你就放过我吧。”
“把电路也拆了。”虽说三四郎的主动让步很难得,但凯伊的回答还是一样的生硬。
“好吧。”
“不能等到我们当值,等罗德他们切换到自动控制状态,走出舰桥的时候就动手。”
“明白。”
“要保证再也不做第二次。”
“我保证。”
看着频频点头的三四郎,凯伊终于把抱在胸前的手松开,走到了三四郎的身边。面对沉默地靠近自己的凯伊,三四郎一脸惨相。
“还要打我吗?虽然我也不奢求什么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电击就别来了。”
“没有必要为了你浪费我更多的体力。”
凯伊冷冷地说着,在刚才倾注了无限怒气的三四郎的脖子上,放上了保冷剂。突然的冰冷让三四郎禁不住缩了缩脖子。他知道凯伊的态度已经软化,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还好….!刚还在担心呢,死撑面子说什么随你怎么样,要是你真的再给我那么一下,那可就真完了。老实说,刚才那一下我心脏都要停了。”
“真停倒好了。”
带着一半的真心,凯伊一本正经地答道。
三四郎嘻嘻哈哈地看着凯伊,凯伊如此简单地就原谅了自己,这让三四郎在放心的同时,又产生了微微的恐惧。
第五章:苏醒
儒勒?凡尔纳的船体下部,少人问津的一角,闪进一个陌生的人影。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躲过了设在各处的感应器和摄像头,来到一扇大门前。
这里是冷冻睡眠区。为调查行星殖民地化的可能性,以科学家为中心组成的调查团一百六十三人,就在冷冻睡眠中等待着目的地的到达。
那个人影悄悄地接近大门,伸手够到了手动开关按钮。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像在祈祷什么似的闭上了眼睛,按下了按钮。
厚重的门板内部发出轻微的机械声,门简单地便打开了。
之前笼罩着他的紧张感显然松弛了很多。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脸庞暴露在无影灯下。冰蓝色的眼眸,金黄色的长发。他就是刚才应该由桑德拉他们送回基地的萨夏?米哈伊尔?格德鲁普少校。
既然大门已经洞开,他的行动也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他必须抓紧时间。虽说舰桥的人现在并没有察觉到自动锁定已经解除,但他们随时会发现这冷冻睡眠区域的异常。
纤细的身体灵巧地闪进房间,将并排放置着的冷冻睡眠舱前的名牌挨个读着,边走边将其中几个舱的时间按钮关闭,向舱内内藏的计算机输入“苏醒”的指令。
就这样他反复了几次的操作后,忽然停了在众多睡眠舱的其中一个之前,并不急着进行相同的操作,而是用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名牌。
“船长格伊德?李。”
他满怀深情地念着和名牌上完全不同的名字。
凝视片刻之后,他迅速地完成苏醒的操作,继续走向下一个睡眠舱。
“好了,清醒得差不多了,去舰桥之前先得换身衣服吧。”躺着一动不动的三四郎突然起身说道。
“已经好了?”
受了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刚才还脸色惨白紧闭双眼的三四郎突然动作如此轻巧,这让凯伊很是意外。自己的怒气是实打实的,没有丝毫保留。
经验告诉他,他的这一击,搞不好会致对方猝死。
就算三四郎体力如何充沛,至少下次的当值时间是去不了了。凯伊从图书馆调出了自己的研究资料,准备陪着筋疲力尽的三四郎。
“什么已经好了,马上就到我们的当值时间了啊。”
经过了充分的睡眠,三四郎已经神清气爽了。这让凯伊在惊讶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三四郎的惊人的恢复力。
“你的体力还真是无底洞啊。”
对凯伊的惊讶,三四郎走下椅子不停地摇着头,好像在说,完全没这回事。
他慢慢蹭近凯伊,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玩弄着他的护目镜。
“听好了,给你个忠告噢,下次不管别人对你做什么说什么,都别使出真本事噢。好家伙,这可真是要死人的。”也就是说,这一击对于自己的打击是多么得大。
“第一,秘密武器可不能随便使出来。家传的宝刀用多了也会钝嘛。应该狠狠地踢他两腿之间,或者用手用力捏也行。不管多壮的男人,都不会锻炼那里的。就算你再怎么纤弱,只要是个男人,用力一踢,那家伙肯定就没用了。说起精神上的破坏力,还是这个来得更大些。”
“你的忠告我铭记在心,下次一定试验一下”凯伊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四郎立即后撤一步。“别拿我做试验噢。要毁了那玩意儿,我宁愿被你一击致死。”三四郎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了长长的虎牙。
“老实说,要是能装出一脸忧愁的样子边叹气边磨蹭对方的大腿,那就更有效果了。不过这种事情你肯定是做不出来的。这种话在上层社会的你听来一定很刺耳吧。”
凯伊苦笑一声,“你就直说我傲慢吧。不过,我可没你想象的那么有教养。”
凯伊在月球一直生活到十三岁,作为纯粹的月人,他的生活可说是和一般社会道德背道而驰,对思想上还带有些古风的三四郎来说那或许是想都想不到的靡乱生活。
民间那些关于月人的传说,虽说加上了夸大的成分,但大多是真实的。
所以,不管他说出什么低俗的话语,凯伊都不会蹙眉。
不过想来也是,一般和月人有些接触的人都会想要确认传言的真伪,只有三四郎连想都没想过。
“嗯,是嘛。”三四郎好像一点也不明白凯伊苦笑的意义,不服气地哼哼。
“不过至少现在的你是举止高雅,端正规矩的精英啊。这美丽的指尖还带着长长的尖指甲。”三四郎故意在凯伊面前弯起手指,真正地说道。
凯伊望着三四郎,心情复杂。三四郎则完全不明白凯伊的心情,只管把想说的都说了,然后朝凯伊爽朗地投来一个怀心眼的微笑。
“其实,要不是这样,你还真是难以接近呢。”
凯伊作为能够读取对方感情的感情感应者,就算对方并不表露出来,他也能觉察到对方的感觉。
因此,人们的视线,体味等等,对他来说都是足够的暴力。
因此,凯伊早已习惯了那些直接间接或是用武力想要确认关于月人传说真伪的人们的态度。对凯伊来说,三四郎的这种反映不啻为一种新鲜的存在。
他刚想问三四郎是怎么看待和他“这样”相遇的自己的,正在这时,通信器声音响起。
“是,我是凯伊。”靠近通信器的凯伊回答道。
“凯伊,我是罗德。三四郎在吗?”
罗德深沉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三四郎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走到凯伊身边。
“三四郎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了。”
“武器库的入侵信号灯亮了,现在桑德拉去查看情况,如果不是你们的话…”
“会不会是机器故障?”
“前些天刚完成定期点检,这种可能性很小。”
凯伊刚想说现在马上去,就听通信器中传来罗德的一声叫喊。
“你们是什么人?桑德拉!”
通信在这一声惊愕的叫喊声后突然切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向门口走去。
“打不开!”
“手动失灵。也就是说在舰桥被锁定了。”
三四郎没等凯伊说完,挥拳砸向门板。凯伊将砸门的活儿交给三四郎,自己走到显示屏前查看舰桥的情况。
情况完全不明。为了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需要搜集所有可能的情报。
凯伊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舰桥的情景,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除了他们四人以外不该出现在这船上的男人。那几个男人手里拿着从武器库抢来的武器。
凯伊的视线迅速地搜寻着另一组船员,罗德被身强力壮的男人用枪指着,表情僵硬地举起双手。凯伊继续找寻桑德拉,却发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人物。
“格德鲁普少校!”
“什么!!”
凯伊没有回头,也没听到三四郎的反问,只是茫然地盯着显示屏。用枪指着面色苍白的桑德拉的,正是守备这片空域的旗舰船船长。
“这样四个人就齐了吧。”
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凯伊急忙调整显示器,映出舰桥中央。
“现在就派人去那里,奉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乖乖投降。我们现在拿着枪。”
正对显示屏,端坐着一个陌生男子。
“舰桥已经完全被我们掌控。只要你们不抵抗,我们也不会动武。”男子悠闲地盘腿坐在椅子上,愉快地说道。
“这家伙是…!”三四郎听见了声音,转过身望着显示屏上的男子。
“你认识?”凯伊回头问道。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三四郎严肃地皱起眉头。
凯伊急不可待地正想仔细询问三四郎,这时,门突然开了。
几个陌生男人闯了进来,沉默地用枪指着他们,示意他们举起手来。
第六章舰长古伊德?李
“本船已在我的指挥之下了。”
坐在四人面前的男子以军人作风的清晰口吻断言道。
几名男子在舰桥上忙碌的往返着。除了穿着军服的格德鲁普少校,一行人都空着冷冻睡眠者专用的白色作业服。胸前的名牌上标注有姓名和专业。
这其中大多数都是科学家,但他们的动作却与军人无异。相互之间称呼的名字也和名牌上标注的不同,从动作话语来看,他们的军级恐怕也相当高,至少是士官等级。
这坐在眼前的男子也是一样的。即使坐着,也可以看出他的身材相当高大,即使是罩着作业服,那充分受到过锻炼的肌肉也还是显露无疑。身高大约和三四郎不相伯仲。但相对于显得修长的三四郎来说,这人的体格要魁梧得多。
他那充满着自信的语调和在正面面对主显示屏的悠然坐姿都是那么自然,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侵入者的事实。
“站到我后面去,不要太惹眼了。”
三四郎头也不回地道,同时为了挡住凯伊有身体而特意向前迈出了半步。
“你也不要乱来。”
凯伊如三四郎所说的那样将身体隐藏在了他的背后,他也记挂着三四郎的安危。
“李中校!”
珊德拉刚要上前就被护卫一把推了回去,用枪顶住。她哀鸣似的叫着男人的名字。
“像您这样折大人为什么……!?”
那声音简直就是惨叫。她的手臂缒在洛德身上,脸色苍白地望向男人。
“怀尔德罗期中尉,这是你不需要知道的。”
站在男人背后的人物说出的平静话语,使得她的灰色眼睛迅速地涌起了泪水。
“少校……为什么?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说着珊德拉便哭了出来,洛德宽慰般地将她拥入自己厚实有胸膛,说着:“李中校,关于您的传言我也略有耳闻,而格德鲁普少校,我也从珊德拉那里了解了关于您的事迹。您二位的事若是被当局知道了的话,是不可能就那么简简单单了事的,这已经不是什么违反规定了,而是——”
“叛乱。”
洛德接着说出口的话,被李继续了下去,然后露出与这不详的对话很适合又很不适合的笑容。
“或许有些对不起你们,但这艘船被我们选中了。接下来我不有许多工作要做,今后的事情你们就问萨沙吧。”
他说着就将椅子转向了控制台,以习以为常的命令式口吻将同伴中的一人叫到跟前,像是已经记忆了他们的事一般听起那男子的报告来。
“只要不做无谓的抵抗,我们就保证你们的生命。”
代替他而走上一步的格德鲁普少校,以事务性的口吻说着。
他以身为上校者所习惯的做派扫视了四人一眼,看到在洛德怀里颤动着肩膀的珊德拉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确实不想白白浪费能进行Buddy航行的优秀士官,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虽然不掩饰自己的紧张,但洛德的声音还是沉稳的。虽然属于非战斗人员,而且平时为人好静,但洛德绝对不是胆小鬼。
另一方面,三四郎也努力避免和对方的目光对视,因为制服的关系,他注意到对方将他当成了军人的事情。没有更换衣服的时间似乎也是一种幸运。
三四郎环视一下四周,男人们似乎全都是士官的样子。就听到的话来看,似乎全都是李中校志同道合的同伴。看来连坏事也特别垂青于自己呢。
三四郎非常清楚士官之间牢不可破的同伴意识,和他们对上司强烈的忠诚心。
他们是为了同伴和命令可以不顾生命的一群人,而与此同时,对于不是同伴的人,比如自己这样的拥兵,只会认为是一种随时可以替换的道具而已。
总之,看来在事情搞明白之前,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才是上策。
谨慎地环视四周,同时又小心留意着尽量不要让自己显得惹眼。这就是现在的三四郎的行动。
“首先,你们两组Buddy中的一组将立即接受冷冻睡眠处理,另一组则还要留下一段时间,将这艘船的特性与操纵方法之类的事情告诉我们的负责人员。等所有的准备都就绪后,留下的一组再进入冷冻睡眠。”
在三四郎观察周围状况的时候,萨沙?格德鲁普少校的说明在继续着。
“到什么时候为止?”
“这个就看你们的了。就我们来说,优秀的人才是不会嫌多的。只要你们肯帮忙的话,你们不用去睡也没关系。”
“换句话说,就是必须协助你们了吧。拒绝的话就要无限期的睡眠下去。不,是被迫睡眠下去对吧?”
洛德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三四郎的嘴角却稍稍翘了起来。多么地伪善啊。说什么不会杀人,但这样的话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不弄脏手的杀人不是吗?
“你们打算去哪儿?”从洛德的胸口抬起头的珊德拉直视着少校。灰色的眼眸中已没有了泪痕。有的只是对违背自己引以为豪的军纪的叛乱者的强烈轻蔑。
“现在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暂且只能告诉你们目的地将有所变更。”即使受到了珊德拉强烈视线的注视,格德鲁普少校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以修长的手指拨起落在额头上的白金色头发,面无表情的回看珊德拉。
“我承认方法是粗暴了点,但是我并不认为目的有所偏失。”
“不知廉耻!我,我们是绝对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的!”洛德从背后抱住了大叫大嚷着的珊德拉。而珊德拉却打开了洛德的手,想要冲上前抓住格德鲁普少校。她灵活的晃过护卫,对着慌忙挡在少校前面的男人狠狠地踢出一脚,弯下身去。就在她挡住背后伸过来的手臂,正要迅速的拾起男人掉落在地上的枪的瞬间,一股虎钳似的力道抓住了她的双手。从咬紧牙关的珊德拉的唇间,泄漏出了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很不错的手腕啊。”紧紧按住了不死心而以全身的力气不停扭动的珊德拉的,是李中校。他吹着口哨,声音里带着愉悦的调子。
“争斗之心也不坏。如果让这双手臂就此废掉的话,是不是就太可惜了啊?再考虑看看我们的请求吧。”他将拼命挣扎着的珊德拉的身体轻轻举起,抛向了洛德。
“给你们一点考虑的时间吧。我们到底选择哪一组也要呆会才能决定。这样,从现在开始到冷冻睡眠装置启动的时间,你们就尽可能地考虑吧。”
“……中校。我曾经希望能够在您的指挥下工作。而少校则曾是我的憧憬……”放弃了抵抗的珊德拉在洛德的手臂中无力地低语道。格德鲁普少校的无表情也因此有了些许的裂痕。
“这样的话,谈起来也简单得多了。”而可以用于快来形容的中校则没有再看向被枪顶着带走的四人,投入到了自己的工作当中。
“为什么不来帮忙!?如果是我们两个人的话,可能已经成功了也说不定!”在被关进一个房间后,珊德拉像是找到了出气筒一样地将怒气对准了三四郎。
“不要说这种不可能的话。对方有十二个,而且全都有手枪。”即使前襟被珊德拉拽住用力的绞紧,三四郎的口吻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但是!”
“他们不是已经说过不会马上杀我们了嘛。看对方的态度后再行动也不迟不是吗。”
“三四郎说得对。珊德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对手可是强敌,一时愤怒就胡来,是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的。”
洛德也劝解着她。珊德拉那紧紧抓住三四郎夹克的手终于放松了。
谁都感觉了生命危险,但是却没有人把它说出口来。他们像是为了忘记焦躁一样,特意以极为平常的口吻进行着对话。
“那该怎么办?”
“要我帮他们?我死也不干!”
对着若无其事地询问的三四郎,珊德拉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洛德呢?”
“我看为了生命着想还是不要帮他们的好,先看看情况如何再决定。至少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不抵抗的话,他们应该不会下毒手。”
“凯伊你呢?”
“我同意洛德的意见。”
这回轮到了珊德拉反问按着顺序询问意见的三四郎。
“三四郎呢?你又怎么想?”
她以“不同意的话我可绝对饶不了你”的迫力逼向三四郎。洛德和凯伊也一起看向了他。
他是拥兵,没有任务也没什么主义或主张,只是为了生意才坐上这条船的。他会做出怎么样的回答,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
察觉到大家的言外之意,三四郎的脸上浮现出苦笑,耸了耸肩。
“如果在这里反对的话,我怕会被珊德拉抢在外面那些人前面更早杀掉的呢。老实说,我是哪边都可以啦,但是如果BOSS是那个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说?”
三四郎的话让珊德拉皱起了眉头。
“我讨厌那个家伙。”
真是简单到令人脱力的回答,可三四郎除了这点没有再补充任何的理由。
“也就是说大家都没有协助他们的意向了。这样的话,该怎么办呢……”
咬着嘴唇的珊德拉的话语,被一个人背向大家面朝终端装置的凯伊打断了。
“不行啊,从这里的终端哪条线路都接不能。”
进入房间后就立刻走向操控台的凯伊摇着头站了起来。
“完全被关闭了呢。似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儒勒?凡尔纳号的计算机完全掌控了。其中一定有对计算机非常熟悉的人。”
“少校是专业的计算机人才。现在虽然是军人,但原来是计算机专业的科学家。同样也具有文官的资格。”
“但是,他可是掌管了一个区域的旗舰的舰长,为什么会参加叛乱军呢。”
“他曾是李中校的Buddy。执行完通常任务之后,他还给中校做了一阵子副官。恐怕和这个有关系吧。”
听到珊德拉就凯伊的提问做出的回答,三四郎吹了声口哨。
“哦,是这样啊,原来是有一腿嘛。”
对于三四郎轻浮的发言,珊德拉现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看向他。
“Buddy并不是单纯的搭档而已,当然,也不只是配合度最高的性伴侣,三四郎,你对Buddy的意思完全不了解啊。”
珊德拉脸上浮现出对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而感到悲哀的表情。
从没被这种视线看过的三四郎也禁不住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迅速地瞥了一眼后,他看到凯伊也困惑地皱着眉头。
“……那又怎么样?明白意思了的话就能更好地有一腿啊?”
一瞬间,凯伊觉得珊德拉的话是对自己说的,可是三四郎那轻浮的话又让他听得脱力,代替了心中涌现的不安。
在这种状况下,三四郎居然还能说出俏皮话来,看都看呆了的洛德直勾勾地盯着他。
“真是太仅人吃惊了,他对现在的情况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他的大脑中缺少对现有状况深入思考的机能。比起这个,李中校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迅速切换好心情,凯伊再次抬头看向洛德。
现在不是该为珊德拉的话分神的时机,看起来不了解主谋者情况的似乎只有自己而已。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但传言之类不知道一些。船长古伊德?李。作为联邦军的船长,再没有比他更有名的了。一定程度来说,在没有家世、学历和关系就不能升进去的军队高层里,他可是单凭着真本事闯出名堂来的人物。”
凯伊回想起看着自己的那令人想到猛禽类的精悍脸孔,点了点头。他的肤色的确与众不同。和被阳光晒黑的三四郎的肤色不一样,他那褐色的皮肤确实是边境小行星的人类才会有的。
“他是从边境的一介士官实行地做起来的,年轻的时候似乎就遭遇到很多危险。非常重视部下,即使为此违反命令也在所不惜。听说有很多人可以为了他可以不顾性命,不论是多危险的任务也要追随他。”
说完这些,洛德才发现如今俘虏了自己一行人的家伙有多恐怖,用袖口擦了擦冒出的冷汗。
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要……本想问下去的凯伊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是在场的人谁都答不出来的,代之的,他一边思考着如今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一边留神听着珊德拉和三四郎的对话。
他们谈论着的并不是李中校,而是格德鲁普少校。
“可别小看了少校,他在士官学校时期甚至担任过肉搏战的代理教官,如此年轻就当上了少校,的确并不只是靠长得好而已。”
“谁说过小看他了。看起来很漂亮的文官比壮实的武官还狂暴,这种事谁都知道啦。我只是想尽量更多地了解一点他们而已。”
看来三四郎似乎也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同样的,凯伊也考虑着有没有办法连接上计算机,开始摆弄起了通信器。
注意到比起因为了解对手而导致心神动遥的自己来说,还是非正规军人的三四郎和至今为止和军人毫无关系的凯伊更快地振作了起来,这使得珊德拉和洛德的表情绷紧了起来。现在可不是该长吁短叹的时候。
“关系么……嗯,包括少少校在内,都是中校一手提拔起来的士官。作为军人都很优秀,且都是在各自领域有着卓越技术的人才。”
对军队内部最为了解的珊德拉边咬着手指边思索着,在十二个中自己认识的有几个。
“果然如此,和我想的一样呢。”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行动?”
“我们现在在这考虑他们的目的也没用吧。那,这次就用军人的头脑来考虑看年。如果珊德拉你想要完全夺取一艘舰船,你会怎么做。”
“什么?”
一时搞不明白问题的珊德拉皱起了眉头。
“换句话说,三四郎想知道同为军人的你能否预测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凯伊为不太会说明的三四郎做了补充,同时以奇怪的感觉望向他。
早早放弃搞明白那些人劫船目的的确是他的作风,可是他们实际上和自己考虑的是同样的问题,这一点就很不可思议了。自己应该是不擅长这种思维方式才对啊。
应该习惯于按部就班组织理论的思考方法的自己,竟然对这种思维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协调,这一点让凯伊少少地狼狈起来。
凯伊不想承认自己受到了三四郎的影响。
“这样啊,首先占领舰桥,接下来让乘务员集中在一个地方进行监视,然后对医疗用电脑进行指示让它制作自白剂,与此同时准备脑白质切除手术。”
“自白剂还好说,那个脑白质切除手术是什么?”
“就是将脑前叶一部分从别人说的去做。换句话说,不再是人类,而是变成没有意志的机器人了。”
凯伊冷冰冰的说明让三四郎瞪大了眼睛。
“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对于毫不掩饰惊讶的三四郎,珊德拉只是投去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瞥。
“如果是策划完整的反叛的话,就必须以少数的人数完全控制做敌人,避免在监视上浪费多余的人。虽然像他们那样使用冷冻睡眠也是一种手段,但对人质进行管理的话,这才是最切实有效的。”
“这可比在冷冻睡眠里持续投入一定的药物,向大脑输送一定的命令能更有效地进行洗脑。恐怕他们也有了用这个方法的打算吧。”
继珊备拉之后,凯伊就像闲聊一下接过了她的话题,三四郎惊讶地转头看向他。
“你呀,明明明天就不知道会被怎么样的,居然还说得出这么让人不舒服的话来。”
“想知道对方的行动的不是你吗?顺便说一句,如果是我,就会利用船内全部可以利用的东西来制作武器,为了储蓄能源,将科学家的冷冻睡眠装置切断也是可以考虑的。”
以那缺乏抑扬顿挫的磁性噪音,还有就像在猜测游戏一样无动于衷的口气,凯伊继续说道。
“如果必须要改变前进路线的话,为了让自己的目的地不被别人发现,就要考虑在正常的前进路线上发射出作为诱饵的穿梭舰,让联邦政府追踪穿梭舰的轨迹。自己则在哪个行星的轨道上暂时隐藏起来,然后再以慢速出发才是最安全之策。”
对凯伊淡淡的话语,珊德拉发现了轻轻的叹息声。
“真令人吃惊。凯伊说得对,换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另一方面,三四郎撇着嘴,将手指插入了长发晨粗暴地抓着。
“看来我和你们一起共事是一件恐怖的事啊。全都在想些这么可怕的事情呢。”
“更加可怕的,是马上要执行那些行动的人现在正在操纵着舰船啊。”
洛德以沉稳的声音说着点了点头,三四郎露出了自己长长的犬齿坏坏一笑。
“明白了。为了我们能够得救,首先绝不能让他们动用医疗用计算机,然后如果前进路线不能改变,他们就不能进入下一步行动。就是这样吧。”
“听你说的倒简单,可是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珊德拉慌慌张张地朝着正在思考什么的三四郎迈进了一步。洛德也似乎有着相同意见,他以掩饰不住不安的表情看着挂上那副惯例的吃人冷笑的三四郎。
“机会只在他们来叫我们的时候。”
三四郎像是没有看到两人急切的样子,自言自语似地嘟嚷着例牌的笑容又深了一层,那是看到自己的胜算的笑容。
“嘿,等着瞧吧。”
“等等,究竟想到了什么,快点说出来。”
面对逼问似的凯伊的口气,三四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说了你们一定会反对的吧?”
“即使是会反对的事情,也爽快点说出来啊。”
因为身高差距而微微仰视自己的凯伊,那形状秀丽的眉毛不愉快地吊了起来,三四郎装作没事一样地移开了视线。对着故意挠了挠鼻子的三四郎,凯伊那隐藏在护目镜后的视线变得更加的险恶。
“三四郎……”
“没有说明的时间了。而且不是说要欺骗敌人的话首先要瞒着自己人嘛。”
“三四郎!”
不要开玩笑了!这句凯伊本该接下去说的话,被敌人解除房门锁的机械音打断了。
凯伊的视线迅速地移向门口。珊德拉和洛德因为紧张而绷紧了面孔。连三四郎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出来。”
和洛德身材差不多的四个大块头男人持枪站在那儿。四个人为这短短的命令一瞬间对视了一眼。僵硬着面孔的珊德拉向前迈出了一步。
三四郎瞒着监视的人将要跟在珊德拉后面的凯伊拉了回来。
“我一发出暗号,你就吸引他们的目光,只要一瞬就行。”
从旁走过的三四郎向着停住脚步的凯伊的耳边低声私语。
“不要停,继续走。”
凯伊被推了一下后背,继续迈开了步子。
你想让我做什么?
盯着没有领悟出三四郎的思绪而感到不安的同是时,凯伊开始拼命地思考引开敌人视线的方法来。
监视的人如同想象的一般将他们带往舰桥。
那里有着站在房间四边的四个男人,李中校,和格德鲁普少校。剩下的人都去各自的工作岗位了。
“考虑好了没有?”
全神贯注于少校提交的资料上的李终于抬起了头,无言地按照顺序扫视了四人,然后大大地叹了口气。
“那个就是回答了吗?”
他为难地笑了起来,那种毫不掩饰失望的表情很有人情味,不可思议地吸引人。这恐怕就是他的人格魅力吧。
“确实是比较强人所难。我本来也知道,有着能够进行Buddy航行毅力的各位是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点头答应的。那就没有办法了,萨沙。”
他迅速地恢复成了军人的表情,向站立在身边的少校打了个手势。点头表示了解的少校向他们走了过来。
“如当初计划的,选出两人。不管两人是不是有协且我们的意思,都必须立刻开始工作。剩下的两人因为冷冻睡眠处理,要接受医生的诊断—”
与李中校形成对比的,格德鲁普少校用着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说明着。视线落在手中资料上,他那和发色相同的、与冰蓝色的眼睛一样色素淡薄的睫毛扇动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了头。
“留下的文官是凯伊博士,武官是怀尔德洛斯中尉。”
事务性地陈述,让珊德拉愤怒地跳了起来。
“开,开什么玩笑!谁要帮助你们啊!”
“——!”
一被叫到名子,就连凯伊的面孔也绷紧了,他的身体一颤。
眼睛被护目镜遮住了还真是让人感到庆幸,他迅速地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站着的男人。
自然下垂的三四郎的手微微碰了碰他的手指。从那手人指上,有一股强烈的感情注入了他的身体。
虽然他的感情的湍流一直像火药般强烈,但现在感觉到的却更加异常。
那是一种近乎疼痛的紧张感。因为瞄准了一点,感情在瞬间高涨,神经绷得紧紧的,轻轻碰触的手掌则异样地冰凉。
虽然三四郎的体温总是比凯伊略低,但当凯伊发觉他的手上渗出了冰冷的冷汗后,他的表情僵硬了。
三四郎似乎平常的表情下,隐藏着不平常的紧张感,令凯伊的心跳也加快了许多。
这是三四郎的暗号。他通过自己绷得紧紧的紧张感传导过来,迫使凯伊作出决断。
偷偷看向四周。大家的注意都被要逼近格德鲁普少校的珊德拉和想要阻止而抓住她的洛德所吸引了。
因为到现在为止两人都没什么动静,监视他们的人也不象对珊德拉那么戒备。但是很快的站在侧旁的男子的注意,又谨慎地回到了凯伊和三四郎的身上。
从那轻碰角的指尖,传来催促一般的不寻常的感情。现在已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静静地吐了口气,凯伊为了稍许远离三四郎一点,而很小心的变换了站立的位置。
将持枪的男人和停止了工作看向这里的男人纳入视野后,凯伊将手放在了护目镜上。
因为他抬起了手的关系,监视的男人自然把视线朝向了他,而在这刺一般的凝视中,凯伊故意慢慢地摘下了护目镜。
“——!?”
监视的男子震惊得屏住了呼吸。从凯伊的手中脱落的护目镜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掉在地板上。
这出人意料的响声,让男人们的视线顿时全都聚集在了凯伊的身上。
有所觉悟的凯伊没有因为朝向自己的视线而动摇,隔了经过精心计算的一下,他故弄玄虚地叹了口气。
他垂了下眼帘,然后又以像带着残像似的优雅动作,缓缓地环视在场的男人们。
“这是……”
被万花筒之瞳凝视,李中校睁大眼睛。连牵制挣扎着的珊德拉的格德鲁普少校和周围的男人们也都茫然地看着那不可思议的眼睛。
一瞬间,他们都忘了注意其它的事情。
“呜……!”
当闷闷的呻吟声使得他们从月人双眼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时候,三四郎已经奔离了舰桥,地上则船着三个被打倒的人。
“糟糕!”
“快追!!”
听着追在他后面的男人们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凯伊不慌不忙地重新戴上了护目镜。
“被耍了。”
李中校对凯伊发出地声音里听来似乎是饶有兴致。而在他背后的格德鲁普少校,则迅速地操作起控制台来。
“有了,正朝着中央控制室跑去。爱兰,莱特!男人正朝你们那里去。小心点!”
“天野带着的枪不见了。”
“是那个男人!”
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虽然一瞬间露出了破绽,但是他们马上开始对应非常事态。
“想不到这里竟然有月人呢。”
不顾急忙做出指示的少校,李坐在椅子上,看着被周围的枪口指着的凯伊。
“已经离开了中央控制室!这次—”
“他究竟打算干什么呢?”
这我也想知道啊。
虽然对于李的提问仍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事实上凯伊故作沉着的表情下隐藏着强烈的不安,他尽力压抑着不安思考着。
三四郎到底在想什么,自己一次也没明白过。
“了解了!是医疗中心!医生!”
“……原来如此。想得真不错啊。”
对于监视着显示屏的男人的喊声,古伊德?李中校向着凯伊微微一笑。
“将你弃之不顾自己跑掉,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Buddy吗?”
他的手中握着不知什么时候拿到的枪。那放射出暗淡光泽的枪口正对着凯伊。
“他是在必要的时候做出必要的事的男人。”
对于初次开口的凯伊那极端压抑住抑扬顿挫的声音,古伊德李稍稍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这是因为凯伊言语的内容,还是因为他口吻的不自然。但不管怎么样,因为凯伊采取的行动和他的言辞,李中校已经确定无疑地对凯伊产生了兴趣。
“已经抓住那个男人了。”
通过对讲机传来的男人的声音,与此同时也传来了多个男人的粗重喘气声,令凯伊感到更加不安。
“带着他过来,不要杀了。”
简短的回复让凯伊的肩膀顿时无力地垂了下来。看到这个反应,李翘起了嘴角。
“报告受害情况。”
看着被四人包围着粗暴地强行拖过来的三四郎,萨沙向其中的一人询问道。
“医生和莱特被干掉了。医疗用计算机严重受损。在我看来修复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从外表看来,三四郎身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按照追捕者的话来说,三四郎照着两个男人头部开了两枪,再使用枪中残留的所有能量破坏了医疗计算机,然后就仍掉了枪,举起双手投降了。
而从刚才开始,珊德拉和洛德就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凯伊。而想不到任何答案的凯伊把自己的不安隐藏在护目镜之下,直视着前方。
“主计算机的受损呢?”
萨沙的问题让男人们面面相觑。
“这个……”
对于这个明确的言辞,萨沙以锐利的目光看向了男人们,因为容颜过度端正的关系,那严峻的表情带着奇妙的迫力。
被比自己低一头的美男子瞪视着,男人们不由胆战心惊,快速地回答道:“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有这种蠢事吗?”
一转眼就放倒了三名士官,不顾自己的同伴奔出舰桥,很显然这男人是带有某种目的而进入中央控制室的。被认为优秀的伙伴竟然没有看破这个只是一介武官的男人的所作所为,这一点使得萨沙神经质地皱起了柳眉。
“明白了。我来检查看看。”
“就算再怎么检查,也找不出任何故障来的。”
仅公一瞥就让男人们不寒而栗的萨沙正要迅速地离开舰桥时,男人们传出了一个声音,那是三四郎。
“—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转过身来的萨沙,三四郎咧开了嘴,露出了他长长的犬齿。
“不是说了嘛,我根本没想破坏什么。我说了的话就没错了吧。”
“这样的话你去中央控制室又干了什么呢?”
将这里完全交给萨沙的古伊德?李首次对三四郎开了口,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面看向了被男人们围住的三四郎。
两人这样面对面后,凯伊注意到,原本分开来看着觉得有点相像的李和三四郎实际上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古伊德?李全身都渗着让人不得不服从的迫力。而相对的,三四郎根本是一点样子也没有。
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却依然让人感觉得到似乎只有他的周围吹着另类的风。
这样的区别并不是由于外表或地位什么造成的,而完全是最本质上的原因在所决定的。但凯伊了解到这一点是在以后了。
“只是试着将操纵杆换成手动的。”
李的气势给了别人很强的压迫感,但这对三四郎来说似乎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的他完全抛弃了垂目屏息躲在珊德拉他们背后的顺从,脸上浮现出了会令对手大动肝火的冷笑。
对于他极为轻率的言辞,李只是用手势向身后的人做出了指示。坐在操纵席上的男子以熟练的动作操纵起开关来。
然后男人的脸色变了。看到这点的萨沙迅速地走到操纵席。
“不能切换……”
“到底是怎么回事?”
集中了全部视线的三四郎因此嘴咧得更开得大笑道。
“自动控制装置在将前进路线设定为∑-23后被锁定了,不输入密码,这艘船的电脑是不会听你们的命令的。”
“——!!”
凯伊瞪大了护目镜下的双眼。三四郎是启动了那个锁定机能了?
为了不泄漏出自己的动摇,凯伊以僵硬的表情对三四郎的话做出了肯定。李嘴角挂着的微笑消失了。
“你究竟耍了什么花招?”
“你擅自占了我们的船,还让兄弟用枪指着我们,这还敢大言不惭啊。密码是语言和我们的身体信息。这样的话,不管是让谁冷冻睡眠,还是让我们吃苦头的事都不能做了吧。这下你们会怎么办呢?”
“萨沙。”
“这个男人说的没错,虽然很遗憾,但这却是事实。声音和身体识别机能被启动了。如果是要输入他们之中的谁或者全体的信息的话……”
“强制进行切换不行吗?比如破坏锁定机能。”
对于中校粗暴的言辞,萨沙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
“这个机能在手册上根本没有,恐怕是这个男人手动操作的吧。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他还耍了别的花招,我们要避免风险。”
“就是这样,没有从我们全体这里拿到密码的话,你们哪里都不能去。顺便说一句,强迫我们也是不行的哦。万一做了什么笨拙的拷问,我们的身体信息说不定就会发生变化。也就是说,你们不能动我们一根手指哦。”
所以被四周的枪指着也不害怕。说了这些后,三四郎向着旁边用枪指着自己的人,像是故意触怒对方神经似的嚣张地挤了挤眼。
听着三四郎和古伊德?李互相的对话,凯伊感到了背后后冒出了冷汗。
真是故弄玄虚啊。
先不说自己,珊德拉和洛德的声音是肯定没有输入进去的,而就是所谓的身体信息也只是从医疗用电脑中取出的他和自己的视网膜信息而已。
锁定机能虽然确实是真的,但是只凭这一点就作为武器来保护自己这些人的人身安全,三四郎的行动让凯伊感叹的同时,更让他感到走钢丝一般的不安感。
“……你真是个相当有趣的男人呢。”
让三四郎靠近的同时,古伊德?李缓缓地低语着。
“你的手段和气魄挺让我佩服的。但是,多半事前没有和同伴商量的时间吧。”
不知什么时候,中校的嘴边又恢复闻那洋溢着自信的微笑。以这副大胆到令人心折的表情凝视着三四郎,他头也不回的对着萨沙说道:“人选改变了。洛德博士和怀尔德罗斯中尉,对这两人进行冷冻睡眠处理。”
“但是……”
“这个男人提到有关自动控制装置的事情的时候,那两个人一副一无所知的表情。恐怕这两人对有这个机能的事也不知道吧。”
就算是三四郎也不禁为之脸色一变。与他近在咫尺的古伊德?李看到三四郎不禁显露出的不甘,嘴边的微笑更加明显了。
“给月人的文官,还有大大打乱我们预定的武官足够的时间慢慢问出来吧。在此之前……”
古伊德?李绷紧了脸,伸出手臂,以熟练的动作拽作了三四郎夹克的前襟。看上去似乎只是轻轻地抓着而已,但发现的时候三四郎的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医生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我的好朋友。而莱特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
李给了发出了呻吟但没有说话的三四郎重重的一记上钩拳。
接着又是一记正中腹部。当三四郎因作用力而蜷缩起身体的时候,又狠狠地给了他后脑一肘。
当李的手放开时,三四郎扑通一声跌落在了地面上。
“——多半应该没有骨折吧。那就和密码没有关系了。带他走。”
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昏过去的三四郎被强行拖走,李收敛了一瞬间泄露出来的杀气,转过身来看向了剩下的三人。
虽说三四郎没有抵抗,但三个人都了解他有多么强壮,所以这轻易把他打昏的男人的视线让三人不自觉地身体一僵。
“把月人带到我的房间去。后面的两人和预定的一样进行冷冻睡眠处理。好了,在睡觉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
“凯伊,告诉三四郎。我醒来的时候要用吻将我叫醒哦。”
虽然脸色已经如白纸一般惨白,但是珊德拉仍然坚强地笑着。
“叫醒睡美人就是王子的使命。”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拜托你了。”
虽然想要做出微笑却失败了,但洛德的话语中显现出了他的度量。
“我明白了。”
在重重点了下头的凯伊面前,两人迅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直到飘逸着的珊德拉那燃烧一般的红发和坚强的洛德那宽大的身影消失在门的那一边为止,凯伊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二人的身影。
第七章密码
“我可以叫你凯伊吗?”
古伊德?李选择作为自己寝室的是居住区中比较大的房间。船里本就可以住五十人以上,没有使用的房间还有很多。
招待凯伊进入客厅,让护卫离开后,李从正面凝视着凯伊。
照明被开到了最小的状态。古伊德?李似乎从一开始就把这里完全当成了自己的房间,凯伊无言地看着他待客的侧影。
虽然他劝凯伊在椅子上坐下,但是凯伊还是一动不动。
“对你的Buddy不好意思了。不过交情深厚的友人和同伴被杀,我也没法控制自己。”
李的表情阴郁了。交叉在膝盖上的手指已经紧紧握到失去血色。
即便凯伊不是情感感应者也明白,这个人的悲伤并不是假装的。
眼前悲叹着的古伊德?李使凯伊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作为有着中校的地位却背叛了强大的联邦军占据这艘船的男人,他的感情表现过于直接了。
正因为是有着看穿三四郎的虚张声势的洞察力和能将他击昏的能力的人,才让凯伊对他感到更加困惑。
这有一点,是的,有一点像最初认识三四郎那时的感觉。
“凯伊。”
名字被叫到的同时,双手也被抓住了,这站凯伊终于从思考中清醒了过来。虽想要抵抗,但是身体就像是被夹在墙壁中似的,被他的双手牢牢困住了。
眼前的是古伊德?李那张让人想到猛禽的精悍的脸孔。
“让我看看可不可以?”
说话的同时,就拿下了凯伊的护目镜。还丝毫察觉不到这种意图时护目镜就被拿下的迅速也和三四郎一样。
凯伊垂下眼,想要背过脸去,却被抓住了下颚被迫抬起了头。即使强行地闭上了眼睛,仍感到了古伊德?李的视线正仔细地审视着自己。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纯种的月人呢。”
从抓着自己下颚的手指传来了初次看到他的人都会有的感情。那是让凯伊身体僵硬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对月人来说,上床就和打招呼一样,这是真的吗?”
即使坚决地闭着眼睛,紧绷着身体,凯伊心中对古伊德?李展现了和那些他所轻蔑的人一样的感情这一点感到了安心。这样就不用有什么迷惑,可以完全地厌恶他了。
微微吐了口气,凯伊突然睁开了双眼。
拂去抓着自己下颚的手,以流畅的动作蹲下身。
李完全没有想到凯伊竟然有这么迅捷的动作。凯伊闪过失去了目标的古伊德?李的身体,想要飞奔出房间。
“——!!”
但古伊德?李也仅仅只在一瞬间看丢了他而已。在凯伊到达房门前,李就以比他更加迅速的动作阻挡在了他面前,用双手将他的身体困住。
“放开!”
轻易地封住了激烈地抵抗着的凯伊的手脚,古伊德?李充满乐趣地打量着这个衡有的猎物。凯伊的抵抗只是更加激起了他的施虐心。
像是抓住小鸟的残酷的猫一样,古伊德?李愉快地感受着手中挣扎着的纤细的身体。
他以看那摇乱了的青灰色的头发和充满嫌恶的万花筒之眼的变化为乐,手更加用力起来。
不顾凯伊眉头紧皱地将脸背过去,古伊德?李向着显露出来的脖颈就要吻下去,这时门突然打开了。
“……如果打扰了的话,我就马上离开。”
没有比这慢了一拍而响起的声音更冰冷的了。
面对突然打开的门,比凯伊更为吃惊的古伊德?李表情尴尬地放开了他的身体。
“萨沙。”
在明亮的通道的逆光中,萨沙?格德鲁普少校的冰蓝色的眼睛在闪烁着。
“啊,没有什么,你进来吧。”
但少校并没有移动。
“请尊重俘虏的立场,就算再怎么饥渴也不能强迫别人。我原本以为这是你的座右铭的。”
“你饶了我吧。”
投降似地举高了双手,古伊德?李向着那以军人作风挺直了腰背的纤细身影苦笑道。
“我刚才才从冷冻睡眠中苏醒,非常想要亲近别人的肌肤啊。而他又这么……”
词尾变得含糊了起来,回答到这里,李就看向了凯伊。凯伊注意到了随他望向自己的萨沙那端正的容颜中,一双眼睛正射出锐利的视线。
似乎他的内心与外表所表现出的面无表情是相去甚元。凯伊不禁想起珊德拉曾说过他们两人是有过Buddy飞行经验的人。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凯伊一边理了理头发,整好凌乱的衣服,一边思考着。
或许这个可以利用也说不定。
萨沙的视线只在一瞬间射向了凯伊,而后迅速地移开了。他无视背靠着墙壁的凯伊,步入了房间。
“怀尔德罗斯中尉和洛德博士的冷冻睡眠处理已经完成。还有那个男人已经苏醒了。”
“哎呀,真是惊人的恢复能力啊。我这次根本就没有手下留下。看来你的Buddy还真是个顽强的男人呢。”
凯伊对此没有做出任回应,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沉默起来。
珊德拉和洛德已经陷入沉睡了。三四郎瑞看来还多半平安无事。
现在有没有我可能做的事呢。凯伊压抑着心中涌起的各种情感,努力地让自己恢复冷静。
“殴打俘虏,这完全不像你啊。而且伤害还有利用价值的男人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这种荒唐的行为简真多些一举。”
萨沙轻蔑地看向坐着的古伊德?李。口吻中所充满的谴责让古伊德?李不禁缩了缩脖子,似乎很不好意思地看向了凯伊。
“对这个文官真是抱歉了。我也终于清醒了。武官那边吧,可以不用管他。那个男人是佣兵。”
“哎——?但是……”
这次轮到萨沙感到惊讶不已了。
“看过那个人的个人情报了吧。出身空白,阶级空白。这种千疮百孔的经历和尽是些特别不平静的赴任地,然后是他的行动力。怎么会呆在这艘船上真是令人费解,那小子又不是士官。”
“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解释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呢?”
“那个男人派得上用场。”
古伊德?李抬起眼睛看向萨沙。嘴角浮现出是把别人不当人看的极为傲慢的笑容。
这让他显得冷酷无比,但对一些人来说仍然有着难以抵抗的魅力。
“狠狠地揍一顿,让他老老实实地听话?”
萨沙则是不折不扣的后者。对于提出反问的他的副官,李的回答混杂着淡淡的藐视。
“我知道佣兵的使用方法。给他他所想要的,用更好的条件让他和我们签约。不论是金钱还是女人或是速度快的船只,只要他要的就都给他。”
“那样的东西这里可没有啊。”
“今后会弄到的。”
随性地回答着,古伊德?李朝着背靠墙壁一动也不动的凯伊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又以饶有兴趣的表情抬头看向萨沙。
“……不过女人应该是不需要的吧。”
对这接下来的话语,萨沙向凯伊投去了无表情的一瞥。
“凯伊博士的履历是超一流的。我建议作为优秀的文官对待。”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乘组人员中有月人呢?”
“只是没有说的时间而已。而且,我不是选择将他留下了吗。”
原来如此,我是作为消遣对象而被留下的啊。
自己被当成有着利用价值的名贵战利品对待了,凯伊微微撇了撇嘴唇。
不可思议的是,凯伊并没有感受到不是作为个人而是被作为月人对待的屈辱感。他只是咬着嘴唇,万花筒之瞳闪烁着黯淡的光泽。
也许。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拉这些家伙来当垫背的了。
这个觉悟从看到入侵者的时候就有了。对凯伊来说,没有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
死,也就是生命机能的停止,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多大的问题。
不管三四郎如何不悦,或者洛德和珊德拉委婉的劝阻,都不会改变凯伊对自己生命执着的稀薄。
即使乍看起来和三四郎的关系不错,但如果自己做了什么,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害怕被自己本身背叛的恐惧常常束缚着凯伊。
如果这样的话,索性就……
凯伊比什么都害怕着意志和感觉的背离。不安早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即使是比谁都理性,比谁都拥有逻辑头脑的凯伊,一旦遇到自己的事的话,就像急着赴死似地草率行事。而平时总是阻止他的三四郎现在却不在身边。
“你把他叫到这里来,只是单纯为了想尝尝他的味道?”
萨沙提到自己的话令凯伊清醒过来。他们的话题似乎还在继续下去。
“尝尝味道,这可不是什么文雅的言词嘛。萨沙,你也会说相当粗俗的话了呢。”
“还不都靠某人教导有方啊。”
为这个痛快的反驳,古伊德?李露出了一丝苦笑,然后又恢复了严肃的面孔。
“凯伊,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们并不是单纯的蟊贼而已。”
李站了起来,以认真的表情看着凯伊。
“我们的行为不是叛乱,而是一种革命。”
抬开垂下的视线,眼前的是古伊德?李率领着萨沙站在那里的样子。军人出身的两人,真视着自己的双眼带着理性的目光,还有那规矩严整的动作,确实让人感受不到个人私欲和自暴自弃的感觉。
“理由我会慢慢说明的。只要你不抵抗的话,我可以保证不会强行做出违背你意愿的蛮横举动。所以,和我们联手吧。”
古伊德?李的神情里充斥着让凯伊感到畏缩的自信。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凯伊会违抗自己。
“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我们是非常想要得到的。凯伊,现在不回答也没关系。好好考虑看看吧。”
凯伊向不断劝降着的古伊德?李无言地伸出了手。
是误会成了解的握手了吧,展颜一笑的古伊德?李也要把手伸过来,但凯伊却微微摇头制止了他。
“我的护目镜。还有,送我去三四郎那里。”
缺乏抑扬顿挫的声音,让古伊德?李的脸在一瞬间僵硬。但险恶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的嘴角又恢复了那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真是不好对付呢。”
古伊德?李将从凯伊那里夺来后一直把玩的护目镜漫不经心地向身后仍去。
叮的一声金属声,原以为护目镜是掉在地板上了,但它其实是画了一个平滑的抛物线,落在了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床上。
“那个男人待会儿再去见。护目镜的话自己拿吧。”
说着,古伊德就转过了身。然后,抓住了无言等待在旁的萨沙的双手。
“船长……?”
无视于副官的疑问,什么都没说地就把他压倒在了床上。他粗暴地对慌了手脚的萨沙上下其手了起来。
“——!?他在看……唔!”
一边堆搡着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厚实胸膛,萨沙一边叫着。古伊德?李交握住他的双手,固定在他头上,瞥了凯伊一眼。
“让他看也没关系。”
不顾萨沙的抵抗,他拔开了他那细柔的白金色长发,将脸理向他裸露出来的颈项。
“李船长!”
“是古伊德,萨沙。”
低声地耳语着,古伊德?李以牙齿咬啮着萨沙的脖颈。萨沙的柳眉似乎很痛苦地皱了起来,但那并不是因为疼痛的缘故吧。
“做这种事的时候,不是当然要这样叫的吗。”
他粗暴地将身体楔进他的双腿之间,把手指滑进了军服里。因为那沿着自己不得不弯折起来的膝盖里侧慢慢向着身体中心进犯的手指,萨沙紧紧地闭上了眼,咬紧了牙关。
抓住了紧绷着身体的萨沙那纤细的下颚,古伊德?李轻轻一笑。
“也让那个月人听听你的声音吧。”
说完之后,他就像是忘了凯伊似的完全沉浸在拥抱那纤细的身体当中。军服被手指熟练地剥去了,萨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那双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的手腕渐渐失去了力气。
萨沙已经不再抵抗了。
当两人的衣服散乱在地板上,粗重的呼吸中混进了甜美的喘息的时候,直到最后都无处措身的萨沙的双手绕住了古伊德?李的后背。
“古伊德……”
萨沙叫着李的名字,语尾的声调沙哑着。
在缠绕着的两人的脚边,凯伊的护目镜发身着台灯的灯光,发出暗淡的光泽。
“古伊————”
连拥抱着自己的男人的名字都已经叫不出口的萨沙,身体向后仰成了漂亮的弧线。
三四郎,为什么会这样呢?
背靠着墙壁,无声地低语着,凯伊那朦胧的视线在空中彷徨着。
第八章支配者的条件
“开端只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古伊德?李一边看着忙碌地工作着的部下,一边和凯伊说着话。
他片刻不离凯伊的身边。自己看着的话就不需要护卫了。的确如他所说的,本来就少得可怜的人数,再分出人手就真的完了。
三四郎不仅仅杀了两个男人,从舰桥跑出去时还打倒了三个男人。那时候一人就击碎了下颚,另两人肋骨骨折,现在都不能进行原定的工作了。
他们的人手只有这点兵力了。
“某处的白痴呢,想要能够装饰自己前胸的阶级章。大概是想在上流阶级的舞会中炫耀自己多么有胆量吧,所以那个家伙就哭着向自己的父亲要。”
凯伊默默地听着。
按标准时间来算,他们占领舰船已经有三天了,他却自那次以来一次也没有试图碰过凯伊。古伊德?李没有对凯伊摆出敌人的脸孔。
这也算是高明的做法,只是坦率地攀谈,不管睡觉还是吃饭的时候都呆在他的身边。虽然他的副官对于他带着凯伊一同参加会议的事面有难色,但是古伊德?李却对此充耳不闻。
他不能允许的只是凯伊一个人行动和与三四郎见面这两件事。
“坏就坏在那个家伙的父亲是个很宠儿子的傻瓜。更糟糕的是他的家世也非常的好。那个家伙就此展开了猛烈的就职活动。凭着家世、金钱和人脉,他儿子的愿望——满足虚荣心的舰船和阶级章都被实现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注视着部下工作的样子。他的指挥做法很独特,实际操作大都交给了萨沙,自己只是做关键的判断。
而萨沙对各部门的专业人员的工作也大都不插嘴。彻底地相信部下,通过对他们的能力的相信,完全调动出了部下的能力。
看上去似乎是放任自为,但由于完全认可部下的自尊心的存在,使得自己也身受部下的尊敬。
在这点上,古伊德?李的巧妙指挥令凯伊心中赞叹不已。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他牺牲生命。凯伊不由得也理解了这些人即使被谴责为叛乱军,也想要和他一起行动的人的心情。
然后凯伊想到,如果三四郎拥有了指挥权的话,会不会也能成为像他这样的指挥官呢。
“那就是我的船。那些家伙捏造了非法事件。从我手里夺走了船只和部下。然后让他的蠢儿子当上了继任者。你觉得那个家伙会搞出些什么来呢?”
无从了解凯伊想法的古伊德?李嘴角挂着讽刺的笑容。
“得意洋洋地就去殖民星球视察了,结果却在那里卷入了当地两大势力的争斗。如果能够冷静处理的话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但是,急于建功的那个家伙向两边都发起了乱七八糟的攻击。”
是想起了那时的事了吧。古伊德?李的声音中带有的感情消失了。凯伊默默地看着他那紧紧握着的拳头失去了血色。
“结果,那竟成了两大势力和解的原因,真是讽刺呢。两个集团握手言和改而攻击我的舰船。受到了行星规范的攻击,就算是舰船也支持不了多久的。但是,那个别家伙却隐瞒了自己的失败没有求援,也不听部下与行星和解的劝告。然后眼看要受到总攻击的时候,将船和部下丢下不管,自己一个人坐着高速舰艇逃跑了。”
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萨沙静静地将手搭在了古伊德?李的肩膀上。古伊德?李的视线直直地望向主显示屏上映照出的漆黑的宇宙。
“……那个家伙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然而我却失去了我的舰船和部下。”
无言地眺望了一会儿虚空,古伊德?李总算又转向了凯伊。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
“这件事使我总算清醒了。回顾一下就会发现这样的事例多得像小山一样。这就是我们引以为豪的联邦军队的内幕。即使有着铁一般的纪律和最高水准的技术支持。即使如何精心挑选优秀的人员,如果统帅者没有运用这些的头脑的话,归根到底也只能抱着金饭碗挨饿罢了。”
虽然凯伊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他却似乎知道凯伊仔细倾听了自己说的话。摸清了看着正前方动也不动的凯伊的护目镜下隐藏的表情,李向着将手放在自己肩上的萨沙微微一笑。
“死并不可怕。但是白白送死当炮灰却是怎么也不能让人接受的。我才不想把自己的生命交到那种家伙的手上。这就是我们会在这里的理由。”
不知何时,舰桥内变得鸦雀无声。他的部下们似乎都在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边倾听着自己们所选择的上司的话语。
他对自己的想法和当时的感情毫不隐瞒。这是不是有所图谋并不清楚,但是凯伊感觉得,正是古伊德这种毫无保留的坦诚抓住了部下们的心。
绝对不是装腔作势或者假惺惺,他是真的在珍惜自己的部下。不论作为个人还是上司,古伊德?李都确实是一个有魅力的人。这一点凯伊也不得不承认。
不明白的是,对象是否仅仅限于作为士官的自己的部下这一点。
对凯伊来说怎么样也无法理解他对待三四郎的冷酷。
他对待三四郎的态度是令人惊讶地毫不客气。而这并不只是因为三四郎打乱了他的目的,让他不得不大幅度地变更预订计划,或是杀害了他的友人和部下。
这是因为他是拥兵。在凯伊看来只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古伊德?李并没有将三四郎作为优秀的技术人员来看待。
以他对三四郎的评价来看,根本就和用完的就扔的消耗品一样。
凯伊知道古伊德?李将自己放置在身旁的理由。让自己听他说话,让自己一同参加会议,都是为了想让自己成为他的同伴。
透露自己的内心想法,显示自己宽广的胸襟,他的做法确实是很吸引人的。
这对经过训练习惯于听从上司命令的人,如比珊德拉来说,真的可以抗拒他的魅力吗?
就算是凯伊本身打算冷静地观察,但是已经很难像当初一样继续憎恨他了。
古伊德?李绝不会说出告诉我密码这样的话来,但他肯定认为凯伊自己提出协助,说服三四郎是最好的方法。然后,他也认为这是有可能实现的。
换句话说,他认为比起三四郎来,自己更加容易攻陷。
这样思考着,凯伊成功地和古伊德?李拉开了距离。
赞叹古伊德?李的人心控制术的同时,凯伊也吃惊于自己对联邦的忠诚心意外地薄弱。曾经在联邦大学进行了长时间的学习,为了乘坐航宙船而接受了一系列的讲课和训练,凯伊原本认为自己也有着普通的士官那样对联邦的依恋的。
但是,在帮助叛乱军进行行动这一方面,凯伊根本没有珊德拉显露出的那么强烈的愤怒,这样看来自己也只是如被教导的那样相信着而已。虽然理解但是不能感同身受,而现在自己总算察觉到了这一点
看起来,我的这种感觉和身为月人并不是毫无关系的呢。
所谓月人,可以说是就是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自己的感觉比什么都优先的人种。他们不适应团体生活,只追求自己的世界。
凯伊以自己的行为,推翻了周围人对月人丝毫派不上用场,也不适合纪律的成见。采取比谁都有能力的行动,并比谁都重视纪律,让大家明白了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由于这种生活过了很久很久,不知何时,自己也已相信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了,但是看来天生具有的特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自己仅仅只是根据训练学会了伪装自己而已。
结果自己感兴趣的,似乎只是能熟练地完成任务到什么程度,以及自己的自尊心而已。这样的话,让他自己闭上嘴的并不是对叛乱者的恐惧和反感,仅仅是自己的自尊心罢了。优先顺序比想象中不简单呢。
考虑到这里,凯伊禁不住对自己苦笑起来。
这样看来比起担心三四郎的背叛,还是该更担心自己陷入他的计策之中才对。
“锁定功能的防护比想象中更要来得坚固。”
凯伊被向古伊德?李汇报的萨沙的声音唤醒。当他慌忙将意识转到他们身上时,看到萨沙以严峻的表情瞪着操作台。
“回路的组装和连接方式都很独特,普通的方法根本行不能。看来似乎是自创的玩艺儿。”
卸除三四郎所做的自动控制装置的锁定作业,是由萨沙来负责的。他似乎对过于三四郎俱风格的处理不知所措。
三四郎并没有正式学过计算机。他的做法完全是原创风格,没有一定的法则或章程。
的确这种做法不是轻易能弄明白的。
平时自己可没少为这个费心,看到如今萨沙也为三四郎的自我流风格而慌乱起来,凯伊不由心中暗喜。
“萨沙,就是说也有你做不到的事了?”
对于古伊德?李捉弄一样的口吻,萨沙吊起了形状优美的眉毛。
“我只是说了防护很坚固,并没有说做不到。”
对于他古板的回答,古伊德?李坏坏地笑了起来。
“我就喜欢你这种从模样上一点看不出来的好胜心。确实,如果是你的话,总会有什么办法的。但是,要花多少时间是个问题。”
李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用手撑着下颚说道。
“似乎不会一会那个男的不行呢。”
看来萨沙也是要提出这个建议的。他无言地点了点头。
一旦下了决定,古伊德?李的行动还是很迅速的。他轻快地站了起来,转向了凯伊。
“凯伊也一起来吧。让你和你的Buddy见个面。”
不需要说,凯伊就跟随他走了起来。似乎为了不输给凯伊似的,萨沙也跟了过去。
三四郎会在哪儿呢?遭遇了怎样的对待?看着向前走着的古伊德?李的背影,凯伊像被自己加速的心跳催促着一样,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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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雏菊,冬会初雪
想着要被带到哪里去的凯伊,一边随着古伊德?李下支了没有在使用的仓库的一角,一边在内心绞尽脑汁地思考着。
回想自己的待遇,三四郎也应该在居住区的某处被监禁着吧。凯伊这样想着。
“——!!”
凯伊为许久不见的三四郎的样子而茫然地呆立在那里。
“哟。”
连打招呼的声音也没有传进耳朵里,三四郎被佩着枪的强壮男人看守着,双手被手铐似乎的东西固定在了背后的墙上。
“三四郎……!?为什么,为什么把他!!”
反应过来的凯伊想要冲向三四郎,却被古伊德?李抓住手腕拖了回来。
“这个男人是拥兵,不能和你享受同等待遇。”
“怎么可以……”
“如果是能够说得通的人,我也会好好地对待的。但是他已经两次尝试逃跑。每次都伤害到我重要的部下。这太过分了。对这样的男人是不能用绅士的处理方式的。”
李带着阴阴的笑容对三四郎发出冷淡的评价,抓住凯伊的手将他拉了过来。
“第一次看到你变了脸色呢。这么说来,这也是你第一次对我开口。”
振作一点!!
自己没有经历过实战,对现状认识太天真了。凯伊一边斥责着惊慌失措的自己,拼命地重整了自己的态势,现在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不会反抗的。将我的手……”
对于上瞬间就转换的心境,声音迅速冷淡下去的凯伊,古伊德?李浮现出苦笑,松开了手。
“看起来很精神嘛。”
三四郎以轻松的声音打着招呼。凯伊谨慎地打量着三四郎。
外表看上去没有什么大伤,虽然没有触摸过不能说很确定,但是从即使集中精神也没有感受到三四郎的痛苦这一点来看,除了受到监禁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你也是,虽然这副模样,但是还是很精神呢。”
对于凯伊的话,三四郎一脸可怜兮兮地说道:“在残忍了哟!他们可是不给我饭吃。而且还让我一整天望着这一点也不和蔼可亲的男人面孔。又没有什么能做的事,只能一整天都睡觉。”
听着三四郎小题大做地感叹着自己的不幸,反而可以确认他的平安无事。这时从暂且松了一口气的凯伊背后响起了一个快活的声音。
“没有提供饭菜?这真是太失礼了。马上让他们送来。”
“顺便给我准备张床,站着睡觉会下身充血。”
三四郎同样开郎地回复道。古伊德?李没有回答,大步走向三四郎。
“这里不会有冲突发生。我来这儿只是来谈谈的,首先还是要彬彬有礼地打声招呼。虽然迟了很久,但是‘初次见面,三四郎君。’”
“咦,我还以为是要砍我的头了呢,这次是协商啊?真是糖果与鞭子一起上啊。这样我也按礼仪来吧,‘又见面了呀。舰长古伊德?李。’”
对于三四郎的回答,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对着皱着眉头,似乎在搜索着记忆的真视着自己脸孔的古伊德?李,三四郎翘起了嘴角。
“我充其量不过是个拥兵。对于不是按名字而是按人数被管理的我们,你不可能记住的。”
一瞬间,古伊德?李锐利的目光射向三四郎,然后又被常挂在脸上的快活的笑脸掩盖住了。
“……和我合作过的话,就会了解我的行动方式。这样的话,说起来就容易多了。”
古伊德?李似乎不经头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以对于三四郎的拉拢。
“不和我再签约吗?”
“再签约?”
对于省却了开场白就直接进入话题的他的话语,三四郎很感兴趣似地吊起了眉梢。
“是的,我的要求是密码和你的技术。你的要求呢?”
“在你的手下工作?”
三四郎朝着点头的古伊德?李裂开了嘴,露出了自己的犬齿。怎么看都像是故意似的,对于这种触怒对方肝火的笑法,古伊德?李完全没有动摇。但是,站在背后的萨沙却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震动。
“你是——”
萨沙似乎对三四郎那特征的犬齿感到眼熟。
从他的口气来看,恐怕是注意到了那个了吧。三四郎第一次把目光转向了萨沙。
“那里的金发美人似乎想起我了呢。那就应该明白我的回答了。我是‘塞浦路斯’的幸存者。”
“‘塞浦路斯’……这样啊。”
虽然微微扬了扬了眉毛,但对三四郎的话,古伊德?李所显示出的反应了就只有这点而已。
“你为了保护自己的部下,而对我的同伴见死不救。”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故。在那里不做出决断的话,被害者的范围还会扩大。”
对古伊德?李的话,三四郎嗤之以鼻。虽然手足都拘束了起来,还被枪指着,但他的态度还是一点也不像俘虏的样子。
“我也想到了你会这么说。在宇宙中间突然发生了能源系统故障。紧急氧气供给量受到限制。撑不到求援到来。在那时你做了什么?只把拥兵集中起来,让他们登上‘塞浦路斯’推出了船外。”
“不是的,是命令他们朝救出船来的方向飞行。因为这是唯一能救他们的方法。”
“不要说漂亮话。船上根本没有足够撑到被救助船搭救的能源和氧气,这件事你该知道的吧。”
凯伊以不可思议的感情看着冷静地说下去的三四郎。真难以想象,没有粗着声音,唇角也带着微笑的三四郎是自己熟知的那个对感情表现很过激的男人。
“我赌上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采取了那个方法。努力将牺牲减到最小是指挥官的义务。就结果而言那也是成功的。我至今都坚信着。”
“你想相信什么都随便你。但是我却绝对不能忘记我只能看着船停住,船内的生命反应一个个消失的那种心情。”
古伊德?李以冷冷的视线看着三四郎。对视的三四郎的视线也是同样的冷静。
“你觉得我不感到痛苦吗?”
“这是我能知道的吗?”
“再说一次,将牺牲控制到最小是指挥官的义务。现在你不是因为我的判断生存了下来了嘛。你想说那个时候包括自己的全部人员都窒息而死比较好吗?”
“我并不是想抱怨你的所作所为。或许说我还不得不向你道谢。但是……”
随着抬起脸的动作,长发盖住了额头。透过光泽的头发,三四郎那闪着光亮的眼中不带任何感情地看向古伊德?李。
“我那时在离故障发生处最近的地方。看到的瞬间就想到了。全员都会死。但是,事情就如你所说的,你听到了现场的报告立即采取了行动,救了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人。措施是迅速的——或者该说迅速过头了。在那一瞬间你多半是对该怎么营救,要牺牲谁的问题半点也没犹豫过吧。”
现在凯伊非常想触摸三四郎,想知道他如今的感受。在那个安静的表情下,他究竟在想什么呢。
今后会怎么样呢?再也没有比这种看不见未来的状况更令自己伤脑筋的了,凯伊焦躁地凝视着三四郎的脸庞。
“你对那些不服从自己的人会毫不留情地任意舍弃掉。在塞浦路斯上有着从头开始教我机械的爷爷,有着那时正在交往的女人。我在那个时候只是恰巧有用而被你留了下来而已,如果不是这样,我也肯定是会被舍弃的人吧。既然知道会被你像能交换的零部件一样对待,我还会和你合作吗?”
“我没有说我要你和我们合作。只是说签订契约。或者说,你准备为心爱的女人复仇?”
三四郎出声地笑了起来:“这种事到现在为止我根本没有考虑过。我只是单纯讨厌你而已。而且为了保护自己,我才不会愚蠢地把话说出来的。那个密码可是我重要的王牌呢。”
古伊德?李的脸颊微微有些痉挛。扭曲的脸上分明写着“就是这样所以才是佣兵……”
突然李伸出了手,抓住了凯伊的肩膀。粗鲁地将他拉过来抱住,抬起了他的下颚。
“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你就不担心你的Buddy吗?”
从瞪大眼睛的凯伊的脸上取下护目镜,李将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隔着制服传来的压住自己的人的体温,使凯伊不禁战栗起来。
“虽然我没有诗人的才能,但也明白月人的眼睛犹如活着的宝石这句话。然后是这样的肌肤。融化这样的珍珠般的肌肤,用身体的体温来温暖它,你就不想像我这样吗?”
不论是言辞还是装模作样的动作,他想要说的内容是一目了然的。
三四郎的目光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了凯伊的存在一样看着他。
不想灰了你的累赘。想要这样叫出来的凯伊的嘴唇被覆盖上来的男人的嘴唇堵上了。
下颚被紧紧地抵住,想要咬住那无所顾忌地深入的舌头也办不到。视线中闪过护卫和萨沙吃惊的表情。凯伊为了从古伊德?李的手中挣脱而拼命地扭动着身体。
令人窒息般的沉默被突然爆发出来的不合时宜的笑声打断了,是三四郎。
“这样做的话,不要说我的合作了,他的合作也会落空。而且说凯伊是月人的是你吧。别说就你一个,就算和船上所有的这些大块头老兄上床,也不会少块肉,这点常识我多少还是有的,你居然还认为能让我嫉妒得发狂啊?”
三四郎的话令在场的人都呆掉了。然后,最先清醒的人不是凯伊。
还没来得及阻止,凯伊就打掉了古伊德?李的手,走近三四郎,扬起手就狠狠地给了三四郎一个耳光。
“……看到了没?还外带这种风险呢。我不知道你对月人有多了解。但这家伙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依我看,你还不如和那个腰身超漂亮的金发美人在一起的好,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是嘴里被打破了吧,一丝血痕从恢复了平时口气的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无言地把对着三四郎怒目而视的凯伊拉回到身边,古伊德?李在喉咙深处发出呻吟声。
“太令人吃惊了。你们真的是Buddy吗?”
“我们并没有进行Buddy登记。这种事你没有调查过吗?”
凯伊就这样瞪着三四郎回答道。
古伊德?李对凯伊的口气的冷淡而苦笑着,再一次看向三四郎。
“交涉失败,这样的结果我们也有考虑到了。你也是个愚蠢的男人啊。”
说完了这些,古伊德?李就背转了身体,催促着凯伊迈开了步子。
“凯伊!”
凯伊从三四郎叫住自己的声音中感到了不寻常的味道,于是停住了脚步。
总算将怒气压了下来,以生硬而无表情的脸孔看向三四郎的凯伊,为三四郎那认真的表情而震惊。
“还好吧。不要有奇怪的心思。也不要任性地放弃各种各样的事啊。”
凯伊扬起了细细的眉毛。
“思考的话以后有得是时间。不要忘了只有活着才能有自尊。这是命令。”
“多管闲事。”
三四郎目送着以毫无感情的声音低语着,就这样转身而去的凯伊,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雏菊,冬会初雪
“我认为那个时候舰长的措施是正确的。”
说话的是萨沙,他没有去追那两个人,而是留在了这里。
“无关正确与否,而是好恶的问题。”
瞥了他一眼,三四郎冷淡地说道。
“这样的话,要不要和我定契约呢?”
“你和那个男人是一丘之貉。”
对三四郎的话,萨沙从喉咙深处笑了出来。
“根据报酬,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能接受,就算是以前的战友也能眼都不眨地战斗,所谓佣兵不就是这样吗,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台词。”
三四郎首次正而看向了萨沙。
“萨沙?格鲁普少校阁下。虽然以前不知道怎样,但我和你比的话,你的等级比较高这可是谁都承认的。所以你们会被认为比我在人品上来得优秀。可是做这种划分的可是你们那方的大人物,不是我们。”
停下了话,三四郎的嘴角翘了起来。想要笑,却因为凯伊打的伤而皱了皱眉头。
“虽然人们认为猫比自己低劣,但是多半猫那边可不是这么想的。就是这回事。”
这家伙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现在的立场的?对维持着被吊着的状态却毫无顾忌地挤着眼的拥兵,萨沙只能报以苦笑。用下颚指了指凯伊消失的道路,他突然转换了话题:“那个文官会听你的话吗?你有立场命令他吗?”
实际上,这是他最想了解的。他就是因为对于不像Buddy的两人的言辞很感兴趣才留下来。
虽然没有登记,被选择为Buddy还是不争的事实。想想自己所认识的Buddy,特别是和自己比起来,他们的关系对萨沙来说未免过于奇异了。
“命令也好,请求也好,至今那个人从来没有老老实实地听过我的话。一次也没有。”
让人感到沉着的表情一变,高个子的拥兵泄气地扭歪了脸。
那鼓着腮帮子侧过脸,碎碎念地抱怨着的样子,都是那么幼稚,让人完全想不到会属于刚才面对古伊德?李民寸不步让的男人。
“那又为什么?”
说了也是白说。敌方的副官脸上露出就这样继续说下去的表情,看着这副和自己最担心的人想似的面孔,三四郎皱起了眉头。
“那家伙的自尊心比天还高,是那种就算被我命令,自己的事还是由自己决定的人。”
没有办法,那纤细的身体可是不容小看的。
三四郎很清楚,如果说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凯伊的,那就是凯伊本身。
和他的既是魅力又是弱点的纤细性格正相反的,是他那坚强的意志。因此,连生命都可以不顾的强烈的自尊心就使他很容易钻牛角尖。
“原来如此。就是说他与外表不符,有着坚强意志了。”
萨沙一个人自言自语着与三四郎的担忧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才担心啊。”
三四郎吐出的话语并没有传进萨沙的耳中。
“那件事进行得如何?”
看到追上来的萨沙的身影,古伊德?李停了下来。
“还需要一点时间。医生不在了,医疗用电脑又被破坏。负责的天野虽然能制造,但不能保证纯度和效果。”
两个人的话中指的是什么显而易见。凯伊的脸刷地变成一片苍白。
他们正在制造自白剂。恐怕就是为了问出密码,首先让三四郎服用,然后根据回答,再给自己……
“刚才不好意思了。我想那个男的至少会有点动摇,所以对你做了那种事,但我做的承诺不是有效的。即使你不能谅解,我也不会做解释。”
古伊德?李将视线从萨沙转到凯伊的身上,笑着说道。然后他浮出的身长笑歪斜了。
“托医疗用电脑被毁的福,没有副作用的药都制造不出来了。程序库中剩下的文献大多是一百多年前使用的玩意儿。而且医生也被杀了,使得现在制药的是完全的外行。会有什么样的副作用根本想象不出来,而且也不能保证生命安全。”
古伊德?李的口气还是如往常一样。一边带着开郎的笑容一边毫无犹豫地思考着给三四郎下药的事,凯伊第一次对眼前的男人感到恐怖。
“你的武官虽然是个佣兵,不过满有骨气的呢。就是不太聪明。根本没注意到不论是破坏电脑也好,或不接受我的提议也好。结果都是自己绞自己的脖子。”
他有着不为人知的真面目。凯伊想起了三四郎说过的话。
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伙伴,可以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就舍充其他的人。开朗的笑容之下兼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冷酷。
如果只是这样的一面,恐怕三四郎也有吧。环绕在他们身上的气氛总觉得有所相似。他经常会作出一些看来好像三四郎的反应。
但是,哪里不一样。认为他们是同一种人,这根本就是巨大的错误。他们身体深处有着什么决定性的区别存在。
“现在舍弃那个男人还是觉得有点可异啊。”
凯伊被萨沙的声音唤醒。古伊德?李一幅饶有兴致的神情看着萨沙。
“你被那家伙灌输了点什么?或者你喜欢的是那种男人?”
“什么……”
李抓住吊起眼睛想要反驳的萨沙的肩膀,把他压在墙上。
迅速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困在了墙壁和自己有胸膛之中。
“那是不行的,萨沙,还是将就着我吧。”
说着,就抬起了他纤细的下颚烙下了自己的吻。
睁大眼睛,一刹那想要反抗的萨沙,放弃般地全身失去了力道。
古伊德?李对萨沙的行为也是令凯伊十分费解的一点。
李对自己的Buddy兼优秀的副官的萨沙到底是怎样看待的呢?
古伊德?李对于伤害萨沙的自尊心这类事似乎完全不在乎。
他是那么珍惜部下,尊重他们的自尊心的男人,却只对他做出近乎残酷的妄自尊大的举止。而且将身为月人的自己一直带在身边,又在自己的眼前随意地对待他,这对萨沙的自尊心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他应该不会不了解的呀。
从他那关节握到失去血色的拳头就可以看出,他在拼命地忍耐着这份屈辱。
萨沙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少校,拥有了旗舰船。看他的优雅的举止,不可以察觉出他出身于相当高贵的名门。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也很容易觉察到,他有着与实力和等级相吻合的自尊心。
但是同在他闭上了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接受着古伊德?李任性的爱抚。而他因为对方移动到颈项上的嘴唇而主动抬起了下颚。这种感情对凯伊业说也是那么难以理解。
突然,古伊德?李放开了萨沙。看着询问似地睁开的湿润眼瞳,扬起了嘴角。
“过会儿再继续。到我的房间等着。”
此时,凯伊确信看到了冰蓝色眼眸中闪烁的杀意。但是它很快就消失了,和白金色的头发同色的睫毛承诺似地垂了下来。
“想说什么?”
对着萨沙远去的背影的凯伊,古伊德?李开了口。
“你不是你的Buddy吗?”
根据经验、性别、任务的种类而被分成主动一方和被动一方这是令人无可奈何的,但Buddy本来应该是平等的。武官与文官的组合形式使得他们在工作中有很多相互补足的部分。
如果双方的立场不平等,就无法形成信赖关系,以最少的人员来完成困难任务的两人身心的平衡也会崩溃。
因为自己对三四郎也还没打开心扉到那种程度,凯伊将这种想法放到一边,想要对古伊德?李和萨沙两人套用Buddy的本来的意义。
“你相信有关于Buddy的说教啊。”
“总之,我觉得没有否定的理由。”
对凯伊的回答,古伊德?李大声笑了出来。
“人类哪怕只有两个人,也会在这之间分出上下级关系的。平等啦对等啦只是听起来好扣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难对理解这其中的意味的凯伊皱起了细细的双眉。
“听好,人类有两种,支配的人和被支配的人。没有例外。你认为群居的动物是如何形成社会生活体系的?是以强大的领导为项点的金字塔型构成群体的。人类归根到底也是动物。就算会使用工具,会使用言语,但是本质却从没有发生过变化。”
不对吗?包含着笑意的古伊德?李的眼睛,像是为了确认一样地直视着凯伊的护目镜。
“如果并非支配者的人也想要支配他人,就会产生扭曲。因为他们不能认识到自己没有那个立场。”
“你是想说你不是这样的人吗?”
对暗含着嘲讽的凯伊的话,古伊德?李没有显出生气的样子,而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一点我知道,我的部下也知道。而这次就是打算将之教导给更多的人。”
原来这就是这次反叛的真正的理由啊,凯伊终于了解了。李在舰桥把那些话透露给凯伊,也根本不是个偶然。
“那这样的话,格德鲁普少校在你心中又处于怎样的一个位置呢?”
“我是支配者。而萨沙也好你也好,都是被支配的人。换而言之,是想被支配的人。”
古伊德?李以断然的口气说道。而他的说法居然又有着奇特的说服力。
“当然我对萨沙常常那样做并不是轻蔑他,只是单纯的职务分配的问题。因为萨沙的心底也期望着那样,所以我就这样做了。但最主要的是,我喜欢看着自尊心极高的他一脸勉强地服从我的表情。”
“这就是说,你并不是爱着他了。”
将爱这个词说出口对凯伊来说有着很大的抵触感。凯伊本身并不认为自己理解了这个词语,而且想到把这个词语用在三四郎和自己之间就更感到别扭。
但是,这个词语似乎使得古伊德?李比凯伊更加混乱。
“爱……?”
他一脸不理解凯伊什么意思的困惑表情。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对凯伊来说终于说明了一直从古伊德?李身上感到的,那不明所以的冰冷的理由。
他不有自己以外的人,不认同和自己具有相同地位的人,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支配者,所有人都应该遵从自己。他那不可动摇的自信来自于这个信念瓣支持。
他或许真的爱自己的部下。但是这也只是因为他们对他来说有着利用价值,可以认同作为支配者的自己。
对这个事实,那个萨沙不应该没有注意到。但他为什么仍然服从这个男人呢,这个男人有那样的价值吗?
“如果说我和格德鲁普一样的话,我帮助你的话也要接受和他同等的对待了?”
“如果你希望的话。”
对他的话李没有生气,他只是将自己相信的话照实说出来而已。这份傲慢也是吸引着萨沙的原因吧。
“我根本搞不懂你的想法。”
“搞不懂?什么?我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复杂的男人。”
诙谐地耸耸肩,古伊德?李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开朗。
“那么告诉我,对那个拥兵来说,你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
自己不想去想的事被说了出来,吓了一跳的凯伊身体僵硬了。
“对那个人来说,你不是抱上去舒服的玩偶娃娃,你又怎么能够肯定这一点呢。”
凯伊不能完全否定说三四郎不是这样的。但是,古伊德所轻蔑的拥兵却是可以为了这个玩具娃娃抛却生命的男人。
即使有的事不会对自己说,但他并没有瞒着自己的事,即使他那无法预测的行动耍得自己团团转,但是他不会无视自己所说的话,也不会随心所欲地任意对待自己。
三四郎的视线总是直视着隐藏在护目镜后的自己的眼睛,而古伊德?李虽然同样能够看出自己的表情,但这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凯伊已经注意到了。
现在想想,傲慢的或者是自己才对。
好比如今,自己只是装作思考三四郎的事,实际上都是在思考着自己的事。
自己想知道的,不是他怎么看待自己,而是自己怎样看待三四郎。
凯伊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三四郎手臂上弄出的长且深的抓痕。
说不定那个其实也是完全一样的东西。问题一直都在我这方面。
那么,只考虑着自己的事情的眼前的男人,和我之间又有着什么不同呢。“……你要怎么处置三四郎?凯伊用自己的话语掩盖了自嘲的笑意。他斥责着想要垂下头逃避的自己,强行把自己的精神集中到眼前的问题上来。”
虽然突然转变了话题,但古伊德?李似乎并没有感到疑惑。他那爽快的口气也没有丝毫改变。
“这就要看他了。如果老老实实地说出密码的话,我就不用对他用奇怪的药了。在这之前给他点不会留下伤痕的苦头看看。这样的做法或许对他这样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有效也说不定。”
“他不是会因为这种威胁就屈服的男人。”
对着不禁加强语气的凯伊,古伊德?李出声地大笑起来。
“现在还没试过不是吗。以我的经验看来,佣兵意外地受不了与报酬不符的痛苦呢。我们就来试试看他会不会屈服如何?
确实他是说到做到的男人。强制的让路德和珊德拉进入冷冻睡眠,又夺走了三四郎的自由。唯一可以在舰船内走动的自己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无计可施。凯伊因为自己的无力而紧紧咬住了嘴唇,古伊德?李抓住了他的肩膀。
“凯伊,如果你肯协助我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首先,你告诉我密码,然后说服那个男人,那我就不用做麻烦的事情了。这边的意境也所剩无几,我希望能尽快地变更轨道。而你也希望自己的搭档毫发无伤地回到身边吧。我想我们的利害关系应该项是一致的才对。”
“……协助了你之后,他和我都能毫发无伤地获得自由,这你要怎么保证呢。”
透过护目镜,凯伊瞪向注视着自己的古伊德?李,以机械般的平板的声音问道。
“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你来监视那个家伙,让他不会违背我们。”
古伊德?李的言语中充满了凯伊不可能做不到的口气。
他相信三四郎倾心于我。
一边拼命克制住突然涌起的想要歇斯底里地大笑的冲动,凯伊思考着。
看来这个男人真的认为,凭着月人的眼睛和身体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那个男人吗?就凭边他到底在想什么都完全不明白我?
“——让我考虑看看。”
总算压制住了心中漩涡般的思潮,凯伊挤出了这句话。
“可以,但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刚结束了话题,古伊德?李就要迈步走开,凯伊这时终于将刚才开始就骨鲠在喉的话说了出口。
“……我不认为三四郎想要被支配。”
他的话语的确有着奇妙的说服力。即使头脑明白那是他自己恣意妄为的主张,但是经他说出口,不知为什么就想要赞成。但是,在古伊德?李的话中,有着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的东西,也就是这个了。
如果李回答的话,或许可以了解到什么也说不定。凯伊想赌赌看古伊德?李的回答。
他原本是从不尝试打赌之类的性格的。但是在看不出自己心中确实理由的如今,三四郎就成为了自己的原动力。
不可能了解凯伊心绪的古伊德?李显出了“原来就是这个的表情”。他停了下来,挺了挺胸,精悍的脸上现出洋溢的自信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那是忘了主伯狗。在被驱逐出群体徘徊的时候忘记了要服从的主人,错认为自己本身是主人的家伙罢了。那种小子勉勉强强有了一点点能力,性格变得更加恶劣。搞不清谁才是头领,这种人群体里根本不需要。像好那样的拥兵,只配在群体的周围晃悠,吃点掉的渣子而已。”
不对。
凯伊以大梦初配一样的心情,对跟前的男人另眼相看了。
根本就不是这样。三四郎才不是那种卑微的男人。
他的强烈的自信有着催眠一样的效果。在不知不觉中将周围的人们骗进自己的一方。
那种不可思议的氛围是他最大的魅力。他妄自尊大的态度,自私自利的性格都带着强烈的吸引力。对普通人来说,那原本该是缺点的性格,可在他身上却像是引诱飞蛾的烛火似的吸引着周围的人群。
凯伊本身虽然想要否定这点,但在不知不觉中对他的敌对意识就淡溥了下去,被他的言辞误导了。现在终于发现了这一点。
三四郎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的男人。
像是为了封印他的魔力的咒文似的,凯伊再一次在心中咀嚼着这一句话。
我会解救三四郎给你看看的。
凯伊突然下了决心。就让三四郎站在和他相同的地方看看吧。
这是至今为止从未感到的决心。或许我是想要被支配的人也说不定,但是支配我的绝对不是这个男人。
看来我似乎是赌赢了,凯伊这样想道。
自己也知道,自己为了做出行动必须要找个理由,这是个坏毛病,三四郎也时时会对联自己的这种习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这一次自己是完全做对了。
凯伊为了自己本身,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没有错,明白了必须要救出三四郎这件事。
——你这个人啊,或许是出乎意料的利己主义者也说不定呢。
或许正是如此也说不定。向着不在这里的男人,凯伊微微放松了紧抿住的唇。
想起来了,那是在三四郎的房间,他的床上。
被说的时候觉得是很过分的言辞,这可不是在紧贴着身体,两人的喘息都还没有平静的时候从零距离的对方那里该听到的话。
对着变了脸色的自己,三四郎露出了长长的犬齿,为难地笑了起来。
——别做出这样的表情啦。你的这种任性的地方我非常中意呢。
你说出口的话从不搀杂谎言,这样的话,就算我以自己任性的理由救出你的话,你也必须得原谅我呢。
三四郎,你让我相信我选择你是没有错的。
既然已经有所觉悟,接下来的就是行动了。
凯伊抬起了头,眼中放射出至今没有的光彩,直直地看向古伊德?李。
“……我明白了。”
看着缓缓地点下头去的凯伊,古伊德?李满意地迈开了脚步。
看着李那宽广的后背,凯伊也走了起来。
如果用了药就完了。
没有时间了。
首先,必须要想办法与三四郎取得联系不可。
在那冰山一样的无表情下面,凯伊考虑起了许多许多的事情。
第九章救出
“你说你不知道密码?”
听了凯伊的话,古伊德?李不禁皱起了眉头。静立在旁的萨沙那冰蓝色的眼睛中也充满着怀疑。
“我知道他在自动控制装置上加装了锁定机能。也知道这是通过读取我的声音和生态反应来完成的。但是,至于是哪句话,哪个部分的哪种生态反应,我并不清楚。”
古伊德?李表情严峻地开始沉思。
确实,这是三四郎这个男人做得出的事。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让我见他一面。”
从凯伊开始协助古伊德?李一行到现在,已经过了标准时间五天了。
对于凯伊突然提出的协助,古伊德?李虽然很高兴,但却依然没有放松对他监视。就算是给他布置了任务,也将他放在自己视线能及的范围之内。
但是,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渐渐地,他开始让他做一些隐秘的工作。对于埋头工作县城效率极高的凯伊,他也慢慢放松了监视。
凯伊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全面的信赖。时时站在身旁的萨沙的视线,丝毫没有掩饰他的不信任,以及绝对不付诸语言的敌视。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雏菊,冬会初雪
但是,凯伊积极地和联邦定时通信,确认没有异常,并告诉他们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作为最高机密的儒勒?凡尔纳号计算机的情况。凯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严重的违规行为。他们会对未受强制而自愿提供协助的凯伊放松警戒,也是很自然的。
让他们放松戒心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对古伊德?李的全面信赖。
他们很清楚,古伊德?李拥有着能吸引人心的魅力。他们之所以并没有对凯伊的突然背叛感到不可思议,也是因为他们都认为,自他们占领飞船起就一起行动的凯伊也会心醉于古伊德的魅力。
何况,现在的状态,使他们无法介意凯伊的存在。
三四郎制作的锁定技术依然阻碍着他们的前进。照当初的预定,他们将驶向边境的军事设施并将其占领。然而,以光速继续航行的儒勒?凡尔纳号却忠实地执行着三四郎的命令,丝毫不改变它驶向∑-23的路线。
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大幅度地个性他们预先的计划。
“我很清楚你们并不信任我,但是,你们想尽早到达目的地,我想救出我的武官并不让他再受到伤害。正如你之前所说的,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古伊德?李沉下脸陷入思考。
凯伊用感情感应者的能力感知到,虽然古伊德外表并不表现出来,但对于这种情况,最着急的人就是他。
他废寝忘食地冥思苦想善后的方法,还不时与各部门的负责人进行讨论,而这一切努力,都因占领之下的飞船不改变线路这一出他意料之外的失算而付诸东流。这个行动派的男人无法忍受这一点。
居然被区区一个佣兵摆了一道,这充分打击了他的自尊心。
“没有隐私的生活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负担。我不想再接受你们的监视。就算是为了能够自由在船内走动,我也会提出和你们合作的。如果能从他口中问出密码,你们也能稍许相信我一些了吧。”
他的焦急和烦躁,在给凯伊缝隙可钻的同时,也意味着三四郎将受到更严峻的考验。
尽早,一定要尽早。
凯伊也着急。论起燃烧着胸膛的焦躁,也许还是凯伊更强烈一些。
凯伊没有谨慎行事的余地了。
“确实,让你和那个男人见面,对我们似乎没有什么坏处……”
凯伊的言词使古伊德?李的内心动摇起来。凯伊迅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接着说道。
“我并没有说要让我们单独相处。但是,况且我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
“极限?”
古伊德?李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凯伊弯下腰避开他的视线,濡湿的嘴唇刻意地微微上扬。
“我,我想见我的男人——”
凯伊用了他原有的,柔和的性感嗓间,这份妩媚取得了预想的效果。他的轻声细语,让在场所有人忘记了呼吸。
凯伊知道,要使对方满足自己要求的时候,他的眼眸和身体是多么地有用。他已经过了很多年和这些无缘的生活,但是这并不说明李已经忘记,因为这可以说是作为月人的本能。
轻启薄薄的嘴唇,刻意地眨着万花筒之瞳,只需这些,便是对方无法抵抗的妩媚。
自己还住在月球时,为了自己的欲望而使用的这些熟练技巧,凯伊现在要为自己以外的男人而使用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马上安排。”
古伊德?李干咳了一声,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
凯伊的阻止让古伊德停了下来。
“古伊德,你不行,三四郎对你有着芥蒂。在这种人面前,他不可能说出密码。”
“我去。”
凯伊话音刚落,萨沙便插了进来。他不给古伊德?李回答的余地,便催促着凯伊离开了舰桥。
“——!!”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凯伊看到三四郎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古伊德?李所说的“让他吃点苦头”得到了忠实的贯彻,看着眼前的三四郎,凯伊知道自己的脸色变成了一片苍白。
三四郎还是像五天前见到的那样,双臂张开着被铐在那里,然而,他的身上却刻满了五天前没有的伤痕。
注意到脚步声,三四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肿得很厉害,嘴角带着新鲜的裂口。铐住手腕的东西是用电磁锁改制的,这副手铐狠狠地弄伤了他的手腕。
额头上一条条的伤痕,浑身渗着鲜血的裂伤,肩上长长的一条应该是烫伤吧,汗衫里的淤青已经发黑了,看到这一切,凯伊不禁闭上了眼睛。
凯伊至今为止从没见过如此有计划性的暴力。但现在在他面前的,正是这种暴力。
作为感情感应者,他不可能感觉不到他的疼痛。甚至好几次,传递来的遥遥的痛感让凯伊皱紧了眉头。
然而至今为止,凯伊很少使用感知他人感情的能力。他们之间的距离过大,使得凯伊无法正确地感知事态。
“好。”
三四郎对呆站着一言不发的凯伊笑了笑。
“别摆着这副苦瓜脸,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眯起眼睛,扬起渗着血的嘴角。
都这样了三四郎还能笑得出来,是因为他无穷体力。以及叛乱者不敢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以免他的生态反应有所变化。
但是,无疑,在生态反应不变的范围内,他饱尝了痛苦,似乎是靠着拘束着双手的手铐才能勉强直立的。
“别再靠近了哦,你那宝贝制服会沾上血的。”
碰触的话凯伊也会感到疼痛,他是在担心作为感情感应者的凯伊吧。这种三四郎风格的揶揄,正是想要阻止凯伊继续靠近。
要振作起来!你怎么能动摇!凯伊紧紧地闭上眼睛,将指甲掐进自己的手掌。
他深深吐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向三四郎走去。
萨沙在不远处毫不松懈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凯伊在萨沙以及看守着三四郎的男人好奇的视线下,走到三四郎的身边。
他慢慢地审视了三四郎全身的伤痕,缓缓地开口道:
“被整得真惨啊。”
听到这柔和的细语,三四郎微微皱了皱眉。
凯伊在这种时候,用他本身的性感嗓音说话,也只有三四郎才能觉察到这里面的不自然。
凯伊很清楚自己的声音对别人的影响,他也极端厌恶他人用这种眼光看他。除了拥抱时与拥抱后,不由自主泄露出的呢喃以外,凯伊决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
他会在别人面前这样说话,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时候。
而且这对凯伊来说并不是好事。
“……有什么事?”
三四郎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意味深长地问道。
为了不让萨沙看到三四郎非同寻常的表情,凯伊冲到了三四郎的正面。不理睬三四郎扭着头躲避的样子,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渗着血的脸颊。
“我来问你密码。”
三四郎听了凯伊的回答,瞪大了双眼。
“你也不想再痛下去了吧。古伊德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条件与你签约。别再逞强了,还是说出来吧?”
“——……”
三四郎沉默了,像在窥探状况。
凯伊是知道密码的。正因为知道才大发雷霆,还惹出一阵骚动,而为什么他现在却故意来问?
三四郎盯着凯伊的护目镜,寻找着话中的深意。凯伊也配合地摘下了护目镜。
两人的视线从正面汇合了。他的感情,从轻抚着脸颊、肩头的伤口的手指传递了进来。
三四郎不由得僵硬了身体。他甩了甩头,想甩去那逗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紧紧地盯着月人文官的万花筒之瞳。
“凯伊——”
“你这副样子,也相当不错呢。”
凯伊没有让三四郎再说一句话,为了阻止他再说下去,他妩媚地笑着,走近三四郎。
“以前,我和捆绑住手脚的男人睡过一晚,那说来也很是刺激。不过和被钉住的男人这还是第一次呢。”
“你……”
“别说了——……”
凯伊的手臂迅速地绕住了三四郎的脖子。
三四郎不禁向后一缩。但凯伊强行的抬起三四郎的头,送上一个深深的吻,深得不能再深,三四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越过侧着脸忘我地亲吻着的凯伊,可以看到看守们惊呆的表情和萨沙难以掩饰的苦涩面容。
而实际上,三四郎比他们更惊讶。
在别人面前还主动迎上来,怎么看也不是平时的凯伊会做出的举动。他明明讨厌被人接触,极端厌恶他人以看待月人的眼光看自己。
即便是生死修关的时候(该说生死修关的时候就更是非曲直如此吧?)他也一定会优先考虑自己的自尊。
——如果这是为了凯伊自己的话……
虽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但看来他已经下了决心。
三四郎配合着凯伊闭上了双眼,他一边接受着浓厚的吻,一边回味着身边发生的这一切。
肋骨还在作痛的三四郎,在回应这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的吻的同时考虑着。
这家伙一直是这样,总是一个人决定,然后不说二话就让我听他的。
是明白了三四郎的心思吧,凯伊突然睁开了眼睛。
发出官能的声音的嘴唇离开了,那蒙上了一层雾气的万花筒之瞳紧紧地盯着三四郎。
视线交汇,凯伊微微一笑。
然而马上,唇边浮现的意志坚强的笑容在湿润的气息中隐去,那一瞬闪耀的万花筒之瞳乏起妖娆的光芒。
“……有血的味道。”
他理着三四郎的脸颊上的散乱长发,滑动手指,似乎是在享受着那还没有失去光泽的长发的感触。
他的唇顺着三四郎的脸颊滑下,来到喉部,认真地舔着伤口的血。
“我这里的客房服务可是特别周到呢,一直很受他们的关照。”
三四郎又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他微笑着抬起头,露出犬齿,向着看守和萨沙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凯伊到底要做些什么,又是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一旦开始行动,凯伊就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阻止的。
虽然很担心凯伊那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下的鲁莽,但是说实话,他必须承认,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不管怎么说,只能赌在凯伊身上了。
三四郎在一瞬间做好了决定。
“疼吗?”
凯伊舔着三四郎手腕上的伤口,抬眼问道。
他眼角微微变红,如痴如醉碰触着他的身体。姑且不论他接一来要做什么,凯伊看上去确是沉迷于三四郎这伤痕累累的身体。
“看到你这样的表情,这些事情都无所谓了。你想干什么?当着这些观众,就这样连下面也帮我照顾到啊?”
三四郎认真地看着凯伊。
实际上,就算在这种状况下,习惯了凯伊爱抚的三四郎的身体还是起了微妙的变化。沸腾的血液使得全身的伤口阵阵疼痛。
在下一个瞬间,突然袭来的疼痛让三四郎不禁发出一声惨叫。
凯伊咬了他的耳朵。
“疼死我了!你干嘛啊?”
凯伊丝毫没有介意瞪着自己的三四郎,他仔细地看着三四郎的耳朵,用手指轻轻地碰触着。
“你还真咬下去了啊。”
“对现在的你来说.多一道伤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按住那想要躲避的头颅,凯伊将湿润的嘴唇凑上前去,轻轻地把他的耳朵含在了嘴里。
三四郎紧锁眉头,咬紧牙关,似乎是竭力忍耐着疼痛。
“三四郎,告诉我密码。”
话语伴着热情的呼吸,传入三四郎渗着血的耳朵。
“就凭这种程度的色诱,我还不会说呢。”
一听三四郎的回答,凯伊唐突地停止了身体的接触。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要是愿意说出密码的话我就考虑你刚才的提议。”凯伊在一瞬间收起了妩媚,用冷冷的声音说道。
他理了理乱发,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戴上护目镜,背对三四郎转过身去。毫不犹豫地走向沉默地在旁观看的萨沙他们。
“事情办完了,我要同舰桥了。”
说着,他便看也不看三四郎地走了出去。
“跟上去。我有事要问这个男人。”
萨沙对站在一旁看得张大了嘴的看守下了指示后,便转身朝三四郎走去。
凯伊和看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心情如何?”
三四郎看着慢慢走来的萨沙:“什么如何,就是在嗓子干得快烧起来的时候拿到了一杯水,然后一口气喝下去的感觉啦。”他不服地撅着嘴说。
萨沙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他摇了摇头,好像在说我不是问这个,焦躁地向前走了一步。
“你的Buddy背叛了你哦。”
也许这样还来得更好些呢。
凯伊现在要做的事情,怎么想都不会是安全的。他本来就是个有着危险的精神的人,三四郎一想到他会用什么办法救出自己,就忍不住想叹息。
三四郎比任何人都承认凯伊的优秀头脑和判断力,同时他也很清楚,凯伊对自己的生命几乎没什么执着。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萨沙当然不知道三四郎在想些什么。三四郎觉察到他话语中的焦躁,不禁皱了皱眉,这个男人到底想问什么呢?
“你是那个文官的Buddy不是吗?然而他看到你现在的模样却一点都不关心。不仅如此,他还和船长打成一片。所谓月人,只要中意的男人在身边,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吗?不管他作为文官是如何的优秀,说到底还是这个人种啊。”
原来如此,是这回事啊。
三四郎猜到了萨沙态度奇怪的原因,收起了嘴角的苦笑。这位敏锐的少校,叛军的副首领,在强敌出现的时候也不能保持平静阿。
在觉得有意思的同时,也在想着这也许可以利用,只要能使他们铁一般的团结了现裂痕,就算再小,也是对自己有利的。
“……那个家伙呀,是那种‘白天淑女,晚上娼妇’类型的。”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渗着血的嘴唇,对萨沙眨了眨眼睛。虽说他的目的是要触动萨沙的神经,但他说的也确实不是谎言。
“作为文官来说是了类拔萃的,再加上那脸和身体。可以说没有男的见到他会没感觉吧,而实际上,他的敏感度也是超群的。做他的伙伴,无疑能得到最棒的体验。”
“自己的Buddy被别的男人偷起了心,你还能这么满不在乎?”
不出三四郎所料,萨沙不快地吊起了他细细的眉毛。
凯伊一定会很生气的吧。三四郎感到耳朵上的新伤口开始作痛,他继续说道:“那家伙之前不也说过了嘛,我们并不是正式的Buddy,他不干涉我的事,我也不干涉他的事。我们就是这样配合过来的。本来嘛,对月人吹毛求疵的,我的身子骨可受不了啊。”
萨沙变了脸色,他流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
他绷紧了和凯伊相似的纤细容貌,转过身去。
“你……看来你们并不明白Buddy的意义。你们这种人没有组成Buddy的资格。”
“我可没拜托他们帮我找Buddy来着,不知道是谁,自说自话地就把我和那家伙凑一块儿了。”
“……我不想再和你多说了。”
萨沙扔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这么说来,珊德拉好象也说过这样的话呢…”
看着远去的背影,三四郎猛然想了起来。但是,现在的情况并不允许他深入思考。何况这个叫三四郎的男人是没有对别人的话而感慨的纤细神经的。
他中是觉得,自己的话取得了预想以上的效果。
他在说什么啊。这就是三四郎对萨沙的话的所有感想。
三四郎对萨沙的刻意挑衅,居然会在以后救下了凯伊一命,这一点别说凯伊,连三四郎自己都不曾想到吧。
——能听到吗?不过你的应徐我是听不到的。你就这么听下去。
凯伊的声音突然传进耳中。三四郎闭上了眼睑微动了一下,不用凯伊说,双臂被牢牢固定着的三四郎并没有改变姿势。
——这个通信是单向的,因为没有时间进行精细的加工了。方法虽然粗造了一些,你就忍耐一下吧。
凯伊低低的声音直接回荡在三四郎耳际。因为三四郎的耳朵上,埋了一个像针一样的接收器。
凯伊的突然来访便是这个目的。
凑近他的身体,用嘴唇爱抚,这些只是不让萨沙感到不自然而特意做出来的。然后便伺机咬上他的耳朵,将藏在口中的接收器像耳钉一样钉在三四郎的耳朵上。
离开的时候,凯伊还若无其事地帮他整理头发以掩人耳目。
——我只说一次,听好了。我会切断船内的能源。你就趁机逃走。
三四郎注意着看守的举动,偷偷地瞥了一眼捆绑自己手足的电磁锁。
确实,切断能源这个就能解开。就算马上用辅助能源,切换的一瞬也能给他足够的时间逃出来。
但是,他准备何时切断电源?
三四郎皱起了眉头。照现在的情况,凯伊身边也一直有人监视才对。他说他去舰桥,那里确实是可以操作的地方,但那也是以古伊德?李为首的叛军聚集地啊。
……你不用考虑我的事,就想想你自己如何逃出来就可以了。
说什么呢!就好像完全明白了三四郎的心思的话,让三四郎的视线顿时尖锐起来。
说是让我别考虑,我也不能就这么乖乖地点头答应。首先,就算我一个人逃出来那又能怎样?
三四郎对不在自己面前的那个人,露出了尖尖的犬齿。
——我把你以前做过手脚的通风口的入口开着,只要能逃进那里,就不会轻易地被发现。而且能移动到飞船各处。想办法到中央控制室去,停止舰桥的机能。
那家伙把我当什么了?什么都能变了来的魔术师?还是万能的超人?
听着凯伊的话,三四郎开始觉得,说不定凯伊是故意不在这个耳钉上装上送信功能的。
那家伙,是为了让自己无条件地听从他的话而故意不让自己插嘴的吧?
——机会也许只有一次。失败了就地路可退。别忘了,你的肩上,承载着一百六十名科学家,沉睡着的船员和珊德拉与洛德的性命。
那你的命怎么办!三四郎差一点脱口而出。他慌忙看了看看守的情况。
单向通话,自己只有听的份。三四郎急得直咬牙。
耳边掠过凯伊低沉的声音,是那么的冷静沉着,这更让三四郎着急。
要是自己,不管采取什么手段都要活下去,这个信念也能成为努力的源泉,而凯伊并不是这样的。
凯伊的话语听上去已经放弃了他自己,三四郎感到一阵近乎眩晕的愤怒。
——我的发信机一直是开着的,这样你就能知道舰桥的情况。不用我指示,你自己根据听到的情况行动。
说到这里,凯伊停顿了一下,淡淡的语气有了少许的变化。
——……你,一定又在生气了吧。
包含着微笑,让人伤感的磁性嗓音。
听上去就像是做错了事知道会挨骂而快要哭出来的小孩也像是情事之后温柔哀怨的呢喃。
但是,凯作马上变回了平时的自己,他用斩钉截铁人语调继续了下去。
——可是,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凯伊说完了想说的话,沉默了。
凯好是在移动吧。随着门的开启声,很多人在行动的声音也一并传来。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机械声,那是舰桥。
在交谈声中,传来了古伊德?李那熟悉的嗓音,他口齿清晰地呼唤着凯伊。
三四郎忘记了自身的危险,眉毛顿时倒竖了起来。
混帐!
这样的话,就算是争一口气也要从这里逃出去,把古伊德?李那个混蛋痛打一顿!
但是三四郎现在还无计可施,只能咬着牙干瞪着眼睛。
现在保能等待凯伊行动。三四郎压住急切的心情,耐心地听着舰桥的动静。
这对这个行动派的男人来说,真是难熬的时间。
“凯伊。”
若无其事地回到舰桥的凯伊,听到古伊德?李的哪唤,回过头。神情没有一丝动摇。
“我听了萨沙的报告,你还做得真出格啊。”古伊德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但凯伊报以失礼的沉默,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萨沙。
端正的容貌上和凯伊同样面无表情。他笔挺地站着,浑身却散发出对凯伊无可抑制的厌恶。
“我真后悔当时没在场啊。但是,你也别太刺激我的部下们了。监视你们的那个男人回来的时候都狼狈得说不出话了。”
“我会注意的。”
凯伊淡淡地回答道。他坐了下来,又开始了进行到一半的工作。从刚才一直看着凯伊侧脸的古伊德?李突然站起身。
“凯伊,我想看一下图书馆的资料。”
言外之意便是,跟过来。凯伊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萨沙久久凝视着离开舰桥的这两人的背影。
“凯伊,发生了什么事了?”
果然,古伊德?李觉察出了凯伊微妙的变化。像这种时候他感觉的敏锐和三四郎很是相似。
在通住图书馆的通路,古伊德?李停下脚步,转过身将手伸向凯伊。同样的,凯伊也停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
就处护目镜被摘下,凯伊还是纹丝不动。
“你的眼神没有迟疑。”
“因为我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抵抗。”
面对古伊德?李紧逼的视线,凯伊微微一笑。
就算戴着护目镜,还是被他看到了自己的表情。这一点和三四郎了是一样的。
然而,自己不会因此而动摇。
“什么意思?”
古伊德听了凯伊的回答,皱了皱眉。
“请您就按照字面的意思理解。”
“我可以理解成,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凯伊不置可否。只是嘴角扬起微微的浅笑,凝视着古伊德?李的万花筒之瞳开始闪烁着光芒。
“……还真是奇怪啊。”
被凯伊的眼瞳吸引的同时,还有皱起眉头思考的自制力,果然不愧是古伊德。
“我加入你们,有这么奇怪吗?”
“未免太过突然了。你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满脸狐疑地看着凯伊的古伊德?李,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他伸出手,托住了凯伊的下颚。
“这耳钉是?”
凯伊的一只耳朵上,了和三四郎一样插了一个像针一样的耳钉。不同的是,他的耳钉上还加了一个红宝石一样的装饰。
“只是换换心情而已。”凯伊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和三四郎的那个只能接收的不同,为了收集周围的声音,就算是极其微小也还是需要麦克风。既然不论怎么做都太大,凯伊索性就不再隐藏,而是让它显眼一些。
刚开始被古伊德?李发现的时候,虽说心里打了个冷战,凯伊的表情还是一动不动。
“如果您有什么怀疑,可以去问少校。他当时在场见证了所有的一切。”
对凯伊所说的,古伊德?李也只能点头。然后,他在抬起凯伊纤瘦下颚的手指上加了力道。
“就算是改主意了,到底改变了多少呢?”
古伊德?李眯起双眼。凯伊正确地理解了这眼神的含义。
况且,这也是凯伊一直在等待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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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缓缓地抬起双臂,绕在古伊德?李的胳膊上,然后向着肩膀方向缓缓抚摸上去。他微微笑道:“这,不是用语言来说明的吧。”
凯伊直起身,双臂环抱往古伊德的背,在他的耳旁呢喃道。对凯伊突然软化的态度,古伊德?李还没来得及回守神,便看见万花筒之瞳在紧贴自己的地方闪烁着。
“你是想听我说呢,还是……”
凯伊低下头,手指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他藏起了自己眼中的红色火焰。
凯伊热情地拥抱着说不出一句话却又心包如焚的古伊德?李那结实的身体。
——李船长,请速回舰桥。
突然,船内广播响起。古伊德?李咋了咋舌,放开了凯伊。
双臂绕着他的脖子,正要在手指上倾注所有力量的凯伊,比他更为失望。他竭力忍住以免表现出来。
——李船长。
“古伊德,我在房间等你吧。”
凯伊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古伊德?李。
“也好,就这样吧。”他看着凝视着自己的万花筒之瞳,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凯伊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捻地叹了口气。
叛乱的核心是古伊德?李。他们的紧密团结,是以他为中心而形成的。只要他倒下,他们之间就会产生裂痕。
就算古伊德?李有着三四郎匹敌的体力,只要自己倾尽全力,就处东能一击致死,至少了能让他昏倒。
然后再用他随身带的枪干掉他,再拿着枪以无畏的表情冲回舰桥。
接着再见机开枪。尽可能多地将敌人干掉后,切断主能源的开关。这就是他的计划。
这乱来的计划和平素慎重的凯伊很不相符。根本不是能成为计划的计划。但是,他没有时间了。
在这个计划中,从头到尾都没有保护自己这一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很符合凯伊个性的做法。
算了。在他的房间的话,也不用担心被谁看到了。
凯伊打定主意后便迈出了脚步。突然,闪出的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格德鲁少校……”
“古伊德不会来了,请你变更目的地。”
萨沙冷冷地对茫然站在那里的凯伊说道。
“去哪里?”
“去我的房间。”
凯伊挺了挺腰板。
“这……古伊德他知道吗?”
拥有与他相似的纤细容貌的少校,冷冷一笑。
“这是我和古伊德的问题,和你无关。”说着,便转过身去。
坚硬的脚步声响起,凯伊只能跟了上去。
“你想把我怎么样……?”
凯伊走进房间,与萨沙正面相对。
“做你想和古伊德做的事。”
和他的表情一样.萨沙的声音是冰冷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和古伊德?”
凯伊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我和他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吧”
萨沙的目光中闪过激烈的感情。
在下一个瞬间,面对萨沙挥上来的一巴掌,凯伊并没有躲闪,重重地撞在背后的书桌上。萨沙虽说纤瘦,也毕竟是军人。吃了这有力的一巴掌,凯伊觉得嘴里散开了铁锈的味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叫他古伊德了?”
萨沙粗暴地一把抓起支撑着桌子的凯伊,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语气很平静,而他那冰蓝色的眼睛却充满了憎恨。
“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立场了吧。”
他不客气地抓着凯伊的衣领。传递人体内的有如冰之火焰般的憎恶,让凯伊明白,自己失算了.
本想借助争吵稍许拖延些时间。而萨沙对凯伊行为的愤怒,比他预想的强烈得多。
而且.凯伊不知道,三四郎的言语更煽起了萨沙的嫉妒心
萨沙没有发现,他没有称古伊德·李为船长,而是叫出了他的名字古伊德。会无意识地使用这个只在私人场合才使用的名字,说明他对自己的愤怒和厌恶达到了顶点,这不是别的。正是他的妒忌。
他已经失去了自我。
凯伊从死死盯着他的冰蓝色眼眸中读出了杀意,他感到自己的背脊开始冒冷汗。
这样一米.就不能贸然行动。
凯伊冷静地看到,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是绝对不利的。
只要稍稍反抗,也许萨沙会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枪向他射击的。
他现在根本没有考虑自己这么做的后果的从容;
凯伊可以用手指抵住萨沙的脖子将能力注入他体内,但是这是他准备对古伊德采取的手段。
同一方不可能用两次,而且将能力释放到最高点,对他的负担也是很大的.
不能在真正目标出现之前就将自己的力气消耗殆尽。
而且,如果在这里将萨沙击昏,那么还没等他引诱古伊德,萨沙的失踪就会引起怀疑。
自己不能在这里被他杀死。
这也许是凯伊第一次对死亡感到恐惧,
理由虽然和一般的人相差很远,但凯伊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去。
“你在想什么?”
被掐住脖子的凯伊,两手不再挣扎,而是静静地垂了下来.
对投向自己的锐利的视线,凯伊只是报以沉默。不再抵抗。
他闭上眼睛,不再硬撑着身子,就像忍耐快要窒息的苦痛一般皱起了眉头。萨沙见状,吊起了那形状优美的唇角。
“你以为你不抵抗,我就会改变主意吗?”
说话的同时.他突然将强行拽住的凯伊推了出去。
凯伊倒在了整洁的床上。瞬间恢复了自由的呼吸,凯伊按着自已的咽喉咳嗽着,他的身体被扑过来的萨沙粗暴地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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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天真了。或者说,你比较喜欢被侵犯?”
凯伊反射性地想要抵抗他的手.但他努力地克制住,攥紧了拳头。
紧紧地闭上眼睛,将蜷曲着的腿伸直.凯伊自己仰躺了过来。
“原来如此,你是既不抵抗也不让我享受了。”
萨沙低沉地笑着,坐上了床。
“也好.反止我也无意享乐。”
那长发发出簌簌的声音落在脸颊上的感触,和三四郎很像,凯伊不由得这么想着。
戴着发信器,还真是失败啊。
凯伊扬了扬嘴角。
这样一来,这里发生的任何事,三四郎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凯伊闭着跟睛静静地听着萨沙脱去衣服时衣料摩擦的声音。贴上自已的那个身体是如此冰冷,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以毫无慈悲的手指迅速地脱光了凯伊的衣服。凯伊想,三四郎会怎么说呢。
这只是个事故,就像是被狗咬了一口一样,忘了吧。他会一笑了之吗。
“听说对月人来说,不管什么刺激都能转化成快感,就让我来证实一下吧。”
妒忌。还真是一种痛苦而悲伤的感情啊。
凯伊以奇妙地恢复了平静的头脑,这样想着。
“混蛋!!”
三四郎突然的一声大吼,把看守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干什么!?”
男人慌忙端好枪快步走近三四郎,为他的样子而吃了一惊
“怎么了?你想把嘴唇咬穿吗?”
三四郎的犬齿紧紧地咬着本已伤痕累累的嘴唇.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
被拘束着的脚边,落着从咬破的嘴唇上流下的血点.一个个小小的又圆圆的。
“喂,佣兵,出血了哦。”
“……烦死了……我伤口疼啊。”
从紧紧咬着的牙缝间挤出一句话,三四郎的眼一眨都不眨地、死死盯着地板。
“——原来月人中也有冷感的啊。或者说,传说中不问对象的月人,实际上还是有喜好的?”
萨沙起身,迅速地穿好了衣服,低头看着横躺着的凯伊说道。
“听说在月人中,有人能将自己的感觉传递给别人,你是这种类型的吗?”
凯伊一动不动。以俯卧着的姿势脸贴着床单,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萨沙美丽的嘴唇扬起一丝冷笑。
“看来我很不中你的意呀,真是味如嚼蜡,还不如抱个人偶。”
他把衣领整整齐齐地理好,一甩头,披肩的白金色长发映着灯光流泻而下。
“起来,和我一起去舰桥。”
这声音完全不像是对刚才被自己抱在怀中的人所说的。
凯伊背对着冷冷盯着自己的冰蓝色眼眸的视线,缓缓起身,伸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差不多应该叫你过去了。守卫边境的无人浮标向我们发出了信号,要你出面回应一下。”
原来古伊德·李突然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最近陆续发生了太多事情,凯伊都忘了定时联络。
为了保护守卫松懈的边境地区,联邦间隔一定的距离放置了浮标,它有识别靠近的船只,认号码以及目的的功能。这次发出的信号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因为信号收发都是通过声音来进行,因此只有登录的船员才能作出应答。
“过来。”
看到凯伊戴上护目镜,从床上站起身,萨沙便打开了门锁。
“走到前面去。”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大意。凯伊照他说的走在前面,步履有些踉跄.
“你打算怎么办,向古伊德哭着撒娇吗?”
凯伊凌乱的脚步并没有逃过萨沙的眼睛。他在背后冷笑着说道。他比自己更习惯自我伤害。
直直地抬起头,一边摆起无表情的一贯面孔,心里一边暗暗盘算着。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心头并没有涌出憎恨。占据他脑海的,只有接下来该怎么做的焦躁。
要振作。他咬着嘴唇,将意识从体内残存的疼痛中抽离。
别让任何人知道。
萨沙对他的暴行虽然深深地伤害了他,但是这不能让古伊德·李知道。
凯伊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对古伊德的主动很是可笑。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如果诚实于自己的感情的话,就应废在被萨沙叫去的时候采取行动了。
将萨沙击昏,夺了他的枪冲到舰桥,将能量用尽,或是在被击毙之前不停地开枪,做了自己能的一切应该就可以满足了。
然而,我却没有这么做。
不但接受了萨沙,还在考虑伺机引诱古伊德·李。
这些,都是为了那个被抓的我的武官吗。
脑海中浮现出的答案.立刻遭到自己的否定。说什么为了三四郎着想,这只是说得好听.
是自己想看下去。
解救:四郎,让他自由行动,以此告诉古伊德·李这里有人是不支配别人也不受别人支配的。
独自疾走在野地里的野兽有多么的美丽,有多么的骄傲。如果能看到他明白时的表情,我什么都愿意做。
凯伊紧闭着的双唇,不意间刻上了微笑。
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自己啊。
解救三四郎也好,咬牙接受萨沙也罢。
能自私到如此,还真是了不起啊。
他对着自己,和不在这里的那个男人,缓缓地微笑。
他抬起头,在萨沙锐利视线的注视下走向舰桥。凯伊轻盈的脚步,已经没有任何迟疑。
“凯伊,我止要找你来,萨沙,你们去哪里了?”
古伊德·李对先后进来的两人各说了一句话。他看到凯伊脸色很差,便向询问原因似的看着萨沙,而他副官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我已经明白事情经过了。”凯伊低声说道。
还没等古伊德·李开口.凯伊便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若无其事地戴上耳机的同时,感到古伊德·李探询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
凯伊装作没有发现,开通了通讯电路。
“船长,天野来了报告,说那个药品已经到了试作阶段,”
萨沙回到座位后马上和谁进行了船内通信,然后回过头向古伊德·李报告道。一瞬,凯伊的手停止了动作。
“知道了。没有时间测试效果了,告诉他马上开始。”
萨沙向对方复述了古伊德·李简单的回答。凯伊又开始了机器的操作。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古伊德·李用这一句告诉了他,他已经等不及让凯伊问出密码了。
“虽然对你很不好意思,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真是遗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我没能让那个男人说出什么来。”
注意着对方反应的凯伊,感到舰桥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他仍然保持着冷静。
看来,他尽可能冷冷地吐出的言语,成功地让在场的人都相信了。古伊德.李没有怀疑,他对他自己的强烈自信在这时帮了凯伊的大忙。凯伊的视野一角也捕捉到了默默地看着凯伊的萨沙不快地转过脸去。
正在这时,无人浮标的通信确认音响起,凯伊屏往了呼吸,看着控制台,他没有让别人看出内心的动摇,但是手指的颤抖却无法停止。
心跳加速,快到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地步,再这样下去会被周围人发现的。凯伊竭力压抑着用手按住胸口的冲动。
没有时间诱惑古伊德·李了。
他的命令很快就会被执行。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他一天中多个决定中的一个罢了。
凯伊认识到,古伊德·李对于也许会把一个佣兵整成废人的做法根本不当回事。
看来只有在这里行动了
怎么办,凯伊?
自己回应无人浮标的声音,似乎就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发出的一样,凯伊迅速地将周围扫视了一遍。
明知行不通还是硬上吗?
能源相关的控制台在指挥官席。也就是在古伊德·李的眼前
要切断能源,只按下一个开关是不行的。要将船内供给的所有能源全都切断,必须制造些事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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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切断,复杂的修复作业会妨碍通常任务。为了防止对此机能的误操作,需要在操作台上按顺序进行好几步操作才行。
当初他制定的计划是,指挥官席没有人,自己拿着枪,以此来确保成功。
屏住的呼吸成为叹息从唇间漏出。来不及了。
将诚实地表现出自己被逼到墙角的心情的万花筒之瞳藏在不透明的护目镜之后,凯伊为了找寻残存的哪怕一点点的可能性而绞尽脑汁,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某处。
偷偷看着自己的男人,以及他所坐的武官席七的崭新的开关
所有的机能都是完备的,而这个新添加的开关又意味着什么呢。凯伊想到这里,心里各噔一下,全身紧绷了起来。
闪过的念头让他感到头晕。这想法太过离奇了。
但是,他在一瞬便打定了主意。已经没有迟疑的时间了。
这时,不受他头脑控制的,就像是在机械化进行的与无人浮标的通信正好告一段落了。
接受了凯伊回答的无人浮标,开始进入确认船体编号,使命和船员声音的工作。
凯伊悄悄扫了一眼偷偷看着自己的男人。
男人凝视着的,是他的脖子。凯伊知道,在自己容易留痕的肌肤上,残留着淡红色的情事的痕迹。这应该是刚才萨沙弄上去的吧。
凯伊嘴角扬起了微笑,他捋了捋青灰色的头发,故意向那个男人露出了那个痕迹。
他知道,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嗓子发出了吞咽声。当他确信那个男人的视线已经离开了工作台,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时候,凯伊装作要扶正护目镜的样子,向那个男人投去了刻意设计好的耳光。
“——————”
男人不由得张开了嘴。
就在同时,无人浮标的信号传来,告知确认完毕后,便切断了单向通信。
“这样就可以了吧。”
凯伊回头看着古伊德·李,低声说道。
“辛苦了。”
古伊德.李简单地回答道。他一直在听着凯伊和无人浮标的通信,似乎对结果很满意。
虽说接受凯伊的加入,但是他的戒心还没有解除。然而,凯伊接受了和浮标的通信任务,他的心也放下了大半。和浮标的通信会作为记录留下来。凯伊无法隐藏他协助他们的事实了。
凯伊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周围,静静地站起身。
他装作要同到通常的座位,若无其事地接近了武官席。他知道男人的视线现在还紧跟着他,他突然轻轻地打了个踉跄。
“……对不起,脚下稍有些打滑……”
他倒在了男人的臂弯中,发出一声濡湿的喘息。
“……啊,不……”
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明所以的话.因为那靠过来的纤细身体的重量是如此舒适而屏住了呼吸。在那不觉间加重了力道的手臂上,凯伊故意地抓了下去。
这是古伊德·李挑选出来的男人,优秀的军人。但现在他脑中已经只有倒在自己怀中的月人那奢华的身体了。男人的意识已经完全离开了自己的操作台。
就是现在——!!
凯伊的手迅速伸向操作台。
男人魁梧的身躯,遮挡住了凯伊按下开关的动作。
“——谢谢你……”
确认着机器开始运转的细微声响,凯伊在男人耳边轻轻地呢喃。男人依依不舍地看着慢慢起身的凯伊,对自己操纵台的变化丝毫没有觉察。
然而,结果突然出现了。
“能源的波形……?船长!能源的消耗突然猛增!”
坐在对面座位的男人看到自己操纵台的异常,慌忙转身向指挥官席报告。
“什么?萨沙!”
没等古伊德·李指名,萨沙就冲到了那个座位。
“是故障吗?消耗量增加了多少?”
“能源消耗量……通常的百分之二百!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泄漏。只要船体没有破开大洞,就不可能有让这么多的能源流出的故障!!”
萨沙的话让舰桥的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就像是附和着萨沙的话一样,船内的警报响起。舰桥的警戒警报灯变成了红色。
对这突如其来的异常古伊德·李也束手无策。他走近萨沙,神情僵硬地看着控制台。
“这样下去。能源控制系统撑不下去了。会超负荷运转……”
仰望着古伊德·李的萨沙的身体,因为突然发现了什么而僵硬了。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萨沙慢慢转过身看着凯伊。
“…是你吧……”
听了这话,古伊德·李,以及舰桥内其他男人的视线一起投向了凯伊。
“凯伊!你做了什么,!”
凯伊对大声叫喊的萨沙微微一笑。
接着,凯伊迅速开始了行动。他将手伸向了因为这急剧的变故而茫然的武官的脖子,将精神集中在指尖。
男人就像是触了高压电一样跳了起来,然后呻吟着,强壮的身体瘫软在地上。这和其他男人扑向凯伊几乎发生在同时。
凯伊启动了以前和三四郎做的主计算机。武官席的那个开关,便是启动按钮。
他们曾将作为货物运载的行星用计算机代替民不听从他们指令开始暴走的主计算机。
凯伊将这个现在还没切断连接的计算机,以最大能量启动了。
也就是说,船内机器中消耗能量最大的主计算机突然变成了两台。当然会超过了船内的能源供给量了。
这会引起的结果就是——
凯伊像猫一样躲闪着飞扑过来的男人们,用力踢向抓住自己手臂的男人的两腿之间。这时,照着他们的红色灯突然暗了下来,
不仅如此,舰桥内亮着的无数灯泡,还有显示屏都一齐没了声响。
在一声低沉的声响中,已成为生活一部分的地板的震动微弱了下去,宣告船内所有的机器都停止了。
——也就是说.能源控制装置会在超负荷之前自动地强行切断能源供给。
简单说来,就是急刹车。为了防治不可修复的损害,机器为保护自己而采取的操作。
“糟了!佣兵要逃出来了!!”黑暗中响起了古伊德·李的声音。
能源供给的完全停止只是一瞬问,副系统会马上启动,对所有的机器和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危险。
但是,对凯伊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一瞬足以让三四郎脱离束缚自己的电磁锁。
开始运转的副系统,使灯重新亮了起来,只是亮度弱了一些。
副系统开始供给维持生命和航道的最低限度的能源。
他们做的计算机没有连接到副系统。表示没有异常的白灯亮起,照亮了凯伊浅浅的微笑。
“别开枪,会打到计算机的!!”
失去冷静的古伊德·李对反射性地拔出枪的男人吼道。然而,就好像是在嘲笑这静止的状态一样,他的背后却闪过一道光。
护着开关一动不动的凯伊,无声地倒下了。
“萨沙!”
“我不会射偏的。”
萨沙冷冷地说道。
“杀了他了吗?”
“威力调节过了。”
没有感情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失望。不知古伊德·李是否觉察到了。
“我和萨沙留在这里,艾兰,去和天野汇合保护中央控制室,其他人去把佣兵找出来。在问出密码之前不准杀他。”
古伊德.李一边思考着如何收拾局面一边利索地下着指示。与此同时,凯伊的意识也在慢慢地远去。
第十章不受支配的人
“真是个乱来的家伙!!”三四郎低声嘟囔着。
周能源供给切断而从电磁锁的束缚中解放的那一瞬,三四郞把还在黑暗中迷茫的看守一拳打昏.然后,他便按照凯伊的指示跳进了通风口。
依靠耳钉状的微小接收器,舰桥的情况尽在掌握,他知道凯伊做了什么。
一般船上不可能出现的第二台主汁算机。连安装开关的三四郎都没有想到,这台机器还有这个用途。
工作手册的信奉者、最厌恶违背常规的行动的凯伊,有时候也会上演难以置信的大逆转。三四郎虽然惊叹于凯伊的想法,但对他那几乎在什么场合都想牺牲自己以换取成功的做法.是无论如何不敢苟同的。
现在也是如此。凯伊虽说没有死,却也受伤倒下了。
凯伊制定的汁划,每次都是故意避开了对他自己的仁慈。
“那个受虐狂!潜在性自杀志愿者!!我可不会让你再说我是违反规定的老油条了!”
三四郎一边忿忿地抱怨着,一边在狭窄的通风口匍匐前进。船内的构造基本上都记在脑子里了。
耳边传来古伊德·李对部下下命令的声音。不出凯伊所料,他认为中央控制室会遭到袭击,并在那里部署了部下,
而他自己则通过显示屏指示部下,搜索三四郞的踪迹。据背后的那位副官的话,似乎对船内进行雷达探察的准备也已就绪。
“对有组织的军事技术专家,我的正面攻击不可能奏效吧。”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雏菊,冬会初雪
听着古伊德·李利索地安排属下的命令声,三四郎不禁微微一笑?他并没有按凯伊的指示前去中央控制室,而是直奔舰桥而来。
突然的剧烈运动使得浑身伤痕的身体开始发出悲呜,三四郎咬咬牙加快了速度。要是不快一些,别说监视器了,雷达探察会马上发现他现在的位置。
三四郎在刚够他通过的狭小通风口中以惊人的速度匍匐前进.终于来到了舰桥前。再往前面就可以到舰桥内了,而他却停了下来,开始寻找出口。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舰桥门口的通路。
——雷达探察,准备就绪。
通过凯伊戴着的发信器,他听到了门对面萨沙的报告声。
凯伊制作的通信机敏感度很高,就好像自己置身于现场一般,对三四郎做的小东西嗤之以鼻的凯伊,做这些东西自然是小菜一碟。
“真是,这么好的本事,当文官真是可惜了……”三四郎自语道。
他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自动门的传感器,迅速开始作业。拆下控制板,将裸露出来的电线毫不留情地拉断
——雷达探察,开始。
耳边传来萨沙的声音从分布在船内的光点中,将自己的同伴删去,最后剩下的光点就是三四郎了。他马上知道了三四郎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
但是,要他承认还是需要一些时间.萨沙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那个男人……佣兵,他就在门口!
“答对了!!”向着恐怕是手指指着这边。隔着大门叫起来的萨沙,三四郎轻轻答道。他捋起长发,在通路上飞奔起来。
——门开不了了!开闭装置被破坏了!
——没事,等会儿烧了它就行。
古伊德·李的声音还是很冷静。
这家伙看来和我是同类人嘛。就算赌上性命也要反抗到底,三四郎发觉了对方和自己的共同点,不禁皱了皱眉。
就是事态已经恶化,胸中仍然保存着非同一般的器量。这来自对自己的自信和绝对不放弃的对生的执着。
——更重要的是,先预测那个男人下一步的行动。
在无人的通路中全速奔向副舰桥的三四郎咋了咋舌,他又找到了他们的一个相似点,虽然他对此很不乐意。他们思路的切换都很迅速。
“不过,这么简单就改主意,这好吗?”
耳边不断传来古伊德·李迅速地发下的一道道指令,他按照指令选择着前进的道路,以免与得到指示飞奔而来的部下们进遇
最初恢复过来的是听觉。
同时苏醒的,是从腹部到脊背像穿了孔一般的疼痛。
凯伊低声呻吟着动了动身子。
周围慌张行动着的人们,底下冰冷的地板,让凯伊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他想起身,却发觉自己的身子并不自由。他的双手被绑在背后,整个人倒在地板上。
“你醒了啊。”
对着麦克风连连下着指示的古伊德·李扫了他一眼。
“什么时候商量的?真是,被你们给摆了一道。”
他的声音透着一丝苦涩。凯伊知道,他已经成功地解救了三四郎。
然后,他注意到分成十六份显示船内情况的主显示屏的其中之一,映着他熟悉的黑发。
三四郎!他想抬起头,却被疼痛和捆绑着的双于拉了回来。
映着三四郎的那个画面,从背景来看,应该是主船舷的下部,机关室的附近。
怎么回事?凯伊用混乱的脑子思考着。他没有去中央控制室吗?
古伊德走下指挥官席,大步来到凯伊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粗暴地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他摘下凯伊的护目镜,直视着他。
“那个男人到底是要去哪里,他要做什么?”
古伊德·李问出了凯伊的疑问。凯伊却面无表情地报以沉默。
应该装作是知道呢,还是该老实地摆出自己也一无所知的表情呢,其实凯伊也无法判断怎么做才对三四郎有利。
“他现在去的是船体下部…那里的主要设施是机关室。还有冷冻睡眠室、副舰桥以及太空梭收纳库。”
背对着凯伊.仰视着主显示屏的萨沙,头也不回地代他回答。
“是去机关室,还是操作太空梭自己逃走。或者是逃进冷冻睡眠室争取时间?”
萨沙交替地看着飞船的平面图和显示屏中三四郎的身影,不意间沉默了,披肩的白金色长发摇动着,他在歪着头思考吧。
“……不,不对,不是机关室.那家伙是朝着副舰桥方向。”
“完了!!”
萨沙回头的同时,古伊德·李大叫一声扑向麦克风。
“佣兵要去副脱桥!绝对不能让他去!杀了他也无所谓!!”
古伊德·李抛弃了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冷静,对着麦克大声叫喊着。不明状况的凯伊急切地盯着显示屏。
“第一个!”
在赌上性命的这场战争里,熟知船内情况并且听到舰桥所有指示的三四郎占有战略上的优势。
粗重着呼吸的他飞奔到目的地,剥开门上的控制板,比刚才更粗暴地拉断了电线。
就在他彻底废掉了自动门的同时,追上来的男人们赶到了门口。三四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着厚重的门板被敲打而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真是千钧一发啊。”三四郎自语道。
他奔向武官席。
副舰桥的规模大约是主舰桥的一半,里面的内容和主舰桥没什么区别。当主舰桥发生事故无法使用,或者因事故而无法到达主舰桥的时候,才会投入使用。在通常的航行中.几乎是不被人注意的设施。
三四郎匆忙地打开丁所有的开关。在三四郎的手中,沉默的机器被赋予了生命。他大步来到文官席.进行着相同的操作,无数显示灯在一瞬全部点亮。
门口传来说明情况的部下的声音。和古伊德·李烧毁门的指示。三四郎加快了速度。
——我们先切断副能源,切换到主能源吧。
——没用的,就算切换到主能源,只要超负荷问题得不到解决,它会自动再切换到副能源的。
“原来如此,他们也注意到这一点了啊。”
三四郎听了萨沙和古伊德·李的对话,露出一丝浅笑。
——这就算在副舰桥也是一样的。那么,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艘船上,可是有你们不知道的机关哦。”
三四郎笑着露出了长长的犬齿,将手伸向能源切换开关。
现在,这艘船靠副能源运转。在凯伊引起超负荷的同时,主能源的控制装置紧急停止运作。
由副能源提供供给,这对船来说,是异常情况。
作为霞重没置的安全措施的一环.在副能源系统开始工作的时候,副舰桥也自动地处于了可以使用的状态。
三四郎启动副舰桥的意义就在这里。
在通常情况下,所有的优先权都在主舰桥。主舰桥发出命令后,就算副舰桥发出相反的命令,机器也不会有反应。
然而,在主能源和各系统完全切断的状态下,主舰桥便失去了相对于副舰桥的优先权。
不管是哪方,先连上主能源的舰桥,就成为主舰桥运转。
“好,开始吧!”
主能源连上副舰桥,闪烁的灯一下子明亮了起来。三四郎确认好这一切以后,便来到副舰桥中央,坐上了指挥席。
“显示屏……!”
映出船内情况的主显示屏的画面突然改变,出现了陌生的景色,漆黑的宇宙。萨沙不由得倒吸丁一口冷气。
然后,他的脚下响起了几声像是重物落下般的低沉震动声。
“通信也被切断了,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干的,看来他将主能源引入副舰桥了。”
屏声敛气地凝视着显示屏的凯伊,听到这句话,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凯伊大致知道了三四郎的行动。
为什么主舰桥无法连接的主能源在副舰桥就能办到,其原因就在自己按下的那个开关上。
第二台主计算机,没有和副舰桥连接。就算切换也不会有产生任何故障。
你这家伙……
凯伊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放松了下来。
虽说能通过接收器随时得知这里的动静。但是,在没有事先商量的情况下,居然能够配合自己的行动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
凯伊抬起头,看见了古伊德·李的脸。如猛禽般的脸上,写满了对斗不过区区一个佣兵的自己的焦躁。
我想看的就是这个。
凯伊忘记了手腕被古伊德·李紧紧抓住的疼痛,看着他的脸微微一笑。
“看来你很满足啊。”
古伊德·李的目光锐利地扫向凯伊。他将无力站起的凯伊强行拉起,手指掐进他胳膊里,那张神似三四郎的面容,自嘲地扭歪着。
“……我承认我小看了那个佣兵。但是,那家伙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那家伙把你和我们一起关在了这里。他不知道你在这里吧。”
“也就是说,我成了人质了吗。”
凯伊提高了声调,微笑着抬头看着古伊德·李。
“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做法.不过也算是这么回事吧。”
三四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
我的存在,对三四郎的行动没有任何妨碍。
凯伊带着满足感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绝对不会想到三四郎不会弃自己不顾。或者说,正因为三四郎能够这么做,才无论如何都要救他出来的。
凯伊的这种可以说是绝对病态的,对自己生命的冷漠。是生命力比常人旺盛一倍的古伊德·李绝对无法想象的。
“早晚那家伙会发来联络,到时候就告诉他你在这里”
——要说人质的数量,这里更多哦。
古伊德·李的话突然被三四郎的声音打断。
与此同时,主显示屏重新恢复了刚才的画面。
占伊德·李和萨沙反射性地抬起头,却被跟前的光景惊得屏住了呼吸。他们的部下被阻断通路的防护壁封锁了起来。
为了防止万一发生的事故并将受害控制在最小限度,防护壁能将故障部分完全密闭起来。刚才脚下响起的低沉的震动声,便是沉重的防护壁落下的声音。
“这是……”
——这下你明白了吧,要是轻举妄动,我就把困住你部下的那个区域的空气全部抽光。
古伊德·李脸色大变。
——我可是没教养的野蛮佣兵哟,看着那些快要窒息痛苦挣扎的人也没什么感觉。你呢?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心爱的部下一个个地走向死亡吗?
三四郎明亮的嗓音,更反衬出他话语的残酷。凯伊在那一刻明白,如果有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的。
“原来如此,就是说你和我现在是对等的了.”
——这个嘛……指挥权现在在我手中,船能自动地驶向目的地。如果这样继续关下去,你们马上就会消耗殆尽的吧。而我还能在船内自由行动。你觉得这也叫对等吗?
敏感度极高的船内通信,清楚地映出三四郎嘴角的浅笑。古伊德·李的脸因受辱而扭曲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首先,放开凯伊。
三四郎监视着主舰桥,古伊德·李只能放开了凯伊的手臂。
凯伊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轻轻地靠在背后的机器上。
——接下来,拔出你腰间的手枪,将威力调到最大。
古伊德·李熟练地拔出手枪。萨沙在一旁屏息凝视着。
——用枪指着太阳,扣动扳机。
对三四郎的话语最觉得震惊的,应该就是凯伊了。萨沙咬着嘴唇低垂着双眼,古伊德·李的嘴角则浮现出一丝微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三四郎会这么说。
“你不来确认一下威力是否调到最大吗,我可能会装死哦。”
——调到最大的话,你脑袋都打穿了,还有什么装不装的。
“你能保证我部下的生命安全?”
——我保证。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能实现你的诺言?’
——别搞错了,生杀大权在我我已经说过了找们不是对等的了。
“……没有让你坐上‘塞浦路斯’号,是我一生最大的失策……”
古伊德·李自嘲地自语道,他慢慢地举起枪。
“等一下。”
听到背后一声叫喊,古伊德·李停了下来。
“看这里。”
是萨沙。一直沉默地观察时态发展的他,手中握着枪,而枪口正直指着凯伊。
“你叫三四郎吧.收回刚才的话.不然……”
萨沙将手中的枪微微向上一抬.
——……看来同样的威胁对你并不适用啊。
看来三四郎也知道,对于萨沙来说,没有什么比古伊德·李更重要的了。看着指着自己额头的枪口,凯伊并没有任何感慨。
那么,答案就简单了。
凯伊靠着计算机,辛苦地支持着身体,让后背离开了支撑物。
——凯伊!别动!!
三四郎突然大喊一声,让萨沙的肩膀微微一摇。好在拜平时训练严格所赐,他没有反射性地扣动扳机。
——李船长,不好意思,麻烦你看着凯伊。这家伙有怪毛病,一出事马上就会自己寻死。
凯伊因三四郎的迅速阻止而无法再行动。古伊德·李睁大了眼睛瞪着凯伊。
他想自己扑向萨沙,却被三四郎看穿。凯伊心有不甘地咬着嘴唇.
——等一下。
“看来你并不适合当人质啊。”
三四郎扔下一句话便单方面地切断了通信。由此,古伊德·李对凯伊的性格也有了大概的理解。
“萨沙,把枪放下。”
“不行。”
“对凯伊来说,生命的危险并不恐怖。没有用的,萨沙。”
“我不要!”
萨沙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一般摇着头。古伊德·李的视线变得严厉起来。
“萨沙!”
“这种吃飞醋的小两口吵架就到此为止吧。”
古伊德·李刚想说什么,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是三四郎真人的声音,在场三个人的视线一齐投向门口,但是,从外侧切断电线的大门,还是一如既往地紧紧地关闭着。
“在这里。”
向着警惕地搜索着四周的萨沙又打了声招呼,三四郎便从天而降。
他无声地跳到地上。回过头捋了捋头发.看了看萨沙那指向自己的枪口,对古伊德·李笑了笑。
“还是别开枪比较好噢。至少要先等我把话说完。”
“萨沙。”
对萨沙来说,枪口指着凯伊和指着三四郎,意义很不相同。
也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三四郎看着萨沙乖乖地放下了枪,便转身面对着古伊德·李。
“没想到你会自己出来。你想干什么?你也知道根本就是没有用的,就是这样也还要愚弄我们吗?”
三四郎轻松地耸了耸肩。
“才不是,我这边也有这边的状况啊。”
虽说手里拿着枪,三四郎的打扮却是没有一丝的防备。古伊德·李和萨沙都拿着枪,而且两人都是非常优秀的职业军人。
而反观这边,凯伊是非战斗人员,而且不适合这种粗暴的冲突,再加上遍体鳞伤的自己。显然,不管是枪战还是肉搏都没有胜算。但是三四郎却格外地冷静。
古伊德·李也感到了疑问。他狐疑地皱起眉头。看着三四郎。
三四郎只是抬了抬头,示意他们看显示屏。
“我倒是无所谓。再磨蹭下去,有麻烦的可是你们噢,看吧。”
古伊德·李抬起头,顿时惊呆了。
被防护壁关在通路的他的部下们,有些人掐着脖子,有些人则痛苦地抖动着肩膀喘着粗气。
“这是完全密封的,当然空气会越来越稀薄了。何况这些小哥的肺活量都是常人的几倍。”
“……你,想让我怎么样。”
古伊德·李的话语中充满了苦涩。而三四郎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样地歪了歪头。
“你对待我们佣兵就好像对待一群虫子似的,却愿意用自己的命交换部下的性命。我还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脑子里的东西无所渭吧!”
古伊德·李焦躁地叫着。三四郎很感兴趣似地一挑眉毛,又马上恢复了一脸的严肃。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已经准备了一艘太空梭,随时可以起飞。你就坐着它离开。”
这次轮到古伊德·李困惑起来了。别说萨沙,就连凯伊也搞不明白三四郎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他询问般地看着三四郎。他会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现在的三四郎已将飞船的指挥权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把他们杀掉也是轻而易举。或者不杀死他们,而是将他们拘禁,然后作为叛乱者移交联邦政府.这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然而.三四郎的回答却出人意料地简单。
“因为麻烦啊。”
“麻烦……?”古伊德·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四郎点了点头:“若是要把你们逮捕,就必须让飞船在这里停下来。也许还要把你们移送到某个基地,然后就是堆积如山的报告书和烦琐的手续,再加上审判的时候还要做证言。我可不想被这些无聊的事情搞到一个脑袋两个大啊。”
三四郎夸张地皱起脸.好像在说“光想想就要发抖”。
“我也想过把你们杀了扔到船外,但是万一被人发现,后面就更麻烦了。还不如让你们自己走掉来得轻松。”
古伊德.李呆呆地听着三四郎出人意料的话语,他终于明白了三四郎的本意。
“……佣兵,你的脑子还真是不可思议。”
这句话让三四郎的表情瞬间冷却了下来。
“要是你一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不过看来你的Buddy不让我这么做,老实说,真是遗憾。”
奇怪的是,面对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三四郎。古伊德·李第一次显出了稍许放心的神情。
凯伊不知怎地,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情,对古伊德·李来说,比起和这个不知礼节的男人面对面来.还是让这个攻击型的佣兵完全显露出对自己的恨意来得更安心。
“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叛乱已经失败了。快给我消失。”
从三四郎口中听到这句话,古伊德·李一定倍感屈辱。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杀意。在那一瞬间——
“三四郎!!”
凯伊大叫一声,整个身体飞扑向萨沙。
条件反射地趴在地上的三四郎和古伊德·李的头上,掠过一道白色的闪光,是从萨沙的枪中发射出来的。火力全开的激光,将古伊德·李背后的门整整溶化了一半.
在这之后古伊德·李和萨沙怎么样了,凯伊并不知道。
萨沙打出的激光没有直接接触凯伊的身体,但他却被产生的冲击波击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后来三四郎告诉他,枪掉在地板上走了火,打中了萨沙,但是只让他昏了过去。因为枪的能量不足了。
凯伊默默地点点头.他在想.这对萨沙来说是否是幸运的呢。
也许是幸运的吧。凯伊得出这个结论。是在和三四郎谈论这件事的很久之后了。
“我可不是这么温柔的男人噢。”
当凯伊问起他们的目的地,三四郎苦笑着说道。
太空梭飞行的距离有限。从这个边境,用尽燃料也只能到达最近的殖民星。而能找到有人居住的行星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
怎么这样,既然这和杀死他们没什么两样,至少就该让他们接受审判啊。对粗着声音质疑着的自己,三四郎说了刚才的话。
“审判,呵,我知道有很多人连接受审判的机会都没有就在更悲惨的处境中死去。像我们这样的佣兵,不可能得到名誉的死亡连名字都无法确认,只能通过传言知道那些家伙的结局。我迟早,也会加入他们的队伍吧”
三四郎静静地说着。凯伊明白了自己有多么天真,他对自己脑中所谓真理的苍白感到羞愧。
“别想太多了。这是他们期望的。对古伊德·李来说,比起接受屈辱的审判来,还是这样更能显示自己的手段吧。也许他现在正享受着这一切呢。”
也许,是这样吧。
听了三四郎的话语,凯伊白问道。他告诉自己,只能这么想了。
古伊德·李的强烈的个人魅力确实吸引了他。而对萨沙那种与他外貌全然不符的激烈,凯伊在感到微微羡慕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缺少了什么。
然后,他希望他们能在某地继续活下去。
第十一章解放的咒文
“我问一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看着躺在舰桥指挥官席,熟练地包扎着胸口的三四郎,凯伊静静地说道。
因为医疗设备的主要部分都已遭到破坏。像样的治疗也指望不上了,但是,三四郎对伤口的应急处理的熟练程度,连拥有医疗计算机操作资格的凯伊都为之惊叹。
“你指什么?”
三四郎抬起头问道。
跪在凯伊脚边继续作业的三四郎身体上也都是伤口。
“萨沙当时瞄准的,并不是你。”
三四郎稍稍抬眼看了看凯伊,马上义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他叹了口气捋了捋头发。
“有种感觉……觉得也许有这种可能。”
三四郎披着制服为凯伊进行着治疗。凯伊轻轻地垂下眼睛。
那时候,那股突然涌人的感情,他怎么也忘不了。
燃烧着胸口般的炽热和窒息般的痛苦。爱情,和毫无疑问的杀意交织在一起,激烈的感情波动。
那不可能是向着三四郎的。那是——
“……古伊德·李他……是知道的吗……”
三四郎对凯伊的自言自语只是报以沉默。也许,他也认为答案是肯定的吧。
“那家伙小心翼翼地抱起失上知觉的萨沙,带着部下走了”
古伊德·李开始了没有目的的航行。他关心地看着无力地靠在自己怀中的萨沙,那一如往常的满是自信的神情中,却搀杂着少许的心痛。
“你要是在场,也许可以明白点什么,我可——”
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接下去的这句话,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说出口了。三四郎意识到这一点后,轻轻地耸了耸肩。
对别人漠不关心,却唯一对杀气极为敏感的三四郎,在凯伊提醒之前也没有注意到萨沙的动向。这足因为萨沙的杀意并不是针对着他的。他只是偶然站在了射程范围以内。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的是……-
然后,将自己夹在中间的他们两人,视线确实是交汇了。
那么,那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
萨沙·米哈伊尔·格德鲁普。很少有机会和他交谈,但是,在那张与凯伊酷似的纤细面容下,却饱含着对那个男人的激烈的感情。
凯伊缓缓开口说道,“你只要这样就好”。
听了凯伊的话,三四邮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这么说来,当时萨沙在射偏之后,接着瞄准的可就是你啊”
刚才一直没有留心到这一点。但是在狙击对方失败之后,却将枪口对准了凯伊,这未免太过奇怪。
“看来他是真的很恨你啊。”
三四郎隐隐地觉察到了原冈,露出了一丝微笑。
“因为我做了让他恨我的事情。”
凯伊因为直接体会到了那种情感,他无法像三四郎那样地开玩笑过去。他一边合拢着敞开的农襟,一边说道。
然后他在想,他被侵犯的事件,就结果而言,却救了他一命。
那个时候如果没有被萨沙叫到他房间去的话,自己应该会按计划实施吧。那么.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现在自己也绝不会在这里了。
而对这讽刺的结局,凯伊现在还不知道是该悲还是该喜。
对于萨沙对凯伊做的那些,三四郎只字未提。
他脱下凯伊的制服夹克为他治疗时,一定看见了萨沙留下的淡红色印痕。
而且还有通信器,他一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
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而这种沉默却让凯伊感到一阵苦闷,他勉强地揭开了自己的内心。
“所谓Buddy,就是那样的吧……”
凯伊无意识地说出了心里所想的话。
明知道对方是那种会践踏自己的尊严,绝不会把自己放在平等地位看待的男人,还是被他深深吸引无法离开他的萨沙。口口声声地说自已不相信Buddy,人和人之间只有支配和被支配关系,却无法放开要杀死自己的男人的古伊德·李。
他们是那么激烈,那么深刻地爱恋着对方的吗?
“我可是被萨沙质问了噢,他说我们不是Buddy,也没有资格成为Buddy。”
三四郎的声音,将凯伊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凯伊无法对三四郎突然的搭话作出反应,只是惊讶地看着三四郎。
意外地,三四郎以无比认真的神情注视着凯伊。
看来,在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三四郎一直看着自己。凯伊对三四郎的视线并没有感到什么负担,是因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吧。
“珊德拉不也这么说吗,有点搞不懂我们两个。”
凯伊不安地抬头看着三四郎。
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是在责备自己吗,还是一如往常地忽视自己的感受呢。
凯伊露出害怕的眼神,等待着三四郎继续往下说。三四郎的嘴唇做出一个苦笑的样子,伸出满是伤痕的手臂,将他额头上散落的青灰色头发理了理,凝望着他。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来啊。我对自己搞不懂的东西,不会要求别人搞懂的噢。”
凯伊的身体微微颤了颤。
也就是说,他察觉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在不想被他知道的时候,会觉得敏感的三四郎有些可怕。他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怎么会如此为三四郎,不,不应该说是三四郎,怎么会如此想着一个人呢?
“我觉得思考这种事情不是我的工作。我能做的,只是让脑袋空空一片,全听身体指挥罢了。所以——”
所以,答案交给你来寻找。
弯着腰注视着凯伊的三四郎,用眼睛如此说道。真是任性啊。
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凯伊明白三四郎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便将视线从那凝视着自己的日光中移开了。
那时,三四郎从安全的副舰桥冲到了古伊德·李所在的主舰桥,这种行为从作战角度来说是很不明智的。
他应该在交涉中自始至终握住优先权才对。而他明知有危险却还飞奔过来,全都是为了保护凯伊。
而且,为的不足从古伊德·李或是萨沙手中保护凯伊,而是从凯伊自己手中救出他。
“到了主舰桥,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是大松一口气。”
“看到?我?”
凯伊皱起眉头,像是在搜索着记忆。当时,三四郎在舰桥从天而降,一直到自己失去直觉的那段时间,他都以为三四郎没看过自己一眼。他的视线和注意力,应该都集中在古伊德·李身上才对。
“我当时看了你,有那么不可思议吗?”
是自己的心思泄露在脸上了吧。三四郎露出一丝苦笑,然后马上变成了一副认真的表情。
他托起凯伊的下颚,直直地盯着他。在定格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弯起腿,放下了支撑身体的手臂,轻轻地伏下身。
“三四郎……?”
“——还好赶上了……”
三四郎的呢喃,让迷惑的凯伊的身体一下灼热了起来。
比起言语来,径直涌人体内的感情更直接地刺激了凯伊。
在一瞬睁大的万花筒之臆闪烁着光芒,浮现着可惜无人得见的光芒。
“……别想歪了。是你命令我在被人杀死之前不准死的。”
“可你到现在为止什么时候乖乖地听过我的话了?”
三四郎含糊地答道凯伊将手指伸进了三四郎的头发里。
抱住那将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脖颈上的头颅,手指滑过散乱地披着的长发。一向柔顺的长发现在却有些扣结,也许是沾上了三四郎流出的血的缘故吧。
“……我不明白Buddy的意义。也许,只有在身体动作的瞬间才能明白,这句话是正确的吧。”
透过自己胸口的绷带,和三四郎薄薄的汗衫,他知道他们的鼓动重合着。三四郎那比自己稍低的体温,让凯伊觉得非常地舒适。
凯伊用磁性的嗓音,望着那不合时宜的通亮的天花板,呢喃着。
“可是,我也只有这种感觉方式了。不去思考的话,我是衡量不出自己的心情的。但是——……”
凯伊没有再往下说。他看着低着脸一动不动的三四郎。他用手指,如爱抚般地抚摸着三四郎从脖子到后背那一条条有规则的长长伤痕
“但是,我并不后悔我对你说的话。也不想后悔,那句被你用作密码的——”
他原本对把那句话用作密码是坚决反对的啊。
混着苦笑的言语,因为自己听了都害羞而微弱了下去,最后细得简直听不到了
“……不把珊德拉他们叫起来不行啊——”
三四郎突然说道。但他还是没有抬起头的意思。
“是啊。”
“你说她有拜托过你什么,这个也得问清楚。”
“是啊,我和珊德拉约好了,一定要向三四郎你传达的。”
“比起这些,还是应该先解除密码啊。”
“三四郎。”
凯伊打断了一半身体都趴在了自己身上的三四郎。
“你以为我是什么,你忘了我是感情感应者了吗?经过如此的身体接触,你以为我读不出你的感情吗?”
三四郎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突然双手用力一撑,跳起了身子。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他的脸通红着,而眉头很痛苦般地皱着但凯伊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口在痛的缘故。
“……讨厌的家伙……”
瞪着凯伊的脸,三四郎做出似乎发自内心地讨厌的样子。
“为什么?”
“我又不是发情期的狗,你不说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就是我,也是有自制心的!”
他扭过头上不看坐了起来的凯伊,忿忿地说道。
但是,他那位死板的搭档的回答,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凯伊恶作剧似地一扬眉毛,缓缓地张开了嘴唇。
“还真是谦虚谨慎的台词啊。真想不出这句话会出自一个把穿着衣服的人强行拉进浴室的男人嘴里呢。”
本来还要叫“当然了,你在想些什么啊”之类怨言的三四郎,却为凯伊唇边绽开的微笑而呆呆地张大了嘴。
“那为什么现在又不是时候了呢?”
“凯,凯伊,你也看见我现在浑身是伤。而且,虽然我不能肯定,但是你的肋骨应该是有裂伤了。再这么放任下去,淤血印会越来越大的。”
三四郎像是泄了底气一般飞速地说着台词。凯伊对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举动觉得很有趣。
“你这是误诊。我自己这么说就不会有错。再说淤血还没变色,这样看起来也不难看。”
“喂.别闹了,飞船还在自动控制之下,而且再不把珊德拉他们叫起来……”
三四郎呛到一样地叫着,然而他看到凯伊向自己伸出的双臂,接下来的话就消失在了口中。
仪仅只是披着制眼的手臂,像是在发出邀请一样屈下的身体凯伊的手臂抱住了他那似乎在等待着的脖子。
“——”
三四郎抱起凯伊,要走出舰桥,却感到自己怀中凯伊的身体在微微挣扎,下是低头看去。
他正确地读取了那双仰视着自己的万花筒之瞳的语言,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在、在这里……?”
三四郎有些为难的样子,而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却像在肯定似的紧紧将他搂住。
“说真的吗?凯伊,这里是舰桥啊,你真的要在这里做?”
“听上去去好像你不想做似的。”
凯伊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笑。三四郎不甘地望着凯伊。
那张脸马上恢复了平时那种要吃人一样的微笑,好像不服输地在说,我可不会一直被你捉弄的。
然后,三四郎将凯伊平放在舰桥的地上。
“……呵——”
当胸口的绷带被解开,炽热的肌肤真实地感受到嘴唇的触觉的瞬间,凯伊不由得抬高了声音。一旦突破了自制,之后就再也无法控制。
大大地仰起头来,无法合上的唇边泄露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遥远,急速的呼吸无法隐藏。
注意到地板的冰冷,只是在刚开始的一瞬,之后便根本感觉不到了。
无影灯如日常一般照亮着互相纠缠着、被汗水打湿的两个身体。灯光无表情地对两人的粗重呼吸眨着眼睛。
被无机质的机器包围的、重视机能的舰桥里突然充满了激烈的气氛。
这种不合适拥抱的地点所产生的违和感,更煽起了凯伊的感情。
当凯伊感到自己身上的三四郎因为介意自己的伤势而轻轻地抬起了身子,他立刻把力气贯注在手指上。用力在他背上抓了下去。他不允许三四郎有关心自己的从容。
“之后会很痛苦的哦。”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雏菊,冬会初雪
三四郎低语道.他的重量压在了等待已久的那具躯体上。
环抱在腰边的手臂用力拉紧,在他分开的大腿间,三四郎的那个硬硬地叠了上来。凯伊口中发出更加高亢的声音。
也许三四郎的诊断是正确的,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重量压在本就疼痛的胸口上时,那种痛苦确实非同小可。三四郎的重量和自己剧烈的气息,几乎让凯伊的呼吸停止。
就算这样也无所谓。比起排除体内肋骨挤压而产生的痛苦来,还是能像现在这样拥抱在一起比什么都更重要。
他甚至等不及回到房间,甚至觉得自己说出那些从容的台词的嘴唇都那么令人讨厌。凯伊就是这样急切地想要三四郎。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的身体如此焦躁。
就好像通过三四郎抱住自己,才能确认他活着一样,自己想要确认三四郎的确是平安地归来了。
可足,只是拥抱在一起还是不够,凯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刻着苦笑的唇,在大腿内侧被抚摸时不由擅自地发出悲呜。不知道是在引诱还是在拒绝,凯伊苦闷地扭动着身体。三四郎抬起凯伊尖尖的下颚,将唇覆了上去。
三四郎的舌头撬开牙关,和反射性想要退缩的凯伊的舌头纠缠在一起而凯伊以高于三四郎的热情,品味着这种感触。
嘴巴被塞住,不成声的呻吟从鼻腔中泄出。长长的、长长的亲吻。
但是,这还是不够。
三四郎支撑起身子看着凯伊。咋着舌。理性正在远去,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再抱紧些,无论多少次也好。
直接碰触我身体的痛处,治愈我心灵的饥渴。
如果换成言语,就是如此的俗不可耐,但凯伊用身体表现出的,却是如此美丽。
三四郎开始着急,他感到自己开始失去自嘲的从容。
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自己再怎么享受性,却从未沉溺于此。
他一直深信自已是这样的男人,而现在,他却在自己心中发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无底陷阱。
突然涌起的燃烧一般的欲望,让三四郎冲动地环住了凯伊细细的脖子。不知道是什么驱使自己这么做的,他在一种非现实感中,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放在那雪白柔滑肌肤上的两只贪婪的手
好细的脖子,只要自己稍稍用一些力,便能折断的样子。这对自己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从绕住自己脖子的手指上感到了不同于爱抚的意识,凯伊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仿佛直击了下腹昂扬着的官能之块的万花筒之瞳.那带着艳丽无方的色彩的眼瞳捕捉住三四郎垂下的视线,然后,又满足地闭合了。
就好像,对,好像他在等待着三四郎用力一样。
“嗯——……
连碰触到脖子的手指的感触,对现在的凯伊而言,都能成为快感。从他唇边泄出的时断时续的喘息,让三四郎打了个寒战,恢复了自我。
迷茫的脑海迅速冷却,他慌忙将两手放开。
刚才自己要干什么?
茫然地睁大的眼中,映出了凯伊的脸庞。
被汗水沾湿,微微张开的双唇反复着急促的呼吸,令人无法置信的妖艳的容貌。本应早已习惯的这张脸庞,现在却成为一种官能,刺激着三四郎。
三四郎……”
性感的嗓音呼唤着他,令他的后背一阵麻痛。紧紧地皱着眉头、辛苦地闭起的凯伊的眼睛好像在催促他的行动一样,又一次睁开了。那被泪水湿润的万花筒之瞳。
和直接顶上下腹的冲动不同,他想将他的眼珠抠下来含在嘴里咬嚼,想将他纤细的身体撕裂。这种至今为止从未感到过的强烈欲望。让三四郎身体僵硬,屏住了呼吸。
三四郎呆呆地睁大了眼睛,感到后背滑过一丝恶意。
这是凯伊的感情。
想要去死,杀了我吧,自己和凯伊的感情同步了。
这种激烈的欲望让他动弹不得。
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回答就在他的怀中。
凯伊根本害怕活着。
拥有完美的容貌和伶俐的头脑,却无法爱自己的月人。
这很容易被认为是凯伊的软弱,但三四郎并不这么想。
他只是将每个人都拥有的进攻意识全都瞄准了他自己而已。
这种情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用感情感应者的能力无意识地引诱了抱着他的对方。
三四郎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嘴唇吊起,露出了长长的犬齿。
像在挑衅一般。
奉陪吧。
面对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纤细裸体,他提出了无言的宣战布告。
凯伊,我才不会实现你的愿望。
“三四郎…”
凯伊悲伤地呼唤着一动不动的三四郎。
性感的嗓音温柔地掠过。三四郎无视凯伊那让人脊背打颤一般的美艳,只是凝视着他:
“三、四郎——快……”
满是汗水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臂向上爬去,像蛇一样缠上他的背脊。就像是在责备他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一样,抓了下去。
这次,三四郎没有拒绝渴望自己的手臂,将它折了过来。
雪白的身体却带着无法想象的炽热,三四郎紧紧地抱住这个身体,露出犬齿咬上他的脖子。
凯伊的嘴唇张开了。三四郎从他的身体中感觉到了他不成声的悲鸣。
你选错对象了。
三四郎咬着那咽喉,咬到快渗血的地步,一边这样想着。
在整齐的齿列中极为抢眼的三四郎尖锐的犬齿,似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刺激。凯伊用力绕住三四郎的背,紧紧地抓着。
我不会输蛤你的。
这是他一直对凯伊,以及对他自己说的话。
“……别小看我哟”
三四郎无意中说出了口。凯伊微微睁开了眼睛。
“你说……什……啊——”
三四郎没有再多说.他抱着凯伊的腰将他翻转过来。紧接着,他强硬地撑起了缒着自己前胸抵抗着的凯伊的上身。
自己现在就像骑马一样跨在三四郎的身上,凯伊不禁睁大了双眼。
“不…好、可怕…”
散乱着头发,渗着泪花的凯伊时断时续地哀求道。
其实我才更害怕呢。
三四郎低低地说道,收起了嘴角的微笑。这也是他理智的尽头了。
被这种的动作煽动,被凯伊的声音诱惑,三四郎又开始沉沦。
也许是害怕丧失自我的快乐,他用力拉住他要逃走的身体,慢慢地开始动作。屏住呼吸,身体僵硬的凯伊,在下一个瞬间就抬起了下颚,脊背大大地弓了起来。
“这是你的愿望,却没让你轻松。这是为什么呢……”
“……?”
听到发自自己趴着的那胸口的低语,凯伊微微睁开了眼睛。
身体已经疲倦得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小心地努力着拚起头。却被三四郎的手臂按了下去。
“不用,这样就好。”
“但是——”
凯伊继续挣扎着,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看到现在的状况,他羞得无地自容。
亮堂堂的舰桥。在无数灯光的瞩目下,他只披了一件制服夹克躺在那里。凯伊发现了这一点,不禁热血涌上了脸颊。
至少,要先整理好装束,而三四郎却按着他的脑袋一动不动。他想向三四郎发出抗议,却突然僵在了那里。
三四郎伤痕累累的手臂上,又刻上了新的伤痕。悲惨的抓痕。
就像反映着自己那不问断的快乐有多么深一样,那些深深的条痕。想到自己到底用了多少力量。凯伊无言地默默看着这些伤疤。
“没关系。”
三四郎注意到了这一切,用到处是伤的手臂捂住了凯伊的眼睛。
“这些,是无论如何都必要的东西。”
他觉得这些伤痕是凯伊对他自已的抵抗。
对他要伤害自己的精神的抵抗,而失去了目标的进攻性就以这种形式表现了出来。
对,就像是被铁链束缚的野兽,经过抵抗发现无法挣脱,便开始啃咬起自己来。
而这些并不是向着凯伊自身,而是向着自己。三四郎明白了自己对凯伊而言的位置。那么,这点事情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三四郎……”
凯伊痛苦地呼唤着他,那是悔恨和害怕交织着的无依无靠的声音。
“别道歉,而且,别再想这些了。”
听了三四郎近乎命令的话语,凯伊像是考虑了些什么,然后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三四郎.你刚才说的那句话,那是什么——……”
“无可奉告。那只是我的自言自语罢了,我可不想告诉别人。”
三四郎尽可能冷淡地说道。凯伊不服气地沉默着。
他总有一天会察觉的吧。
凯伊在自己得出答案之前不会停止思考。这样的说明绝对不会使他信服。
就算这样,也希望你不要察觉。
三四郎认真地恳求着。
作为感情感应者。而且头脑一流的这个人,却唯一例外地对自己的感情很迟钝。
现在,三四郎倒是很感激这一点。
他不想让他再看那砦抓痕,于是将想要从他怀中逃离的凯伊紧紧地抱住。
在覆在他眼睛上的手上,传来了凯伊静静地眨眼的感觉。
然后,是微微的叹息。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凯伊放弃了抵抗。静静地靠了上去。将他拉得更近,像是要确认体温高于自己的凯伊肌肤的热度一般,三四郎用力抱紧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希望他就这样,一辈子不要察觉。
“就算这样,为什么不能等到把我们叫起来再说?”
珊德拉盯着三明郎,都不知道叹了几声气了。
在久违的四人齐聚的舰桥,珊德拉叹息连连。
她指的是将三四郎将古伊德·李从这里赶出去的那件事。
“你这可是完全的犯罪哟。”
三四郎把她的抱怨当作耳旁风,洛德还是挂着沉稳的微笑,享受着恢复平静的日常生活。
而凯伊呢。凯伊背对着他们埋头于工作中,不发一言。
珊德拉和洛德也注意到他的背挺得直直地,以为他在生气,他们便小心翼翼地不去超过必要地搭理他。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这句俗话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
“我不是说了嘛,我可不想把事情弄得更麻烦。”
见三四郎没有丝毫反省的意思,珊德拉头痛似地揉着太阳。
从凯伊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大概。看到三四郎那遍体鳞伤的样子.也确实无法对他做的事情横加指责。
但是,她觉得他至少应该和他们商量一下。
“真是的!提交报告书的人是我,你也应该考虑考虑我的立场吧!”
“珊德拉。”
在洛德同情的、同时又微微觉得有趣的安慰声中,珊德拉终于不再抱怨。
她对死不悔改的三四郎狠狠瞪了一眼之后,便换了一副表情。
视线游荡在半空,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说实话,我也许还应该感谢三四郎呢。”
“啊?”
三四郎冒失地叫了出来,他还以为珊德拉只会责备他呢。
珊德拉却露出了优雅而哀伤的微笑。
“我可不想看到少校作为罪犯站在法庭上……”
珊德拉的话看来让三四郎很是困惑。
他呆呆地张着嘴,睁大着眼睛瞪着珊德拉,然后,垂着肩膀用力摇了摇头。
“……女人心啊,直是一点儿都搞不明白。你刚才明明在一个劲地指责萨沙,好像恨不得把他杀了,现在又能说出这种话来。对了,刚才给我的那个kiss,那算什么啊?”
三四郎夸张地长叹着,一副看呆了的样子。珊德拉却向他投去一个充满魅力的飞眼,切断了自己的思绪。
“三四郎你这样粗线条的男人怎么可能明白纤细复杂的女人心嘛!还有,什么叫那个kiss算什么?您不满意吗?”
从强制睡眠的冷冻睡眠装置中苏醒的那一瞬,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是在三四郎深深的吻中苏醒的。凯伊遵守了约定,忠实地传达了珊德拉的留言。
她睁大了眼睛,然后双臂搂住了三四郎的脖子。珊德拉灰色的眼眸中噙着泪,对三四郎回以更热烈的吻。
——另外,洛德没有想到凯伊会忠实地执行他的留言。
洛德睁开眼睛后,对碰触自己嘴唇的柔和感触大吃一惊,然后,在他明白自己正处于何种状况的时候,不禁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
“我真是很满意哦。”
三四郎嘻嘻哈哈地接受了珊德拉的飞眼,也摆好姿态回了珊德拉一个。
他很喜欢这种好胜且精力旺盛的年长女性。
“以后再试试吧。”
这真心的不得了的邀请.听上去却是漫不经心的。
珊德拉甩了甩她那头如实反映她性格的红色长发,用鼻子冷笑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啊!只靠嘴皮子发出邀请,真是失礼的男人呐!而且,就靠你那副心满意足的神情来邀请我?我还不乐意呢!在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干了些什么?真是好色的男人哪!”
在珊德拉锐利的反击下,三四郎无语反驳,只得垂头丧气地举手投降。
他发现显示屏忠实地映着自己的神态,而珊德拉却满脸胜利的骄傲时,气呼呼地用手切换了它。
这种时候他真像个孩子呢。珊德拉自言自语道。
久经沙场的男人的脸,和天真的孩子的脸。或许,正是这在三四郎体内共存的两面性让凯伊能够安心的吧。
珊德拉这样想着,看着头都不同一下的凯伊的后背,她的唇边浮起了优雅的微笑。
“就这样吧。切换成手动的准备已经就绪,输入密码吧。”
迅速地进行着作业的洛德,抬起头催促着他们。
一听这句话,三四郎突然咧开大嘴,露出了一个嘴巴似乎要裂到耳边的笑容,一直平稳地进行着作业的凯伊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
三四郎站起身,径直走向珊德拉坐着的武官席。凯伊则紧紧地抿着嘴唇,像是痛下了什么决心。这两人的奇怪表情,让洛德和珊德拉面面相觑。
三四郎又干了什么了吧。
两人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相同的想法,对视而笑了。以这种形式让他们真实感觉一下他们已经回到了所爱的日常生活,这也不赖啊。
雀跃着坐到武官席,面对着闪烁着的红色灯泡的三四郎,回头看了看表情僵硬的凯伊。
“我的网膜已经读取了,接下来该你了,凯伊。”
从护目镜下面锐利地回看了三四郎一眼,凯伊大大地叹了口气,摘下了护目镜。就像是死心了一般地注视着红灯。他的眼睛泛着红色,比灯光还要红。
凯伊在生他自己的气。
为什么没在叫起珊德拉他们之前就切换成手动。
应该在只有自己和三四郎两人的时候输入密码,解除自动控制,再将锁定机关拆除掉的。
他对自己的大意追悔莫及。
凯伊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读取网膜的红灯,攥紧了拳头。
——网膜读取完毕。
人工声音无情地传来,丝毫不理会懊悔不已的凯伊。
——请输入声音信号。”
这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无疑就是我。
在人工声音的催促下,三四郎面朝麦克风,拼命地这样主张着。
且不提古伊德·李他们。还知道了凯伊抱着重大的秘密。
而且这家伙在断了两根肋骨的情况下居然还诱惑我。
当知道紧急修复的医疗计算机诊断结果和自己的判断一致的时候,三四郎出了一身冷汗。他差一点就把凯伊给抱坏了。
在吃惊过后,他露出了怃然的样子,而他的搭档却一脸满不在乎。所以,他看着他搭档无上的端正容貌,就想着要想办法给他点颜色看看。
——请输人声音信号。
机器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三四郎使劲将咧开的嘴角并拢,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无辜表情。
他偷偷瞟了一眼凯伊。凯伊死死地盯着自己握得发白的拳头。
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应该是允许的吧。
“……‘不管我怎么抱你.你都会允许吗?’”
听见三四郎吐出的出人意料的台词,珊德拉和洛德的眼睛睁得就差没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给你好看!
三四郎侧眼看着凯伊白皙的面孔,龇着长长的犬齿,露出了绝对不能算是高雅的微笑。
而凯伊则承受着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的三四郎、和惊讶得无法言语的洛德和珊德拉的视线,保持着像冰一样的无表情。他知道,自己哪怕只显出一点动摇,也只会正中三四郎的下怀。
对三四郎来说,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趣到了极点。看来他想将此作为对他这次肉体精神造成双重打击的骚动的结束,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凯伊努力抑制住苦涩的心情,把身体滑进了三四郎刚坐过的椅子。在交换的时候,三四郎的头发无意问触到了凯伊的脸庞。这时。凯伊忽然想起了三四郎说的话。
那时候,相拥在舰桥的时候,三四郎说过的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愿望不能让我轻松?
然后,他抱紧了我的身体。那令人想要哭出来的温柔感情又是什么意思?
很难想象,那时候不准我提问的可怕的三四郎,和眼前的三四郎是同一个人。讨厌死板的男人,现在却整齐地穿着制服,看来应该和这件事有关才对。
在制服的长袖底下,有着凯伊留下的长长的伤痕。而三四郎这么做,不为别人,就是不想让凯伊看见。
就算问他原因,他也不会回答的吧。这个理由凯伊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但是有一点是清楚的,三四郎那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沉默,都是为了自己。
那么……-凯伊的思绪同到了跟前等待着他开口的麦克风。
这种程度的事情,是很简单的。
正如我对他所说的那样,我并不后悔说过这句话。
“如果是你——”
凯伊坚定地抬起头,在三人三种视线的注视下,用着极不相称的平淡的声音,说出了这句拯救了飞船、也解放了他自己的话语。
“‘如果是你,不管做什么都不要紧。’”
吊起嘴角微笑着的三四郎。喘不上气、惊讶得快要昏倒的珊德拉和洛德。以后背感受着这些,依旧毫无表情的凯伊。
——解除完毕。
无机质的人工声音,淡淡地宣布着这次事件的结束。
后记
这不该是一册就完结的故事
这便是我在打上最后个句号时的叹息。
虽然没有故意压缩篇幅,却还是感觉还有很多没有写。
我还是~如既往地显示着自己的无能,只知道发牢骚。大家都还好吗?非常感谢大家能看完这本书。
感谢各位支持我有悖流行的sF系的前作。是大家的支持让我接着写了下去。久违了的凯伊君和三四郎,大家觉得如何啊?之前收到的来信中,很多人都期待着之后他们两人的甜蜜生活(啊,好别扭的词啊),看来这部作品让大家的期望落空了。
但是,所谓人的心情,并不是如此简单的吧。并不是说,一旦受到吸引,就能像磁石的正极和负极那样,理所当然地贴在一起下去。
就算认可了个人的一部分,也很难了解他的全部,做到互相理解吧。人,就是这种不透明的生物。我觉得,在有关恋爱的小说或电视剧中,还有指导书中的经验之谈,都不会只是见了面接触了一次两次就能轻易地互相理解的。
不用我说,正是人的多变性造成了互相理解的困难吧。
那么,说回这本书来。恋爱……似乎没有呢。爱情……感觉好像是遥远星球的语言。甜蜜的两人……对我要求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吧?
我在逃避哟。如果大家知道我最想写的其实是SF的设定部分的说明和暴力场景。(这些大多被删掉了。)也许就能理解久能的性格了吧。对,我就是喜欢讲大道理,而且又狂暴的人。
这样的我,其、其实还要继续下去……我想大家也知道,这故事并没有结束。如果大家能原谅我的任性。至少,还想再写一本……可、可以吗。
接下来改变一下话题,有朋友向我询问今后的预定,我就借此回答下。说起同人志,我不参加任何同人活动的。其实自己是很想参加.只是因为事情太多时间安排不过来。我听说,为我画插画的冲老师说不定正在画些短篇。(啊呀,还没经冲老师同意就说出来了。)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找一下。
最后,感谢大家的来信。对我来说,大家的话就是我的动力。非常感谢大家。
希望以后还能再相见。我是久能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