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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洛克的珍珠 一卷全

1起始

「第二机库清查完毕,没有任何异状。」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送到舰桥,听起来就像在耳边述说般清晰,平常不怎麽注意的特徵,这个时候听来是格外引入注意的特异。

那种压抑所有抑扬顿挫,连声音的强弱都被拉平的嘶哑嗓音,即便知晓那样的说话方式是由意志力主导,听起来却比人工合成的声音更加冷漠。

他会用这种方式说话是代表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感觉,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想法,要是在平常,他的嗓音是性感柔和的沙哑,现在的拘谨让听的人感觉一阵窒息。

「货物固定完毕!接下来是甲板吗?」这也是经由麦克风传来的声音,但听起来感情非常充沛、非常具有张力,说话的人非常年轻,肺活量也很好,但在那咬字清晰的言语之後,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光是听那叹息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已经很累了,然而除了说话的声音,人员身上配置的高性能集音器,连衣物摩擦的声音都收得到,布料摩擦、指尖抓搔,然後是个大呵欠,感觉连收话方的精神气力都跟著那个呵欠被抽光殆尽。

「还要这样飘来飘去多久啊?真想早点踏在地面上啊……」

「那就快点工作。」沙哑嗓音冷淡地打断了间杂著叹息的牢骚。

「呵呵……」

眼前的萤幕随著话声切换显示,莎多兰看著那晃过萤幕般的人影,嘴角不禁扯起了一抹微笑。

人影有两个,其中一个人的手指插在一头黑亮长发中,像很烦心似地不住来回搔抓;另外一个瘦削的青年则穿著一丝不苟的制服,脸上的护目镜掩盖了大部份的表情。

「哪里不对吗?」旁的罗德擡起头,一脸诧异。

「你不觉得凯伊与三四郎真是一对好搭档吗?」

听到莎多兰这麽说,手指灵活操控监视萤幕,连厨房角落都加以慎密监控的温厚文官,脸上泛起了一丝复杂的笑。

「如果『你那是什麽个性』,跟『你给我有点分寸』都是凯伊对三四郎的称赞,那他们的确是一对默契十足的好搭档。」

「唉呀!罗德,你真是的。」听著一向稳健、像个思想家的罗德带著些许叹息的发言,有如精力充沛的亚马逊女战士般的莎多兰忍不住笑了。

身为罗德的搭档,莎多兰很清楚罗德不怎麽会应付感情过於丰富、个性有些躁进的三四郎,而面对冷静又偏激的凯伊也是一点办法部没有。

「这艘船的第二机组员就只有我们四个人,这样的组合满怪异的,不找点乐子可不行。」

「我的神经没有你那麽粗。」再度叹一口气後,罗德擡头看著主萤幕,画面刚好切换到漂浮在空中、灵活翻转身体的三四郎。

三四郎的修长四肢也跟著身体一起翻转向另一个方向,他那头黑亮的长发虽然慢了半拍,但也跟著一起回旋。

「三四郎的动作很乾净利落呢!」

「凯伊也是,你注意到了吗?凯伊的动作跟三四郎很类似呢!」

「的确。」

整艘船裏就只有舰桥的重力产生装置持续在运转,罗德一方面对自己能够坐在这裏心存感谢,一边看著那两个优雅跳跃、飞翔的人影,多少有些羡慕。

「三四郎有这个身手我不意外,凯伊呢?他的动作怎麽也这麽熟练?」

「应该没有什麽事情是凯伊做不到或做不好的吧!」罗德任由莎多兰倚靠在自己身上,环抱住莎多兰纤细的腰身,慢慢地叹气。

想了一下後,莎多兰嘴角的微笑跟著她的思绪慢慢地消失。

「有啊!凯伊有做不到的事喔!」

「什麽事?」看著武官那充满活力的美貌慢慢笼罩一层阴影,温厚的文官也跟著皱起眉。

「取下护目镜,无防备地微笑。」

「的确。」

「我们怎麽会跟这麽麻烦的家夥一组啊?」莎多兰的话似乎刚好配合罗德的叹息,但她话中隐隐牵引著一抹笑意,扬起眉、耸耸肩,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发现有趣玩具的小猫,那双灰色的眼眸带上些许光亮。

「身为月人的文官,搭配佣兵出身的武官,这样的组合说不定是个考验呢!」

「考验谁?三四郎、凯伊,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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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看著陷入沈思状态的文官,莎多兰的灰眸闪闪发光,不管什麽状况都先找点乐子再说,这是她的原则,一向秉持乐观态度的莎多兰让罗德不由自主地笑了。

「是啊!不管怎麽样,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应该会有很棒的体验。」

「我也是这样想。」

对笑得无比豔丽的莎多兰报以微笑後,罗德的表情瞬间绷紧,看著萤幕裏的凯伊翻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形。

「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们早就跟船一起变成星云的一部份了,不过我们也不会这麽累。」罗德说道。

「是啊!」莎多兰与罗德并肩看著萤幕,凯伊与三四郎正缓慢地横切过萤幕中央,翻转到目的地。

凯伊与三四郎除了是搭档,也是吉鲁威尔号的第二机组员,在这一次问题重重的航行中,不论是芝麻蒜皮的小事,或是难以处理的大事,包括那些因细故而起的争执,这一对原先彼此看不顺眼的拍档最後都能一解决,虽然乍看这两个人的组合很突兀,但也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这对由月人与佣兵组成的奇特搭档,现在漂浮在船舱中,在切断重力控制装置的船舱中作业。

这次作业的正式名称为「全船消毒暨容器回收作业」,目的是为了扑灭病源菌宿主,三四郎私下将这个勤务命名为「阴险昆虫采集作业」,他们两个人正埋头忙碌善後处理工作。

简单来说,这次事件是因叛乱士兵混进登上吉鲁威尔号的科学家中,为了补充人员,为数众多的候补科学家们登上这艘太空船,事件以後,部份科学家受到处分,陷入冷冻睡眠,机组人员们原来是想只要补足缺额就可以了,但出现在机组人员面前的是总数占缺额四倍的候补科学家。

匆促的召集、不习惯的航行,在狭窄的船舱中要选出最优秀的人……这些科学家的自尊心本来就比一般人强烈,所以争执难以避免,再加上争执引发的压力逐渐激烈、白热化,一到达临界点,事件便随之发生。

候补科学家中,有一个家夥逮住三四郎作人质,把自己与三四郎关在房间裏,虽然说要逮住向来只靠本能及反射神经生存的三四郎并不是那麽简单的事,但犯下这个罪行的犯人是个病理学者,整件事趋向复杂化。

他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让三四郎身染重病,然後再把带有病原体的昆虫藏在船舱裏的几个地方,最後是凯伊用了相当激烈的手法,让他招出把昆虫藏在哪里,徘徊在生死之间的三四郎,最後也因为只有月人才能执行的治疗方法而得以快速复原,这个事件大致上是解决了,当然还有很多事不能拿到台面上讲,还没能彻底解决的部份也很多,但在向上呈报的义务范围裏,事情已经处理完毕。

候选人被分为两个部份:擭选者进入冷冻睡眠,落选者下船。

船舱终於恢复平静,整个事件中,功劳最大的凯伊与受害最深的三四郎,现在正在进行最後的善後处理工作,寻找还没被找到的虫笼,以及流窜在船舱中,有可能被当作传染原的昆虫。

犯人在密封容器中饲养昆虫为传播病菌的媒介,这些密封容器就是所谓的虫笼,经过凯伊的讯问以後,相关人员回收了这一批虫笼,之後没行发生什麽问题,船舱内的雷达也没行发现异物。

但一向事必躬亲的凯伊,为了求个心安而调出这位元病理学家的行李清单,与他留在船舱中的行李比对,察觉虫笼少了一个,这个发现在机组员中引起一阵骚动。

船舱裏还有虫笼,虽然包括虫骸、成虫、幼虫、蛹、疟蚊的数量都与清单上的纪录相同,他们还是没有办法安心,万一他们真的疏忽了,虫笼裏还有疟蚊,那麽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一个不注意,这些疟蚊很可能就会大量繁殖。

此外他们也怀疑那个病理学者有没有说实话,在那个状态下,他的精神状况如何?这些事都没有办法向本人确认,因为人为压力及凯伊连续施以精神冲击、强力逼问的关系,那位元病理学者目前正接受联邦检察医的戒护,完全没有办法回答任何问题,不管问他什麽,他都是目光涣散地看著前方,嘴裏念念有词,此外还常莫名地痉挛,叫喊著不知何意的话语,整个人陷入狂乱状态。

要跟一个处於这种情况的人问清虫笼的正确数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吉鲁威尔号必须继续航行,向联邦呈报的结果,得到的却是希望他们能够适切处理的冷淡答复,经过磋商以後,他们决定分成几个步骤来处理这件事,首先,他们将整艘船分几个区域,每个区域轮流抽干空气,放置五小时,对机器没有影响的部份用紫外线轮流照射,没办法用紫外线照射的部份则灌入稀释过的毒气瓦斯,然後密闭几个小时。

在搜寻过生命反应、确认过所有监视萤幕後进行消毒,接著进入下一个阶段,将所有船舱无重力化,寻找是否还有虫笼藏在角落。

考虑到太空船可能会遭遇突如其来的无重力状态,所以船舱内的货物以及各种航行所需的机械物件都已经被先行固定,会因船舱内的无重力而浮起的东西,就是在那之後才带进船舱的私人物品。

一开始,他们先用这种方法来将船舱的物件分开,但虫笼还是不见踪影,虫笼可能被固定在某个地方,这就是为什麽他们要执行这个勤务。

把船上固定住的货品及机械的固定装置解开,让物件浮在半空中,然後再详加检查确认,看看虫笼是不是被固定在哪个角落,说起来,这个工作真是单调又无聊,但却又轻率马虎不得。

解除重力控制以後,要检查船舱的每个角落就不是问题了,不过一个巴掌大的虫笼,在船舱内有一大堆地方可以塞,真要巨细无遗的检查是很费工夫的一件事,所以他们分两组作业,不习惯无重力状态的罗德等人待在舰桥,透过监视萤幕搜索,而坐不住的三四郎与凯伊就针对监视萤幕看不到的地方进行确认。

不论是用萤幕或实地确认,两组人马都已经累得人仰马翻,但到现在,真正执行过的区域还不到一半。

「你看,又是空气抽干,又是紫外线杀菌,又是灌毒瓦斯,要是一般人,早就已经挂了吧!」持续往前飞的三四郎轻巧地转过身,脚上头下的面对凯伊。「最了不起的就是把空气抽干,这麽一来,不论是一点小纸屑或三个罗德都会被吸出去,不过到现在为止,虫笼还没有下落,被吸出去的只有垃圾吧?

「在找到那个虫笼以前,勤务得继续执行下去。」

三四郎觉得做到这样已经够了,但显然凯伊并不这麽想,他只是很冷淡地回应三四郎的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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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说……」

「找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目前既找不到虫笼,也无法确认保存状态,在这样的状况下,还不能说已经安全了。」面对眼前已经厌倦单调作业的搭档,凯伊只是用毫无感情的敬语责备三四郎。

但要是在这时放弃就不是三四郎了。

「那些候补人员的活动范围不是都有受到限制吗?为什麽我们连禁止他们进入的机库都要这样一个个确认啊?」

「他们曾经参观过整艘船,你忘了吗?」

「耶?」本来三四郎就不怎麽关心其他人,对他来说,这些候补人员其实跟会动的行李没什麽两样,所以更不可能留心那阵子有哪些与候补人员相关的活动。

没有多看三四郎一眼,凯伊只是机械性地继续手上的作业,对照清单,确认机器编号後,伸手轻轻一拨,让漂浮在空中的大型机械进行与那笨重外表完全不符的自体回转。

透过手上的笔型终端装置,凯伊开始就这些堆积在船舱中缓慢进行圆弧回转的物件进行确认工作,比对形状确认有无异物,顺著机件回转仔细观察外型,然後与清单上所记载的资料比对。

在经过反复确认以後,凯伊伸手拉下机器,指尖轻轻一推,把机器推离他的控制范围,机器会飘到天花板附近,凯伊的视线则移到下一个物件上头。

然而已经开始觉得无聊的三四郎,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罢休。

「参观?谁啊?做那种无聊的蠢事,叫他负责啊!叫他把剩下的东西部做完!」三四郎眯起眼,开始对那个让他工作量增加的家夥咬牙切齿。

「认为无所是事很无聊,提议让他们看看这艘船、增长见识,拜托罗德带他们参观船舱内部的人就是你。」眼手并用地确认机器,凯伊提醒三四郎自己曾说过的话,言语虽然平淡,却非常辛辣。

他比佣兵出身、拥有各种精彩经历的三四郎更严格,虽然月人在情绪上比较不稳定,属於享乐主义者,不够务实,但身为三四郎的文宫,凯伊却比谁都优秀、严格,不仅不容许别人犯下丝毫错误,对自己也同样严格。

柔软的身体、灵活的动作、甜美的嗓音、强烈的吸引力。这些月人具有的特质被凯伊压抑下来,脸上那遮去大半表情的护目镜也让他看起来更为固执,他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强烈的排拒感,远比他自己所感觉到的还强烈,也让他更孤单。

工作上无懈可击,除了神经质,他还顽固无比,总是把规定放在第一位。但他也曾经失控过,引起任谁都难以媲美的大骚动,个性上的复杂绝对是一言难尽。

「可恶!」身为他的搭档,三四郎性格明朗快活没耐心,多话又活泼爽朗,什麽规定都比不上他的本能与经验,如果有必要,他都不把命令当一回事。

三四郎比其他同僚怠惰,在执勤时间睡觉是常有的事,这艘吉鲁威尔号是联邦所有船舰中最新型号,对这群首重纪律的机组员来说,三四郎的行为几乎就跟犯罪没两样。

他认为服务规定都是空谈,他的我行我素也常常让严格的搭档皱起好看的眉毛,虽然在面对变故时,他的神经反应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敏捷,但他从不理会规定或既定的处理程式,说好听一点,他灵活通达,但严格来说,他是那种什麽都不管,也不在乎的男人。

总而言之,以一对搭档来说,他们的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唯一的共通点就是脾气暴躁,这也让周遭的人感觉更加棘手。

三四郎虽然与搭档在口舌之争上每战必败,但也不曾生过气,虽然他也会为了搭档正确的记忆力及毫不留情的口吻跳脚,但转过头後,他又把这些事抛诸脑後,就像把已经闷烧的火种拨出柴薪外一样,重新振作的速度比谁都快。

「啧!」

没有理会大声咋舌、嘴裏念个没完的三四郎,凯伊一架架地确认机器都没问题,在机械类的物件都确认完毕後,继续往下一个机库移动。

要在这种没有踏足之地的无重力空间中让身体保持安定其实是很困难的,但凯伊却毫不费力地继续手上的作业,像舞蹈般往前移动。

凯伊轻松地闪过一个个漂浮在空中的货物,一边按照自己的意思让身体保持安定,然而因为解除重力的关系,所以他的动作看起来更加灵活,在这样的状况下,那些确认的动作看起来像会使人产生幻觉的舞蹈,看起来虽然缓慢,但几乎无懈可击,虽然漂浮在空中,但背脊还是挺得笔直,几绺青灰色的发丝散在他冷竣的侧脸旁,浮游在半空中,身上带著一种让人看了会心醉神迷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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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会被凯伊这种近乎魔力的吸引力所迷惑的,就只有他的武官三四郎,不管他再怎麽抱怨,凯伊都不怎麽理会他,但或许是因为凯伊的冷淡,三四郎虽然嫌麻烦,但还是伸手搭住了一件货品。

身为唯一的感染者,三四郎几天前还在高热及幻觉的包夹下,在生死边缘徘徊,他应该比任何人都能够了解这个病的可怕,但他却像什麽都忘记了一样,只会没完没了的抱怨。

一开始他还相当热心,但时间一长,除了不耐烦,他还开始嫌这样的确认作业麻烦,现在满脑子都想要偷懒,虽然很难令人相信,但三四郎的确是个相当优秀的技术人员,有时候他会拿出专业的一面,但这个时候,他就只是一个坚持偷懒的懒惰鬼而已,虽然现在拿出了一点工作的样子,但并没有仿效凯伊让机件自体旋转,好轻松进行确认,三四郎让机件静止,然後绕著机件打转,一点都没有从刚刚的败战中学乖的样子。

即便他的固执跟个孩子没两样,但动作灵活顺畅,跟凯伊一样,一点破绽都没有,对他而言,没有可支称的支点根本不算什麽,相反的,他相当自得其乐地来回穿梭。

莎多兰说三四郎与凯伊「飞」的姿势很像,其实应该是他们两人那丝毫不为无重力状态所苦的优雅动作,仔细一看,他们的动作并没有那麽类似,相对于凯伊独特的柔软,三四郎的动作显得较为快速利落。

三四郎出生及成长都是在运输船的护卫舰裏,所以很习惯这种无重力状态,也因为这样,在普通空间裏,他的动作就会更显迅速利落,同样的工作,他与凯伊的组合就比莎多兰他们有效率。

莎多兰虽然也受过类以的训练,甚至乐在其中,但罗德毕竟没有在无重力空间中工作的经验,他只要进入无重力空间,马上就会头晕眼花,根本派不上用场,他没有办法把魁武的身躯固定在半空中,得扶住墙壁才能往前移动,只要手一离开墙壁,他便开始上下左右转个不停,这样一来,他的三半规管真的会完蛋。

「他们为什麽可以飞得那麽好啊?到底是在哪理学的?」

之前因为两个人一起工作的关系,所三四郎并没有认真听舰桥那裏的对话,现在听清楚留在舰桥裏的那对搭档的对话後,扬起了眉。

凯伊一边避过那些飘过身边的大型物件,一边伸出手把东西推开,身体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形,最後在离三四郎不远的地方静止。

「差不多该休息了吧!小心一点,等一下就没办法移动得这麽轻松了。」三四郎轻快地说,然而完全出乎三四郎意料之外,凯伊不但拒绝他的提议,态度也十分强硬。

「那是……」瞬间,凯伊的动作定格,全身僵直,然後慢慢强迫自己擡头。

看到凯伊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璀璨的双眼瞬间蒙上一层阴影,三四郎有些在意。

「为什麽移开眼睛?」这也是三四郎独一无二的能力,他可以透过凯伊的护目镜,看透在那底下的眼神和表情的变化,看著凯伊吞吞吐吐,什麽都不说,三四郎皱紧了眉。

「我听到什麽不该听见的事吗?他们说我的动作很不错,在讨论我是在哪里学的而已。」对三四郎而言,那真的没有什麽大不了,只是莎多兰跟罗德在聊天,但对凯伊来说,这样的话似乎踫到了他的伤口,那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凯伊一脸强硬,皱起眉像要遮掩痛楚,但三四郎可以看到凯伊那双美丽的眼——为纯种月人的证明,璀璨如万华镜的眼转变成深沈的银色。

凯伊偶尔会露出这种表情,然而这也是三四郎最讨厌的眸色。

垂下眼睑,凯伊僵直身体,咽下一口口水,即便说起话来锐利无比,但现下他什麽都不说,只是沈默著,每次碰到这种状况,三四郎虽然不明所以,但那种罪恶感却挥之下去,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这样的状况常常惹恼三四郎。

「你的身边到处是地雷!」碰到这种状况,三四郎总是很难温柔地抚慰凯伊,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也很难习惯,所以在语气上显得更加严厉。「如果你真的很不喜欢别人踏入你的禁地,就该竖牌子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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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你就不会踏进来吗?」凯伊压抑嗓音,苦涩地回问。

「哈!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三四郎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不怎麽会读书,太难的字看不懂,也没有那个力气去读说明书,你不让我懂你的意思,那以後还是有可能会踩到你的禁地。」

也就是说,三四郎要凯伊用他的方式告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向凯伊提出类似的要求好几次了,认识这麽久,碰到这麽多事情,三四郎几乎是摸透了凯伊的每一个层面,然而只要他想拉近与凯伊之间的距离,凯伊的眼马上就会蒙上一层难过的阴影,那悲伤的表情、带怯色的脸庞都映在三四郎眼中,他知道凯伊有些表情只让他看见。

肉体的伤不是伤,就像凯伊的认知,大部份的人很难理解是怎麽回事,就算知道意思,也不见得可以理解,然而对三四郎来说,不管他们在汗水中拥抱对方几次,在昏暗的房间中吐出炽热的气息、发出甜美的喊声、极尽能事地弯曲身体,双腿交叉、十指交缠,凯伊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三四郎到身体更深的地方,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们两个都是无可救药的利己主义者,绝对不会改变自己,比谁都顽固,即使他们的拥抱热烈到连身体都为之融化;即使他们的身体已经没有对方尚未碰触到的地方,三四郎还是对凯伊抱有一种憎恶感,一种不那麽明显,但令人厌憎的感觉,他没办法淡化这种感觉,也没办法习惯。

这一阵子,三四郎终於慢慢理解是什麽构成凯伊这个人,也就是凯伊的本质,不过即使厌憎,也没有让他离开凯伊,对三四郎来说,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事实上,他曾经离开凯伊,心想必须把凯伊推开,因为凯伊那强烈的自我憎恶对总是漫不经心的三四郎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三四郎也知道凯伊能够感觉到别人的情感与想法,不管是苦痛或喜悦,甚至是欺淩弱者的欲望,一想到这裏,三四郎就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然後一阵嫌恶便油然而生,敏锐的嗅觉总是让他先一步察觉那些可能危及生命的危险,然後先一步从那样的危险中脱身。

他没有凯伊那种可以深刻探索事物的能力,也不认为他的任何行动都必须有理由,所以他的动作比任何人迅速,而且不是那种以逃走为耻的人,三四郎的生存本能跟反射动作没什麽两样,如果真碰到危及生命的状况,他会毫不迟疑地逃开,体谅对方的心情都不如确保自身安全的重要,危机管理能力与应对方法跟野生动物一样。

然而,凯伊就是那种能让他感觉生命受到威胁的存在,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起行动,三四郎知道自己心裏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但他还是想待在凯伊身边,如果真的碰到生死交关的大事,他的身体往往会先反应。

他的气力被抽走,脑海中一片空白,如果可以跟著自己的想望动作,他相信自己会毫不迟的做最想做的事……所以他还是会和凯伊在一起。

即便他还是能感觉到那种厌恶感,即使他瞪大眼睛、破口大骂或是焦急的咬牙,他还是没有逃开,一想到这裏,他多少安心了点,他不太会挖掘人类的本质,然而却用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去试著理解。

他的生长环境容不得他思考便得选择或舍弃,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复杂环境,才让三四郎在太过单纯之馀,又显得相当复杂,他没有拯救或责备凯伊的意思,而且也受够这种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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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其实已经察觉到如果凯伊停下脚步,却没有人给他任何回应,那麽凯伊会缩回自己的硬壳裏,要让凯伊走出来需要一个理由,就算只是玩玩文字游戏都好,总之对凯伊来说,理由绝对需要。三四郎叹口气,低声碎念。

「你在隐瞒什麽?」轻轻踢开那些飘来飘去的货品,三四郎无声无息的靠近凯伊身边,用指尖来开凯伊的护目镜,让护目镜在自己手中转,一边低下头逼视凯伊的眼:「喂!快说!不然你的工作进度就达不到罗!而且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麽事,不过如果你开始变得青面獠牙,那连我都会吓得做噩梦,谁叫你平常总是装出一幅受害者的模样,老是低著头走路,看起来温良到不行。」

乍听之下,三四郎的话有点像在安抚凯伊,又像在挑衅,他转过身,躺在半空中,以臂当枕,双腿交叠,由下而上覰著低著头的凯伊:「要是再继续沈闷下去,我可要睡著了喔!」

看著凯伊皱起那双细眉,三四郎低声呢喃道:「你说啊!」

长长的睫毛快速扇动几下,凯伊那双犹如万华镜般的眼也跟著不断变色,接著慢慢吸了一口气。

看著皱起眉头的三四郎,凯伊的唇边扯起一丝苦笑。

「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一个大型的无重力建筑物中,立起用各种素材做成的『树』,我们就在周围飞翔,累了就在枝桠上休息,就是在那裏学会怎麽飞。」凯伊嘴角的那抹笑越发苦涩,双眼则随著他的自嘲,逐渐转变为暗沈的银色。「本来我是想把这件事忘掉,而且根本不愿再想。」听著凯伊接近自言自语的话,三四郎皱起了眉。

「『混沌穹室』吗?」三四郎低喃。

「你也知道?不过你应该只把那个当作游乐设施吧?」凯伊睁开眼,嘴角略为上扬。

「混沌穹室」原本是为在宇宙中生活的人所建立的无重力训练设施,但随著重力发生装置的发明及太空装的改良,这样的设施也失去存在意义,结果被民间接收,当作娱乐设施。

虽然一开始时这样的设施曾在年轻人中掀起一阵风潮,但随著更刺激的娱乐设施问世,「混沌穹室」慢慢又变成小孩子的游乐场,後来又变成复健中心,专供需要进行足部或腰部复健的人们使用,之後遭到报废,当成路障移出街道搁置。

时至今日,大家都认为那只是游乐设施,至於它的本来面貌,随著时间流逝逐渐被人们淡忘,然而在这个位於市郊、被众人抛弃遗忘的无重力体验场中,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开始有某种族群的人聚集,他们把训练器材移开,在裏头竖立许多用各式素材制成的「树」带进许多照明器材与音响设备,接著又装设3D机材,并在空气中混入数种药物,在具有炫幻效果的灯光及音乐的作用下,成为与三次元交叉的异空间。

人们进入这个地方後,便将衣服、理性、体面、常识、道德等一切构成束缚的事物脱去,在昏暗的灯光及阴影、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下拥抱、跳舞,不需要交谈,以身体连系,沈溺於欲望及感觉中,疯狂的浮游著。

那裏是介於现实与非现实、正气与癫狂问的混沌之地,不论是对心或身体,都是彻底的无重力场所。

「你应该记得吧!那时我觉得很有趣,常常去那裏……」凯伊嘶哑的嗓音中带上一抹甜美的毒。「只要停在树枝上,马上就有人喊我,我灵活的移开,但其实很喜欢让别人追,穿梭过枝桠间,隐藏在那些结合在一起的人们身後。去那裏的人几乎都吃了药,所以看不见身旁的东西,动作十分迟缓,多半抓不住别人,如果被拉住,几乎任由对方为所欲为,我也曾主动出手过,不管是逃开或拉住别人,只要停在枝桠上,我就开始物色下一个物件,一个晚上……不,一天中……」

凯伊的眼散发出妖异的光辉,注视著三四郎凝视他的眼。

「我的动作很灵活对不对?因为我已经『飞』到烦了、厌倦了,我没有想到那时学会的『飞』会在这时候用上。」凯伊喃喃说道,自嘲般地扯出一抹笑,那彷佛染红了的唇苍白不少,然而并没有扯去凯伊脸上的笑意,但那样的微笑却让人感觉到凯伊内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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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敍述以後,凯伊的表情像被人狠狠撕碎了心,看著这样的凯伊,三四郎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像在思考什麽似的,维持著「躺」在半空中注视凯伊的姿势,然後慢慢在唇边扯起一抹微笑。

「那不是件坏事。」随著嘴角的弧度,三四郎慢慢露出利牙状的犬齿,原本看起来相当严肃的脸孔多了一抹无邪的微笑,看起来就像小孩子想起以前做过的恶作剧一样。

熟知三四郎那不按牌理出牌性格,凯伊满脸警戒之色。

「如果学得愉快,不会两三下就忘得一乾二净,我要把罗德叫来这裏。」

「三四郎?」虽然三四郎一脸理所当然,但凯伊根本不知道三四郎到底要说什麽。

快乐也只有那段时间而已,对现在的凯伊来说,那段回忆简直像要把他从内部整个割裂一样,但不知道为什麽,他们谈话的重心似乎往某个方向偏离了,他的武官看起来似乎很得意自己的点子。

「我要把罗德跟莎多兰叫来这边帮忙,要是用你学飞的方法去训练罗德,他应该两三下就学会了,而且会轻松愉快地飞来飞去吧!」

「还有一大堆房间要查耶!要是放过那个脚踏实地又耐操好用的男人,哪里可能做得完啊?与其老是黏著墙壁、脸色发青又捂著嘴,还不如先学会怎麽飞。」三四郎慢慢撑起身体,伸手抓住想要逃离身边的凯伊,把脸凑到凯伊眼前,双眼闪闪发光。「我们快跟罗德交换吧!虽然那家夥搞不好会抖个没完,不过如果莎多兰认为有必要,应该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搞不好还觉得主意不错而跟著飞。」

加深了眉间的皱折,凯伊低低呻吟。「这就是你的结论吗?到底是我敍述的方式出了问题,还是你的耳朵有问题?还是我们的脑部结构根本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四郎嘟起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

「喂!你可真失礼,怎麽可以批评我的妙计呢?」

面对满脑子都在想要如何说服他的三四郎,凯伊那双彷佛万花镜般的眼慢慢散发出红光,他的心底有个名为过去的伤口,到现在还在渗血、隐隐作疼,然而凯伊的心神却没有放在伤口上,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被三四郎夺去,他让三四郎看见他的伤,但三四郎却非常平静地漠视他的伤口,完全没有理会真正的重点,只是旁若无人地强调自己的意见。

甩开三四郎的手,凯伊连要取回护目镜都忘了,只是睁大眼指责:「你根本只想从这个工作中逃开。」

「啧!」三四郎心裏打的主意两三下就被凯伊毫不留情地说破,他耸了下肩膀,能做的也只有继续听凯伊大发雷霆。

「如果你有时间提供这些没用的建议,还不如快点完成你的工作!你要是继续在这裏胡说八道,我就电击你两腿之间的玩意儿,让你再也没办法使用!」

「凯伊,你最近讲话都有点下流耶!」

「吵死了!我又不是出身上流社会。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听见了。」三四郎伸手抓住眼裏烧著烈火、嘴上怒吼不停的凯伊,让凯伊跌在他身上。

凯伊反射住地想要逃,却被三四郎一把抓住手腕,身体也被束缚。

「我知道『混沌穹室』是什麽东西,事实上,我曾经因为好奇心而偷看过,但裏头的声音、气味及那些人的眼神……我只看了一眼就逃走了,以前的你喜欢那个地方,但我却觉得那地方让人讨厌。」三四郎把凯伊拉到眼前,语气淡薄,凯伊则垂下眼。

凯伊才为三四郎没有好好听他说而大发雷霆,但真要讨论那个话题了,凯伊却又拉开视线,寻找一个可以逃避的场所。

「不管你再怎麽讨厌以前的自己,过去都不会改变。」三四郎的口气听起来光明自在,但那段记忆那麽痛苦,简直……

三四郎看著凯伊,缓缓说道:

「那个时候的你跟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的确,在你的现在与过去之间还有若干联系,但现在的你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你可以往未来前进,因为你永远没办法回到过去,所以不管现在的你再怎麽後悔以前的事,以前的你也不会因此悔改,这样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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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当然不会企望那样的事,只是觉得那段无比懊悔的过去一直到现在部还缠绕著他,只要能忘记,他就还是高傲、冰冷、毫无表情的凯伊。

但每当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他就想把这具污秽的身体、当时的记忆与知道那段过去的人,完全自这个世界中抹去。

「你就是想太多,才会做那麽多徒劳无功的事。」

「徒劳无功……吗?」凯伊那已然失去血色的唇扯出一抹自嘲的形状,如果可以把过去和现在的自己分开,那麽他就可以有另一段新的人生了。凯伊想著。

不过三四郎大概还是会说他想太多。

「我不知道你为什麽会有那些想法,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凯伊才是唯一的凯伊,所以你要考虑的只有现在。」三四郎言下之意是凯伊过去犯的罪是过去的事,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偿还。

他没有办法那样欺骗自己,因为有过去才有现在,就算那些都是过去犯下的错,现在的自己还是有责任,凯伊很清楚应该怎麽做,但也感觉三四郎斩钉截铁的言词和独特的思考方式拯救了他。

只有三四郎完全不在乎他的过去,谁都会好奇自己的搭档有著什麽样的背景和性格,更何况是谁都想一亲芳泽的月人,但三四郎完全没当一回事,没有其他理由,凯伊就是凯伊,三四郎不只一次对他这样说,凯伊很清楚他没有说谎。

三四郎不会对他的过去视若无睹,也不会要他割舍,只有三四郎能包容他的所有,所以他才会慢慢走到三四郎身边,但唯有「那件事」他还是没打算向三四郎表明,那些回忆让他一想到就自我嫌恶,他早已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问他相关问题。

不过凯伊很清楚他在向三四郎撒娇,他没办法对那些记忆漠然以对,也没有办法当作别人的事,在这样的状况下,他只能求助三四郎,三四郎迟钝又强韧的精神救了他,每当他察觉待在三四郎身边舒缓一口气的时候,凯伊都会咬一下自己的下唇收敛心神,就像在找故障的地方,不断反复检查内心到确认自己没有太过依赖三四郎,他才能松一口气。

对凯伊来说,自我意志是他坚固的盔甲,也是他最大的弱点,那个让他撒娇依靠的男人是个能够让他的意志力动摇弱化的男人,也是他顾忌的物件,凯伊甚至觉得心中的纠葛对三四郎来说根本不算什麽,这应该是在三四郎的理解范围外,他拼命想出来的结论,对三四郎来说就只是无聊事。

三四郎大概没有留心到吧!虽然他不喜欢,但还是让凯伊对他撒娇,一边笑凯伊是不知道怎麽哭的孩子,一边又大刺刺地表明完全不懂凯伊的想法,但也只有这样的三四郎,才能让随时随地都绷紧神经的凯伊安心。

「不过你好像常去那个地方,说真的,我是觉得那裏很可怕啦!」三四郎感叹。「没有什麽比吃过药的人更可怕了,虽然我是局外人,但我可是一清二楚,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上瘾者的聚集地嘛!」

「那个时候我也跟他们一样,整个人都醉了。」

听见凯伊的喃喃自语,三四郎皱起眉头。

「耶?我记得那个药对你没有效果……」

「不是药,我说的是那个无重力场,还有当时的气氛。」

「以前的你就是喜欢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凯伊看著轻巧略为後退的三四郎,叹口气。

「我也是那样想,所以你不用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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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凯伊的话,一直防备凯伊电击的三四郎终於停下後退的动作,踢了墙壁一角,重新回到凯伊面前,抓住凯伊的下颚直视那双没有被护目镜遮住的眼,表情就像个注视著珍稀蝴蝶彩翼的孩子。

「这双眼看惯以後也没有什麽嘛!但是真的很漂亮,在那些乱七八槽的光线下,看起来会是什麽模样呢?我真的很好奇。」

「那裏的一切都让人眼花撩乱,所以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是纯种的月人。」

即便在月球,月人也是极稀少的人种,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当作美丽的珍禽异兽或高价宝石,月人只要出现就会受到热烈的欢迎,当时,只有属於特权阶级或上流社会的人才有办法邀请到月人,所以谁都想不到一个月人会出现在那种污秽的欲望之地。

三四郎突然叹了一口气「跟你做过的那些家夥要是知道你是月人,大概会後悔到槌胸顿足吧!他们大概作梦都想不到,在那种地方居然会出现像你这样的上等货。」

凯伊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应该知道无重力空间对人体的影响吧?空气中混入药物,然後再给予声音与颜色的刺激,待在那裏,人们会丧失时间感,不论待多久都一无所知,他们的身体,心理都会逐渐被腐蚀,曾经待过那裏的人,我想大概都没有现在了。」

这些人幸运的话就进入矫治单位,或是药物上瘾患者的收容所,最惨的下场是成为废人,甚至就此死去,不管哪一种,现在的他们都已经没有时间去感慨过去。

看著凯伊明亮的双眼及淡然的语气,虽然那形状优美的唇确实扯起了一抹微笑,但三四郎还是耸耸肩。

「垃圾桶到处都有,但是……」这个对任意堕落的人们完全没有丝毫同情心的男人,挺直身体凑近凯伊,然後吻上凯伊的唇,重重将自己的唇覆盖在凯伊的唇上,然後一个转身,灵活地掉转身体。

他们维持著这个在一般空间中想象不到的角度彼此抱拥,漂浮在没有上下之分的空间裏缓慢回转,三四郎一边吻著凯伊的唇,一边利用墙壁让自己与凯伊静止下来。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三四郎的唇移到凯伊耳边,随著些许短促的喘息,一边用长长的犬齿咬齧凯伊的耳朵。

「现在还在执勤……」凯伊擡起下颚,嗓音带上些许湿气,言外之意是如果现在不是在执行勤务,他便会对三四郎有所回应。

然而对现在的凯伊来说,他的全身都能感觉到三四郎身上欲望的表徵,没有发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麽危险。

「这裏可没有什麽休息时间,但是……」在那湿润的两唇交缠声中,三四郎移开自己的唇瓣。

感觉到三四郎的视线,凯伊慢慢掀起长睫毛,看著三四郎那张难得沈浸在思绪中的脸。

「你对我的吻有感觉是很好,但是要保持漂浮果然不是那麽容易,身体没有支撑点就没办法使力,力道也没办法掌握,我没办法专心吻你,心思都散了……」

「三四郎……」凯伊濡湿的唇随即紧绷,那双眼只是尖锐地瞪著这个随时都有可能语出惊人的男人。

三四郎一脸感动地看著凯伊瞬间转为水蓝鱼的眼。

「你真的想要在这裏做啊?我是没有那个勇气继续下去啦!就算是跟你做也一样……不对,在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可以使力的地方,万一今天换成罗德跟莎多兰,真不知道罗德那家夥到底有没有办法……」

「你这个家夥!」

凯伊的双眼从明亮的蓝转为鲜豔的红,三四郎没有著迷于凯伊双眼的奇幻变化,非常快速地离开凯伊身边。

凯伊沈下身,对准快摔到地上的三四郎挥出一击,三四郎的头差一点被凯伊击中,凯伊蜷曲修长柔软的身体,直直扑向三四郎,就在那一瞬间,随著一声乾咳,莎多兰的3D影像出现在正死命逃开的三四郎面前。

「喂……」莎多兰的手撑在那极为纤细的腰上,灰色的双眸看起来十分生气,然而因为莎多兰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所以那丰满的上围直逼三四郎面前。

在莎多兰娇小的身躯後,罗德掩住了自己的脸,巨人的身体整个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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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给我住手!真是的,我刚刚还在兴奋有好戏看,期待了半天,结果是以闹剧结束,你们最好可以解释怎麽回事!」

「原来你刚刚都在偷看?你这个变态色情狂!」面对气焰嚣张、一脸不在乎的莎多兰,三四郎不禁怒叫出声。「真受不了你!你到底在搞什麽鬼?与其偷窥,还不如去好好磨练技巧。」

「你说什麽?」

「莎、莎多兰……」罗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听著莎多兰一连串的破口大骂,还有那粗重的喘息声,他只能把手搭在莎多兰的肩膀上,然而盛怒中的美女甩开了罗德的手。

「凯伊好不容易有那个意思了,你还在担心罗德是不是还管用?关你什麽事啊?我的搭档可是非常杰出的,我们是老搭档了,不像你们一人到晚吵个没完,三不五时又乱七八糟的上个床!」说罢,莎多兰便扯起鲜豔的红唇,形成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眼波流转:「还是说……三四郎已经是没刺激就派不上用场的大叔啦?」

「谁是大叔啊?」

「莎多兰!」罗德终於忍无可忍的拉走莎多兰,三四郎露出犬齿,凯伊则默默拉住一头往3D影像冲去的三四郎。

因为历经长时间亚光速飞行的关系,所以三四郎纪录上所记载的年龄跟实际的年龄有著相当大的差距,特别是最近,三四郎的双胞眙弟弟出现以後,这件事就越发显得没那麽有趣。

「没有经验就不要在那边叫啦!」

「你才是咧!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行。」三四郎慢慢被拉离现场,但还是继续大声叫骂。

「对不起,刚刚说找到虫笼就要联络你们……」罗德赶紧插入想要开战的两人之间,边说边脸红。

「不,是我们不好,抱歉,我的武官失礼了。」

面对眼前的态势,罗德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麽收拾残局,然而一险冰冷淡漠的凯尹打断罗德的话。

「『我的武官』?凯伊,像你这种美人配上那种笨蛋真是太可惜了!快点跟他分手吧!」依然怒火冲天的莎多兰在罗德身後继续破口大骂。

「我会考虑的。罗德,你说找到虫笼了?」

「没错。」

「在哪里找到的?裏面的虫有被污染的倾向吗?」

「不,怎麽说呢……」罗德想著该怎麽开口,这时三四郎朝墙壁的方向飞去,边喃喃地发著牢骚。

「在三四郎房间的垃圾桶裏。」

「在我的垃圾桶裏?」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三四郎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看著三四郎极度惊愕的表情,莎多兰的怒气也和缓下来,轻轻地叹一口气。

这个笨蛋完全忘了是自己丢的。

「虽然有点抱歉,但我们还是私自进入三四郎的房间。」

虫笼是半椭圆形,但罗德递出的虫笼,中心部位已经被压碎,呈现一个古怪的形状

「欸?」

「三四郎……」凯伊擡起眼,看著似乎想起什麽的武官,话音中已经不见刚才的冷淡。

「啊,我想起来了!」看著罗德手上那个已经被压毁的虫笼,三四郎大叫。「那个笨蛋把东西拿进来的时候,我不小心踩坏了,我想说被看到就麻烦了,所以就丢到垃圾桶裏头……」

三四郎的声音越来越小,环视罗德疲惫的表情、一脸惊讶的莎多兰,和凯伊看起来冰冷,私底下却暗潮汹涌的怒容。

「哎呀!抱歉,那时候发生了很多事嘛!我都忘了呢!」

「你给我清醒一点!」吼完以後,莎多兰一脸神清气爽,顺带扯上一抹带有恶作剧气息的微笑。

从来不懂胆怯的三四郎呆住了。

「那时的确发生很多事,你因为急病而倒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向温厚稳健的罗德没有因为三四郎的疏怱而生气,只是很高兴能够在这次的作业进行到一半时找到虫笼。

「你为什麽会忘记这麽重要的事?」最後一个发言的是三四郎最难对付的敌人——也是他的文官,不管机器或人类都认定他是三四郎的最佳搭档——凯伊。

「为什麽……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在找寻东西的时候,先确认自己周遭有没有是理所当然的吧?」凯伊那明显缺乏抑扬顿挫的声调听起来比人工合成音还冷,三四郎因此感到危机。

看著三四郎逐渐降低飞行高度,凯伊摆出要追上的态势,一边质问,一边优雅地朝三四郎的方向飞过去。

「我看啦!但我房间裏什麽东西都有,一变成无重力状态,什麽东西都飞起来了,不过反正你们又不会来我房间,没关系啦!」

轻而易举在脑海中勾勒出三四郎的房间在无重力状态下呈现的惨况,凯伊那纤细的手指慢慢扶上额头。

三四郎的字典裏根本没有保持清洁的词句,不管东西用得到还是用不到,三四郎的原则是放在伸手可以拿到的地方,以酒为例,不管凯伊再怎麽劝,三四郎都一样把开过的酒瓶散放在房间裏。

三四郎的房间……现在大概有衣服、小东西、垃圾,和其他一些乱七八槽的东西到处乱飘,酒精结成一颗颗球状横冲直状,凯伊完全料想得到面对这样的房间时,三四郎会先昏头转向,然後选择先回收酒类,其他的东西随便怎麽样都没关系。

「你只要吞下酒精球,就会把重要的事情全都忘光。」凯伊边靠近三四郎边说,嗓音虽然柔和,听起来却像从喉咙裏直接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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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话会问你啦!」

「你刚刚说过去所犯的错,现在的自己不需要承担,该不会是你布好的陷阱吧?」

「我的头脑没有好到可以那样拐弯抹角。」感觉凯伊温柔的语调中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三四郎打正姿势,然而看到凯伊对他伸出手,三四郎吓得赶忙往墙角飞去。

「把护目镜还我。」

「这样就没事了吗?」已经有觉悟会被凯伊电击的三四郎,话音不再那麽从容。

「我不像你尽做些浪费体力的事,我会让你用别的方式弥补。」

意会到凯伊话裏的绝决,三四郎赶忙回过头想要问个明白,凯伊的表情则不复以往的严肃,脸上扯起一抹寒冷到随时可以将人冻僵的微笑。

「我讨厌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所以希望你能付给我们相关费用,用以补偿这段期间从事的作业。你要我提出正式的报告书,按照联邦规定受罚,还是你要付给我、罗德与莎多兰加班费,又或是替代我们进行其他作业?你自己选一个。」

「你这是在整我耶!」

从死命喊叫的三四郎手裏抢回护目镜,凯伊转过身。

「罗德,我现在过去舰桥。」莎多兰,准备启动重力装置。完全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告知後,凯伊没有多说什麽,开始固定漂浮在周围的机械。

从那纤瘦的背影中体会到怒气,三四郎只得闷头跟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忙凯伊。

「请启动装置。」利落地进行手上的工作,确定所有物件都重新固定完成後,凯伊慢慢让自己的脚落在地板上,不等三四郎同样著陆,便径自通知莎多兰。

「我都说对不起了嘛!我道歉啦!原谅我啦!」知道凯伊讨厌人家紧紧黏在身边,三四郎的话听起来一点气力都没有。

「你觉悟吧!我可是很贵的。」瞟了一眼偷看他表情的三四郎,凯伊只是冷哼,然後拉开视线。

「莎多兰!来帮我啦!」

「真不错,那家夥用身体付费就可以了。」

「我也是这样想,我们好久没有休假了耶!」

「你的话怪怪的喔!罗德应该没什麽消耗吧?因为你根本没用过嘛!」

「莎……莎多兰,你说用过是指什麽?」

莎多兰似乎因为找到标的物,所以相当开心,说起话来也特别肆无忌惮,而罗德则相当无力,接著3D画面就消失了。

「莎多兰,我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回应三四郎叫唤的是莎多兰与罗德的笑声。

重力发生装置启动,倒数开始。

「混蛋!你们真的要这样做吗?」面对已经切断画面的萤幕,三四郎气得破口大骂。

完全无视三四郎的反应,正在确认周遭状况的凯伊,视线停留在天花板的一个点上,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皱起那双细眉,完全对机械倒数音充耳不闻,那双仿佛万华镜般的眼只是持续注视著某物,手裏拿著护目镜,慢慢收紧手指,然後脚下一顿。

「凯伊?那个笨蛋!」

「重力装置启动。」

机器合成音的倒数声,与三四郎的吼叫声重叠在一起,随著船腹裏的一阵巨响,船体本身产生了些许摇晃,所有的物件都在瞬间取回重量。

船舱内也响起一声钝声,像是什麽柔软的物件掉在地上的感觉,然後便是三四郎声嘶力竭地喊著凯伊名字的声音。

「怎麽了?发生什麽事?」莎多兰与罗德惊慌的脸孔,很快随著三四郎的叫喊重新出现在荧幕上,映入眼帘的是凯伊软瘫在三四郎的怀裏,不省人事。

2伊西斯

「你是说……飞?」莎多兰一脸无法置信地摇头。

「我还在猜他在看什麽,突然就……」看著躺在医疗床上的凯伊,三四郎皱起浓眉。

就在重力装置启动的前一刻,凯伊突然脚下一顿,整个人拔高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接著便因为突然产生的重力而整个人摔下来,虽然三四郎很快便飞身过去接住他,让凯伊没有整个摔倒地面,但凯伊落下的时候,被已经固定的货物打伤了头。

「CT扫描没有异常的地方,脑波也正常,有一点外伤,但没有问题,如果医疗电脑诊断没有错,应该是重度脑震荡。」凯伊横躺在他们面前,罗德一边操作医疗电脑,一边读出检查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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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莎多兰吐出一口大气,罗德的脸则浮出安心的表情。

罗德与莎多兰心中部很明白,这艘船可以航行到现在,有一大半是凯伊的功劳,凭藉著那机器也自叹不如的精确与迅速,一般事务到了凯伊手裏,三两下就被解决,应对也总是大胆又确实。

如果考虑到身为搭档的三四郎,罗德与莎多兰都认为没有凯伊,三四郎大概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这对搭档如果缺少了彼此,就没有办法发挥他们原有的能力,但是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将能力发挥到淋漓尽致。

在经过几段议论及分析後,罗德与莎多兰虽然疲惫,但总算归纳出一个结论:不论是凯伊或三四郎,他们本身都各有其不足之处,但他们成为搭档能补足对方的不足。

凯伊与三四郎大概很难理解,他们的组合远比任何—对搭档优秀。

罗德与莎多兰只能一边叹息,一边无可奈何地耸肩,他们认同凯伊与三四郎的实力,所以愿意提供协助,让他们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

罗德与莎多兰比谁都喜欢凯伊这个刚强有脆弱、优秀又冰冷的美青年,或许还混合著一些敬畏、好奇和警戒心,总而言之,他们真的很喜欢他。

「如果他没办法恢复意识怎麽办?」顾虑到凯伊就躺在眼前,莎多兰看著保护凯伊的白色护板,—边压低声音,满脸痛楚的凝视著凯伊。

「无论如何,接下来就等他醒来吧!」现在凯伊倒了,整艘船舰裏只剩下罗德具有使用医疗电脑的资格,他一边看著手上的诊断结果,一边点头。「头部的伤口说下定会留下後遗症,能不能恢复意识,首先要看伤到怎么样的程度。」

「为什麽凯伊会……」原本沈默听著罗德说明的三四郎,突然低声地喃喃白语,莎多兰则转头看著他。

「什麽?」

「这家夥到底是看到什麽?凯伊不是那种会在情况不明下行动的家夥,他知道这麽做会这成什麽样的丑态,那为什麽……」三四郎焦躁地用於来回耙著长发,焦急地看著沈睡中的凯伊那双闭阖的眼。

「等凯伊醒来就知道了。」

面对罗德的温声安慰,三四郎只是擡头睨了—眼。

「我不是在担心凯伊,你给我用一下大脑!那时他就站在我旁边,莫名其妙往上冲。」

「那你就等凯伊清醒再问就好了嘛!」莎多兰明白三四郎是真的生气了,但这是因为他真的很担心凯伊。

「不管怎麽样,你就忍耐到凯伊醒过来吧!如果没有其他异常,就让他多睡一会吧!凯伊是没说过,不过我想他一定很累。」前一次的事件可以解决,凯伊可说是居功厥伟,莎多兰虽然没有说明,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

虽然凯伊的性格比外表给人的感觉坚毅许多,但比起来,凯伊的体力其实是最差的,然而凯伊一直在掩饰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好好放松过。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凯伊的睡脸,真的好美……」莎多兰叹息著,就像是在欣赏美丽的娃娃一样。

罗德没有办法正视凯伊,他微微侧过头,试图扯开视线。

「他要是知道你们这样看他,之後会怎麽样,我可不敢保证喔!」身为凯伊的搭档兼床伴,三四郎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凯伊的睡脸,所以没什麽感觉,甚至对缺乏想象力的三四郎来说,他从来不觉得凯伊的睡脸哪里美。

「他要昏迷到什麽时候?」知道凯伊没有其他的问题後,一向缺乏耐心的三四郎开始焦躁了。「这家夥一醒来,八成只会把一大堆根本做不到的事通通列出来,然後丢给我。」

三四郎记得很清楚凯伊要他给付他们超时工作的加班费。

看著眼前象个小孩般叹气又担心个没完的三四郎,罗德与莎多兰不禁笑了。

「就算他醒来,也不能马上就跟你说这些是啦!他还要去做些检查,一时半刻没办法离开这裏。你现在应该不是执勤时间吧?去休息吧!这裏我看著就好。」

「是啊!现在是电脑执勤时间了,我也好久没有好好喝杯咖啡了!三四郎,要不要一起喝啊?」一边催促三四郎,莎多兰一边站起身。

「怎麽好像在撵我走一样?」察觉到在场两个人的心嗯,三四郎只得站起身,一边在嘴裏碎碎念著。「算了,看到他这样,只会让我生气。」

对著眼前的两个人点点头,三四郎不再多想,站起身。

「凯伊醒了再通加你。」

「拜托你啦!」

正当三四郎与莎多兰准备离开的同时,医疗电脑突然发出一连串响声。

「醒过来了吗?」本来要离开的两个人折了回来,罗德也跟著转回电脑前,有些慌乱地确认各项资料。

「嗯……」没有等罗德的诊断出来,凯伊的身体便有了细微的动作,,那双长长的睫毛略为眨动一下,纤细的眉毛也皱了起来,慢慢侧过头,轻轻吐了一小口气,然後突然睁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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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凯伊睁开眼睛了!」

「我知道,交给我吧!」注意到三四郎似乎有话想说,罗德伸出手,要三四郎稍等一会儿。

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凯伊眼神涣散地看著身旁的人们。

「不要动,凯伊,你撞到头了,现在会不会头昏眼花?还是有头痛的情形?」罗德很清楚他将殊的温厚嗓音及稳重、值得信赖的脸庞,常常能让患者感到心安,所以脸上拉开了一抹笑容。「你是重度脑震荡,额头裂伤,完全痊愈大概需要五天,伤口我都已经处理好了,CT扫描没有发现异常,脑波一切正常。」

因为凯伊也有医疗电脑的操作资格,所以罗德只是简单说明一下。

拨开罗德的手,凯伊慢慢坐起身,好像因为头疼而皱著脸,用手支撑著颉头,然後才慢慢回过神,转过头环视众人,脸上是一片罕见的混乱。

「凯伊,你躺著比较好。」

「听医生的话啦!」

就像第—次看到罗德严肃的表情及莎多兰充满活力的美貌,凯伊凝视著他们的脸,然後看向站在最後面的三四郎。

「这裏是……哪里?」话音刚落,凯伊便按住自己的嘴巴与喉咙,然後一跃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连带那总是带些冰冷的美貌,这时看起来也显得天真无邪,显然有些迷惑。

「这个声音是怎麽回事?」凯伊喊道。

「啊?」在场的众人同时发出一声简短的惊呼。

「我为什麽会睡在这裏啊?这裏是哪里?你们是谁?阿尔西诺耶呢?」睁大了眼,凯伊不安地环视四周,脸上是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在场的三个人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凯伊……」

听见三四郎的喃喃低语,凯伊睨了他一眼。

「凯伊是谁?人家又不叫凯伊——」凯伊叫道,那口气让在场所有人吓了一跳,然後凯伊噘起唇,看起来不太服气。

「人家?」听到这种口吻,三四郎的声调暂态拉高不少。

「喂,你几岁?」接替呈现瞠目结舌状态的三四郎,莎多兰提心吊胆地问。

凯伊勉强扯起一抹微笑,在场的众人已经发现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像个孩子。

「应该十三岁吧!」凯伊带著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著莎多兰的军服,顺口答到,他的眉微微上扬,像在质疑她干嘛这麽问。

「这是怎麽同事?」大叫一声,三四郎转过身,向门外走。

「三四郎?」

「你要去哪里?」

面对手足无错的罗德及差点指责他一个人逃走的莎多兰,三四郎只得一脸严肃地回转过身。

「我要去舱桥啦!去解除冷冻睡眠地封锁。」把还是不明究底的罗德和已经知道他想干嘛的莎多兰甩在身後,三四郎大步走向大门。「在事情变得更混乱以前,我得去找个比较冷静的医生才行。」

听到三四郎话音裏的不愉快,莎多兰与罗德立即联想到三四郎有多讨厌那个即将被他从冷冻睡眠中挖起来的男人,还有当那个男人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时,反应会多麽有趣。

「可恶!凯那家夥要是敢笑,我绝不会放过他!」见到凯前,三四郎就已进人备战状态。他—边碎碎念,—边往门的另一边走。

的确称得上是不错的控制措施。

「要怎麽治疗、怎麽处理就都交给他吧!舱上能够有这样的医官兼长官,我们也满幸运的。」相对于莎多兰乐观的语气,罗德一脸复杂地偷偷看了坐在床上的病人一眼。

「这个状况可以算幸运吗?我可不这样认为。」

「刚刚走出去的那个黑色长发,有点奇怪的男人是谁啊?」说自己不是凯伊的凯伊一脸新奇地看著那武官的背影——那个与他生死与共,却老是为了—些小事和他吵,给别人带来困扰,偶尔也与他耳鬓廝磨、激烈拥抱的男人——问道。

面对这样的疑问,罗德只能慌张地转移话题:「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眼前这个凯伊似乎很意外自己的名字居然被人弄错,加上明明是他提出问题,却被反问回来,没有戴上护目镜的凯伊放任自己的美貌暴露,瞪著罗德。

虽然是被正面注视,但罗德却稀罕地没有移开目光,虽然他也常常为那双眼而心跳加速,但发生这麽多事情以後,那双万华镜般的眼已经对他起不了什麽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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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把罗德的为难放在心上,凯伊挺起胸,双眼也跟著闪耀光辉。

「伊西斯,人家是伊西斯啦!」

「伊西斯……」罗德与莎多兰的话声重叠,看起来,这样的答案远远超出他们预料之外。

「我……我的头开始痛了。」莎多兰用手指按著额头呻吟道。

「我也是。」

「为什麽你们都不回答我的问题?而且你们的脸色为什麽这麽难看?」

想到可能会引起的骚动,还有这些问题多难解决,罗德不禁叹息,随著罗德的叹息,「伊西斯」兴致勃勃地站起身,那轻快的语调在充满无机气息的医疗室裏,构成了一幅鲜活的图画。

◆◇◆

「好,接下来把手平举,依照顺序弯曲了指……伊西斯,你每天过著什麽样的生活?」

「没有什麽特别的生活习惯,起床淋浴,思考当天要做什麽事,大部份是到城市的某个地方去。」伊西斯乖乖把手伸直,一边按照指示弯曲於指,一边回答,他那双行如万华镜般的眼大睁,闪耀著好奇的光辉。

这个叫近卫凯的男人除了进行诊疗,还要套取一些资料,对眼前这个少年相当有好感。

近卫凯除了是医生,也是联邦派遣的政府高官,虽然是三四郎的双胞胎弟弟,但看起来比三四郎大十岁,整体而言是个沈著又洗练的精英份子,虽然他是在冷冻睡眠急速解除後直接被拉到这裏来,但看起来没有丝毫受到影响的模样,穿著制服,好看的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虽然严肃,但在那副无框圆形眼镜的掩饰下柔和许多,现在他虽然愉快地微笑,但没忘记要掩饰利牙状的犬齿。

「我可以叫你凯吗?」

「如果你肯这样叫我,我会非常感激?你有一点发烧,内脏方面有些机能不全,身体也相当疲劳。有没有哪里觉得麻麻的?还是哪里感觉迟缓?对了,你怎麽接受教育呢?」虽然一连发出好几个询问,但因为凯的眼神看起来非常愉快,脸上又总是带著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所以不会让人产生被质问的不好感觉。

另一方面,伊西斯似乎也发觉话题被叉开了,脸上慢慢带上些许不满之意。

「要不要我跳舞给你看啊?我没有哪里觉得麻麻的,也没有哪里感觉迟缓,头是有点痛。凯,你觉得我这个声音跟身体怎麽样?」伊西斯看起来非常积极,站起身把—只手放到面向他坐著的凯的膝盖了上,然後眯起眼,细声询问。

找觉得你的声音与脸庞、姿态都很性感。伊西斯,你选择的是哪种教育模式呢?」

「一般模式,加上电脑辅助及家庭教师,次数不多,我有心情时就会念点书。」伊西斯鼓起双颊,看起来不太高兴被问到此事,接下来,眼角的神韵一下子感觉成熟了二十年,就像阅历丰富的娼妇,眼神湿润、来回舔舐著凯,看起来似乎很熟悉怎麽样诱惑人。

「什麽你老是问那些事情嘛?一点都不好玩,我们谈点别的嘛……」眼前的「少年」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手指正凯的膝盖上游移,顺著凯的膝盖画著圆圈,面对凯的紧张与僵硬,伊西斯吐了吐舌,轻盈地坐到凯的膝盖上。

「你觉得现在的人家怎麽样?『凯伊』曾做这些事吗?如果你要确认我的身体状况,还有其他的办法喔!」他把手环过凯的颈项,唇一边亲吻爱抚著凯的耳朵,—边喃喃低语。「凯可以自己确认人家与『凯伊』哪里不一样……」

面对这样的直接诱惑,凯睁大了眼,注视伊西斯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一边呼吸加速,身体也僵硬了。

只要是伊西斯手指碰过的地方,都无一幸免地开始发热,就像被火烧……不,应该说虽然穿著制服,但感觉制服下的那层皮肤似乎因为伊西斯的触摸而从内侧开始发光。

凯有些愣住,看著伊西斯的手指从他的颈项一路滑到唇边……不,应该说他感觉到视线已经被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掳获,凝视著那神秘的万华镜,眼神不舍稍离。

伊西斯擡起头想要亲吻凯,就在接触到凯的唇以前,那青灰色的睫毛轻轻覆盖住那双万华镜般的眼。

「伊西斯!」就在那一刹那,伊西斯那仿佛魔法般的魅力略为减弱,凯也总算拉回意识,从伊西斯的诱惑中清醒过来。

经过几次深呼吸後,凯总算把视线从伊西斯身上移开,然後慢慢开口:

「你现在得了一种病,我刚刚已经向你解释过所谓的记忆退化大概是怎麽样的情形。」凯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已不要真的扑倒伊西斯。

感觉全身毛孔部在冒汗,面对化解不开的紧张,凯不断斥责自己,一直到伊西斯闭上眼睛以前,一切的主导权都由伊西斯掌控,虽然凯事先已经心裏有数,也—直提醒门己要小心行事,但伊西斯还是毫无窒碍地滑进他的怀抱中。

要是一不小心,真的会出糗吧!从登上船以後,近卫凯其实就没有碰过什麽让他进退维谷的情况,然而在面对伊西斯时却感觉到久违了的紧张气息,只能紧紧地握著已经渗出汗水的手掌心。

把全副精神都放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凯看著伊西斯一脸懊恼让猎物溜掉的表情,呼出一口气,略带一些示威性质地继续刚刚的话题。

「从你说的话,我们可以了解到你的记忆大概退回了十年前,你刚刚说会头痛对不对?哪里痛?用手指压压看。」

伊西斯带著一脸不满,正要回答凯的问题,这时医疗室的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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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复:【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罗德被吓呆了,满脸通红,甚至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喂!罗德,你踩到我的脚了!」跟在罗德徒头的莎乡兰发出一连串惨叫声。「你在做什麽啊……」

规避危机能力原本就高人—等的三四郎早就躲在一边等了,然而看著眼前的景象,他也只能对办公室双人组的迟钝频频叹气。

「凯,你特地要我们过来,就是要我们看坐在你膝盖上的凯伊吗?」三四郎那刻意带著嘲讽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嫉妒之情。

另一方面,总算从伊西斯的诱惑中清醒过来的凯,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处,礼数周到地对呆立在门边的众人笑了笑。

「抱歉,各位机组员,伊西斯,你坐回椅子上吧!各位请进。」

闪过挡住门口的罗德,三四郎大步踏入医疗室,罗德跟著进门,饶富兴味的莎多兰则跟在他身後。

「我简单的把事情说明一下,然後讨论一下今後处理的方向。」在确定三个人都已经坐定以後,凯就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环视众人,然後慢慢开口说道:「首先,我先向你们介绍一下吧!这位是伊西斯,今年十三岁,是一个道地的月人,与母亲一起住在城市的高级住宅区裏,纯粹为了享乐而生活,虽然似乎对学习没什麽兴趣,但还是一个头脑很好的少年。」

「你好,伊西斯,我是莎多兰,呃……我要说什麽啊?我是一个职业军人,阶级是中尉,在这艘船中是第二机组员的武官。你真的很漂亮!」离伊西斯最近的莎多兰一边人送秋波,一边自我介绍。

已经听习惯别人称赞的伊西斯则对莎各兰的赞美不置可否,他打量莎多兰那惊人的美貌,以及她的肢体动作。

「与其说你是—个军人,还不如说你像一个舞者。不过我喜欢美人。」

「谢谢!」这也算是赞美,所以莎多兰报以一个美丽的微笑。

「我……我是罗德,你好,伊西斯,我是文官,但也在大学教授高等数学,隶属联邦大学数学部第六部门,职位是副教抟,专门是定理解析……这种感觉真的很奇特呢!」移开目光,罗德没有直视伊西斯那双直盯著他瞧的眼,然後像连珠炮似的讲了一大串。

「凯伊」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影响罗德,所以很少在罗德面前把护目镜拿下来,但「伊西斯」则直直盯著罗德,对罗德来说实在太过刺激了。

伊西斯充满了好奇心,对罗德而言,这样的注视就像让他赤裸裸呈现在别人眼前一样,伊西斯的视线仿佛能够穿透他的衣服,让他坐立难安。

「你真的很强壮呢!」伊西斯说话的口气虽然甜美,但多少已经调整过,使即如此,罗德还是像刚刚从浴室出来一样满脸通红,他转过头求助地看著莎多兰。

「我是三四郎,我知道你的记忆退化到十三岁,但你为什麽说你不是凯伊,而是伊西斯?三四郎带著一脸不解地问,脸上明白写著自己要向『凯伊』自我介绍些什麽的疑问。

「这事我们等一下再说,接下来……」

「你们的脸为什麽一模一样?」伊西斯突然插话,眼睛像猫般闪闪发亮,一下子看看凯,又看看三四郎。「我刚刚就觉得你们长得很像,站在一起更像,你们是兄弟吗?还是父子?或是复制人?」

少年的好奇心让伊两斯丢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对已经听惯了凯伊那总是没有什麽起伏声调的众人来说,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说你们找同一个医生整形?谁才是原来的那一个啊?不过不管怎麽样,你们都选了东洋的野性美,这样的外表,我从来没见过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重新坐直身体的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看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三四郎一眼,转过头面向伊西斯。

「我们是兄弟,正确来说是双胞胎。」

这样的简单说明瞬间让伊西斯的双眼睁得老大,他盯著看起来还相当年轻的三四郎,一双眼连眨都没有眨。「你打扮得可真年轻啊!」

「凯!不要笑了,快点跟他解释啦!」

「你知道浦岛效应吧?」

「在超高速的空间中,时间的流动会比一般空间慢?」虽然伊西斯看起来不太喜欢读书,但以他能够快速抓住要点来说,他的头脑的确很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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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一直都在普通的地球时间中生活,而他则是从出生开始就—直待在亚光速的太空船裏;或许老哥会生气,但真要说起来,生活在一般时间裏的我了是原版吧!」

「我们同时间出生,拥有同样的脸,这样也有原版跟拷贝版?」

「你看,生气了吧!他比较没耐心,虽然跟我同年,但比较不会控制情绪,你跟他相处时要小心一点喔!」

听著显然以调侃三四郎为乐的凯这麽说,伊西斯随即孩子气的点点头,而就在这个时候,三四郎终於忍不住吼开了:

「谁要跟你这个欧吉桑一样啊?你鬼扯什麽?」

三四郎踢开椅子站起身,「少年」则皱超了眉头,好像很不愉快。

「好吵喔!你可不可以小声一点?」

「我的声音本来就这样!」

「我最讨厌大声说话的男人跟动不动就哭的女人,这两种人都没神经,而且没有美感,如果你要跟我住在同一个房间裏,一定要注意这—点。」虽然就字面上来说那是要求,但伊西斯的口气怎麽听都像命令,意思就是如果三四郎要跟他住同一个房间就得乖乖闭嘴,擡起轮廓分明的下颚,伊西斯那明亮的眼神流转过三四郎全身。

这样唯我独尊的态度让在场众人确实看清了伊西斯的魅力所在,除了三四郎,众人张大嘴,—句话都说不出来,伊西斯就像娃娃一样,美貌端整且冰冷,而且举手投足间富有万千风情。

傲慢的伊西斯竟然如此美丽。

「我们该回归正题了吧?」凯慢慢把话题拉回来。

「我们要讨论今後的处理方针……该怎麽订定呢?」罗德探出身体,他一直在找机会提出这个问题,虽然不是医生,但他取得医疗电脑使用执照的时候,多少对医学有些研究与了解。

虽然现代医学的进步让人瞠目结舌,但在精神医学的特殊分野上,由於治疗物件主要是人们看不见的「心」,所以进步的幅度说相当有限。

和神经质到有些病态的凯伊比起来,眼前的少年显然无忧无虑,那麽转变的关键在哪里?是在哪一个时间点,思考著凯伊的性格,罗德有些担心。

「记忆退化跟其他的精神疾病其实很不一样。」交叠起双腿,凯稍微调整坐姿,然後用那好听的男中音继续往下说:「一般来说,精神病患不会自觉有精神病,但他的状况只要看一下镜子就清楚了,伊西斯的记忆停留在还没变声的那段期间,现在他都已经长成一个嗓音甜美、具有魅力、身材纤细的美青年,这不可能瞒得住他。」

凯似乎明白罗德担心的是什麽。

「像这样的状况,首先能不能积极认同现在的自己是最需要重视的一点,如果没办法认同自己,不管是心理或生理上,都会因为这样的排斥心理而产生很多问题,但是我想伊西斯很乐於接受现状,我觉得他没有问题,伊西斯很强。」

「好吧!那就交给你吧!」注意到三四郎什麽都没说,罗德心想真稀奇,但另一方面,他很满意凯的解释。

点点头,凯在环视众人後,以贯有的命令式语调开口宣布:

那就这样决定了,反对的人现在可以提出意见;现在开始,他的名字是『伊西斯』,请各位不要弄错,我留在这裏治疗伊西斯,并代理『凯伊』的职务。」

「代理凯伊的职务?」没办法充耳不闻的三四郎听见凯的话後,忍不住开口。

「哥哥再怎麽优秀,也还是需要一个文官吧!刚好我也有相关资格。」凯—脸坦然地看著远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兄长。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面对大吼大叫的哥哥,身为双胞胎的另外—个,凯优雅地微笑。

「不行,第二机组员的工作本来就已经有点超出负荷范围,我不能再增加你们的负担,而且旁留些馀力才能处理突发事件。老哥,你不是武官吗?我对你的工作可是有很大的兴趣喔!」

「可恶!」找不到其他理由,三四郎只好含恨闭嘴,对於凯话裏的愉悦,三四郎更加恼火。

「我可以去参观吗?」光想到凯与三四郎搭档的情景,莎多兰的兴奋之情就溢於言表。

「随你。」

「我又不是什麽被展示的东西,请你用『观摩』两个字好吗?」

礼仪端整又乐在其中的文宫,与不悦又有诸多不满的武官,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开口说话。

「目标达成以前,机组员的日常勤务就按照现在的分组搭配执行,有关伊西斯……在某种程度上,我会让他享有一定的自由,但你们绝对不可以忘记他现在只有十三岁,只是个纯粹的月人,是「伊西斯」,不是『凯伊』。」凯的口气与表情都十分严肃。

罗德与莎多兰闻言点点头。

「唉,『凯伊』的搭档是谁啊?」一脸兴致盎然地听著人人们讨论的伊西斯突然插嘴,这个孩子虽然不怎麽喜欢念书,但看起来似乎很熟悉有名的搭档选拔办法。

「是我啊!」三四郎指著自己的胸口回答。

伊西斯睁大了眼,上下打量这个离自己最远,从头到脚一身黑的男人。

三四郎身上的衬衫跟整齐这个字眼搭不上关系,那头黑色长发也只是随便绑起来,眼睛带著—点凤眼的感觉,再加上那富野性的外表,仿佛刀子般的修长身躯,一问之下,伊西斯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是佣兵出身。

「我不讨厌你的脸与身体……」伊西斯喃喃自语,当他想起醒来以後所见三四郎粗鲁的言行,不禁皱起眉,他对三四郎有兴趣,但如果这个男人是他的搭档……「人家的喜好什麽时候开始变得这麽多啊?」

看著伊西斯皱眉沈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三四郎的脸马上浮起一丝不平,其他三个人则在一旁暗自偷笑。

「我们还没有正式登记啦!那家夥老是抱怨我做的事,动不动就生气,要不然就是对我电击,平常闷著什麽都不讲,有时候又跟我争个你死我活,不执勤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不管是兴趣或性格都跟我相差十万八千里,有时候还把我的特技当作要猴戏,总而言之,我们就是—对好搭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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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听著三四郎的说明後愣住了,良久才能开口说话:

「你的说明跟结论根本完全不一样……」

「伊西斯,我知道你曾一头雾水,不过三四郎没有说错,凯伊与三四郎的确是一对很好的搭档,虽然他们乍看之下与一般的搭档不太—样,但是托你们的福,我们和这艘船有好几次都从鬼门关前走回来呢!」

「我才不信。」

莎多兰本来就有点不知道应该怎麽向伊西斯解释凯伊与三四郎之间的复杂关系,现在更是当场词穷。

凯伊与三四郎就像磁铁的两极,看起来虽然相反,但他们之间却存在著相当强的吸引力,虽然感觉上不太适合。」连在一旁帮腔的罗德都不知道要肯定这两个人,还是要采取否定的态度。

凯伊与三四郎真的适合成为一对搭档吗?罗德和莎多兰都不知道,或许两位当事人也不清楚吧!正确来说,他们的存在总是让另一组搭档有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在床上也配合得很好吧?」完全没有把罗德与莎多兰的解释听进耳裏,伊西斯只是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去思考,然後擡头慎重地看三四郎一眼,眯起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略过他身上的衬衫,观察那有如鞭子般修长坚纫的身躯。

他懂了。伊西斯心想,他所重视的东西,对『凯伊』而言或许也一样重要。

佣兵应该很有趣吧!仔细想想,他的身边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人呢!伊西斯心裏不禁闪过一丝雀跃之情,虽然他觉得凯比较好。

打量著三四郎,伊西斯试著找出妥协点,三四郎见状,紧皱眉头。

「不要刚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讨人厌的家夥……」三四郎似乎知道伊西斯正在打量他。

伊西斯睁大了眼,他以为三四郎应该很高兴,但显然并不是那麽回事,三四郎不但没有对他出手的意嗯,甚至有些嫌恶,还退後了几步,逃避伊西斯的眼神。

「对三四郎而言,『凯伊』是什麽样的存在呢?」即使被告知自己的记忆倒退回十三岁;即使一睁开眼睛就被告加他现在在一艘太空船上,但不管碰到什麽状况,伊西斯从来没有这麽害怕动摇过,这时脸上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老哥,你等一下!」注意到伊西斯脸上的不安神情,凯想阻止三四郎,但还没来得及阻止,三四郎已经咧开嘴,对紧皱著眉头的伊西斯露出一种性感的眼神。

那瞬间,伊西斯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眼睛睁得更大。

「那个『凯伊』还真是吃到好东西啊……」

「凯伊是被吃的那一个。」三四郎想起凯伊的另一面——顺从欲望、淫荡无比的凯伊。

三四郎原本要反驳伊西斯,这时却只能把话含在嘴裏,虽然抱人与被抱之间有所差异,但在床上,他们两个人还是对等的存在,Sex就是如此,三四郎是这样想的,但凯伊不断贪求那样的快感,主导权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恶作剧的人是你,人家上当了,生气的人也是你,你到底要怎麽样?好啦!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其他到有问题再说吧!伊西斯,你累不累?在谘询开始以前,你最好先休息一下喔!」凯若无其事地插入两人之间。

「等一下。」拉住凯,伊西斯转过头,那双仿佛万华镜般的眼看著三四郎。「你说你是他的搭档,『凯伊』这个名字是你你帮他取的吗?」

三四郎完全不知道月人有多麽拘泥他们的名字,伊西斯咬著手指,一边喃喃自语:

「阿尔西诺耶在月球那边吗?可以联络得上吗?」

「阿尔西诺耶是谁?」听到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凯慎重地回问伊西斯。

「她是生我的人,也是我最棒的恋人!」伊西斯嘟哝了一句,然後噘起唇。

所以阿尔西诺耶是令堂。

「你在说什麽啊?你妈妈不是在你小时候就过世了……」

「三四郎!」凯来不及制止三四郎。

伊西斯那双闪著光芒的眼黯淡下来,他的双眼仿佛蒙上了雾气的玻璃,擡头呆呆地看著正为了讲错话而大声咋舌的三四郎。

「死了吗……」双眼逐渐泛出水光,伊西斯握紧了拳,强撑著身体,泪水从他眼中滑落。「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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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睁大眼,泪水一滴滴流下,落到地板上,月人独特的双眼盛满了水气,不断地变换颜色,表达哀伤。

伊西斯的悲伤是有颜色的,所有的颜色都是他的叹息,他没抹掉泪水,只是悲伤哭喊,那些不断落下的水珠,透明到近於不可思议的地步。

凯走上前去,把伊西斯纳入自己怀裏。

「伊西斯,对不起,到这裏来吧!我们谈—谈。各位,请你们回避一下好吗?」温柔地哄著伊西斯,凯一边瞪讲错话的三四郎,然後对莎多兰与罗德丢过一个眼神。

罗德见状,转身让莎多兰先行,然後把手放在已察觉到自己太过轻率的三四郎肩膀上,拉著他一起安静地走出医疗室。

在医疗室的门关上前,罗德转身,映入眼中的是凯的背影,凯的个子很高,身上的制服也十分笔挺,伊西斯被他抱在怀裏,手紧抓著凯……从罗德的角度看过去,其实只看到伊西斯的手紧紧抓住凯的背,凯身上的制服都被他抓皱了。

那是非常明显地悲伤,那样的动作及反应就是个孩子。罗德心想,然而这样的情景也让他更深刻地意识到那个人不是凯伊,是……伊西斯。

凯的叮咛这时浮现在罗德的脑海中:伊西斯是个道地的月人。

「罗德?」听见罗德大大叹了一口气,几乎要把身体裏的空气都叹出来,莎多兰转过头看著罗德。

「莎多兰,我暂时到你那裏住一阵子好不好?」

「好啊!我也想尽量跟你待在—起。」就像要帮罗德抹去不安,莎多兰伸出手环抱他壮硕的身躯。

「谢谢你。」换上—脸微笑,罗德看向前方那个走路总是不带丝毫声音男人——这点总让罗德觉得不可思议,他像正在气头上,绷紧了肩膀,大步走远。

他大概在想要怎麽跟伊西斯相处,毕竟那个人不是凯伊。

罗德很清楚精神障碍有多麽难治疗,所以心裏也有数,看样子他得跟伊西斯相处一段时间了,想到这裏,罗德的胸口就产生一种焦躁感。接近疼痛的焦躁,想到这艘船的航行及他们的未来,他就觉得不早点让『凯伊』回来不行,虽然他无意质疑近卫凯的优秀,但还是觉得应该要解除船上精神科专门医生的冷冻睡眠,让他们组成专门的医疗团队比较好……不行,对方是月人,如果增加人数,说不定会引起其他骚动。

三四郎与凯伊之间并不是简单的搭档关系,本来就不很安定的他们,原先还勉强保有些许平衡,这次的事情说不定会让他们之间出现裂痕,而在那之前,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凯伊」?

「怎麽了?你的脸色好难看。」莎多兰一脸担心地看著沈默不语的罗德。

「没事,只是觉得这件事真的很麻烦。」

的确。听著罗德的叹息,连莎多兰的表情都沈重了起来。

「莎多兰,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帮我留心一下三四郎吗?」不管好或不好,罗德都觉得三四郎会成为整件事的关键。

「交给我吧!」抿著唇,莎多兰点点头。「凯伊会回来吧?」

低头看著莎多兰满是盼望的眼,罗德也没办法给莎多兰一个肯定的答覆。

「我也希望凯伊可以回来。」罗德喃喃自语道,看著三四郎走过的那条走廊,又转过头看著医疗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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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海马的希望

为什麽哥哥哥就不能多想—点呢?近卫凯非常难得的露出犬齿,瞪著眼前的男人。

「省省那恶心的称呼吧!」三四郎非常难得地乖乖听近卫凯抱怨。

「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伊西斯不是凯伊,他现在只有十三岁!突然被丢到另一个空间,又从不认识的男人嘴裏听到最爱母亲的死讯,你也想一下这会对一个孩子造成什麽样的影响吧!」

对日後的凯伊来说,三四郎或许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不认识的男人?那明明就是凯伊嘛!」

「我说过了那是伊西斯!」

「那个……凯医生,请问伊西斯有没有平静一点?」

凯召集组员,而三四郎一现身就被骂个没完,罗德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插嘴,他沈稳的语调让近卫凯重新稳住情绪,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其他人说:

「抱歉,我不该在这裏责备我哥哥。」凯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平复怒气,瞪了三四郎一眼後,终於恢复平日的冷静。「伊西斯已经哭累睡著了,他母亲的死对他造成相当大的冲击。」

「那家夥不止有恋父情节,还有恋母情节啊……」逃过一劫的三四郎除了安心,还不由自主地低声杂念,直到莎多兰用手肘顶他才安静下来。

「纪录上说伊西斯的母亲在他十四岁时过世,对现在的他而言,等於是预先知道最爱的人快要离他而去,这样的影响会对伊西斯造成什麽样的冲击还很难讲,为了日後的治疗方针,请各位尽量抱著真挚的心与他相处。」

「凯,你不是说伊西斯很强吗?」完全没得到教训的三四郎终於忍不住开口。

「你的头脑再愚钝,应该多少可以体会到他的悲伤吧?」凯透过眼镜瞪了三四郎一眼。

「没概念。」

「我们的生母还活著,跟你一样一直待在太空船上,看起来年轻到让人觉得不舒服。」

对血亲的近况并不怎麽感兴趣,三四郎只是点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凯手上的资料。

「对伊西斯来说,母亲是相当特别的存在,月人会让自己最喜欢的人为他们取名字,这样说懂了吧?我以前问过凯伊,他说除了『凯伊』这个名字,其他的名字都是他母亲取的。」

「他母亲帮他取的?」在场的其他机组员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看著身为凯伊搭档的三四郎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近卫凯有些生气。

「老哥,你没问过凯伊有关名字的事吗?」

「是没问过,我一直以为他的名字就只有『凯伊』这两个字而已。这麽说起来,他曾说过他的名字很长……」

「那你现在怎麽想?难道不会想要替凯伊取名字吗?」

「为什麽我要这麽做?凯伊就好啦!」三四郎随即回答,对三四郎而言,月人的名字也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凯眯起眼,圆眼镜下透出些许光芒,眯起眼,凯试图观察三四郎的表情,但这个男人像什麽都不担心、什麽都没有放在心上。

「我刚刚说除了『凯伊』这个名字,其他的名字都是他母亲取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给了他『凯伊』这个名字吗?」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罗德与莎多兰则下意识的探出身体。

他们一直很在意这件事,对於凯伊名字的由来也很有兴趣,但三四郎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看著他们的眼神:刺探、兴致勃勃、了然於心,三四郎皱了皱眉头,稍微把视线移开,避开众人的注视。

「那是我无意中知道的,不过现在可以在这裏提吗?」

「那麻烦你闭上嘴,不要逢人就说。不过我还是要称赞老哥没有一下子就讲出那个名字,你还是有一点学习能力的嘛!」

「被那种可怕们的眼神瞪著看,谁敢插嘴啊?不是我要说,你那张脸真的有点恐怖,看起来就像哪里的大官……」

「我的脸好得很,而且还跟你的脸一样!」虽然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声音一直在拔高,但近卫凯就是没有办法压抑怒气,他的双胞胎兄长明知道怎麽同事,还—脸无所谓的表情,甚至连表示关心的意思都没有。

对三四郎来说,凯伊曾经换过名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然而面对他的态度,不难想像自尊心强烈的凯伊会怎麽想,之前三四郎不知道名字对月人的意义,所以什麽都没问,但知道後还是一副没有兴趣的模样,一想到三四郎的迟钝,近卫凯就感到一阵无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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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这种男人会是凯伊的搭档?」凯喃喃自语道。

「我们是被凑在一起的,我可没有拜托谁把我编成他的搭档。」三四郎的视线紧绷起来。

凯的心裏其实很复杂,三四郎的衬衫乱七八槽,一头长发没绑,相对於凯费尽心思将犬齿藏起来,身为佣兵的三四郎则肆无忌惮地露给大家看,他的这个哥哥……外型上相当年轻,笑容就像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刃,粗心、心直口快、没耐心,却又乐观。

他不像凯会为凯伊担心,他到底了解凯伊多少也还是个疑问,凯也不认为三四郎有守护凯伊坚硬却脆弱的精神状态的认知、地位和能力,他或许根本没想到凯伊需要别人守护,但这个近于无赖的兄长却是凯伊的搭档。

以三四郎来说,他的知识范围几乎都偏向实战方面,而以凯伊的知识水准,他与三四郎搭配真的只能说是个错误,如果说搭档之间必须取得平衡,凯都应该比三四郎更适合成为凯伊的搭档。

除此之外,三四郎的缺点数也数不清,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虽然如此,但呆在凯伊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凯。

凯会思考、提出理由、分析之後再下判断,他也用这种方法去注视凯伊,所以不论是经历或时间都与凯大不相同的三四郎,才能成为凯伊的搭档,凯伊说过凯具有理解及治愈的能力,但那不是凯伊要的。

凯很清楚那萦绕在胸口不去的是嫉妒,但他不想去过三四郎的生活,也无意紧抓著凯伊不放,他想用自己的魅力让凯伊回头看他、认同他,并不想模仿三四郎,只要能让凯伊多在乎他一些——比三四郎再多一些,他才有十足的胜算。

就算他与三四郎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但就像凯伊与伊西斯本质上完全相同,凯与三四郎也具有相当的类同度,同样对自己抱持肯定的态度,不做白日梦,以务实为取向,除此之外,他们两个人也都很有自信。

「呃……凯医生?」

听见那充满疑虑的叫唤,凯回过神来。

「抱歉,我刚刚在想些事情。」近卫凯转过头,慢慢环视过等著他开门的机组员们。「我还是针对伊西斯记忆退化的部份做个简单的说明,罗德,如果我的说明哪里不足,请帮我补充一下。首先,我们必须厘清凯伊为什麽会产生记忆退化的情形,是外伤,还是心理层而的影响。」

「意思就是要弄清楚凯伊是因为被撞到头所以记忆退化,还是他有什麽精神上的问题。」看到三四郎—脸茫然,莎多兰侧过身,在他耳边低声解释。

「从检查结果来看,伊西斯的脑部完全正常,没有什麽外伤,所以关於他记忆退化的部份,我想应该就心理层面进行治疗。」

「可是凯伊不是撞到头了吗?」三四郎举手提出反对判意见。

看了三四郎一眼,凯继续把话说完:

「我想应该还是心理层面的问题,我认为凯伊过於压抑自己,以至於造成记忆退化。」

听完凯的解释,罗德点点头表示赞成,而在场众人也很快理解凯的解释,只有三四郎还是一脸茫然。

凯没有理会三四郎,继续往下说:

「正确来说,那不是丧失记忆,凯伊并没有失去记忆,只是压抑自己不要想起来,我想应该有某些事是他不想再去面对的,当他的身体及心理都受到危害时,为了保护自己,乾脆把那些记忆压抑下来。」

「那是一种防御措施,简单来说就跟断电器—样。」罗德转头对三四郎解释,三四郎也终於点头表示明白。

「『人们总是从痛苦的东西开始遗忘』,这是精神分析创始学者说过的话,我认为这句话应该很符合凯伊现在的状况。」

「也就是说凯伊忘了身为凯伊的这段回忆,在无意识中认定凯伊面临危险,所以把凯伊的记忆给压下去?」莎多兰咬著手指,喃喃自语道。

莎多兰发现凯伊的人格似乎被他自己物化了,这样的体认让她感到背脊一阵寒意,转头求助似地看著凯与罗德,但他们没办法否定莎多兰的说法,带著一脸为难,默默低下头。

「接下来我们应该怎麽做才好?」吞下一口口水,莎多兰压低声音,把问题丢回给凯。

「治疗是我的工作,各位请像平常一样就好。」

「跟平常一样?」

「没错,虽然医疗科技已经有长足的进步,但人类的精神和身体其实还没行什麽改变,特别是在记忆方面,那完全是个人性质的的东西,所以在治疗上得因人而异。」

「治得好吗?」

「这很难说。」

听到凯这麽说,莎多兰只能睁大眼,早就料到答案的罗德则看著三四郎抱著手臂,独自站在墙边。

「这裏是闭锁性的空间,成员也都是固定的人,一般的治疗方法可能不太适用,更槽糕的是,凯伊除了是个月人,还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能力。」

三四郎闻言,瞬间换上了一脸惊愕;罗德睁大眼,立刻明白。

身为月人又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能力,罗德待在凯伊身边的时候从来不敢把这两点抛诸脑後,但三四郎似乎忘了这一点。

「伊西斯可以感觉到我们的不安,除此之外还能感觉到我们可能在无意识中拿他和凯伊做比较,所以请各位记住,他不是凯伊,而是十三岁的月人少年伊西斯,他只是一个乐观且天真的享乐主义者,跟凯伊比起来,这样的他应该更好相处。」

听完凯的解释,罗德与莎多兰面面相觑,接著又转过头看凯,像是想说什麽,却又把话吞进肚子裏。

凯扯起一抹苦笑。

「请不要忘记伊西斯是个月人,知道吗?如果有心承担後果,那麽跟伊西斯玩玩无所谓,伊西斯只是顺从自己的心去追求想要的快乐,在这个时期,他没有办法让自己不使用能力。」凯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我再说一次,各位绝对不能忘记他是个月人,他具有月人的能力,拥有万华镜般的双眼,还具有透析他人心思的本能,你们绝对不能因为他才十三岁,就忽视他增加情感的能力,不要忘记他除了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是妖豔的Eros(译注:希腊神话中的爱神)。」

凯观察自己的忠告对在场机组员的影响,罗德满脸通红,低著头,一脸非常困扰的表情;莎多兰一脸担心地看著罗德;三四郎紧皱著眉,看著地板。

话题转变後,三四郎就一直沈默著,身为凯伊的搭档,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裏,眼神淩厉地看著地面。

凯想著伊西斯刚才诱惑他的动作,然後咬紧牙根,虽然他道貌岸然地讲了那些话,但其实也不知道该拿伊西斯怎麽办才好。

凯的脸上浮现些许自嘲,像个雕像般站立不动的三四郎终於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凯的目光随即转向三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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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来待在原地,不要乱跑!」吼完之後,凯踢开椅子,朝三四郎的房间直冲。

「凯伊,你再不把衣服穿上,可怕的大叔等一下就会跑过来了唷!」

「你要我说几次啊?我不是凯伊,我是伊西斯!你这个大笨蛋!我好不容易进来这裏,你居然马上叫人来。迟钝!冷感!阳萎!」凯伊那醉人的嗓音,此时却叫骂著不堪入耳的言语。

性能十分优越的传送器将现场的动静丝毫不漏地传回医疗室:三四郎带著笑意的话声、伊西斯的愤怒与抗议,通通听得一清二楚,莎多兰与罗德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伊西斯,出来!什麽不好学,干嘛学人家耍任性?我不是叫你一醒来就联络我吗?」凯赶到三四郎房门前,边喘气边介入三四郎与伊西斯的对峙。

「我才不管什麽命令,我想去哪就去哪,你别碍事!」

接著是三四郎的笑声和一连串的脚步声。

「啊啊……」罗德呻吟。

「这样要怎麽保持平常心啊?」莎多兰也露出不知该怎麽办的表情。

虽然伊西斯一直表示对眼前情势的厌恶,但这个灰色的日子也是他们四个人与伊西斯真正相处的开始。

4喜剧

凯向莎多兰与罗德解释人心的奥妙与特殊时,三四郎正呕著气,躺在自己的房间裏。

被单方面地斥责,和不准与凯伊见面、说话的命令,让三四郎一想起来就火冒三丈。

身为一个佣兵,他已经很习惯那些不平等的待遇或无理的命令,他对应的不二法门就是直接无视,但这一次,他在太空船内根本无处可逃,而且还被威胁要减薪,加上对手是近卫凯,让他一句话都不能吭。

其实别说近卫凯不知道应该怎麽跟三四郎相处,三四郎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跟近卫凯相处,他们拥有相同的脸、相同的体型,就连给人的感觉都有那麽—点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与三四郎的佣兵身份比较,凯除了看起来比他年长,还是三四郎的长官,再加上他总觉得自己与凯之间似乎有点什麽……他也弄不清楚,感觉好像是凯对他有所不满,或根本厌恶他这个人?

没有什麽比这些更难处理的了,他默默忍受应该会比较好吧!

「不过那家活的反应跟凯伊真像……」看著天花板,三四郎喃喃自语,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麽,三四郎睁大眼,赶紧自圆其说:「真是的,那些头脑好的家夥到底在想什麽啊?」

靠直觉生活的人,其实很难理解思考型的人怎麽解释一件事,不过如果凯或凯伊听见他那样说,他们大概会横眉竖眼地瞪著他看。

想像著凯与凯伊可能会有的反应,三四郎伸了个懒腰,伸手扯下发带,那头黑发散在床单

「凯伊……」三四郎的黑发非常豔丽,感觉似乎与那乱七八槽的性格不怎麽相称,抓起一络发凑到眼前,三四郎兀自喃喃自语。

凯伊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但三四郎知道凯伊喜欢他的一头黑发,当他们拥抱彼此的时候,凯伊的手指总是十分享受地缠绕著他的发,粗重的喘息、无法压抑的呻吟,凯伊不断渴求更为强烈的快感,伸手紧紧抱著三四郎的颈项,紧贴著凯伊炽热的肌肤,三四郎只觉得凯伊的腕力比想像中强许多,而当那快感飙升至顶点时,凯伊会挺直背脊、紧皱眉心,手指紧紧缠绕三四郎黑亮的发。

结束以後,他们全身都被汗水濡湿,身体也不再那麽紧绷,当他们紧靠在一起即将进入睡眠,凯伊总会开始厌恶在性爱中得到快乐的自己,但却又总是嗅闻著沾染三四郎濡湿黑发上的气味,靠著他的身体,把头脸埋在他肩上。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三四郎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语,抓著头,表情很像瞪著数学习题发呆的孩子。

大家都说现在的凯伊与以前的凯伊是两个不一样的人,然而对三四郎来说,他就是没有办法理解这样的说法,他也想理解丧失记忆或记忆退化之类的状况,因为在听到凯伊的记忆退化回十几岁的少年时期时,他真的吓了一大跳,但凯伊就算因为听到自己沙哑低沈的嗓音而吓一跳,就算顶著青年的脸孔,睁大眼说著稚气的话,那还是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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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没有办法把凯伊与伊西斯当作两个不同的人格,对他而言,那种感觉就像他所熟知的人穿上另一套衣服、换上不一样的造型而已,不管外型再怎麽变,内在还是一样啊!他的理解范围就只到这裏。

「那家夥……居然逃掉了……」

凯说凯伊是因为心中感觉到危险,才会对自己的人格加以抑制,三四郎没有办法理解,凭藉他独特的嗅觉,他就是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状况是凯伊自己的期望,凯伊……想要逃离自己,头部的撞击或许是一种契机,既然如此,那就让凯伊保持现状。

如果是那个正直到不行的凯伊,他绝对不可能逃开自己,那双万华镜般的眼清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凯伊也持续以双眼注视著自己的内在,没有片刻移开过视线,憎恨著眼中反映出污秽的自己。

吐出一口气,三四郎也烦了、累了、想逃了,因为三四郎比谁都了解凯伊现在的状态是怎麽回事,凯说凯伊的头部遭受撞击是个转捩点,但凯并没有想到三四郎对这句话的理解,远远超过他能够想像的程度。

三四郎的乐观其实已经到了有点过头的地步,换做自尊心强,心高气傲的凯伊,面对这次事件可能很快就没办法继续忍耐了吧!他或许能在这样的逃离中得到些许快乐,但很快又会无法忍受,进而憎恨自己。

不过眼前的情况也算不上太差,凯伊的顽固本来就无人能敌,再加上凯伊无法容许任何怠惰,又重视规律,特别是跟三四郎有关的部份,他更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这样的凯伊常常让三四郎想溜之大吉,所以目前凯伊失去「现在」的记忆,对三四郎来说反而就像与凯伊的休战期一样,所以当他看见凯、罗德与莎多兰对凯伊皱眉,甚至把他当作病人一样看待,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他那能够洞悉人的本质,并让凯惊异的敏锐直觉却犯下了错误,三四郎还不知道这个错误会在之後为他带来无穷的困扰。

本质很重要,但并不是人类的全部,例如穿上了不同的衣服,人连走路的姿势都会有所改变,过於单纯的思考方式会让三四郎付出多到让他感到嫌恶的代价,不过这是以後的事了。

无声地拉开三四郎的房门,那抹纤瘦的身影满意地点点头。

那是凯伊……不,伊西斯。

凯不准三四郎靠近他,不过如果是伊西斯自己考过去的话……应该没关系吧!而且这也是事故後两个人第一次独处,三四郎对现在的凯伊非常有兴趣。

躺在床上,三四郎一句话都下吭,只是看著伊西斯的行动。

「你是『凯伊』的搭档,我应该可以进来吧?」伊西斯用柔软的语调说,理所当然地踏进三四郎的房间。

「我又没锁门,谁都可以自由进出这裏。」

「不过『凯伊』是特别的对吧?」伊西斯对三四郎微笑,像觉得稀奇似地绕著三四郎的房间看,对三四郎来说,这样的凯伊也是相当奇异的存在。

「这房间好脏喔!你不太会整理房间吧?」

虽然他已经听过类似的评语很多次了,但被这种完全不同的语气再说一次,三叫郎也只能苦笑,伊西斯的话并不是那麽温存,但相对于伊西斯,凯伊不只冷淡,话语也相当辛辣,比起来,伊西斯的态度只能说就跟小孩子一样稍嫌直率,但在三四郎听来已经相当柔软了。

「喂!」伊西斯转头叫唤三四郎。「人家是伊西斯喔!你叫我凯伊的话,我是不会理你的。」

三四郎忍不住噗哧一笑,那模样简直就是凯伊——逞强、擡头挺胸、气势十足地指责三四郎,简直是凯伊的翻版……不,根本一模一样。

「我知道啦!刚才不好意思。」

听见三四郎的道歉,原本皱著眉头审视桌上那堆由衣服、工具叠成小山的伊西斯,随即转过头来。

「什麽?」

「呃……你老妈的事情。」

原先伊西斯的眼充满挑战意味,但听见三四郎的解释後,随即为蒙胧的淡蓝色取代,擡起头、抿紧唇,瞪著三四郎。

「算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都已经长这麽大了,发生这种事也不奇怪,阿尔西诺耶的身体也不好……」随著细微的嗓音,伊西斯的眼蓄积了更多水气。

三四郎眯起眼盯著伊西斯,对这个孩子来说,似乎不大需要特别注意会伤到他,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正在头痛的三四郎不禁整个人放松下来,失笑出声,就算变成小鬼头也还是凯伊,用普通的方法注意他是行不通的。

正当三四郎陷入长考中,伊西斯乐在其中的抚摸著身上的制服,然後转过头,目光流转过—脸苦笑的三四郎。

「我穿制服耶!真难相信我也会穿上制服。」伊西斯小心翼翼地抚摸胸前的徽章,看著身上剪裁合身的制服。「这个很适合我吧!」

这不是提问,而是相当肯定的语气。

「我不觉得。」三四郎的诚实回答,多少激怒了伊西斯。

「为什麽?头发和衣服的颜色很搭配啊!像这样纤瘦的身体,跟联邦政府那种设计简约的制服不是很相配吗?虽然我觉得穿成这样有点那个,但这衣服还是很棒。」

「哪个?」如果是平常的凯伊,就算嘴巴裂了也说不出这些话,三四郎忍不住笑得合不拢嘴,笑意止住後,三四郎郎擡起头。

「太过禁欲容易让人产生遐想啊!你是不是有把我身上的制服剥下来的冲动?这可不是单纯的制服呢?」听了伊西斯的说词後,三四郎不禁有无力。

「你那张脸看起来明明就跟制服合到不行,但你脑袋裏净想那些事啊?」

「『凯伊』原来是那样的人啊?」伊西斯问。

听到伊西斯提起凯伊的名字,不论是谁,应该都能立即感觉到西斯与凯伊之间的差异,不过身为凯伊的搭档,三四郎一点感觉都没有,听著伊西斯的问话,他只是点点头。

「那家夥可不只是那样而已,个性硬得跟什麽一样,严格、冷淡、没耐心,脾气还很糟糕,你有听过其他人怎麽说他吧?」三四郎一边感叹地诉说自己被凯伊「荼毒」的事迹,一边擡起头看著正在听他说话的伊西斯。

「听过啊!」

「那你现在在干嘛?」

伊西斯像猫一样缓步走到三四郎身边,然後跨上三四郎伸直的双腿。

「你有跨在男人身上的嗜好吗?」

「说不上是嗜好啦!不过我还满喜欢的。」伊西斯的答覆相当平和自然,他慢慢从三四郎的膝盖摩蹭到大腿,然後顺著三四郎的身形,一路磨蹭到腰间。

因为他整个人都趴在三四郎身上,所以虽然身高比三四郎矮了一点,但在这样的姿势下,伊西斯还是能以同样的高度注视三四郎的脸,俯下身,伊西斯又更靠近三四郎一些,那比平常更为湿润性感的唇,扯起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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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的身体真的很不错呢!」伊西斯脸上的微笑看起来那麽妖豔,然而说话的口气却还像个孩子。「手脚又细又长,身材比例平均,肤色白皙,皮肤应该很细致吧!我也喜欢这个声音,以前没有听过这种嗓音,带著一点沙哑的感觉,很适合在别人耳边嘟哝呢!」

听著伊西斯不断赞美这个凯伊深深憎恶的身体,三四郎只能沈默。

「我长高好多哪!之前我才在想,如果我长高了、体型变了,那就真的要好好考虑交往物件,还有生活模式。」伊西斯边说边慢慢地用中指拉开制服领口。「我很喜欢这个模样,虽然我讨厌成为大人,但如果变成这个样子就没关系,嗯……我很喜欢这个模样。」

三四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在制服底下,伊西斯什麽都没穿。

「三四郎……」那沙哑低沈的嗓音就在三四郎耳边轻语低喃著,这还是伊西斯第一次喊他。

过去在这张床上,三四郎曾无数次听著凯伊喊他的名字,凯伊的嗓音总是能触碰他的内心深处,挑起他的欲望。

「这个身体怎麽样?身为他的搭档,你应该很清楚吧?你看到的应该跟我感觉到的不大一样。这就是成为大人的感觉吗?」低喃著,伊西斯有如正在枯萎的花朵般轻轻靠向三四郎的胸膛,透过薄薄的布料,三四郎完全可以感觉到伊西斯炽热的气息。

「我的感觉比以前还要敏锐,三四郎,这个身体是不是很饥渴啊?或者是你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不知何时,伊西斯脱下了身上的衬衫,整个人趴到三四郎身上,那双青灰色的眼瞳也缓缓被睫毛覆盖,似乎是想全心全意感觉三四郎厚实又强壮的胸膛。「帮凯伊命名的人是三四郎吗?」

伊西斯慢条斯理地以手指轻抚三四郎的身体,然後……

「你要自己试试看吗?」

听著三四郎仿佛叹息又像带上些许厌倦之意的话语,伊西斯总算擡起头,睁开那双充满水气的大眼。

「你的身体一向都这麽敏感,你要试试男人的滋味吗?」三四郎平静的问。

伊西斯很快就意会到三四郎根本对他的引诱无动於衷,他的脸红了,然後转为苍白,双眼也从淡紫色转为鲜豔的红色。

三四郎说话的口气—直都没变,听起来有点像厌倦,又有点像觉得有趣,这样的口气从以前就常常让凯伊误会迷惑,而他轻浮的说话方式也常常让凯伊火冒三丈,但对伊西斯而言,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他觉得被侮辱了?

屏住气息,伊西斯的身体僵硬,然後像头野兽,直接扑向三四郎。

「噢!」

伊西斯弯曲手指,毫不留情地住三四郎的喉际抓去,三四郎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攻击,顶起腹部让伊西斯无法保持平衡,虽然伊西斯被甩下床,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狼狈,只是很快地展开第二波攻击。

伊西斯将脱下的上衣揉成一团,往三四郎的方向甩,看著三四郎不论逃避或闪躲都那麽快速且灵活,伊西斯一气之下抓起皮带——那是三四郎的皮带,刚刚被他拉了下来——当作皮鞭,毫不留情地往三四郎的方向甩,三四郎下意识地拉过枕头抵挡,皮带将枕头布扯破一个大洞,枕头内的羽毛在房间裏四处飞散。

在一片遮掩视线的白茫中,伊西斯觎准了时机对三四郎展开攻击,三四郎抓住了他纤细的手腕,把伊西斯丢上床。

「笨蛋!走开啦!」

轻轻压制住拼命想坐起身的伊西斯,三四郎吹了一声口哨。

「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漂亮的小鬼而已,想不到还是一只凶得要命的小猫啊!」三四郎边说边伸手拿通讯器。「喂!你说那个不是凯伊的家夥偷偷跑到我房间裏耶!那样子看起来有够性感的,你说我应该把耶家夥赶出去呢?还是我滚出去躲起来算了?」

那—瞬间,伊西斯抓紧机会,甩开三四郎的手腕,从床上跳起来。

三四郎以为伊西斯会逃走,但伊西斯却直接往他的方向扑过去,除了惊讶外,三四郎也因为担心凯伊的身体而踌躇了一下,因此没有完全躲过伊西斯的手,只是侧过头,堪堪躲过伊西斯的指尖。

「凯伊!」脸颊上出现了些许抓痕,三四郎没有多想,直接喊出凯伊的名字。

作者:yuki111212007-1-215:06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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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伊西斯啦!」伊西斯毫不留情地加以反击,那双万华镜般的眼被怒气染上鲜豔无比的红,是三四郎从没看过的熠熠生辉。

「把衣服穿上,免费好康送太多了啦!」

「你……你这个迟钝的家夥!你是没有审美眼光是不是?为什麽我非得把这麽美的身体遮住啊?」

按著,凯出现在三四郎的房间。

在凯的印象中,凯伊向来都厌恶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他人的目光之下,而三四郎追著「小猫」,要他穿上衬衫的景况也相当……不像三四郎会做的事。

被三四郎追著跑,「小猫」回过头,气势十足的大吼大叫,还顺势踢掉三四郎手上的衬衫,然後抓起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的枕头,直接往三四郎的方向掷过去。

「这小鬼还满厉害的……」心裏交杂著感叹与惊讶,三四郎忆起凯伊老是说他的成长环境跟高尚教养扯不上关系,三四郎一直半信半疑,直到遇见了伊西斯。

眼前这个头发散乱、眼睛因为怒火而闪亮,而且口不择言的家夥就是货真价实的凯伊,三四郎始终不认为凯伊非得冷静自制不可,凭藉著自己的眼睛、嗅觉、直觉,三四郎坚定甚至顽固地相信那就是凯伊。

事情似乎变得很有趣了。

「伊西斯!」

那个小恶魔正一边把枕头裏的羽毛弄得整个房间都是,一边企图逃离,凯气喘吁吁地冲进房间裏,三四郎乾脆抚摸脸上的伤痕,站到旁边去,扯起一抹笑,露出犬齿,然後把逮捕伊西斯的责任丢给凯。

伊西斯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然而在想法上转变的快速让他很难不怀疑,这样的伊西斯是不是真的就是凯伊的少年时代?相较于凯伊,伊西斯的性格除了积极,还相当大胆,就算是一团混乱,他还是把享乐放第一,他的主动及那与晦暗完全扯不上关系的漫不经心,除了让伊西斯看起来们当孩子气,也让他看起来像个疲惫的大人。

脱离了一开始的迷惑以後,伊西斯切换心态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既不苦恼也不悲伤,面对这种奇遇只是乐在其中,光是听到他那活力十足的话声,就知道伊西斯已经接受眼前的状况了。

不管是精神科医师兼官员的凯、训练有素的莎乡兰、已习惯急迫状态的学者罗德,或者什麽都不想的佣兵,对这些机组员而言,他们都得花上一些时间才能抓准与一个十二岁孩子相处的模式,但伊西斯只花了——用地球时间来算——半天,就把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了。

看到衣橱时,伊西斯是有些受到打击,因为裏面好像只有制服而已,但他很快就发现比起其他的衣服,这些制服的设计,不论是立领、贴身剪裁,都能够更完美的衬出他那完美的体型与独特的魅力,意识到这—点,伊西斯随即爱上了这些制服。

平常他也穿制服,但在制服底下甚麽也不穿,有时候他会故意解开领口,有时俯下身展现动人的身体曲线,有时乾脆根本只穿著内衣(下半身当然还是穿著制服长裤),就在太空船裏到处跑,弄得罗德面红耳赤、狼狈不堪。

伊西斯把制服当作一种时尚,每天都能想出一些变化,一开始,凯担心伊西斯的出现会在太空船中造成骚动,所以彻底监视伊西斯的—举一动,但出乎他意科之外的是,伊西斯什麽都没做。

对伊西斯而言,那对年龄及外型截然不同的双胞胎,接二连三表现出那种受打击、沮丧的模样,显然伤到了他高傲的自尊,特别是那个看起来比弟弟年轻太多的兄长,他认为伊西斯除了凯伊的身份外,什麽都不是。

接下来伊西斯会怎麽做?其他的成员都在远处观望,心裏多少对伊西斯下来的动向抱持好奇,当然好奇的程度因人而异,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凯伊,但看起来又像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拥有凯伊的外表,却像个孩子,不过他们心裏都清楚伊西斯是个同时具备灵活身手,又充满强烈个人魅力的少年。

从他醒来以後,他就不断与凯和三四郎针锋相对,凯认为伊西斯是为了发泄压力,毕竟记忆的不确实和突然被丢到另一个空间面对一群不认识的人,伊西斯的这些挑衅行为,说穿了只是一种歇斯底里,这样的解释也颇能得到其他机组员的认可。

虽然伊西斯不像凯伊总是把制服穿得一丝不苟,但当他们看见伊西斯穿上制服後同样挺拔整齐的背影,不禁也觉得凯伊就是凯伊,虽然只有从背影和远处看时才会有这种感觉,每当他们正面与伊西斯接触、对谈,又感觉到伊西斯就是伊西斯。

每当伊西斯转过头,首先映入他们眼帘的不是凯伊的注册商标——从不离身的护目镜。伊西斯那双细长、如万华镜般美丽的双眼总会把无穷尽的好奇心化成不断变换的美丽眸色,凯伊的语音较为低沈,伊西斯不但没有因此扬声说话,还特意将声调拉低了些。

他那仿佛舞蹈般的举手投足是与生俱来的,不论把双腿交叠或伸直,或者因被某件事吓到而抱著膝盖入眠,还有当他发现有趣的东西,那双美丽的眼总会比平常更熠熠生辉。

这些孩子气的动作在凯伊身上是绝对看不到的,即使这些动作是由「凯伊」本人所为,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带有媚惑人心的气息,变为伊西斯之後的凯伊,那独特的少年气息让他的性感平添一抹淫靡之气,伊西斯很清楚这—点。

这个聪明的孩子一面观察著身边这些边盯著他、边进行日常任务的机组员们,一面正要发挥他的本领……

「等一下,你这个臭小鬼!」

听见从大开的门裏传出的怒吼声及笑声,刚好路过的莎多兰吓了一大跳,她停下脚步,想要了解门裏发生了什麽事。

「什……什麽?」

在她确定这是三四郎的房间前,伊西斯便微笑著从房间内跑出来,留心到莎多兰站在门外,伊西斯小心侧过身,灵巧地避开,动作相当轻盈,感觉轻如羽毛,他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莎多兰几乎看呆了,那样的运动神经与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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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抹去了脸上那种像顽皮孩子的笑脸,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小鬼,我就会放过你!」三四郎的话声从房裏爆发出来,不过也只有怒吼声而已。

莎多兰有些纳闷三四郎是怎麽了,所以探出身体,想弄清怎麽一回事。

伊西斯也瞧了房间一眼,脸上扯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看著伊西斯优美的背影,莎多兰轻叹一门气。

「真的好美哪……」莎多兰的话中带著些许感叹,与一丝丝对抗意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伊西斯都那麽美,刻意在举手投足间放入些许女性化的柔软。

莎多兰踏入三四郎的房间,发现三四郎整个身体在床上伸展开来,刚才应该在睡觉,那头黑发没有扎起来,散在床单上;双手高举过头,像要爬梳自己的黑发。双腿伸直、大张,这样的姿势让他的体态更为修长。

莎多兰皱著眉头,走近三四郎身边,就在这个时候,三四郎转过身睁开眼,瞪著莎多兰看。

「你们刚刚在干嘛啊?」

「你很吵耶!」三四郎顶了回去。

「我记得你说过对SM没有兴趣。」

「拜托你好不好?快点帮拔解开啦!」三四郎惯用的那只手与一只脚被伊西斯铐上了电磁手铐,固定在床的两端。

「你怎麽会被弄成这样?我记得你对感应别人的杀气很有一套,不是吗?」莎多兰有些惊愕的帮三四郎解开手铐,她太了解三四郎,这家夥的警戒心一向很强,要对他恶作剧其实不容易。

「我有什麽办法?我连眼睛都没有张开耶!」好不容易能够坐起身,三四郎按捏著手腕,没好气地说:「醒著的时候是没问题,—睡著,我就忘记凯伊现在是伊西斯了。」

对三四郎而言,伊西斯跟凯伊没两样,所以不会对伊西斯抱有戒心。

真不敢相信,凯伊跟伊西斯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嘛!那孩子靠近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会心跳加速呢!

伊西斯本身就具备了非常强烈的存在感,但却是凯伊最想消除的东西,那是一种……费洛蒙吧!伊西斯完全没有掩饰隐藏的意嗯,那样的费洛蒙会在他与人相对时产生作用,那种气质会让人想要当下抓住他纤细的手腕,直接拉走他、占有他。

凯伊给人的感觉就像拉紧了的弓弦,虽然只要拨动弓弦就能听到铿锵悦耳的响声,但感觉似乎只要伸出手,就会被弓弦划伤,非常冷酷坚硬,即使如此,还是不断有人被他吸引。相较之下,伊西斯比较人性化、温暖,也比较直接。

罗德对伊西斯的因应之道是敬而远之,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凯医生则是成功地把冲动与兴趣转换为职业上的好奇心,然而即便是那两个人,在与伊西斯四目相对时,总是很难不让眼神随著伊西斯的身形走,凯伊的外表加上伊西斯的魅力,这两项加起来就成了伊西斯最强烈的吸引力。

「为什麽你就是分不清楚啊?真是的,你有时候真是迟钝到让人生气耶!」

「那只是一个小鬼好不好,蠢透了。」看了双手叉腰站在床边瞪著他的莎多兰一眼,三四郎在床上盘腿而坐,搜寻著他用来绑头发的皮带,最後因找不到而皱紧眉头。「要是我对那种喜欢恶作剧的小鬼有什麽感觉,那才真的奇怪吧!」

「也是啦!」莎多兰大大叹了一口气。

伊西斯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能够用自己的方法了解机组员们的性格,然後再各个击破,以罗德来说,月人是会让他顾忌的存在,所以不论是凯伊或伊西斯,他的相处模式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所以伊西斯会对罗德闹脾气,有时还会在凝视罗德的视线中渗入些许媚惑之气。

而对认同他是一个单独人格,非常重视、珍惜他的凯,伊西斯很清楚凯把他当孩子看,所以也善用这一点,让凯感觉他的外表与内在存在著相当大的差异,然後让凯产生迷惑和不确定感,他也知道凯对於跟他保持距离相当小心注意,他小心地避开伊西斯充满妖豔淫靡的一举一动,这点让伊西斯乐在其中,这样的态势就像他们在玩一种只有他们二人参加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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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就是三四郎了。

对这个过於单纯,完全以直觉为优先的人来说,不论是凯伊或伊西斯都不是一个容易应付的存在,如果用对付罗德的方式对付他,只会被嗤之以鼻;如果用诱惑凯的方式对付他,那家夥却无动於衷。

具有佣兵资历、本身就是凯伊搭档的他,完全把伊西斯当作一个小孩,就算三四郎本来就每晚拥著这个躯体入眠,事情也没有任何改变,三四郎就是只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省悟到这一点,伊西斯很迷惑,也感觉到自尊心被三四郎重重地伤害,这个体认让伊西斯非常愤怒,那种感觉像被另一个年纪较大的孩子爬到头上撒野,几乎要让他吐出胆汁。

既然如此,他就跟三四郎比单纯,那比恶作剧还有用,所以结果是伊西斯复仇成功,像是绊倒三四郎、把东西从他头上丢下、把他的房门锁起来,或者把他的东西藏起来,在伊西斯想得到的恶作剧中,用的几乎都是最幼稚的手段,所以就算他的恶作剧会对三四郎造成损失,也不至於造成什麽大问题,其他的人看了只会苦笑一下,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是考虑周全,而由这些事也可以看出,伊西斯的头脑真的很好。

像是在三四郎摆得满屋子都是的酒瓶裏放一堆盐巴,或在三四郎的鞋子裏放液态氦,或趁他睡觉时偷偷跑进房间剪他头发,等三四郎发现的时候,自然会有一阵骚动。

「算了,这也只能说是你自作自受吧!」莎多兰知道三四郎对伊西斯的态度慢慢在改变,但这个男人实在有够迟钝,她皱起眉心,只能叹气。

「真过分,你只有这些话要说吗?」手肘支在膝盖上,三四郎擡头,非常哀怨地看著莎多兰。

「伊西斯就是不高兴你把他当小孩看,你好好检讨一下吧!」

「搞了半天,原来是我不好啊?」

「你在说什麽蠢话?不管是凯伊或伊西斯,甚至我们这艘船上的所有人都是受害者,你知不知道?而且最不好的人是你啦!」

「啊?」

莎多兰知道三四郎看透了凯伊与伊西斯的本质相同,然而令莎多兰意外的是,三四郎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把伊西斯当孩子看待,对已经习惯受到礼遇的伊西斯来说已经造成伤害。

「你现在应该要去轮值了,快去跟你那个品质优良的弟弟一起工作吧!」莎多兰开始把他往门外推,她知道再怎麽说明,三四郎也不会懂她的意嗯,碰到这种状况,自然是把人塞到那个手脚俐落的专家手裏。

「莎多兰,你真的是个很过分的女人耶!」三四郎鼓起脸颊碎碎念,不过他并不著急,只是慢条斯理地穿鞋子。

他并不介意让凯等,事实上,跟凯—起执勤就跟伊西斯的恶作剧一样,让他很忧郁。

「啧!是我撞到头就好了。」

「然後让你回到十三岁的时候?不错啊!我很期待,这样我就可以把你调教成一个好孩子,怎麽样,不错吧?」

「调教……喂!这是怎麽样?我是没教养的宠物啊?」

「唉呀!那不错啊!如果你是我养在家裏的豹,那姊姊我—定会好好疼你的,怎麽样啊?三四郎小弟弟?我会每天都抱著你睡,你就叫我女王吧!」

「你饶了我吧!」一脸嫌恶地看著莎多兰的三四郎终於起身。

「你要过去啦?」

「你不是在催我?」不耐烦的顶了回去,三四郎晃出房间,莎多兰跟在後面,看著三四郎那头黑发散在肩头,一直等到三四郎转过弯,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莎多兰才往相反方向离去。

她要去找罗德,现在整艘船裏最累的大概就是罗德了吧!因为在所有机组员裏,神经最细的人就是罗德,也因为这样,所以伊西斯很喜欢捉弄他,天真无邪的小恶魔在逗弄过那一对强悍的双胞胎後,多少会有些疲惫,这个时候,他就像玩弄老鼠的小猫般,直接黏到罗德身边去。

罗德那强壮的身躯及严肃的表情似乎很符合伊西斯的审美标准,伊西斯不会搭理他没有兴趣的型,所以才会这麽喜欢捉弄罗德,让他一脸尴尬,又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然而真正麻烦的是,罗德知道他对伊西斯一点办法都没有,过去凯伊非常压仰自己,所以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但伊西斯毕竟与凯伊不一样,而伊西斯的开放也常常让罗德的危机意识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

那个时候多亏三四郎突然出现搞局,但罗德也意识到如果他真的碰了伊西斯……那样的恐惧自此深埋在罗德心中,对学识涵养丰富,且稳健有耐心的罗德来说,这样的认知无疑是对他造成了伤害,所以莎多兰也相当担心罗德,事实上,他们都认为以搭当来说,他们的感情相当不错,彼此都是成年人,所以没事不会为对方担心,但这次不一样。

也因为这是莎多兰第一次这麽担心罗德,所以多少会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像新婚。

「伊西斯?」刚要走过娱乐室,伊西斯那头青灰色的发随即吸引了她的注意,莎多兰停下脚步,喊了一声。

「怎麽了?」认出了莎多兰,那抹纤瘦的身影缓缓坐起,看起来刚刚似乎在睡觉。「我怎麽老是在睡觉啊?」

听著那刚睡醒的困倦话声,莎多兰温柔地笑开了?

「突然被丢到这个时空裏,会累是一定的嘛!」莎多兰看著那擡头注视她的眼,苦笑了一下,眼裏渗进些许怜惜。「我想你的身体应该也很疲倦吧!」

凯伊总是把背脊挺得笔直,那种紧绷的程度连一旁的人看到都觉得难过,他的脸总是绷得紧紧的,那双眼则隐藏在护目镜下,没有人知道凯伊到底在想什麽,他不允许自己笑,更不允许自己垂头丧气,精神状态就像玻璃,除了清澄透明,质地还非常坚硬,且易碎。

如果是她,大概连一天都忍不下去吧!但是凯伊却—直持续到现在,他一定很累吧!看著那双绝美的眼,莎多兰强迫自己压下叹气的欲望。

「你该睡的时候好好睡一下就好了。」求求你多少……休息一下吧!身体也好,心也好,算我求你……凯伊。注意到自己的眼眶湿润了,莎多兰转身操作机器,然後端了两杯咖啡回来。

「只要奶精,不要糖?」

「嗯,谢谢你,莎多兰。」

看著伊西斯接过咖啡,莎多兰笑了一下,然後跟伊西斯同坐在一张沙发椅上。

除了红茶与咖啡,只要是饮料,伊西斯都很有兴趣,连三四郎喝的酒也一样,这样的发现让莎多兰心裏颇为欣慰,毕竟无法跟资源丰富的月球相比,在太空船中,物资受到严格管控,然而伊西斯却在这时展现无比的适应力,在这样的受限环境中找寻乐趣,此外,伊西斯还不厌其烦地尝试太空船内所有的合成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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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叠起长长的双腿,伊西斯一边啜饮著滚烫的咖啡,一边慢慢眯起双眼,在莎多兰眼中,伊西斯不啻是个连侧脸都俊美的英挺青年,不论是他的模样或动作都那麽沈著冷静,大概没什麽人猜得到伊西斯只有十三岁。

就像凯所说,伊西斯很聪明,精神年龄应该也很成熟,凯也说伊西斯应该与凯伊一样高傲,也拥有相当强烈的自尊心。

看著那端整的容姿,以及掩盖不住的性感诱惑力,伊西斯身边围绕著崇拜者,接受这些人的奉献是理所当然的事,莎多兰完全可以想像对於那些主动靠过来的人们,他会怎麽样冷淡地俯视他们。

「伊西斯,你可不可以听我的话,不要对罗德恶作剧呢?那个人很纤细,跟那对神经过度强化,跟尼龙差不了多少的双胞胎不一样。」

停下手上的动作,伊西斯略带一些敌意的看著莎多兰。

「你的意思是要我不要对你的男人出手吗?」伊西斯的眼神略带一些媚惑之气。

看著这样的伊西斯,莎多兰终於可以理解罗德惧怕伊西斯的理由,那是让人屏息、目不转睛、沈醉其中的美,与其说是魅力,还不如说是魔力。

沈默许久以後,莎多兰笑著回答伊西斯: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你想如果船航行到一半出问题不是很麻烦吗?罗德工作能力优秀,但心脏不够强,反正另外两个家夥的神经强壮得很,够你玩弄许久,不是吗?」

瞬间,伊西斯看起来就像个十三岁的孩子,妖媚的气息淡薄不少,趁这个机会,莎多兰转头对伊西斯眨眨眼。

「欵,为什麽你都不诱惑我呢?人家很期待的说,好歹我也算个美人吧!难道月人的物件就一定要是男人吗?」

伊西斯本来抱著膝盖,想要躲开频频向他靠近的莎多兰,但听到莎多兰的话後,他睁大双眼,轻轻吹声口哨。

「我可没这麽说,我很清楚莎多兰是个美人,也很有魅力,但不好意思,莎多兰不是我的型。」

「不试试看怎麽知道呢?」一向强悍的莎多兰开朗地大笑:「现在的你比我还高,皮肤也很光滑漂亮,已经不能算美少年,应该是美青年,你看,连手腕跟手指都比我的长。」

「嗯,一开始我也有点吓一跳,视线突然变得这麽高,手脚都长大好多,不过这裏的男人每个都又高又魁武,弄得我有时候会忘记自己也长高了。不过跟莎多兰在一起时,我总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

「没错吧?所以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嘛!让我试试看跟月人……的感觉?」

听到莎多兰露骨的邀约,伊西斯只是随口问道:

「如果你对找这麽有兴趣,为什麽不对『凯伊』说这些话?」

「因为他只会面无表情地睨我一眼,或冷淡地装作什麽都没听到。」莎多兰重重哼了一声。

伊西斯的表情随即变得不太愉快,皱眉微微侧过头。

「越听你们说,我越弄不清『凯伊』这个人,我跟他真的是同—个人吗?」

「我也是这麽想。」莎多兰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会拒绝你是有原因的,我对女性的要求很严格,到目前为止,我只对一位女性动过心喔!」

「只有一位。」

伊西斯的视线投向无穷尽的宇宙空间,表情就像看见了自己的梦想。

「嗯,我只喜欢阿尔西诺耶。」

听到伊西斯这麽说,莎多兰只能无言地睁大双眼。

阿尔西诺耶是伊西斯的母亲。

「她的美是那种楚楚可怜、如同玻璃般脆弱而易碎的美,她的声音带著一丝沙哑,却又分外柔美,我们真的很像,虽然她比我高,但现在的我已经可以抱住她了,手可以整个环抱住她。」伊西斯慢慢用他低沈沙哑的磁性嗓音敍述,伸出手围成一个弧形,就像在抱拥某人一般。

莎多兰简直看呆了,但她随即回过神,绷紧了脸。

近亲相奸。即便是在这个几乎已经没有禁忌的时代,人们对这件事的刻板印象也依然完整而严苛地留下来。

「伊西斯,这事绝对不可以跟三四郎说喔!」

在某种层面上,三四郎相当古板,像人类的精神必须健康的想法也在他的主张范围中,然而伊西斯对母亲的感情是三四郎没办法理解的,如果是凯伊,应该会永远隐瞒这件事吧!虽然三四郎的某些举动很野性,但这类的事一定会让三四郎产生生理上的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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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伊西斯泄漏了这件事,那麽对将凯伊与伊西斯视为同一人的三四郎来说,他对伊西斯的嫌恶一定会转移到凯伊身上,三四郎的个性本来就跟温和扯不上关系,如果他的厌恶真的转移到凯伊身上……

看著莎多兰严肃的脸孔,伊西斯的眼随即闪亮起来。

「我知道了,原来这对那家夥会产生反效果。」

睁大了灰色的双眼,莎多兰倒抽一口气,原来伊西斯如此了解自己的魅力,而且善於应用,他把这样的禁忌做了最大的发挥与应用,让人窥视他的淫靡,不道德,捕获的猎物,他就用身上的毒液麻醉、缠绕,之後,他的猎物就真正成为他的所有物。

即便是禁忌,也没有必要压抑,那是人类本能的一环,憧憬也由此而生,伊西斯在对方的罪恶感中渗入了欲望的因数,并加以利用,换句话说,伊西斯根本没有所谓的罪恶感。

一想到这一点,莎多兰便不禁为凯伊的过去感到—阵悚然,然後了真正理解享乐主义者的真正意涵,同时看见了凯伊所注视著的黑暗究竟有多麽深邃。

非常有魅力的伊西斯,每天都一样的颓废,飘散著果实熟透的浓郁香气,在那纤细的面貌下是缜密的思虑,仿佛在单薄的花瓣中藏著浓厚的花蜜,伊西斯就是这样一朵妖豔的毒花,被凯伊憎恶的过去,如今藉著凯伊的身体重现在这个时空,多麽讽刺。

莎多兰感觉一股从脚底窜上的寒意。

「三四郎跟我真的是一对搭档吗?」

这麽唐突的问题一下子把莎多兰拉回现实,吐出一口气,莎多兰强迫自己微笑,这个时候,只要可以让眼前的少年转移视线,什麽话题她都乐意谈,而且她真的很感激伊西斯突然丢出这样的话题来打断她的思绪,这让她有一种得救了的感觉。

重新振作精神,莎多兰把注意力集中到已经转变方向的话题上。

「是凯伊跟三四郎。没错,他们没有登记,也不是我们惯见的搭档组合,但他们默契十足唷!」为了不要再被问及其他头痛的问题,莎多兰省略了凯伊与三四郎相处的细节,选择用最简略的方式说明。

「唔……」听到莎多兰掐头去尾、极尽简略的说明,伊西斯似乎不怎满意,靠在椅背上,嘟起嘴,看起来不大服气。

「怎麽啦?啊,我知道了,你还是对三四郎有点……对吧?」莎多兰兴致盎然地扬起眉。

「说什麽蠢话?谁会在意那种家夥啊!」伊西斯冷淡地反驳,然後像觉得自己没有把话讲清楚般,转头横了莎多兰一眼。「我是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麽我的搭档会是那样的人?更何况还是个草包男人,我本来就不喜欢粗野型的人,那个家夥只是……」

带著怒气,伊西斯抿紧了唇。

「你下次要对三四郎做什麽?」

「什麽都不做!」转过头,伊西斯用那已经被红色占据的美丽眼眸,看著正偷覰他反应的莎多兰,他的表情就像个孩子,然後又扭过头去看著地板。

也只有在跟三四郎胡闹的时候,伊西斯才会……像个孩子。

看著伊西斯那闪闪发亮的美丽眼瞳,莎多兰只能压下苦笑,她不知道伊西斯到底做了什麽,但晓得这个漂亮又傲慢的月人少年是真的惹恼三四郎了。

伊西斯很会善用自己还是少年的身份,青年的体型、少年的举动,在那纤瘦的体型及灵动的美貌下,这样的不平衡更显魅力,这一点伊西斯十分清楚。

那些大人都把他当孩子看,所以伊西斯有时会在他的眼波投射中渗入些许成人风情,这样的眼波流转往往能挑起人们的欲情,而他那随著心思眨动的美丽双眼,也常使他的对手饥渴若狂。

这样的伊西斯,自然不可能不善用今天的姿态与容貌,而且占上风的往往是伊西斯。

「那家夥……」屈辱染红了他的脸颊,伊西斯紧紧握拳。「我绝不会饶了他!」

「你说你把他按在膝盖上,揍他的屁股?」一个沈稳的声调问道,虽然话中的内容跟语气完全不合,但凯还是机械化地重复三四郎的闲扯内容。

「处罚小鬼应该没有什麽不对吧?」两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三四郎的声调却出料之外的轻描淡写

「老哥,你……」一手撑在控制台上,一手揉著太阳穴,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要把身体裏所有的空气都吐出来。

文官凯和武官三四郎,这样急就章的组合让莎多兰鼓掌叫好,先不管当事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乍看之下,他们两个人的确是一对满像样的搭档,然而第一次担任文官职务的凯,并没有因为情况的急迫而砸掉招牌,日常勤务固然没问题,若是有突发状况,才刚陷入思考状态,三四郎已经著手处理了,虽然方法还是那麽乱来,不过比起凯伊与三四郎一开始搭档时的笨拙与不顺,凯与三四郎的组合其实已经满顺利,彼此也可以说是配合得相当不错。

这两个人几乎不太有交集,特别是在工作上,虽然是双胞眙,但不论是成长或经历,可说是彻底的南辕北辙,即便如此,双胞胎特有的心灵感应似乎也适用於他们两个人,不需要交谈,他们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思。

虽然他们不会就工作交谈,不过三四郎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乖乖闭嘴、专心工作的人,而凯虽然在本质上与三四郎相当接近,但比起三四郎,他总是能够把真正的心思掩饰得很好,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们之间尽是些废话,两个人也从这个时候开始慢慢建立起所谓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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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凯伊而言,不论三四郎闲扯什麽,他都视若无睹,但如果凯讲到什麽太高深的内容,三四郎也会慢慢失去兴致,不管怎麽说,这一对兄弟搭档算是颇为愉快,比起凯伊,凯少了焦躁,多了从容。

如果不看三四郎那惊人的佣兵资历,他还常常挂著笑脸,性格颇为开朗;凯则因为职业的关系,个性平易近人,身为医生兼政府官员,他给人的感觉其实不怎麽官僚气息。

此外,这两个人的思考也都十分正面,加上他们本身具有的能量,整个舰桥感觉上明亮许多。

「你就为了报复他孩子气的恶作剧,所以揍了他的屁股一顿?」

「为什麽这些事情被你一说都会走样啊?我明明就是抓著那小鬼的後颈,然後好好修理他一顿。」

凯甩甩头,擡头透过那附圆眼镜,瞪著窝在武官席裏,双手垫著头颈,还把脚翘到控制台上的男人。

「我应该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吧?伊西斯不止是个孩子,你的脑袋裏到底装甚麽啊?」虽然每个人都认同凯的确是个理性的绅士,但当他面对这个男人,却怎麽样都很难扼抑自己的怒气。

然而三四郎也不是那种会乖乖挨骂的人。

「你说他不是凯伊,又不是小孩,那你倒是说说看,他到底算什麽东西啊?他就是个死小孩,哪里不对了?」上一秒,三四郎还悠闲自在地把脚翘在控制台上;下一秒,他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横眉竖眼地吼道。「为什麽你们这些知识份子老是把事情搞得那麽复杂啊?」

「那是你的思考方式太单纯了,你明明是最接近凯伊的人,为什麽你分不出凯伊与伊西斯的差别啊?」

「对啦!我分不出来啦!怎麽样?我就是没办法像你们一样把他当真面目不知道是什麽的怪物啦!那不就是回到小鬼时代的凯伊吗?在凯伊回来之前,我们只要跟他好好相处就好,一开始你是这样说的吧?」擡起下颚,三四郎眼裏散发著挑战的光芒。

这一对极其相似,却又不那麽相同的双胞胎,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瞪视彼此。

「老哥……」首先跳出这样孩子气战局的人还是凯,他一边叹气,一边解除备战状态。「三四郎,你的做法或许可以拉凯伊一把,但对伊西斯而言,那是完全反效果,你知道吗?」

「反效果?」

「如果是凯伊,他会把你那些反射动作跟自己的行为做比较,然後从裏面得到一些东西,凯伊或许会气自己居然肯定你那种诡异的单纯,但如果他能够因此而快乐些也没有什麽不好,但同样的方法对伊西斯是行不通的,他是完全的自我中心主义者,这还跟你还满像的。」

「我跟凯伊很像?」看著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三四郎完全没办法理解,他睁大眼,一脸惊愕。

凯眯起眼睛,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必须很有耐心,但这样的耐心也快要因为三四郎的迟钝而用罄了。

「你还是把凯伊跟伊西斯当同一个人嘛!听清楚,我刚刚是说你跟伊西斯像,不是跟凯伊像,你根本就没有弄清楚凯伊与伊西斯在心理层面到底发生了什麽样的变化,你也没有试著去了解,你说那明明是凯伊,所以认为伊西斯跟凯伊没有什麽两样,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说词让伊西斯觉得他的人格被你否定了?就算跟他说他和凯伊是同一个人,但对伊西斯来说,凯伊只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外人,被人家说他跟另一个人很像,甚至被说与那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他就算可以理解,但在感情上也很难接受这—点。」

「就拿你来说好了,如果你被人当作『近卫凯』呢?如果你拼命跟人说明你的内在是三四郎,不是近卫凯,两个人完全不一样,但对方还是因为你的外表,就把你身为三四郎的人格给否定掉,那你要怎麽办?」

「我们两个人是双胞胎,凯伊的状况……」

「那是相同的,只是伊西斯不认识凯伊,他没有办法相信真的还有—个『凯伊』的存在,就算跟他说凯伊是长大成人後的他,他也没有办法把自己与凯伊想成是同一个人。」拿下眼镜,凯慢慢拭擦镜片,镜片其实没有脏,但凯这样的动作似乎代表著他的焦躁。「你要清楚,现在站在我们面前的是拥有凯伊的身体、年龄约十三岁的月人伊西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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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看著凯;凯的表情也相当认真,仿佛在声明这可不是说著玩的。

三四郎虽然可以理解,但从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其实不想妥协。

凯静默地吐出好几口气,他其实弄不懂这个哥哥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三四郎的直觉—向都很敏锐,也很能够善闲直觉,这虽然不是—件坏事,但也让三四郎碰到事情时不会多加思考,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我真想打开三四郎的脑袋,看看裏头到底装了什麽……」

「喂!你的脸明明长得跟我一样,怎麽说的话跟凯伊差不多?这样很恶耶!」

「跟凯伊差不多吗?」感觉上这个话题一讲,好像又绕回原点了,压压额头,凯只感觉到一股疲惫。「我在十二岁那年开始对政治产生兴趣,也是在这—年跳级进入医学院,对我来说,医学院是个有趣的地方,我的身体急速发育,也参与各种好玩的事——不管是好事或坏事。总而言之,那时候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刺激愉快。你呢?三四郎,你十三岁的时候呢?」

听到凯把话题转掉,三四郎呆了—下,随即陷入思考。

「我只记得坏的事,那时我长高了,也开始被人倒追,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对机器越来越上手,那时我很骄傲,但那时能够称得上高明的,大概只有我的自尊心吧!总而言之,那时我就是个不可一世的臭小鬼,如果十三岁的我现在就站在这裏,我一定会揍他一顿。」

听见凯吹了一声口哨,三四郎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即便感觉一阵寒意从背脊一路窜上来。

如果现在凯伊看到伊西斯,他会怎麽办?一定不只揍一顿而已吧!他可以想像就算同归於尽、两败俱伤,凯伊也一定会把伊西斯抹杀掉,直到现在,三四郎才真正了解到眼前的状况有多麻烦。

「总而言之,就是这麽回事。」

三四郎转头,嫌恶地瞪著像读到他脑中想法的凯。

「你是会心电感应是不是?」

我才不想被拥有同一张脸的人说我跟凯伊一样会读心术。伊西斯跟凯伊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只是你的直觉似乎满准的,凯伊因为这样生过气喔!」凯重新戴上眼镜。「说真的,虽然等一下要问你的问题可能不太好回答,但身为治疗凯伊的医师,我希望你尽量正确地回答我。」

看著凯一脸认真,三四郎重新坐正,双腿交叠。

「首先……你跟凯伊最後一次做爱是什麽时候?」

「喂!人家是真的很认真在听你讲耶!你那是什麽问题啊?」吞下一口口水,三四郎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我也是认真的,我要找出凯伊记忆退化的原因,他之前有没有哪里不对劲?或者有没有什麽不太像他的举止行为?他对你说的话或做的事曾有过过度反应吗?」

「不对劲?我没有注意到,不过跟之前比起来,他最近好像有点冷淡……」

「性方面呢?」凯一版一眼的问。

三四郎睨了他一眼,然後移开视线。

「那时候就那样了。」

「那时候?」

「你明明知道好不好!你们进入冷冻睡眠以前,那家夥治好我以後啦!」三四郎的心情变差,凯也在接收到三四郎的答覆後,终於想通眼前的状况。

在前一次的事件中,一个科学家在人工造成的高压环境下精神错乱,认定三四郎侮辱自己,所以利用一种特殊的方法让三四郎染病,在这名科学家的暗示下,三四郎产生了强烈的求死意识,凯伊利用他的特殊能力治愈了三四郎深藏在心中的痛苦,并将三四郎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然而对凯伊而言,他极欲忘却的记忆却在此时苏醒,身为月人,他的感觉相当敏锐,然而这样的敏锐却让他在此时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激烈、令人无法忽视的渴望。

同一时间,三四郎虽然醒了,但完全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麽事,烧都还没退就拖著体力透支的身体走向凯伊,其实三四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做,应该是本能驱使吧!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凯伊,所以扶著墙,摇摇晃晃地走向舰桥。

但是三四郎的这个动作确实将身处狂乱与平稳间、紧紧抓住悬崖边缘的凯伊扯回现实,凯伊救了三四郎,三四郎也救了凯伊。

凯还记得三四郎那充满伤痕的背脊,当时他踌躇到最後一秒,三四郎却毫不犹豫的一把将凯伊抓住,硬是把他留了下来,三四郎背上的伤痕在在都代表著自己抹不去的嫉妒、憧憬,还有在那样复杂的安心中所混入的苦涩情感。

「从那时候到现在吗?」凯一脸凝重的喃喃自语,瞪向一旁漫不经心的三四郎。

「我可是累得要死耶!只顾著做,做完就睡著了,连冲澡都……」

「那是因为你感觉到凯伊的欲望吗?」

「什麽?」

「那不是感觉的问题,而是纯粹的生理需求,我是没有真的去调查过,不过月人的欲求应该是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吧!那种强烈的程度足以让凯伊在众人面前崩溃,所以他才会让你……我想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下意识地把自己放逐。」

三四郎眯起了眼,眼神中蕴藏著肃杀之气,他并不认同所谓精神医学的存在,本来人就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心裏在想什麽,而那些精神科医师言之凿凿地分析那些连当事人都弄不清楚的事,对三四郎而言似乎与占卜师没什麽两样,那些人把解读人心当作解数学算式,那些分析说明只会让他感觉嫌恶。

还有另外一件事,三四郎也感觉到了。

之前他只要靠近凯伊,几乎就能感觉凯伊的身体散发一种针对他的嫌恶,虽然凯伊拼命想要保持平静,但他离凯伊只要半步远就能感觉到凯伊扯开视线,触碰凯伊的身体时感觉像火烧。

在那个事故前不久,他才试图触碰那久违了的唇,原先只想轻轻掠过,但是在那瞬间,他逃离的动作瓦解了,因为凯伊的唇打开了。

完全进入忘我的境地,凯伊迎合他、抓紧他,连吐出的气息都带著一丝妩媚,他们两个人紧紧相拥,三四郎根本没有多想,不过他所知道的凯伊是一个在工作上要求得跟鬼一样严苛的人,这样的凯伊会连监视器都忘了,甚至随著他的恶作剧起舞、比他更投入,的确很怪。

「啧……」察觉到自己居然肯定所谓的心理分析,三四郎喃喃地咒骂了两句。

「以凯伊的性格来说,比起乞求你的抚慰,我想他应该会采取完全相反的方法吧!他之前有没有躲你?」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出三四郎的不豫,凯看著地板,开口诘问。

「不能说没有,那家夥就是那样嘛!睡著以後就谁都不甩,好像也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听完三四郎的解释,凯已经没有力气去责备三四郎那轻率到不可思议的思考方式了,而且就三四郎的性格来说,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似乎也不值得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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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回复:【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但是对凯伊而言,那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带过就没事,现在凯真的後悔当时没有好好注意凯伊的精神状况。

「凯伊不是什麽都没做就这样沈眠的……」紧紧咬著唇到几乎出血的程度,凯紧握著拳,重重地敲著椅背,闭上眼苦涩地承认他失败了,压制愤怒以後,凯又睁开眼,静静地注视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哥哥。

「三四郎,你知道作用与反作用的法则吗?就是磁铁两极的特性。」

三四郎的脸上写著一头雾水,但凯没有理会三四郎的反应,只是把脸凑近三四郎眼前。

「基本上,那都是指同一个现象,也就是说越靠近,反作用力越强,我想这应该可以解释你跟凯伊之间的问题,凯伊他在害伯,害怕接近积极又激进的你。」

「那是……」三四郎的表情绷紧,这不就是在那个事件以前,自己对凯伊的感觉吗?当时他对凯伊说,跟他在一起,连他不想让人看到的那一面都会被看见,凯伊当时只是擡头看著他,那样的表情让三四郎联想到怕黑的孩子。

凯伊讨厌自己,也讨厌生活步调被人打乱,他不喜欢表达感情,也不喜欢别人对他投注感情,更不喜欢别人盯著他的眼睛看,换句话说,凯伊身边充满了负面情感,然而他还是擡起头,支援著自己、与自我战斗。

凯伊的月人身份及随之而起的效应或许会把他好不容易才保持的平稳给破坏,如果那样的效应成为最後一个秤锤,被放置在已然倾向某方的天秤其中一端……

「凯伊有没有自觉,这点谁也不知道,可以确定的是,精神上掌控凯伊生存本能的那部份,或许把『自己』也当成了威胁,如此一来,他的本能感受到危险,自然会有所反应。」

「可恶……」听完凯的解说,三四郎不自觉地用犬齿咬住唇。

那是凯伊为了帮助他,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形下,只好……推托责任一点都不难,虽然凯伊不说,但实际上,三四郎心中清楚明白。

凯说过头与心是不一样的,思考虽然是头在管,但痛却痛在心,有人会边哭边笑,那对三四郎来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三四郎一直无法理解为什麽凯伊没有办法理解这种事,但即便有那麽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违和感,他还是认为凯伊就是凯伊。

真是麻烦的家夥。

「我认为凯伊之所以压抑记忆,是为了牵制自己的行动来保护自己。」凯低声说道。

三四郎其实没把凯刚刚说的话听进去,但他抱持著与凯相同的想法,凯伊的精神为了保护自己,才会选择用这个方法来解决眼前的问题,所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三四郎咬牙问道。

「根本原因还是在凯伊,他自己选择这条路,你没有必要产生罪恶感。」凯完全没有责备三四郎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肯定三四郎的想法。「但你不能忘记,凯伊是为了帮你,才付出这麽大的代价。」

「那个家夥……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说?为什麽要自己承担一切?」

「三四郎?」

「凯伊不管什麽时候都那个德性!所有痛苦、难过,他根本藏不住,所以乾脆背对我们全部,谁也不看、谁也不问!」三四郎的双眼散发著强烈的愤怒,他瞪著凯,气愤地叫喊。

虽然他只碰触过一次,但对凯伊心中那股对於阴暗的渴望还记得很清楚,那时三四郎依然相信生命具备的能量,以及藉由肌肤接触所能感觉到的温暖,他想弄懂凯伊心裏到底在想什麽,但当他终於弄懂了凯伊的心,却又没办法明白为什麽自己会这麽焦躁,凯伊趋向绝望的自我厌恶,总是让他感觉一阵不舒服。

如果不喜欢,逃开就是了。那是三四郎说的,当时语气中带著许多不耐,但凯伊没能逃开。如果他有察觉到就好了。三四郎心想,如果他有察觉凯伊拼命逃避,却依然无法逃开就好了。

「我干嘛要有罪恶感?那家夥根本就把我当镜子用,与其说他是在看我,还不如说他在看倒映在我身上的他!那家夥根本是疯了,想到的都只有自己,所以忙著憎恶自己,根本没想过我这面镜子也有歪曲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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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但对现在的伊西斯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三四郎忿忿地注视著地板。「要让那家夥回来还不简单,再让他摔一次啊!」

「我们回到正题吧!伊西斯似乎不怎麽想接受心理辅导。」

三四郎带著一脸「那又怎麽样」的表情注视凯,虽然凯与罗德都对这样的治疗抱持很大的希望,但三四郎似乎完全不这样想。

「我希望你能了解,这种疗程的效果可以很显著,但伊西斯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我以前也碰过类似的病患,但伊西斯躲避我所有的问题,完全不让我看见……他自己。」

伊西斯总是能够察觉到在那轻描淡写的提问下的真正意图,然後会四两拨千斤地把事情带过,要是他一本正经的斥责,伊西斯就嘲笑他的认真,然後把话题转开。

凯很快就注意到已经习惯跟大人们打交道的伊西断,总是把自己真正的心思慎密地隐藏起来。

「我想过药物疗法的可行性,但目前为止没有哪种精神用药对月人有效,所以得进行长期抗战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太空船的操作问题对吧?」只要是有关工作,三四郎的反应就冷静又优秀。

「没错,我只能暂代他的职务,而且如果我们继续这样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一定会发生很多麻烦,严重的话,说不定还得找个港口靠岸处理,这艘船其实已经脱离原定计划了,船员的状况不是很好,罗德所承受的压力已经到达临界点,伊西斯也有点发烧,身体疲惫的状况仍然没有改善,考虑到在这之後他与机组员们必须承担的压力……」

「所以你想怎麽做?爽快一点,不要拖拖拉拉的。」三四郎单刀直入的问。

凯的视线游移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擡起头,下定决心说道:

「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我们现在执行的方法:另一个……你知道催眠疗法吗?」

「知道一点。」

「对能够感知他人心理的伊西斯来说,一般的催眠疗程没有用,所以我稍微改良了一下,总而言之就是让他进入睡眠状态,然後一边给暗示,一边进行治疗,就像睡眠学习一样。」

「如果没有效果呢?」三四郎打断凯的话。

凯安静了一会,让三四郎看见唇边那抹苦涩的微笑。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如果没效,就乾脆直接让他进入冷冻睡眠状态?然後把他交给设备齐全、派有相关专家的医疗机构?」

「你也不差嘛!至少不比我差,事情还不到绝望的地步,不过精神治疗毕竟不是我的专门,这裏没有专业人员,时间也相当紧促。无论如何,这是最後的办法了。」凯一边说明,一边观察著三四郎,但从三四郎的双眼看不出他怀抱著什麽样的心思。

「我想你应该已经决定怎麽做了吧!」完全不让凯闪过这个话题,三四郎的口气与视线都相当淩厉。

凯静静地点头。

「是的,虽然他在心理层面还有很多问题,但对联邦来说,『凯伊』是相当被重视的人才,联邦不可能让凯伊消失。不过三四郎,你记得你刚刚说了什麽吗?」

对三四郎而言,只要有人站在联邦的立场对他说教,他都会直接了当摆臭脸,完全不掩饰厌恶,然而刚才凯说最後一句话时那种危险的表情,让三四郎暂且放下厌恶,扬了扬眉。

「你说凯伊从那件事以後,就完全没有跟任何人……上过床?那又怎麽样?」

一个人的欲望如果没能得到满足,精神也会很紧绷。

三四郎撑起身体,他知道凯想说什麽。

「等一下,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不讨厌他,而且我也憋了五天。」

「他不像你那麽强悍,如果你硬要把他拉上来,说不定会有反效果,但是光有震荡效果也不行……」

「我怎麽觉得你是在说我无能?」

「不,如果你真的无能,凯伊在那时就会出问题了,第一次的震荡後,凯伊所选择的不是放弃记忆,他讨厌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不只是讨厌,而是极端厌恶,他开始改变自己,精神也变得比以前更加强韧。」

放软身段随波逐流,也许一切就不会那麽棘手,然而如果硬要跟那样的冲击对抗,他只会被击倒,然後被卷进混乱的漩涡中,固然可以浮出水面,但是如果没有把身体放松,那麽一样会沈没灭顶。

「也就是说,凯伊会变成小鬼,是因为他对自己欲求不满的身体的厌恶逐次递增吗?」

凯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三四郎的说辞,只是严厉地瞪著顶著一张年轻脸孔的兄长。

「笨蛋!」拨开长发,三四郎苦涩的骂道:「把自己当作争执的物件,不管出手伤人或者被伤的不都是自己吗?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场争执裏没有谁赢谁输,伊西斯会出现是因为需要一个仲裁者,对吧?」

「真令人惊讶,你的说明还满简单易懂的嘛!连我都没办法说得这麽清楚。」

「然後怎麽办?」瞪了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凯一眼,三四郎重新调整姿势。

「伊西斯不是在诱惑你吗?你要不要假装上勾?」

「这算什麽啊?」三四郎眯起眼。

「这也是一种治疗方式,你去满足他的欲望,这样—来,凯伊说不定就能够回到我们身边。」

「啧!」对於凯的提案,三四郎只咋了一下舌。「要治疗的话就由你来吧!我免了。」

三四郎言下之意是拒绝凯的提议。

凯睁大了眼。

「喂,我指的是凯伊耶!这应该没有什麽问题啊!」凯带著些许责备意味说。

三四郎闻言,不高兴地皱起眉。

「喂!是谁一直说伊西斯跟凯伊是不一样的两个人,听得我耳朵都快长茧啦?你不要为了自己方便就把他们算成同一个人好不好?那个家夥才十三岁耶!心理可完完全个还是个小鬼头,我怎麽可能对个小鬼头做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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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虽然才十三岁,但经验比我们任何人都丰富,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娼妇,在他面前也只有认输的份,这样你还觉得他没有资格上你的床吗?」

「哼!或许他真的妖豔无比、倾国倾城,但小鬼头就是小鬼头啦!就算我打破只睡顶级娼妇的惯例,也不会沦落到去跟屁股还青成一片的小鬼头睡。」瞪著凯那双藏在圆框眼镜後的双眼,三四郎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叫蒙古斑,是黄种人在幼儿时期所有的特徵,身为月人的凯伊,我想他的臀部不会有那一片青,不过伊西斯虽然是少年,但他的身体是凯伊。」

「那只是比喻,你不要鸡蛋裏挑骨头!」三四郎吼道。

「你知道Eros是什麽意思吗?」凯转头把视线投向远方,他不知道三四郎到底了解多少,因而表情非常严肃,连带眼神中都带了些许危机感。「不,应该说是Eroticism(译注:性本能、性冲动)……」

话题突然飞跃了十万八千里,三四郎一脸如坠五里雾的表情。

「要我说明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想知道该怎麽做。」

凯一边苦笑,一边拔下眼镜擦拭镜片,这动作似乎已经成为凯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知道你在讲什麽,你那样说没错,但意思不对。」

「喂!什麽又对又错的?你到底在说什麽啊?」

没理会一脸愤怒难平的三四郎,凯凝视著手上的眼镜。

「Eros这个字後来有点变形,最初是爱神的意思,相关的思想跟哲学就不多想了,总而言之,sex并不完全等於Eroticism,你要想象赋予sex一个形态,才称的上是Eroticism。爱只是性的一部分,反之亦然,而sex是在生物的生殖行为中,把爱具象化,那样的精神力量可以对肉体产生刺激,也可以让身体持续亢奋,也就是说,Eroticism是感觉上的东西。」

「凯大医生,你说的那些我完全听不懂。」

「现在的凯伊……不,应该说伊西斯,就是所谓的Erios。」

「什麽?」

凯的眼神往浩瀚的宇宙中游移,之前他—直神经质地擦拭著那附一点脏淤都没有的眼镜,但不知道何时停下动作,

「作为sex的另外—面,Erios在印象上应该十分正向,而且相当愉悦,然而当这样的Erios有了人形,会呼吸、思考、自由行动……那就是伊西斯。在凯伊的身体裏有伊西斯的心,这样的状况让问题更加复杂,我们太热悉凯伊的顽固,还有他太过直率的性格,伊西斯的奔放比凯伊更豔丽多彩,对熟知月人特性的我们来说,这样的状况相当棘手。」

「你到底要说什麽?」

听见三四郎的问话,凯才让视线与三四郎的眼神对焦,表情充满了疲倦。

「不要小看伊西斯,虽然他只有十三岁,但跟别的少年不一样,再加上他现在拥有凯伊的身体,这个状况不但麻烦,而且危险。」戴上眼镜,凯终於正视三四郎。「帮我一把。」

三四郎注视著凯说道:

「你的事情还真多。你是说治疗吧?你处理就好了嘛!你可是医生耶!」

「你不想把凯伊找回来吗?」

「想啊!虽然面对小孩很烦,但整天看个道貌岸然的文官更烦,所以我说给你处理嘛!你才是医生吧?」

凯眯起眼,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你是认真的?」

「没错。还有,拜托你不要说什麽因为我是他的搭档,或那是我身为搭档的责任之类的话,我都听烦了。」三四郎一脸不耐烦,还有点自暴自弃,怎麽所有的人看起来都懂了,就他—个人弄不懂啊?

凯顶著一张与三四郎一模一样的脸孔,一边思忖,一边看著三四郎那张执拗的脸孔,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出什麽。

「你到底是聪明过头,还是迟钝过头?不过不管怎麽样,你缺乏想像力的程度真是令我意外。」

三四郎抓了抓头发,觉得浑身不舒服。

「够了吧?我的事情有什麽好讲的?伊西斯才应该是你要关心的物件吧!管我干嘛?你要是对凯伊出手,我可没有办法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不过如果是伊西斯,他应该会张开双臂欢迎你吧!」

听著三四郎轻快的语气,凯的表情终於不再那样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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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会出问题吧!你想想看,如果我真的接受伊西斯的诱惑,等到凯伊醒来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麽样?」

「就算那家夥跑去切断你冷冻睡眠的电源供给,我也不会意外。」

「看起来没有想像力也不算一件坏事。我只想到搞不好半夜醒来会看到凯伊站在我身边,冷冷地瞪著我,然後拿起木钉,一口气钉穿我的胸口。」

听凯这麽说,三四郎随即启动那少得可怜的想像力,想列那个情景,嘴角扯起一抹苦笑,没办法否认。

「的确是有可能。」

「虽然被凯伊拿著木钉刺穿胸口也不错,但我除了对世界还有留恋,也希望我不是被凯伊修理,而是与凯伊肌肤相亲。」

「结果你还是要逼我去当坏人嘛!」

「你这样说,我可是会伤心的。我只是想如果是你,凯伊一定可以接受吧!」

「那家夥才没那麽好讲话,如果是我,他一定会把我绑牢,然後再慢慢勒死我。」三四郎皱著脸,好像真的被凯伊勒住一样。

看著三四郎摸著自己的後颈,凯唇边扯起一抹微笑。

「的确,凯伊一向严以律己,算起来,他对你的严格大概可以排第二吧!不过对讨厌人群的凯伊来说,他会这样对你,就表示真的很重视你。」

「你在说什麽蠢话啊?那家夥发火的时候,眼睛裏真的有杀气耶!他会在之後算总帐,那才真的可怕。」三四郎一脸认真地说。

凯吹了一声口哨,然後舰桥的门突然开了,—抹纤瘦的人影闪进舰桥内。

「可以帮我看—下吗?」那是伊西斯。

「可以。」凯的犹疑只有一瞬间,接著他示意伊西斯坐下来。

伊西斯其实很清楚他那流转的眼波以及美丽的微笑,在在都夺去了凯的视线,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凯转身背向伊西斯,一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边叹气慢慢思考,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伊西斯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看著他,在那瞬间,他只感觉到—股冲击……很接近颤栗。

凯注意到自己高昂的欲望,他知道伊西斯同样心裏有数,不管他再怎麽努力想要保持平静,视线依然追逐伊西斯的身影;不管再怎麽想要扯开目光,最後视线依然落在伊西斯身上。

握紧了拳,凯可以感觉到手掌已然汗湿。振作一点!凯在心裏斥责自己,但意识却离他越来越远,连自己在做什麽部分辨不出来。

拼命在失控的感情中追回理性,逼退缠绕在心上的欲望後,凯才有办法在唇边扯开一抹微笑。

然而伊西斯却看透了他的心思,他吐吐舌,像非常乐於挑起他内心中的波澜,伊西斯那敏锐的本能总是能够马上感觉到何者当为优先,所以总是能趁隙而入,在对方动摇且狼狈不堪的同时,保持悠然自得。

感觉上,伊西斯简直就把他当作猎物随意分类,这就是Eros的具体呈现。感觉到自己正冒著冷汗,近卫凯收紧了腹部,拼命咬牙不开口说话。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凯跟三四郎一起工作呢!」伊西斯耶柔软而具有磁性的嗓音,刻意留下几分少年的天真气味。「你们的脸一模—样,但外型与动作完全不同,好奇怪喔!可是又很有趣。」

他的一字一句都带著媚态,凯原本凭藉著笑容支撑自己,但伊西斯却几乎要击溃他。

「我们是没有什麽感觉,不过莎多兰也说过—样的话喔!大家好像都把我们两个人搭配工作的事当作娱乐节目一样。」

「有些娱乐也不错啊!」

「这样讲就有些夸张了吧?」三四郎刻意把嗓音压得低沈,伊西斯的发言被三四郎的话声盖过。「你应该也看过其他的双胞胎吧?这麽英俊的或许不太常见。」

皱起了那双细眉,伊西斯一脸不高兴地看著唯一没有被自己的容姿诱惑的男人。

「我在跟凯说话,你不要吵。」伊西斯的意思是不解风情的男人就该闭上嘴,他噘起嘴,瞪著三四郎。

然而身为「凯伊」的武官,三四郎并没有可爱到说闭嘴就真的乖乖闭嘴的程度,他只是待在椅子上痛快地伸懒腰,然後站起身,眼睛闪闪发光,看起来像觉得眼前的状况很有趣。

「小鬼,你到底跑来这裏做什麽?这裏可没有给小孩的玩具。」

伊西斯眼变红了。「我叫伊西斯!你敢再叫我小鬼,我就不再理你!」

三四郎突然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後笑出声,举起手指著凯。

「你的玩具是这个家夥吧?你玩腻罗德了,现在要找个稍微有点定力的对手玩两下吗?」

那光滑的脸颊瞬间失去了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伊西斯散发红色磷光的眼。

三四郎只是要回敬伊西斯稍微过头的恶作剧而已,但对伊西斯来说,没有什麽比三四郎的话更具侮辱性了。

「你真的……很差劲。」

「三四郎,舰桥暂时交给你可以吧?我有些话要跟伊西斯说。」伊西斯身上奔窜著暗红色电流,凯沈稳地切到那两人之间。

「现在不要碰我比较好。」注意到凯正要把手放到他背上,伊西斯咬牙,压著声音,制止凯的动作。

「伊西斯?」

「我有点控制不住,我大概全身上下都流窜著电流吧!」

「谢谢你的忠告,你先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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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著一张脸,伊西斯看起来就像个制作上过份精美的娃娃,凯让伊西斯先行,他走向门时看著擦身而过的三四郎。

「这样下去没有好处,我刚刚提的事,你想—下。」

「跟我没有关系。不过你该先说一下『那件事』吧!」那件事指的是比催眠治疗更进一步的睡眠治疗,也就是凯打算把伊西斯交给相关的专业人员。

领会到三四郎话中的涵意,凯停下脚步,然後才继续往前走。

「我知道。」沈静地点头,凯随著伊西斯踏出了舰桥。

5月人伊西斯

「哼!抓到了吧!你这个该死的小鬼,看我怎麽修理你。」

那时他原本已经要逃了,但瞬间,三四郎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拼命想挣脱,直到现在,三四郎的笑声都还萦绕在他耳边。

他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也很喜欢现在的这个身体,所以当他真的想要逃走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对方的速度居然可以追上他。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有好几次对三四郎恶作剧的经验,他知道三四郎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在他爆发的刹那逃跑成功,接下来就没事了。

然而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也因为离三四郎够近,不论测试距离或观察三四郎的表情都很容易,所以也就……疏忽了。

「我会好好修理你的,到时可别哭哪!」三四郎从背後抱住他,手臂禁锢住他,硬是把伊西斯压在自己胸前,那低沈有力的嗓音震动著伊西斯的背。

虽然自觉完蛋了,但往好处想,这个状况或许也是个转机,他之前也经历过,当时连惩罚是什麽都一清二楚,虽然三四郎紧抱著他,但在这样的状况下,一般的男人早就不知所措、狼狈不堪,无法扼抑自己的嗜虐性,就算没有那些状况,凭著伊西斯的手腕,撩拨对方也不是什麽困难的事。

胆怯的表情,长睫毛下盛满泪水,哀求的言语,还有那硬是被撑开的细瘦身躯,有些人就吃这一套。只是伊西斯也没办法确认这样的策略到底对三四郎有没有用。

边思考边叹气,伊西斯故意要让背後的男人听到,但三四郎收紧手臂,然後扯起一抹微笑。

「啊……不要……」嘴裏嗫嚅著,但伊西斯其实很满意,现在这个声音与他说话的内容再相合不过了,他的脸、身体,怎麽看都属於青年人,然而那破碎的话语像个孩子,或许会比之前的那些方法都更有效。

「你那是什麽声音啊?以为我会把你吃掉吗?」那长长的犬齿就在他颈侧游移。

伊西斯的苦笑转变为感觉很有趣的吃笑。

「什……」伊西斯因为被拦腰抱起而突然惊呼一声,三四郎的力量让他想起这个男人是佣兵出身。

直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跟佣兵打过交道,但在月球的小巷子裏常常都有佣兵出没,他们的恶名昭彰,伊西斯也略有耳闻,他对佣兵的印象不外乎是游手好闲、手段凶残的犯罪者。

然而佣兵的犯罪行为一般也都不怎麽高明,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野蛮,伊西斯其实看不起这些佣兵,他有认识的人就死在这些跟动物没两样的佣兵手上,那些佣兵不懂得思考,当然也个懂运筹帷幄,他们目光短浅,只贪求眼前的快乐。

现在他背後的男人就是佣兵,高大、有力,行动像野兽一样敏捷。

才刚意识到自己的状况,伊西斯便感觉—阵冷意笼罩他全身;他会遭遇什麽样的羞辱?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会对他做什麽?一想到这裏,伊西斯的身体就整个僵硬起来,这是他第—次碰到这样的状况,那样的恐怖感,瞬间使伊西斯连反击都做不到,伊西斯不像凯伊,完全没有办法面对这种感觉和现实状况,乾渴的喉咙连叫都叫不出来。

三四郎的犬齿抵在他皮肤上,两滴血珠冒出皮肤表面,然後三四郎坐到椅子上,让伊西斯趴在他的膝盖上,瞬间,伊西斯只感觉下半身一阵热和一阵冲击。

当他意识到三四郎对他做了什麽,在怒气的催化下,伊西斯的眼也红了。

面对这种讲话不听的小孩,三四郎就把他按到膝盖上好好修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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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回复:【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他绝对、绝对不会原谅那个家夥。

紧抿著唇,伊西斯注视著前方,想到那时候的事就让他体温升高,那样的愤怒让伊西斯握紧了拳,加快脚下速度。他没办法忘掉,打从出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那样的恐怖,包括那湿润眼眶的泪水。

那家夥根本就把他当作普通小孩,

头一次遭受这种屈辱,伊西斯的眼整个红了,具体呈现出他的怒气。

他生下来就是月人,这样的认知没有任何人会忽略或无视,所以对伊西斯来说,三四郎的动作是莫大的侮辱。

身为月人,他身边总是围绕著许多人,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心理层面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总是看出那些人的表裏不一,他不懂害怕抱持著优越感,对伊西斯来说,这个男人却若无其事地微笑,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

人只有两种,一种是他与母亲,另一种则是其他人,他周边的人也多半能够接受他的想法,但三四郎根本把他当作凯伊,认为他跟凯伊没有什麽差别。

「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三四郎。」伊西斯喃喃自语,虽然话声温柔,但内容却与温柔扯不上关系。

伊西斯与凯伊都具备足够媚惑他人的吸引力,而在那样的吸引力中,也隐藏著一丝危险气息,如果说伊西斯身上所带的毒是他的目空一切、不可一世,那凯伊便是把那样的傲慢发酵,使之成熟,进而转化为强烈的自我厌恶,比起伊西斯,凯伊身上的毒素浓厚许多。

现在的伊西斯还无法把这两个特质融合,他只能在两者间飘移不定,什麽都不能做,虽然他认同那样的魅力,也能够善加使用,进而达到目的,但伊西斯也能感觉到自己与凯伊在身体及感觉上的微妙差异,对於这一点,伊西斯多少有些忌讳。

凯与其他机组员都曾向他解释过凯伊这个人,虽然他们都没有深谈,但只有伊西斯真正感觉到凯伊与自己之间……似乎不只是变化的问题而已。

凯伊的搭档——那个比谁都了解凯伊的男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对伊西斯而言是屈辱,表示他不只输给三四郎,还输给凯伊,虽然对其他机组员而言,他跟凯伊是同一个人,但他还是觉得不只输给三四郎,也输给了凯伊。

三四郎虽然不像个成年人,但也不会道貌岸然地对他说教,伊西斯其实也搞不清楚三四郎到底是跟他一样,或者南辕北辙,因为三四郎的种种反应也常常像个孩子,但那家夥却又常有一种奇妙的从容感,总是率性而为,一边撩拨著那头长发。

伊西斯不知道凯伊曾经与三四郎一起经历多少事,不知道凯伊曾在三四郎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长疤,当然也不知道是三四郎允许凯伊这麽做,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肉体关系远在对彼此都还很陌生时便开始了。

伊西斯知道他和凯伊在肉体上……不那麽相同,他没有办法好好跟这具身体相处,他总是很疲惫,肌肉也一直感觉不太对劲,这些感觉常常惹恼他敏感的神经,让他全身不舒服,一直到现在,伊西斯都还觉得焦虑或不安持续在体内蔓延,三四郎的存在更刺激他的不安。

如果不能让那个男人像其他人一样拜倒在他裤脚下,那肯定对他有所危害,无论如何,他的自尊心都无法忍受这一点。

放轻脚步,伊西斯悄声走向毗邻而居的三四郎,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闪闪发光,那形状优美的唇边浮起一丝微笑。

「我不会原谅你的,三四郎……」不管是三四郎或他的搭档凯伊都一样。「我会让你们见识到我的厉害……」

仿佛恋人絮语般,伊西斯用那沙哑、低沈的嗓音说道。

伊西斯一进入房间,三四郎随即警醒地从床上跳起来。

「你这次又要干嘛?」盘腿坐在床上,三四郎谨慎地注视著逐渐贴近的伊西斯。

伊西斯只给了他一抹豔丽的微笑。

「你真那麽怕我的话,把门锁上不就好了?」

「我不是怕你,听不懂人话的小鬼最麻烦了,有何贵干?」

「是没什麽事情,我连进来一下都不可以吗?」

「那当然,这关系到我的隐私问题耶!」

面对三四郎的逐客令,伊西斯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在距离三四郎不远处坐下。

「如果我是凯伊就没关系对吧?凯跟我说过你把我跟凯伊当作同一个人,如果是这样,我在这裏说几句话应该没有关系吧?」

「你还满可爱的嘛!」三四郎眯起眼,略带怀疑地看著伊西斯。

「我们暂时休战吧!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有关凯伊的事?凯、莎多兰和罗德之前都有提过他,但我还没有听你谈过他,你是他的搭档,不是吗?」

三四郎的表情起了些微变化,伊西斯的样子跟之前不太一样,而且凯说过的话也带起了三四郎的兴致。

「你想听什麽?我可不大会说明喔!」

看著三四郎解除武装,伊西斯随即探出身体。

「对你来说,我和凯伊哪里相似?不同之处又在哪里呢?」

看著伊西斯的动作,三四郎不禁皱起眉头。

「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哪有不一样?根本没有那种问题。」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全部都是凯伊的,没有分什麽我或他?」

「对啊!」

听著三四郎不加思考的答案,伊西斯只能擡头仰天长叹。

「这算什麽回答?换个方式问好了,你怎麽看凯伊这个人?」

这问题成功挑起了三四郎的兴趣,他探出身体,眼睛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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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回复:【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凯伊那家夥从来不笑、不打呵欠,当然也不对任何人屈服,他的兴趣、专长和休闲娱乐都是工作,制服是他皮肤的一部份,再怎麽样都不会把制服脱下,那家夥的制服永远笔挺,要看他打开领口简直是在作梦,要看他光著脚走来走去也不可能,碰到转弯,他就走九十度,从来不曾边哼歌边走路,吃饭对他来说只是单纯的补充营养,这艘船裏所有的手册他都看过,别人不按照手册规章做事,他都会不高兴,我看要是手册裏规定一天要上几次厕所,他八成也会照办,啊!还有……」

「等一下……喂!等一下。」这根本是三四郎个人的牢骚大全嘛!伊西斯赶忙制止说得正高兴的三四郎。

「你以为只有这麽一点点吗?」

「够了,我的头都痛了,真是的,我看你不是不太会说明,是根本太会打岔吧!反正我跟凯伊刚好相反,对吧?」

「不是啦!你问我你跟他哪里不一样嘛……」听到伊西斯断然下了结论,三四郎罕见的欲言又止,随即领悟伊西斯真正想问的是他与凯伊的关系。

就算他没有办法把伊西斯与凯伊当两个人看,三四郎也很清楚凯伊的记忆已经退化到少年时期,伊西斯有多捣蛋是另外一回事,三四郎不认为年幼的伊西斯应该承担凯伊眼中那沈淀著绝望的黑暗深渊,而且他也没有把握自己真的有办法解释。

「那……我跟凯伊哪里像?」

「你们根本都一样啊!」到目前为止,不论是谁问他这个问题,三四郎都是这套答案,换做本人来问也没有例外。

「不一样!」握紧了拳,伊西斯大声抗议,这句话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我不认识凯伊,所以回答我。」

「既然你都问过了伟大的医生及军人,那应该不用问我了吧?而且我说过什麽都不知道,你硬要问是在浪费时间。」

似乎察觉到三四郎在逃避问题,伊西斯直直地盯著凯伊。

「我不在乎,我想听你怎麽说。」伊西斯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美丽的眼盯著他不放。

三四郎叹口气,拨开自己的长发。

「与其说你们很像,还不如说你们根本一模一样,没耐心、迅速敏捷、任性、顽固又都是知识份子,对我来说,你跟凯伊没有什麽不同。」

「这样说的人只有你。」伊西斯睁大眼。

「别人说什麽关我什麽事?而且……」没有把话说完,三四郎看著伊西斯屈起一条腿,把脸靠在膝盖上,那柔软的身体曲线让三四郎饶富兴味地扬眉。

「你们的模样、走路方式完全不一样,你比较女性化、孩子气……不,也不完全是。」左思右想,三四郎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字汇。「反正凯伊的身体没有你这麽柔软。」

伊西斯优美地让自己的手指从肩部滑到另一只手的指尖。「这个身体可是很柔软的喔!」

「总而言之,那是心理问题,凯伊……比较僵硬紧绷吧!那种感觉常常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你跟他不一样,你的肢体动作比较柔软,也比较灵活舒服。」

「你是在称赞谁?」

「哪边都不称赞,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东西而已,真要说起来,可能你比较让人安心吧!」

「你还是在想凯伊嘛!」虽然这是三四郎难得一见的称赞,伊西斯的脸越发显得执拗。

三四郎一边把头发往上拨,一边皱起眉。

「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的搭档是凯伊,不过—般人都会对你这样的人比较有好感吧?」

「我?」

「对啊!比较好沟通,也比较好相处,喜欢让人愉快的事,也喜欢自己,再加上有自信,你不会隐瞒什麽,所以也不用怕会踩到你的地雷。」

伊西斯一脸混乱地擡头看著三四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四郎……你爱凯伊吗?」伊西斯之前与其他机组员谈过,但当时完全没有这样的屈辱感,三四郎的言行举止只能说相当特异,现在三四郎肯定他、称赞他,这样的正面肯定只加深了他的混乱。

「爱啊……」三四郎低喃道,然後扯起嘴角,露出犬齿。

对凯伊而言,这样的笑容除了把他从恶梦中拉出来,也让他从那几乎让人窒息的不安中醒来,三四郎一向充满活力,这样的笑容意外地与他相当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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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那样的笑实在与伊西斯所熟悉的三四郎相差太多,伊西斯很清楚三四郎的温和、大吼大叫的怒气,和失控追逐他的单纯都不一样。

「我爱你」这类字汇对伊西斯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他已经听腻了,他的爱慕者多半会跪在地上对他发誓他们很爱他,他相信三四郎也一定对凯伊说过,但现在三四郎唇边的笑意让伊西斯迷惑。

「你不相信那个字对吧?满巧的,凯伊也不怎麽相信。」

伊西斯闻言,感觉太……惊讶了。

「对你们来说,爱是什麽?用来测量对方心思的秤?你们不信任这字眼,却又要我说这些话,你们要的到底是什麽?」

伊西斯以为遇到这样的状况,三四郎应当会睁大眼、深吸一口气,然後暴跳如雷,然而三四郎却一脸警醒,说话的语调带著一抹莫名的温柔。

不过伊西斯的愤怒才刚开始。

「又是凯伊吗?」

「什麽?」

「你说我们是一样的,但你又不想让我察觉到凯伊的存在,只会说不知道、不清楚,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守护凯伊吗?」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算凯伊来问也一样。」

「所以你就是不说。」

「你到底在说什麽?」三四郎想都没想,从床上跳起来。

「我知道了。」伊西斯的唇勾勒出一抹微笑。

「伊西斯?」皱著眉头,三四郎不知道伊西斯想要说什麽,但他知道在伊西斯身上确实产生了些许变化,打从他进房间,他的眼从来没有离开过三四郎,然而这双眼此时闪烁著异样的光辉,看起来就像色彩不断变幻的三棱镜。

伊西斯将那张太过完美的脸孔逼近三四郎眼前,扯开嘴角,慢慢地址起一抹优美的微笑,然後轻轻地对三四郎说:

「你的凯伊就是用那种方法抓住男人吗?」这一次轮到三四郎睁大眼,伊西斯心裏明白,虽然三四郎听清楚他说了甚麽,但未必懂得他话裏的真正意思,加深了微笑的弧度,伊西斯取下护目镜,他的动作如舞蹈般优美,用指尖拨弄著护目镜,擡起头注视著三四郎的眼。

「你的凯伊就像这样,用制服包住身体,用护目镜遮住双眼,老是摆著一张扑克脸,只懂得埋头苦干,开口只说敬语?」伊西斯柔柔地笑著,他说话的神情语调就像一只猫,舒服地像会从喉咙发出呼噜声。「『我』之前有问过你是不是爱『我』吗?因为只有你说我跟他一模一样,他是不是只有在诱惑你的时候才会改变口气?是不是这个声音?」

「什麽诱惑?惹毛他也一样。」三四郎的答覆极具心机,然而伊西斯那仿佛迷醉的眼变幻出三四郎至今未曾见过的色彩。

「凯伊……很淫乱吧?」

「淫——」三四郎话说到一半才真正会意过来,接著只能张大嘴,呆立当场。

「只有想扯掉他的面具,扯掉那严肃的举止,以及面无表情的男人能看见些许他的真面目,方法或许有些老套,不过如果够确实,那麽就能拉近你与他之间的距离,我是这样想的。」伊西斯对凯伊的评语非常接近事实,甚至可以说没有丝毫落差。

三四郎睁大眼。

「我们月人在外型和行为举止上原本就比较纤细、精致而优美,男人们喜欢强迫我们顺服,甚至让我们哭泣,他们会玩弄我们,以为能控制我,不过这其实是我们的手段,我想凯伊应该比我更高竿,更厉害吧!」扯起一抹优雅的微笑,伊西斯说话的口气就像正在讨论要怎麽恶作剧。

三四郎再也无法将视线从伊西斯那双绽放著光彩的瞳孔中移开。

「同性相恋现在已经不算禁忌了,不过不论是以力量征服同性或者嗜虐的快感,倒是分毫不差地留存下来,如果说可以让凯伊那样美丽高傲的人屈服,甚至把他的自尊踩在地上,那应该很有趣吧!」伊西斯附在三四郎耳边悄声说道,虽然这样的说法根本在扯自己後腿,但三四郎觉得伊西斯简直像由内散发光芒,完全没有委屈的模样。

「不……不是那样的!虽然我没有办法解释得很好,但凯伊对自己的厌恶及所抱持的罪恶感都很沈重,如果那些家夥知道他有多麽憎恨自己,那你大概会成为他的代替品。」

「有些人就是这样啊!对他们来说,罪恶感反而让他们觉得很……愉悦。」看著什麽都说不出来,非常焦躁不安的三四郎,伊西斯仿佛嘲笑般地开口说道:「我们可以把那种感觉转化为一种快感,那跟意志无关,而是我们的身体构造,你不知道吗?」

每当三四郎抱凯伊,凯伊总是很放荡、很淫乱,但欢爱结束以後,凯伊总是全身僵硬,拼命想要远离他,对体温本来就很高的凯伊来说,那种自我厌恶就像触碰到对方冰冷的肌肤一样。

握紧拳头,三四郎的眼裏闪烁著不安的光芒,但他还是不断告诉自己凯伊曾说过他很重要,不过现在的三四郎很难不去想凯伊的言行举止是否都如他所看见的单纯?这是他头一次设身处地去思考别人的立场和想法,感觉嘴裏不断涌上唾液,三四郎苦涩地咽下。

「凯伊感觉得到喔!三四郎抱他的时候,你的快感会流入凯伊的感知中,再加上他轻蔑、憎恶自己,越这样想,他的感觉的就越敏锐,那根名为自虐的刺针深深戳入他的血肉中,如果他的自我厌恶是真的,那麽他的情感就会被那些感觉扰乱,我想应该会沈溺在自虐的愉悦中,光想到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你怎麽想?有没有觉得凯伊比我更淫荡、更贪婪?」伊西斯的话声既放荡,又甜美。

三四郎一阵干呕,什麽话都说不出来,凯伊一直都在想这些事吗?三四郎抱他的时候,凯伊背叛了自己的意愿及想法,那坚硬又脆弱的精神崩坏,那些碎片尖锐且锋利,割裂了他的心,那样的痛楚又变成另一种凯伊不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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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七八糟……」三四郎好不容易才从嘴裏挤出一句话,他还以为多少对凯伊有些了解,但其实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

「三四郎,怎麽了?你的脸色发青。」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看透了三四郎的心,湿润的唇边浮起一抹天真浪漫的微笑,就像已经看见某件发生在远处的事。

「没什麽,我只是想休息一下而已。不好意思,请你出去。」

追逐著三四郎的视线,伊西斯跟著移动视线与身体。

「我不要。」

「你说什麽?」三四郎转过头,没想到那张脸蛋居然起了这麽大的变化,伊西斯的脸颊泛红,濡湿的唇也染上了鲜豔的红色,那双有如万华镜的眼则黏腻地散发著豔丽的光采。

「伊西斯……」

「你看过像我一样这麽美丽的生物吗?我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而是远远超越这两者的存在。」伊西斯陶醉地说:「除了那些认定我们不知羞耻、污秽不堪的人,谁不是被我们稍微诱惑一下,就连自己姓啥叫谁都不记得了?至於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虽然看到我就皱眉头,但肚子裏装的不出是欲望与嫉妒?我绝对不会成为那种人的……」

伊西斯看起来相当兴奋。

「不管被谁抱,不管以哪种形式交往,只要能让我觉得快乐就够了,舔遍我全身也无所谓,要我摆出什麽姿势都可以,甚至让我哭也行,不管做什麽或被做什麽,我都依然是这麽美丽的存在。」伊西斯轻轻叹口气,连眼角都带上些许风情,似乎是被自己煽情的言语打动了。「你还认为我跟凯伊是同一个人吗?三四郎,你的脸整个青掉罗!你可不能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喔!这个身体的主人可是你的宝贝凯伊啊!不过在凯伊躯体裏的可是我——伊西斯喔!」

伊西斯停了一会儿,闭上眼,然後又突如其来地睁开眼。

「现在站在这裏的是伊西斯,但伊西斯裏没有凯伊的存在……你知道我在说什麽吗?」

「你究竟有什麽企图?」三四郎小心翼翼地问道,然而从伊西斯脸上根本看不出什麽。

「我没有什麽企图啊!只是下定决心而已。」

「下定什麽决心?」三四郎听见脑袋裏窜出来的警告,生存本能让他在感觉危险时尽速拔腿逃命,但眼下,三四郎却像被媚惑了般,只是待在原地一动也下能动,只能看著伊西斯形状美丽的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把凯伊从你心裏赶出去。」

看著不发一语,只是睁大眼看著他的三四郎,伊西斯双手抱胸,紧握的双拳引起了三四郎的注意。

「你知道我在哪里找到这个东西吗?」伸出手,伊西斯摊平手掌,下面放著一个皮绳卷成的小圆球。

之前三四郎为了防止自己没有发带可用,所以准备了很多备用品,伊西斯手上的东西就是其中一条。

「这个掉在凯伊的床底下,上头可以看见你们欢爱过的痕迹,这东西的颜色鲜豔好看,我很喜欢。」那嘶哑低沈的磁性嗓音带上了些许笑意,伊西斯翻转手掌,皮绳落在地板上发出单调的声响,三四郎的眼角扫过了那条皮绳,然後转头继续看著伊西斯。

「你没办法移开视线对不对?」伊西斯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有什麽不对劲。

三四郎虽然很想厘清思绪,但他完全没办法多想,思绪已经完全被伊西斯那双万华镜般的眼打乱,没办法好好思考。

「你的凯伊不会做这种事吗?」微笑著,伊西斯压低嗓音在三四郎耳边问道。「你继续看著我吧!你会变得只能思考我的事,除了我说的话,其他都听不进去。」

哪会有那种蠢事?虽然三四郎是这样想,但身体却无法动弹,仿佛可以见到不久的将来将会发生什麽事。

「到现在为止,我只做过两次,不过我知道我在做什麽,如果让你变成那种只会对我百依百顺的人偶娃娃实在太无聊了,所以这次我要做点不一样的,有趣的事现在於要开始呢!」伊西斯甜甜地说,慢慢交叠双腿。

三四郎根本没办法抵抗,眼神只能追逐著伊西斯的动作。

「跪下。」

听见伊西斯的话,三四郎随即笨拙地屈膝,跪在伊西斯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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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撑在地上,把发带拣起来——用嘴。」

听从伊西斯的命令,三四郎把手撑在地上,像要舔舐地板般衔起那条发带。

伊西斯脸上浮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好孩子,就这样爬过来吧!」

三四郎爬到伊西斯脚边,翘著脚坐在床边的伊西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二四郎的下颚,然後慢慢绕到後颈,接著手指深入三四郎那头长长的黑发中。

取下三四郎衔著的发带,伊西斯将发带送到三四郎面前。

「用这个把我绑住床上吧!」

三四郎慢慢地擡起头,皱眉。

「我知道三四郎很喜欢这个身体,所以我要让三四郎用最讨厌的方式抱我,把我伤得很重也没关系喔!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亲身体会,不论你做什麽,这具身体都会乐意接受。」伊西斯的笑容裏渗入些许不怀好意。「随著我愉悦的程度,凯伊隐藏起来的一切也会慢慢暴露出来,我可以感觉到凯伊会因为这些事感受到多麽大的痛苦,三四郎越快乐,凯伊就越觉得自己被贬低……」

伊西斯抱住自己的身体。

「我还没有玩过那种……你的手进入我的身体,会是什麽样的感觉呢?啊,三四郎,快一点……」

「你是不是……恨凯伊……」三四郎忍著口渴,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转变,对不对?」

听见三四郎的话,伊西斯睁得大大的眼睛眨动了下。

「真是的……你还能说话啊?真值得称赞。你要清楚我可是月人,追求的是快乐与刺激,我们活在人们的梦想中,所以比起半调子的快感,这种痛楚的感觉还比较好,而且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总之我很喜欢目前这个状态。」现在可以快乐就够了。伊西斯已经说过很多次,但在那满不在乎的微笑中,三四郎可以看见伊西斯的虚无,长久以来总是不回应他人感情的结果,在伊西斯身上可以看见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疲倦。

没有改变姿势,伊西斯看著仿佛快要倒下的三四郎呼吸开始发热,胸膛微微起伏,然後扯起一抹黏腻的微笑。

「你要问什麽?我已经原谅凯伊,还是我依然憎恨他?其实我很感谢凯伊,这麽刺激的状况,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就在伊西斯朝三四郎伸出手的同时,有一样黑色物品落在地板上。

那是护目镜。凯伊总是拼命想把自己隐藏在那不透明的镜片下,所以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把护目镜拿下来。

「三四郎……」伊西斯喊著三四郎的名字,慢慢站起身,一脚踩向护目镜。

「呜……」发出短促的悲鸣,三四郎握紧了拳,在颓倒的瞬间拼命撑住。

「三四郎?」在伊西斯的注视下,三四郎喘息著甩头,也把头发甩乱了。

听见伊西斯的喊声後,三四郎慢慢擡起头,唇边带著一丝血痕,一滴红色的液体随著那丝血痕落下。

「三四郎,血……」

「不要碰我……」

伊西斯原已伸出的手指,像遭火焚似地慌张缩回,不是因为三四郎说的话,而是因为自三四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魄。

伸手搭上床沿,三四郎拼命站起身,用手抹去嘴角那犬齿咬出的血迹。

「你们都一样,真是够了,只会想著自己……」三四郎的声音嘶哑,说起话来也很辛苦。

伊西斯睁大眼看著三四郎。「你解开了?」

「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偶的品质实在不怎麽样,凯伊训练过我,所以我还有办法对付你的眼睛,真是托了那家夥的福啊!」三四郎弯下腰捡起护目镜。

伊西斯的唇失去血色,抿紧唇弯下身体,动作像在滑行。

「欵,」虽然三四郎还没有办法站得很稳,但反应一样快速,伸出手抓住伊西斯的手腕,用力把伊西斯拉到自己身边,「你别想逃。」

「笨蛋!放开我!」

压制住想要踢他、攻击他的伊西斯,三四郎咧开嘴,露出带著血的犬齿,然後微笑。

「虽然这样有点太苛求,但你真的不太懂得看人,不过这麽任性还可以走到这一步,说真的,我还满想称赞你的。」

「你到底在说什麽?放开我!」

轻而易举地压制住身下拼命挣扎的青年,三四郎突然抹去脸上的表情。

「你想让我抱凯伊的身体、享受那样的快乐,然後再看我垂头丧气吗?凯伊痛苦让你很高兴是不是?凯伊想藏住的东西,你偏偏要现给人家看,你觉得这样就赢过凯伊了是不是?」三四郎咬牙切齿地问道,同时,伊西斯拼命想要挣脱三四郎的手腕。「你们都做一样的事,凯伊憎恨伊西斯,伊西斯则处心积虑要击溃凯伊,你们两个人到底在做什麽?」

「吵死了!你闭嘴!」伊西斯吼道,三四郎只是静静地看著头发淩乱的伊西斯。

「虽然我很想叫你去别的地方吵,但事情没有这麽简单,我看让你稍微见一下凯伊好了。」

伊西斯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著这个抓住自己的男人。「你在说什麽啊?」

没有避开目光,三四郎用那明亮的双眼注视著伊西斯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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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裏有—点点凯伊的存在,好像是—种心灵疗法吧!我曾经偷看过—点点。」

「心灵疗法?」伊西斯呆呆地重覆一次,抱紧身体,模糊地感觉到似乎有什麽正要开始。

三四郎平淡地把话说完:「光想到我就全身发抖,虽然不到很严重的地步,但我真的不怎麽想再看到那个,那是真正的噩梦,我记得的东西,你也可以感觉得到吧?」

三四郎笃定的话尾让沈默看著他的伊西斯一下子白了脸。

「月人的能力到底怎麽样,我不知道,但我还记得一点那种感觉,现在就让你们……好好吵一架。」

「你要怎麽做?」伊西斯的眼泛起些许不安。

没有回答伊西斯的问题,三四郎轻轻抱起伊西斯,转头往床的方向走。

「三四郎……」

「如果要让感知变得容易,那麽重现当时的情景是必要的,反正你也有这个意思。」

伊西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以感觉到身体整个僵硬。

低头看了抱在怀裏的伊西斯一眼,三四郎可以感觉到伊西斯的紧张与不安,扯起一抹浅笑。

「放心吧!我不会真的跟你玩性虐待游戏,也不会做什麽奇怪的事,我只是要用抱凯伊的方式来抱你。」

「跟凯伊一样?」

「我是不知道你怎麽样,倒是很清楚凯伊有多高明,那家夥是不折不扣的月人,你不是对凯伊很有兴趣吗?我就让你看看好了。」三四郎一边说,一边把伊西斯丢到床上,然後跟著上了床,扯起嘴角露出尖锐细长的犬齿,然後慢慢露出一抹微笑。「或者跟凯伊比起来,你更有技巧?」

三四郎从喉际发出的笑声,正好与床铺发出的声响重叠,伊西斯看著三四郎,一边撑起自己的身体。

抱住了伊西斯,三四郎抓住伊西斯的手腕拉高,然後紧抱住那具细瘦的身体,他那散落肩头的发,在伊西斯眼前这出一整片阴影。

「凯伊从来没有问过我爱不爱他,不过他倒是一天到晚说他不爱我。」在自己创造的黑暗中,三四郎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压下笑声,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笑。

「爱不爱是其次,如果对你而言没有差别,那对我也一样。」三四郎仿佛在自言自语。

那是他要对凯伊说的话。想到这一点,伊西斯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没再让伊西斯说任何话,三四郎慢慢开始了动作。

「如果能用你的眼睛看到……我体内的那个凯伊就好了?」

6巴罗克?珍珠

看著控制台的荧幕,近卫凯正等著咖啡煮好,这时某人进入舰桥,一句话都不说,近卫凯回过头,脸上带著一抹和善的微笑。

「我还在想如果你迟到了,就要让你请我喝威士卡。」没等三四郎回应,近卫凯站起身,背对著弯下腰的男人说。

桌上摆著少见的旧式咖啡壶,一阵嘈杂声後,一杯芳香浓郁的黑咖啡出现。

怀旧的复古风情是凯的私人兴趣。

「好烫,而且好苦。」一口口喝下灼烫的液体,来访者皱起脸。

「这是医师处方,你就心怀感激地喝下吧!对现在的你而言,咖啡因与酒精是必要的。」

拿了另一个杯子,凯倒了一杯咖啡给自己,然後坐回椅子上,继续瞪著控制台看,头也不回。

「你又不会拿酒出来。」

「咖啡有效果的话,白兰地就省了吧!」

听见凯的答覆,来访客人哼了一声,然後一口气把咖啡暍干,把咖啡杯丢到一边的桌子上。

「小心一点,这可是MeiBen(译注:德国著名的瓷器商。)的杯子。」凯皱紧眉头说,然而一脸疲倦的访客只是抓了抓那头就男人而言相当好看的黑直长发。

「你要讲的就这些?」

听著那原先活力十足的嗓音带上了叹息及疲倦,凯转头看了那人一眼。

「反正你都有被凯伊勒死的觉悟了。」凯带著一点讽刺意味的打量眼前的人,那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背後,衣服则随意披在身上。

「你今天看起来特别娇豔动人,我可是很自制才没有以为一时冲动而失手杀人。」

凯的嘴角虽然挂著一抹微笑,但那副眼镜下没有丝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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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卖弄风情、焦虑不安,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然後你再以一个野性男儿的印象抱他,这可真是一件好差事,我嫉妒你。」凯边想边说,还有些咬牙切齿,接著扯起一抹苦笑,皱起眉,「三四郎?」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吐出一口气,三四郎的语调显得苦涩。

凯留意到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的兄长不太对劲。

「你应该不是因为抱了伊西斯,所以沮丧的要命吧?」是因为他陷入了伊西斯的诱惑,还是受不了那样的针锋相对?或者三四郎只是捡回了良心,後悔而已?

看著凯像在探究什麽的视线,三四郎几乎可以读到凯的想法,扯起一抹苦笑,他对凯说:

「凯医生,你要安心还太早了,因为我根本没有帮上忙,伊西斯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你。」

在三四郎的注视下,凯的眼一下子睁的老大。

「所以你……」

「我什麽都没做。」三四郎苦涩地自嘲。「可以解开那家夥的催眠术是很好,但我没办法……话说得很好听,但是我什麽都不能做,我没办法抱伊西斯!」

那种道德感……对三四郎而言,若硬是去抱一个小孩,只能算暴力而已。

当他承认伊西斯只是伊西斯,他看到的是藏在成人躯体下属于少年伊西斯的灵魂,在那之前,当那孩子窝在他的胸前喘息、抓著他的背……他还能享受那种刺激的感觉,但当认知到伊西斯只是伊西断,那种性兴奋就消失了,他的身体跟著瞬间冷却,在那之後,他感觉到对自己的嫌恶感。

他居然压住一个孩子,天啊……

「你不是说那是凯伊吗?」

「不,那个小鬼是伊西斯。」

听了三四郎的话,凯随即眯起眼,在这之前,他已经对三四郎解释那麽多次,但现在三四郎才明确地告诉他那是两个不同的人。

「伊西斯是凯伊的—部份没有错,但伊西斯的人格裏没有任何凯伊的成份。」

「原来如此,原来这样你就可以理解。」

瞪了一眼自言自语的凯,三四郎的视线落在放在膝盖上的手。

「真是不太妙……」三四郎喃喃说道,慢慢松开拳头,那种感觉还留在他的手腕上。

他还记得伊西斯诱惑他的时候,那太过明显夸耀胜利的表情,能够把一个男人随心所欲地踩在脚下,而凡是一个自尊心那麽强烈的男人,对伊西斯来说想必是十分愉悦的事情吧!特别是当他俯视跪在眼前的三四郎时,这样的情状完全可以满足他的征服欲。

叹口气,三四郎慢慢擡起头。

「凯,你不能把伊西斯弄下船吗?」三四郎谨慎的问,没敢擡头看凯。

「我认为维持现状对伊西斯是最好的,你之前不是说过吗?目前这个状况在治疗上很棘手,也有终身无法治愈的可能,所以我认为维持现状比较妥当。」

「我说要花一点时间,如果有相关的专业人士,那麽无论如何……」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治疗就算了,专业人士除了你,还有谁可以胜任这个工作?」三四郎擡头看著凯的眼神就像第一次遇见凯—样。「如果是你一定没问题吧?快点找个理由把伊西斯带下船!然後……伊西斯就交给你了。」

三四郎看起来并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情感才下这样的决定。

「给我一个理由。」交叠双腿,凯靠在椅子上,然後直直地看著三四郎。

三四郎也伸直了背脊,这对在年龄上有差异的双胞眙,此时终於能够真正地面对面。

「凯伊不像伊西斯,他没有那麽稳定,对伊西斯来说,生活就是要享受快乐、对能够取悦他的事物也没有所谓的罪恶感,伊西斯很强悍。」

「承认吧!不安是凯伊的一部份,但强不强悍是主观的问题,伊西斯的人格也不算很安定,他要是引起什麽风波,也不会比凯伊好处理。」压著噪音,凯一字一句地说。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後悔!」三四郎粗鲁地打断他,抓了抓那头落在肩上的发,焦躁地交叠双腿。「伊西斯才是『真正』的凯伊,我认识的凯伊只是被扭曲过的人格。」

「三四郎——」凯想打断三四郎滔滔不绝的发言,三四郎却像被什麽附身了一样,拼命讲个不停。

「应该留下的是伊西斯!那家夥才是真正最强的存在!」

「等一下,三四郎,你的结论会不会下得太快了?现在这个状态是凯伊的疗愈状态,他让自己忘记的事在他的人生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为了保护自己才启动防御机能,要选择谁留下才是对的,那实在……」

「那家夥忘记的不是太过苦涩艰辛的过去,而是现在!」三四郎毫不相让地吼了回去。「伊西斯才是真品!」

「不对!」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都已经站起身,面对三四郎的叫嚷,凯以尖锐的言词反击,他握紧双拳,看著地板,最後吐出一口大气,慢慢把视线转回三四郎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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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你提出的结论在某个层面上或许正确,但是该判断对不对的不是我们,而是凯伊或伊西斯,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三四郎眯起了眼。

「我们?你说的该不会是你背後的联邦官员吧?」

「没错,除了我们外,还有凯伊自己。」就算三四郎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已经恢复平静的凯仍旧不为所动。「对我们而言,凯伊的头脑、能力都是无可取代的财产,这些事情对你可能没什麽意义,但在这个时候,我们不会考虑个人的好恶问题,而且我是一个医生,不论是记忆丧失或记忆退化,都是应该要治疗的疾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伊西斯在身体与心理上的平衡正在慢慢崩毁。」

三四郎睁大了眼,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层。

「所谓的记忆是由身体的所有部份共同建构而成,对本身就具有感知他人情感能力的伊西斯而言,他对凯伊的感觉比我们任何人都深,在这样的状态下,他有点发烧、全身倦怠,这都是一种拒绝反应,时间一久,这样的反应只会扩大。」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凯伊的大脑是特制品!但那个优秀的头脑却被放进一个随时都可能坏掉的容器裏,你应该也知道吧?电脑本身很纤细,一旦故障就很难修好,如果你们过於相信他的优秀,到头来受害的还是联邦。」

「凯伊不是电脑,不论是谁,精神上多少都会有点问题,所以医生的存在与所能提供的诊断与照顾都是有必要的,这个案例也适用。」

「有病的人那麽多,为什麽你不能放过凯伊?」

「没有人知道凯伊到底想要怎麽样,所以我必须治好他。」

「凯伊要的是伊西斯。」

「伊西斯是病人,所以治疗必须持续下去。」

「凯!」三四郎怒叫,一把抓起凯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而凯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互相瞪视。「我确实一度选择了凯伊,但我已经知道应该要选择的是……」

「三四郎,不论科学再怎麽进步,我们都没办法回到过去的时空,改正我们曾经犯下的错误。」

「凯伊现在不就是在重选吗?」

「那不是你能判断的!为什麽我说了这麽多次,你就是没办法理解?」

看著凯突然失去了原有的冷静,三四郎垂下头,把头靠在凯胸前,从嘴裏挤出恳求:

「拜托你把伊西斯带下船,就让他以伊西斯的模样长大。凯,你应该可以做到吧?或者交给他的养父阿多米拉鲁?特雷伊克……」

「三四郎……」就在凯呆呆地开口喊苦三四郎的名字时,他背後的门开了,这对双胞胎马上转过头。

「伊西斯!」他们同时喊出伊斯西的名字,当事人只是呆立当场,—脸苍白。

「为什麽?你不是说要养我……」伊西斯的唇没有丝毫血色,他微微颤抖,那双眼就像镀上一层薄膜,睁得大大的看著三四郎。

三四郎的表情绷紧,站直身体慢慢开口:

「我不行,我不够冷静,没有办法教养一个人,也没有办法保持平常心。不论怎麽说,我都是最靠近凯伊的人,伊西斯,你应该也很不喜欢我刚刚的说法吧?」

听著三四郎带些变化的语调,伊西斯绷紧了脸。

当他在三四郎身下,他没办法感觉三四郎对凯伊仍旧抱持的依恋,也不再能感觉到凯伊对自己强大的嫌恶,他在三四郎身下挣扎,不论在身体或力量都远胜过他的男人压制著他的身体,一分一分地削弱他的力量,而伊西斯已经习惯被抱的身体完全没办法抵抗三四郎,三四郎对这具身体再了解不过,他可以单方面地煽动伊西斯的情欲,他的手指在伊西斯身上游移,伊西斯没有办法扼抑自己的喘息,他的气息逐渐乱了。

然後他的感觉到达顶峰,开始发出细微的呻吟,就在他皱起眉头,即将被三四郎翻转过身的瞬间,伊西斯突然全身僵硬,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著三四郎。

三四郎差点呼喊出凯伊的名字。

伊西斯的体温一下子骤降不少,身体松弛下来,就像被切断了的线,一下子失去力气,那样的负面情感从他身体内侧渐渐将他啃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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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回复:【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你应该很清楚。」看著伊西斯眼裏那抹残存的恐怖,三四郎轻轻笑了。「所以你还是跟凯……」

「我不要!」整个人萎缩在门边的伊西斯以让人想像不到的气魄大声吼了出来,他的眼中像放烟火,散放出美丽的火花,情感转化为能源,原本还得扶著门才能站直的伊西斯,一下子恢复了气力。

「凯不行!他只想治疗我,他要的是凯伊回到这个世界来!不要把我交给凯!」

听到这句话,凯沈默地转过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用坚定的眼神向三四郎承认他的确会这样做。

「你这家夥——」把声音从紧咬的牙间挤出来,三四郎抡拳就要往凯身上招呼过去。

「等一下!三四郎,你听我说!」

听见伊西斯拼了命的制止,三四郎总算停住动作。

「一开始我就有感觉了,凯、莎多兰、罗德都很温柔,但我知道大家都在等我恢复成凯伊,只有一点都不温柔的三四郎告诉我只要保持现状就好。」

「伊西斯,请你冷静听我说……」

「你所谓的治疗,是不是把我抹消掉?」看著平稳沈静的凯,伊西斯抓乱了那美丽的金发,「我消失,凯伊就会回来,那跟杀了我有什麽两样?」

瞪著凯与三四郎,伊西斯握紧了拳,拼命喊道:

「我想活著!我不想死,我想活著!」

「伊西斯,不是那样的!」伸出手想要抱住伊西斯的凯,在刚触到伊西斯的身体时便被伊西斯用膝盖顶开。

「你这个笨蛋,住手!」三四郎跳起来,赶紧走向前,扶住已经站不住的凯。

伊西斯转身跑了出去。

「伊西斯!等一下!」扶住因为被重重推开而摇晃的凯,三四郎还想要拉住伊西斯,然而伊西斯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我没事,你快去追伊西斯。」凯喘息著,艰困地对三四郎说。

三四郎焦急又生气,扶起凯之後,忍不住嚷了起来:

「那家夥为什麽在这裏?为什麽你不一开始就把事情说清楚?」

「他说他想睡觉,所以我开了他要求的药,投下比常人多三倍的药量,他应该睡得不省人事才是……」

伊西斯来找他的时候,脸色相当苍白,他的眼—看就知道一直在哭,再加上那淩乱的衣著,凯知道这不是小事,所以给伊西斯药,让他躺在隔壁的病房裏睡觉。

原先凯的打算是等伊西斯冷静一点再问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在那之前,他得先跟三四郎谈一谈,只是他没想到伊西斯会早一步醒来偷听。

「我以为他睡得很热,所以疏忽了,这是很严重的失误。三四郎,你快点帮我把伊西斯追回来。」凯白著脸,似乎因为头晕目眩的关系,他闭上眼,睫毛下住地颤动,一手压著胸口不断深呼吸,连说话都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三四郎,你在干什麽?」

「别担心,我用监视器找他。你不要太激动,那样只会让你更晕而已。」事情—旦发生,三四郎的冷静往往超出任何人的想像。

此时,这对双胞眙的立场完全逆转——焦躁的凯和冷静的三四郎,而这两个人心上所挂念的都是萤幕裏那抹纤细的身影。

压抑想吐的感觉,凯忍著头晕目眩和头痛,看著萤幕裏伊西斯的身影,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伊西斯——凯伊——依然这麽优雅,近卫凯默默思考著。

「他跑到甲板那裏去了,再过去就没有路了。」一向缺乏想像力的三四郎平铺直达地交代他看到的事实,打破了凯美丽的幻想。「我先过去看看。」

「三四郎……」看著三四郎连是声也没有的走向门,凯叫住他,等著那张年轻、狂野的脸孔转过来。「你什麽都不要说,也不要问,现在伊西斯的状况相当不稳定,不要把他逼到绝路。」

「我没办法保证。」没有理会身後挣扎起身的凯,三四郎迳自定向走廊。

好不容易走到这处甲板,眼前是一片寂静。

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移动,三四郎打开门後,顺手把门从内侧锁上,然後把通讯器与监视器关掉,接著转头看著甲板,随即想起这裏就是凯伊出事的地方。

各种机械都被捆包起来,无影灯从上面照下来,这些集现代科学精华於一身的高科技结晶,在缺乏能源驱动的情况下,不知要等几年後才会再度被使用。

眼前机械林立的场景看起来真像垃圾场,三四郎环视一眼,然後扬声大喊:

「伊西斯,我知道你在这裏,出来!」

三四郎的话声反射在一片虚无中。

「我是自己过来的,不会抓你走,你放心。」他停下喊话,竖起耳朵,前方机械挡住了视线,然後他听见那纷乱的气息,顺著那声音往前走,不久便发现伊西斯靠著机器坐在地上,双手抱膝。

「三四郎,你带我逃离这裏好不好?」

「……不行。」

「如果你把我交给凯,他会继续治疗,可是三四郎,拜托你……我不想死。」

「凯不会强迫你,他有身为医生的自尊,就算他同时具有官员的身份也一样,如果你真的不想要,他不会硬压著你去治疗,以那家夥的头脑跟地位来说,他绝对可以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可能是三四郎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称赞凯。

事实上,他也不很确定凯是不是真的会……对凯来说,伊西斯的出现是必须治愈的「疾病」,所以凯会让伊西斯保持现状吗?他不敢肯定。

伊西斯擡头看了三四郎—眼,然後视线慢慢落回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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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身体……好奇怪。」伊西斯其实有自觉,这句话一旦说出口,他就没办法继续拒绝治疗了,所以在这之前,他一直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说出口。「我总觉得这个身体总有一天会让我窒息。」

「可能吧!」三四郎的肯定暂态化作绳索,缠绕住伊西斯脆弱的精神,加上凯伊的记忆,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把伊西斯扼杀掉。

「好可怕……三四郎,我不想死……」

看著伊西斯的眼神,向来懒得思考的三四郎深吸了一口气。

伊西斯的人格究竟是会被以治疗为理由消灭掉,或者根本会从这个被他所憎恨的身体内部逐渐破坏、崩毁?现在伊西斯面前是二选一的选择题,三四郎知道这对一个少年来说未免太残酷了,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如果他带著伊西斯离开这艘船呢?他可以带著奔放、自由、忠於自己欲望的月人,过那种不需要顾虑什麽,也没有保障,时时都得面对危险的生活吗?

如果伊西斯刚刚说的是真话,那不管他有多强悍都还是需要人照顾,他的身体有凯伊的灵魂,如果有天伊西斯产生了人格认知的问题,三四郎没办法保证到时真的可以找到设备齐全、有能力处理状况的地方。

不行,如果是他一个人,再怎麽样都可以过得很好,他可以一个人在宇宙中漂泊,但是他没有自信可以照顾伊西斯。

伊西斯也感觉到三四郎的无可奈何。

「三四郎,你为什麽会说我保持现状就好呢?」压下呜咽,伊西斯慢慢、反覆地深呼吸,看著自己的膝盖,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说你不爱他。」

「在讨厌跟爱之间,还有像『喜欢』、『中意』、『不能丢下不管』的感觉。」

到底三四郎是认真到哪种程度,一时间伊西斯也无从判断,但听了三四郎别树一格的答覆,伊西斯发白的唇扯起一抹微笑。

「好奇怪喔!」

看著伊西斯慢慢擡头露出—抹微笑,三四郎绷起了脸,俯身—脸要把伊西斯的手指咬掉的表情。

伊西斯静默地看著他。

「不管怎麽样,我会去说服凯,就算行不通,你也可以拒绝那样的治疗,这是凯要判断的问题,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也不应该逼你按受治疗。」看著那双感觉比凯伊人许多的眼,三四郎一脸严肃地说。「那不容易,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喔!」

「三四郎,为什麽你选择伊西斯,不是凯伊?」没有对三四郎的话做出回应,伊西斯再一次强调问题。「凯伊是三四郎的搭档对吧?」

三四郎的表情慢慢和缓下来,接著唇边浮现一抹很不像三四郎的微笑。

「你刚刚说想活下去,不想死,对吧?」三四郎记得很清楚,伊西斯握著拳、拼尽全身的力量叫喊,从伊西斯身上,他可以看见伊西斯对死亡的害怕,以及对活著的执著——那种直接、炽热的渴望。

「什麽?」没有听懂三四郎的意思,伊西斯皱起眉。

对伊西斯来说,那样的坚持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做的不过是拼命争取而已。

然而那就是一切的解答。

「凯伊那家夥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孩子气。」

「所以我才是真正的……凯伊?」

「没错。」

伊西斯突然把头埋到自己的膝盖裏,肩膀微微颤抖,三四郎以为他在哭,但不一会儿,他听见了少年的笑声。

「伊西斯?」

他笑到泪水都溢出来了,好一会儿才擡起头。

「把过去及未来的你加起来就是现在的你,我喜欢现在的你。」

「啊?」

「那不是男女朋友之间常常说的老套情话吗?」伊西斯说。

三四郎想要插嘴解释,但伊西斯手一挥,没让他开口。

「但三四郎不一样,你的台词是『你的遇去与未来我都知道,但我眼前的家夥才是真正的你』。如果站在这裏的人是凯伊,你应该也会对他这麽说吧!」

三四郎被伊西斯堵得哑口无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这麽做,没有碰上也不知道啊!而且他也分不清伊西斯要的究竟是什麽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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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三四郎皱紧双眉,伊西斯完全不像个孩子般的笑了。

「你头脑既不灵活,骗人手段也不高明,因为讨厌被骗,所以没有办法开口骗人,所以你只会嘲弄别人,只是个名不符实的家夥。欸,你很过分耶!」

「凯伊也常常这样讲。」

伊西斯的眼裏闪耀著胜利的光辉。

「这是我第一次跟『凯伊』有一样的意见耶!」

「那你告诉我为什麽会跑到这裏来?」看著伊西斯又恢愎了精神,三四郎终於忍不住了。

伊西斯来这裏是因为当时离绝望只有一线之隔,感觉身处在一种虚无的光明中,来这裏是因为想自现实中逃离。

「凯伊就是倒在这裏。」

「这裏?」皱起眉头,伊西斯看著这片甲板,他知道事情大概的经过,但不知道详细情形。

「他就站在那边,死命地瞪著上头一个角落,然後在无重力状态解除的刹那间跳上去,重力系统开始作用後,他就直接摔到地板上了。」

或许伊西斯能解释凯伊当时为什麽突然有那样的动作。

听了三四郎的话,伊西斯站起身,顺著三四郎的指示走到凯伊当时站的位置,然後擡头看三四郎指的地方。

皱起眉头,伊西斯稍微改变脚下的位置,再次注视著那个点,仿佛看到了什麽,伊西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会吧……」

三四郎看到伊西斯的唇略为蠕动了下,像是说了句什麽。

「伊西斯?」

「你说凯伊从这裏飞到那边去对吧?」

「对啊!」那时的凯伊突然像被什麽掳获似的飞上去。

「凯伊他……」

听见伊西斯的喘息,三四郎这才发现伊西斯不对劲。

「你怎麽了?喂!不会连你都……」慌忙地走到伊西斯面前,就像要挡住他的视线一样,三四郎伸出手抓住伊西斯的肩膀。「伊西斯!」

不管他怎麽叫,伊西斯都没有反应,视线依然停留在那个点上,三四郎觉得很不安,於是用力摇晃伊西斯的肩膀。

「看著我!伊西斯!」话才刚说完,伊西斯便将视线移到三四郎身上,接著终於回过神,整个人连站都站不住。

三四郎见状,赶紧抱起伊西斯。「你不要吓我!」

三四郎让伊西斯躺在地上,抓耙自己的发,然後被伊西斯的话吓得魂飞魄散。

「三四郎,去叫凯来,我顾意接受治疗。」看著三四郎,伊西斯那双如万华镜般美丽的眼像有光芒闪烁其中,然後唇边浮上一抹微笑。

「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要把麻醉药打在我身上,然後让伊西斯……感应进入睡眠状态的我,达到间接麻醉的效果?」三四郎一边尝试归结凯与伊西斯的解释,一边有些纳闷。

「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伊西斯。」

「嗯,不这麽做的话,你拿什麽麻醉药来都没有用。」

「为什麽要拿我开刀啊?」原则上,三四郎并不信任医生,所以实在没办法百分之百配合。

伊西斯根本没有解释为什麽会突然改变主意,趁著伊西斯还没有反悔,凯也做好了相关的治疗准备,而三四郎则因为被撇在一旁而闹彆扭。

「因为凯伊曾经感应过三四郎啊!这样我感应起来也会比较容易,本来我是觉得凯比较好,但没办法,他是医生。」伊西斯看起来很任性、很有精神,那双有如万华镜般的眼闪耀著充满挑战意味的光辉,活脱脱一副小恶魔的模样。

「干嘛一脸不屑的样子?你说不定会看到跟凯伊你侬我侬的样子喔!」

「我只是要利用三四郎的身体而已,不会深入,那种事情只要做过一次就够了。」伊西斯用鼻子哼出笑声。

「你的目的是利用我的身体?一看著伊西斯那没有丝毫疑惑的坚强笑容,三四郎一脸复杂。

「你不是说不想死吗?」如果是其他人,三四郎应该不会这样问,然而面对伊西斯,他却能够问出口。

「没关系,我懂了。」伊西斯说,相较於那两个盯著他看的男人,伊西斯显得没有那麽瞻前顾後。

「你懂了?」

「虽然伊西斯的人格裏没有凯伊,但凯伊的人格裏有伊西斯。我话说到这裏,剩下的自己想。」

双胞胎皱著眉,面面相觑。

凯说伊西斯与凯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是以医学的角度来探究这件事,三四郎则一直都不愿意承认所谓的两种人格,一直到最近才能够理解,但在这之前,一直诋毁凯伊存在的伊西斯,现在却也认同了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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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片混乱中,三四郎终於在凯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爬上诊疗床,看著伊西斯嘻嘻哈哈地跟著爬上床,伸手环抱住他的胸膛。

「我说过你才是真的,那家夥……我是说凯伊,已经偏掉了。」

听著三四郎否定那个即将回到这个世界来的人格,伊西斯只是一动也不动地看著三四郎,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带著嘲讽意味、自信十足、趾高气昂的微笑。

「不过他是三四郎的搭档吧!无论如何,在他人格裏有我的存在喔!就算他再怎麽错都一样。」

听到这句话,三四郎叹了一大口气,就像要把身体裏的空气都叹出去一样。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那乱七八糟的自信啊?」

「从这裏啊!」轻轻笑著,伊西斯指著自己的胸口。「你不是说我很强吗?」

「我要更正,你是一个只往前看的死小孩,只想看前面有什麽可怕的东西,所以拨开树林往前走,现在踩到毒蛇了,而我……」与伊西斯之间,没好气地说,他不想绷住脸让伊西斯觉得害怕,所以乾脆装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板起脸来公事公办。

「顺序很简单,等一下我会放出麻醉气,第一阶段的疗程,我会看著伊西斯的状况调节浓度,为了第二阶段疗程的资料,这个过程是必要的。」

「还有第二阶段?」

压制慌忙想撑起上半身的三四郎,凯瞪著他的表情就像瞪著一个坏学生。

「你到底要我说明几次?到底听到哪里去了?麻醉气本身没有任何气味,也保证没有任何副作用,你睡著的时候,工作就由罗德与莎多兰替代,所以你只要睡觉就好。怎麽样?不错吧!」凯一脸不怀好意地笑著,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犬齿,只是一脸和煦地转头看著伊西斯。「这不会很可怕,伊西斯,你只要放轻松就可以了,就像你刚才讲的,你不会消失,只是回到原来待的地方而已,凯伊与伊西斯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我知道啦!」虽然伊西斯的表情看起来还很僵硬,但还是拼命掩饰害怕,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凯温柔地微笑。

「请你记住,伊西斯,我非常喜欢你喔!不是因为你跟凯伊之间的关系,而是因为你就是你,伊西斯。」

「嗯。」凯那沈稳且强而有力的嗓音,瞬间让全身僵硬的伊西斯放松下来。

「那我们开始罗!在麻药产生作用以前,你要做什麽都可以。」站在三四郎前方,凯确认状况一切正常後,慢慢步出房间。

「喂!接受治疗的明明是我耶!你干嘛紧张成这样啊?」看著三四郎全身僵直,牙根咬得死紧,伊西斯觉得很有趣。

「我最讨厌医生了,那种人根本不能相信,政府官员和知识份子都一样。」

「你是说……凯?」

「答对了。」

听起来三四郎真的很害怕,嗓音听起来遗有些僵硬,伊西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然後绷起脸,抱在胸前的手也略为使力。

「你之前不是说比起凯伊,我更适合你吗?」

「对啊!」三四郎的嗓音听起来有点……不太高兴,还没有发现伊西斯哪里不对劲。

「你说我维持现状就好,是因为那个原因吗?」

「不,我只是觉得那样比较好而已,不过你也真是的,突然又说什麽要接受治疗,我本来还在想就算被贴上诱拐犯的卷标,也一定会带你逃离这裏,这是多麽悲壮的想法啊!你却……」

「吵死了,你嘴巴闭上好不好?所以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凯伊?」又在手上施加了些力道,伊西斯的问话让抱怨个没完的三四郎闭上嘴。

「可以说是为了你们两个人吧!」

「骗人。」伊西斯斩钉截铁地说。

三四郎看著跨坐在自己胸前的伊西斯。

「三四郎,你所考虑的是凯伊,因为你觉得凯伊回来後一定会很痛苦,所以你要我留下来。你可别说我说错了。」伊西斯像个孩子般傲慢地断言。「你说他偏了,却又下定决心要永远守护他,不过发生的一切都是凯伊自己选的,你应该让他自己负责才对。」

伊西斯盯著三四郎看,等待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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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大了眼,三四郎听著伊西斯的结论,然後扯起一抹苦笑,伸手拨伊西斯的前发。

「没错,伊西斯真聪明。」

「不要碰我!」伊西斯瞪著他,拨开三四郎的手。

「我一直都觉得凯伊很怪,你的出现或许是个好机会,只是凯伊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我也一直觉得对那个选择我的家夥有点责任,不过应该是我负责过头了,所以……」没有继续把话说完,三四郎再度伸手拨开伊西斯的发。

「所以?」这次伊西斯没有拒绝他,放任三四郎伸手触摸那如绢丝般的发。

三四郎稍稍使力把伊西斯按到自己胸前。

「凯伊就是没办法喜欢自己,你也看到了,不是吗?所以……」

「所以你要我取代他,这样凯伊就不会继续讨厌自己了?」伊西斯窝在三四郎的胸口,擡头看著三四郎。

三四郎报以苦笑。

「不,我只是想如果凯伊没有办法喜欢自己,如果有别人能包容、纵容他,似乎也不错。」

「嗯。」

看著怀中的伊西斯似乎听进了他的解释,三四郎随即开口问道:

「那你为什麽突然肯接受治疗?」

「不告诉你。」

「喂……」三四郎企图把伊西斯拉上来,让自己能够看到伊西斯的脸,但伊西斯笑著推开他。

他俯身用鼻子顶开三四郎的上衣,环抱住三四郎的腰,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三四郎的小腹上。

「我给你一个提示好了,我会接受治疗是因为你终於知道凯伊与伊西斯之间的不同了。」

「这跟没有回答一样嘛!」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三四郎努力忍住呵欠,看起来应该是药效发作了。「那个时候,你跟凯伊到底看到了什麽啊?」

「不告诉你。」

「伊西斯……」突如其来的睡意一下子掳走了三四郎的意志,三四郎拼命想睁开眼,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的头越来越重,四肢也跟著暖和起来。

「你可以问凯伊,如果他回答你,那就表示他人格裏……有伊西斯。」散发著恶作剧的光辉,但那样的光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你要记得,凯伊就是伊西斯。」

药品引发的睡意一向来得唐突,三四郎的意识一下子被拉远了。

那没有丝毫修饰的嘶哑嗓音、明亮得仿佛万华镜般的眼、充满傲气的笑容,这就是伊西斯在他脑海中留下的最後影像。

「所以我问你,为什麽伊西斯还没有醒来?」完全没有听进凯的说明,三四郎张牙舞爪地破口大骂。

「药效问题,医生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伊西斯睡到现在是自己的问题啦!」注意到三四郎就快要动手殴打凯,莎多兰赶忙插入两个人之间,罗德则在旁边读取电脑所提供的相关资讯,然後转过头看著凯。

「现在没有什麽异常状态,有一点发烧,不过那是因为凯伊与伊西斯在精神上都很疲劳的关系,这一点我认为医生的结论是对的。」

「再加上他感应的三四郎根本就是不需用药也可以呼呼大睡的男人,所以三四郎根本对麻醉药没有什麽抵抗力,换句话说,药力有效过头了。」凯淡淡地说,透过透明的墙面看著在隔壁房间熟睡的月人青年。

他那完美无暇、就像机器人般的表情连些微的颤动都没有,长长的睫毛完美得像人造品。

凝神细看,确认伊西斯的胸膛仍有起伏,莎多兰呼出一口气,从刚才开始,她已经重复这样的动作好几次了,她不像凯与罗德具备相富的医学知识,所以只要看见伊西斯还在呼吸,心脏还在跳动,莎多兰就会觉得安心。

伊西斯继续沈睡著。

药一停,三四郎就醒过来了,但在过了药效时间许久以後,伊西斯却还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於是凯把莎多兰与罗德都叫来了。

「现在连同步都没有作用。」

「在伊西斯睡著的同时,他的意识也跟著进入睡眠状态,没有停留在表层,在这样的状况下,同步很难发生作用。」

「可是这又不是催眠疗法……」

「若干研究报告指出,月人的生理在某个程度上会受到感情及意志的牵引,外在流入的情感也可能左右他们的生理状况,伊西斯有可能是为了要疗愈身体及精神上的疲劳,所以才进入这样的深层睡眠。当然啦,三四郎也帮了他一个大忙。」

「也就是说进入这样的深层睡眠状态,完全是伊西斯自己的意思?」

「简单说是这样没错。」

凯和罗德继续他们的讨论,不过也因为他们有意让莎多兰与三四郎听懂他们的对话,所以避开了太过艰涩的专业语汇,改用较浅显易懂的方式进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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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有什麽打算呢?」

「不管怎麽样,先看看情况再说吧!伊西斯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目前就让他好好休息,等他醒来再进行相关的治疗吧!」

「等一下!万一伊西斯一直不醒,凯伊又没有回来,那要怎麽办?如果你又说要交给专家什麽的,我可是会背著伊西斯逃离这艘船喔!」从头到尾吵个没完的三四郎,此时硬是插入凯与罗德的对话中。

凯微笑著透过那副圆眼镜看著三四郎。

「预定变更,你放心吧!」

「什麽变更?」

三四郎这个容不得一丝模糊的家夥直直盯著凯,凯也以同样强硬的视线回瞪三四郎,然後转过头看了一眼依旧沈眠的少年。

「要是让他像现在这样继续以伊西斯的身份存活,那到最後就是我要负责任了,航行途中,我会继续相关治疗,如果还是不行,我会把他带到∑-23去,许可无法下来的话,我自己下船处理也可以,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但还没有到无法收拾的程度。」

听完凯的答复,莎多兰与罗德有些慌了,他们看了对方一眼,然後又慌忙转头看向那对双胞胎。

「真的吗?」

「相信他吧!」三四郎平静地说,凯跟著点点头,罗德与莎多兰吓了一跳。

「等……等一下!三四郎,凯伊是你的搭档耶!是和你生死与共的文官喔!你怎麽把话就得像要把凯伊交给医生一样?」

「那不是凯伊,那是伊西斯。」

听见三四郎沈著的回答,莎多兰更加紊乱了。

「医生,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事情有点复杂,有些部份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跟三四郎讨论过了,接下来就是要向两位解释。总而言之,状况就是伊西斯醒不过来,或醒来了,但凯伊没有回来。」凯的笑容就像在安抚这两个人,让他们安心,然後转过头看著依然严厉地盯著他的三四郎。

从那以後,三四郎没有再看沈睡中的伊西斯一眼。

说不定,伊西斯要的就是这样的沈眠。看著凯的背影,三四郎的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念头,如果伊西斯真的醒了,那麽他该选择凯伊,还是伊西斯?连三四郎自己都不知道。

他认同伊西斯,也知道伊西斯才是凯伊真正该有的姿态,但他也很清楚不可能跟伊西斯走下去,他拜托凯把伊西斯带下船,或许他想的其实是带凯伊下船,但不可否认的是,三四郎真的被伊西斯吸引了,在他放开凯伊以前,三四郎希望伊西斯可以……活著。

凯可以认同他那个年轻的兄长强悍,甚至尖锐,但在这同时,他也想到那些被他兄长伤害还是三四郎。

三四郎大概是注意到这一点而感到後悔了吧!他终於能够分出伊西斯与凯伊的差别了,他该选择谁?背对著隔壁房间,这男人心中的天秤究竟倒向哪一方?

从伊西斯进入睡眠状态以後,三四郎就没有回头看过他了,一次也没有。

「呃……」迟疑了一声,罗德俯下身看著医疗用电脑的萤幕。「伊西斯的状况……医生!」

确认过那个变化不是他的错觉,罗德擡头叫道,然後把位子让给大步往这裏走来的近卫凯,自己站到莎多兰身旁。

「怎麽了?」透过玻璃,莎多兰看著沈睡著的伊西斯,然後擡起头问把脸贴到玻璃上的罗德。

「他的身体动了,他醒了。」

听罗德这麽一说,莎多兰赶紧转过头盯著伊西斯,但并没有看到任何变化。

「真的?」

「他的呼吸次数增加了,体温、脉搏、脑波也慢慢上升到能够醒过来的程度,他的眼睛睁开了!」随著罗德的惊呼声,那原本像人偶娃娃一样动也不动的侧脸,此时微微地颤动,然後皱起那双形状优美的眉,接著擡起下颚。

莎多兰马上会意过来,伊西斯真的要醒了!

「伊西斯!」莎多兰叫道,转过头,以为三四郎会很开心,但情况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看著三四郎僵直的背脊,莎多兰多少有些疑惑。

「三四郎?」

听见莎多兰迟疑的叫喊,正忙著确认状况的凯回头,朝三四郎的方向丢去一个锐利的眼神,但三四郎紧握著拳,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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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回复:【青之轨迹】小说第四部——《巴洛克的珍珠》

「医生,他的眼睛睁开了!」随著莎多兰的惊呼,凯什麽都没说,只是把注意力转回隔壁房间。

「这裏是?」

「请你不要动,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不要动,先深呼吸。」

看见凯取出他爱用的听诊器,凯伊原本半开著的眼,瞬间睁得老大。

「医生,你为什麽在这裏?我怎麽了?」

呆立在原地的凯倒抽一口气。「凯伊?」

隔著厚厚的隔音壁,凯伊完全没有听见隔壁房间所有人的迟疑与动摇,也因为凯伊听不见他们的反应,所以他的视线转移到莎多兰及罗德身上,就凯伊的角度看过去,莎多兰与罗德的动作像慢动作,连带那个抓乱了自己头发、穿得一身黑的男人也是。

「医生?」慢慢坐起身,凯伊看著凯,带著一点探询的意味。「发生什麽事?」

不能再加深凯伊的不安及怀疑了。当下,凯有了觉悟。

「你之前睡著了,一直没有醒过来,所以发生了一些小混乱。」瞬间在脸上拉出一抹职业性微笑,凯随即重新展开手上的动作。「有没有头痛?你还有一点发烧,所以请你乖乖躺好,不要乱动,你头部的外伤虽然已经痊愈,但根据诊断结果,你的内脏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

「没有醒来?你说我?所以我……」拒绝凯的搀扶,凯伊努力地连系自己的记忆,大概是头痛的关系吧!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压按头部,然後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我想不起来。」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总之先静养……」

「这麽说来,我的确跟三四郎……」好不容易把现在的状况跟记忆接上,凯伊这才安心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打开。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行了吗?三四郎!」

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制止,三四郎跳到凯伊眼前。

「不要动……」凯转过身看著凯伊。

「真的……很像……」凯伊忍著头痛擡起头,看著这两个男人,然後认出三四郎拿在手上的东西,双眼随即带上些许凶戾。

「这东西原来还有这种用法。」凯称赞三四郎手裏拿著的小型雷射刀。「你该不会要拿那个东西把我切成一块块吧?」

「如果你妨碍我的话。」凝视著凯伊,三四郎喃喃对凯说道。

「妨碍?」凯伊与凯异口同声的问道。

凯伊露出一脸不耐。凯扬起眉,像觉得很有趣,三四郎将刀刃朝向凯,转头看著凯伊。

「凯伊,你还会头痛吗?」

「看到你这样子,我的头只会越来越痛。」那是带著怒气的嗓音,嘶哑、低沈。凯伊努力把自己的语气扼抑到平板无波。「到底什麽事?快点说清楚。」

「从现在开始,我要申请标准日两天的休假,你跟我一起。」

「什麽?理由呢?」

「两个人关在房间裏两天,还会有什麽理由?」

「三四郎!」凯伊的瞳色看起来跟三四郎手裏的雷射刀没有两样,那是非常鲜豔、眩目的红宝石色。「我根本还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我们在机库的时候,你突然往上跳,然後摔到地面上,在那之後,你就一直没醒来,我们慌了,所以把凯叫来,经过治疗以後,你醒过来了,事情就是这样。」

「就只有这样?」凯伊低语道,不安地低下头,陷入沈思中。

随著凯伊移开视腺,三四郎也转过头,不管是在隔壁房间透过麦克风听到他们交谈的罗德与莎多兰,或是站在凯伊身边,把手放在凯伊肩膀上,状似要保护凯伊的凯,三四郎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

就算三四郎什麽都没说,但他那激烈,甚至可以说带著些许杀气的眼神,已经充分达到警告所有人闭嘴的作用。

「你已经有所觉悟了吗?」凯试探地问道。

静静地看著凯,三四郎笑了。「你在说什麽?我没听懂。」

「不管怎麽样,我们先到舰桥去吧!我的护目镜呢?」再跟三四郎吵下去也没用,凯伊边说边下床,三四郎则是一个箭步冲向前,一把抱起凯伊。

「三四郎!」

「吵死了。」

「快把我放下来!」

「你再吵,我就在这裏侵犯你!」才刚想起自己没有抓住凯伊的手腕,三四郎便被凯伊甩了好几个巴掌,完全没有手下留情,三四郎的脸颊不一会儿就红了。

三四郎注视著一双眼烧得火红的凯伊,扯起一抹笑,那是非常夸张的笑法,咧开嘴,连犬齿都露出来,然後他更用力地抱紧凯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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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

「呀呼!」欢呼一声,三四郎有如旋风般消失在众人面前。

「等一下……三四郎!」呆呆地看著三四郎消失在门後,莎多兰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家夥真是太不像话了,我们得快点把凯伊带回来才行。」

虽然没有受过正武的医学训练,但身为士官候补生,莎多兰对紧急事态下机组员的心理状态,以及相关照护多少有些了解,事故状况、醒来时遭遇的状况、记忆的中断与混乱、身体变化、周围的不适感……有太多的情报等著凯伊接收与了解,为了让凯伊可以一点一点地消化这些情报,也为了让凯伊维持精神上的平衡,莎多兰认为应该尽早把凯伊交给凯照顾。

「莎多兰。」看著莎多兰的背影,刚刚才从隔壁房间走回来的凯,沈稳地喊住了她。「让他们去吧!」

「但是医生……」罗德代替莎多兰提出质疑,莎多兰担心的,同样为罗德所挂心,而且不管怎麽想,莎多兰都是对的。

对著那两个一脸想抗议的人笑了笑,凯拿下眼镜,慢慢地擦拭。

「我会负起责任,不管凯伊要恨我,或者要骂我,那都是我工作的一部份,不过三四郎刚刚抢了凯伊就跑,我看,这下子要被骂的变成三四郎了。」愉悦地笑著,凯戴回眼镜,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也觉得没有必要告诉凯伊那件事,至少现在没必要。」

「所以……」

「那件事情以来,凯伊一直都在沈眠状态,完全不知道我们跟伊西斯的事。」

罗德与莎多兰都睁大了眼,凯则露出一抹笑。

「不需要忘了伊西斯,也请你们不要忘记那个知道自己的美,自由奔放、任性傲慢的少年。」

他曾经活在这裏,那个用凯伊的脸笑,用全身表达喜怒哀乐的少年,虽然他消失得那麽突然,但他的确存在于凯伊的心裏。

「可是……」罗德踏出一步,想到的是谁来照顾凯伊。

伊西斯的事情暂时放下,就算要告诉凯伊这些事,也得找一个适合的时间,不过凯伊那麽聪明,事情万一不小心传到凯伊耳裏,想必状况只会更为恶化,他可以想象凯伊会有多麽混乱、动摇、郁闷,如果凯伊知道自己身为月人的那一面居然就这样暴露在他们面前……

但凯只是继续挂著那抹微笑,看著那扇凯伊与他的兄长刚才离开的门。

「凯伊需要的不是老套的关怀,而是那个横冲直撞、不知同理心为何物,也不知道该做什麽、在做什麽的男人,不温柔没关系,只会胡来也没关系……」没有把话说完,凯的表情收紧,擡起头看著罗德与莎多兰。「罗德、莎多兰,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麽事?」

「我们也去关心一下凯伊吧!用我们的方式。我是说一切按照规矩来,理性、思虑周密的那种。」

意会凯的意思,罗德与莎多兰注视著凯。

「接下来,我们要把相关纪录改掉,绝封不能让凯伊发现,不过因为我们要骗的是凯伊,所以大家都要很注意,撒谎也要有技巧。」

正当这两个人都积极承诺加入这样的共犯结构,并很快进入状况时,近卫凯却突然喊停

「抱歉,先谢谢你们,请你们要有所觉悟,但只要我们骗了凯伊一次,就得继续骗下去,而凯伊……那家夥不怎麽好骗。」

「这都是为了凯伊嘛!我会尽量试试看。」

「还好军人本来就有欺上瞒下的相关训练,交给我吧!我会搞定的。」

莎多兰与罗德轻轻点头,凯将视腺投射到门的另一边。

「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三四郎了,他跟凯伊说话的时候,真的得留心一点才行,如果三四郎真的说溜嘴,那麽或许就变成三四郎、凯伊与伊西斯之间的问题。」这样就没有医生出场的馀地了。带著一丝自嘲意味,近卫凯喃喃自语著,然後甩甩头,重新看著那两个人。「罗德,请你负责医疗电脑的部份;莎多兰,请将船舱内所有与伊西斯有关的东西抹消掉。三四郎留了两天时间给我们,不知道这是幸还不幸。时间结束以前,我们得忙上好一阵子。」

点点头,罗德立刻开始作案,莎多兰则快速退出室内,凯也重新回到控制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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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郎,这笔帐可有得算了……」

凯伊的愤怒很快就变成了疑惑。

一进房,三四郎就把他丢上床,接著压上他的身体,夺去他的自由,那修长有力的手腕紧紧抓著他。

看著他面无表情地脱去上衣,凯伊心中泛起阵阵恐惧,但不管他是害怕还是畏惧,当他想要推开三四郎,接著分开他的大腿,热流从他下身一路窜升上来。

「凯伊……凯伊……」炽热的气息击打他的耳际,三四郎不断喊著他的名字,就像诱哄他一般,三两下剥去凯伊的上衣,性急地道行手上的动作。

他很清楚凯伊有多强悍,所以虽然三四郎并不喜欢用蛮力征服对方,但他知道应该怎麽做。

肌肤与肌肤的相叠煽动著已然被点燃的欲望,三四郎强按住凯伊的下身,像惧怕凯伊开口说什麽似的吻住凯伊,四片唇瓣交叠。

凯伊还没来得及让言语化为声音,三四郎便用吻抹去他所有的声音,他的貌吻转换著各式各样的角度,执拗地用力吸吮他的舌。

三四郎伸出手抓住凯伊的手指,把凯伊的手指放进他的嘴裏,从那形状俊美的指尖咬齧到手指根部,不允许一丝一毫的迟疑。他的犬齿摩擦著凯伊的指尖,舌颈舔舐著凯伊的手指,发出让人难为情的声响,凯伊想抽回手指,三四郎则更用力的缠绕凯伊的手指。

「三……三四郎!」仿佛悲鸣般,凯伊喊著三四郎的名字,三四郎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扯过凯伊的腰,让凯伊倒抽一口气。

好奇怪……凯伊感觉意识一片模糊,那不是以退为进的抵抗,他是真的想要抵抗,即使真的被挑起了感觉。三四郎知道凯伊其实很讨厌这种感觉,但完全没有理会,只是竭尽全力地挑起那深埋在凯伊身醴裏的快乐。

他正用那尖锐的牙齿、灵巧的手指、汗湿的身醴,一步步挑起凯伊的欲望,迫使他不断到达界限。

三四郎的长发散下,接触到他的皮肤,凯伊弓起了身体,虽然他心裏想著很奇怪,但身体完全没有办法抵抗三四郎的每一个动作。

感觉到凯伊的手指掐住自己的肩膀,三四郎一边从凯伊敏感的侧腹一路往下身舔去,一边扯起一抹笑,然後一口气把凯伊的双腿压按到凯伊的肩膀上,俯下身啮咬著凯伊大腿内侧的柔软肌肤。

「啊……」意识到自己甜美的喊声无异是在承认他的饥渴,凯伊伸出手遮住瀑润的双眼及脸上的潮红。

「我们都这麽久不见了,你就不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吗?」三四郎低沈的嗓音带著一丝自嘲。

在三四郎的挑逗下,凯伊的肌肤渗出一层薄汗,喘息也越发急促。

「很难过的话就说啊!为什麽你都不说……」

三四郎的话声仿佛直直灌进他的身体裏,凯伊皱眉摇头,但三四郎没有给他任何挣扎的空间,只是紧紧地抱住凯伊。

「不管你再怎麽哭、再怎麽叫,在你完全满足我以前,我是不会放开你的。」咬住凯伊的耳朵,三四郎紧紧靠在凯伊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他那狂乱的气息吹拂著凯伊的颈侧。

凯伊软弱地摇摇头,他不知道究竟是想拒绝三四郎,或者刚好相反?

看著凯伊的反应,三四郎扯起一抹浅笑,手指滑过凯伊的脊骨。

「你就乖乖承受这一切吧!我会让你很开心的……」

凯伊仰起头不断呻吟、叫喊、颤抖,三四郎的手指扣住凯伊颈间,然後附在凯伊耳边告诉他:

「我可是想你想得不得了呐!」

三四郎腾出一只手把凯伊的双手固定在背後,然後用膝盖撑开凯伊的双腿。

凯伊感置到他的身体像要融化一样,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他没有压抑自己,只是等待著那个像野兽的男人。

「凯伊,我要你,我想要你……」

「啊……啊啊!」

完全按照他所宣告的,三四郎动了起来,就连气息都像落在他的身体裏,感觉像把全部的自己都挤进了凯伊的身体裏。

真正想要的人是自己。在有这样的自觉以前,凯伊便觉得身体已经被填满了,甚至觉得已经到了一个界限,他的意识飘离了好远、好远,他……融化了,那是谁的意识呢?他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什麽,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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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行了……」低沈沙哑的嗓音喘息嘶吼著。

「三四郎……」汗水顺著下巴的弧度落下,他想要抓紧三四郎,眼前即是一片模糊,连声音都越来越遥远,哪个部份是他?哪个部分是三四郎?这连他自己也没办法分清楚。

「凯伊……」

是谁在说话?他说了什麽?

「凯伊……凯伊……」

是我吗?那是……我的名字吗?

「凯伊……」

「啊,三四郎……」慌乱地喘息,面对不断被呼叫,凯伊原先不晓得可以怎麽处理,他被探寻、被逼著思考、被扰乱,他呜咽著,同时感觉到快感,然後跨过那条界限。

「三四郎,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注意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凯伊反复深呼吸几次後,才转过身面对三四郎的背,那柔软低沈、听起来像音乐的沙哑嗓音,混入些许把三四郎的背抓伤了的後悔与歉意。

「我不是刚刚就解释过了吗?」

凯伊的眼裏有满足也有嫌恶,三四郎直视著凯伊的眼,直到凯伊扯开视线,转过身。

看著凯伊僵硬的背影,三四郎就知道凯伊刚才叹了一口气。

「你是想继续在机库裏的那件事吗?因为在无重力状态下不行,所以你要在床上?」

「没有那回事啦!」三四郎想了一下才弄清凯伊的意思,苦笑了一下。

凯伊从摔下来到出现在诊疗室的床上,并没有任何时差的问题。

「哪需要什麽理由?我就是想要你。」

听见三四郎那根本不能算说明的说明,凯伊继续背对著三四郎,然後再度叹一口气。

「甲板的右上缘……有一盏澄。」仿佛在探索对方的呼吸般,凯伊与三四郎静默了好久,然後凯伊用一种平板无波的嗓音说。

「灯?」三四郎一时之间没办法反应过来,凯伊突然的陈述像要当作交换条件,好让三四郎告诉他在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那个灯歪了,我一直想把它拿下来。」凯伊压平语调,淡淡地解释。

三四郎感觉颈侧一阵冰凉,就像冷风吹过一样。

「那盏灯其实是娱乐用的,亮度不足,现在也不太有人会去那裏,所以那个灯其实没什麽必要。」

三四郎想起事故发生现场现在被当作机库在用,如果是一般的航行行程,那裏其实是被当作娱乐用场地,设计上也按照相关所需设计,後来被当作机库使用,相关器材都被移走了,闲置不用的器材也都被堆到这裏来,不过本来娱乐用的相关布置设施都还留在原地。

「你是说偏光灯吗?」

那个地方还被当作休闲娱乐场地时的确装有偏光灯,因为其他照明设备都像无影灯一样,钜细靡遗地把整艘船照得通明,为了让娱乐用地的灯光柔和一点,让人放松,凯伊出事的地点装了好几种特殊灯。

三四郎虽然从没有搭过设有这类高级设施的太空船,但他曾经听说那个地方的天花板与地板都设有好几个在灯光颜色上有著微妙差异的偏光灯,只要改变一下那些灯的角度及亮度,就可以模糊人的身影,并且扩大阴影的面积。

除此之外,这个地方还配备了一种机器,可以发出入类听不到的音波,空气中也被加入若干香精,让人能够放松精神。总而言之,那个地方本来预定要给机组员们找乐子用的,那是一种能够刺激人的情绪、让人心情舒畅的灯,不过对机库而言,这种灯就显得多馀了。

在机库的四个角落都配置这样的灯,而在那特殊的白光照射下,也只有四个角落显得特别蒙胧,也就因为如此,那盏小灯成功地拉住了凯伊的注意力。

「你为什麽会注意那种东西?我知道你的完美主义,但是……」用不到的东西放在那边就好啦!三四郎原先要这样说,但很快注意到一件事。

凯伊那时在看哪里?伊西斯那时看的又是……

「凯伊!」不假思索的叫喊出声,三四郎扳过凯伊的肩膀,当他看见凯伊那双眼,他动摇了。

凯伊又转过身。

「凯伊,你那时看到什麽?你那时是飞往那盏灯对不对?」三四郎边问,手上不自觉地加强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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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伊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维持背对三四郎的姿势,皱起眉头。

「怎麽可……」三四郎的问题严厉而强硬,但就在这个时候,三四郎似乎听见了一串熟悉的笑声。

『如果他肯告诉你,那就是我。』

伊西斯!

松开手,三四郎淩厉的视线黯淡下来,咬著唇像在忍耐什麽,然後撇开头,把视线从凯伊身上移开。

无论如何,他都想听凯伊亲口告诉他,但那又怎麽样?不习惯思考的男人慢慢站起身,伸手默默找寻那仿佛幻觉的疼痛,然而他所触摸到的却是血迹未干的抓痕。

凯伊很清楚三四郎不会处理那些突如其来的混乱状态,看著三四郎修长结实的背影,凯伊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略为踌躇一下,好一会後才慢慢开口,低声说道:

「我的母亲长得跟我非常像,特别是现在的我……」

没有注意到三四郎原先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到头来仍默默听他说,凯伊拼命压抑身体裏的纠葛,歪歪嘴,扯起一抹薄笑。

「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通,那时我一看到那盏灯……」

不知道是设计上的误差,还是装设时撞到了,那盏灯的表面应该是光滑无缺,但当凯伊擡头看著那盏灯,他的脸却朦胧地映在那呈珍珠色的表面上。

「我母亲的头发比我长,她的眼远比我温柔许多,她纤细美丽……你知道吗?我们之间有个秘密,每天当我们眼神交会的时候,我们会互相触碰封方的额头,会亲吻封方的眼睛、脸颊,然後是唇……每天我们都微笑著反复这些动作,不断地重复……」

倒映在灯体表面的凯伊那头蓝灰色的发看起来比平常还长,就一个男人而言,他的肩膀跟颈部都属纤细修长,从灯体表面看起来更突显那份修长的效果,而那特殊的珍珠白光则为他那双眼蒙上一层薄纱。

「我母亲的美是种华奢的美,在我的印象中,她的个子很高,我最後一次见到她,就是擡起头看著映在她眼中的……我自己。我已经忘记那时我是单纯地看著我母亲的眼,还是要亲吻她,但无论如何,我喜欢我母亲的眼睛,喜欢她那似乎从内部发光的肌肤,那是……」

「也就是说你把你的脸看成你老妈的脸了,对吧?所以你才会就这样飞上去?」三四郎的声音很低,他只是做出结论,但凯伊皱紧眉头。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忘了,但就像你说的,那时我想起了我的母亲,那应该已经过去了才对,但我却朝著灯光的方向飞,看到我母亲对我微笑,我想要去那裏亲吻她……」凯伊的过去是他抗争战斗的物件,平常他总是缜密地用强韧的意志力把那段记忆封住,但有时那过往的一切却又常常像在嘲笑他般,突如其来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段过往其实很快乐,但那样的快乐即化为尖刺,把现在的凯伊刺得遍体鳞伤,凯伊拼命想把那段过往掩盖,但他的过去即依然如影随形,并且击碎所有的努力,每当凯伊体认到他终将无法抵抗那样的情感与思念,他的表情就会变得非常苦涩。

放任自己倒卧在床上,凯伊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他的视线游荡在宇宙空间中,那绝望的神色,三四郎都看在眼裏。

「就算你现在折磨自己,过去也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这之前不是都讲过了吗?」三四郎很清楚自己在说谎,如果在这麽多的分歧点中,他没有选择现在的凯伊;如果他选择的是「其他的」凯伊,那麽现在的凯伊就不会站在这裏,他的过去也不会被扭曲。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呢?

「现在站在这裏的凯伊才是真正的凯伊,不是吗?」

凯伊……回来了,就是现在,就在他眼前,这个放任自己倒卧在淩乱床上,苛责自己的人就是凯伊。

「现在在这裏的人是凯伊,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

因为这是你的选择。

「你说的话有点奇怪……」凯伊突然开口说道:「虽然这些事彼此都有关联,但你刚刚说的话……时间上好象有点怪怪的。」

凯伊注意到三四郎的话裏还藏了一个「现在不在这裏的人」,因而扬了扬眉,而三四郎为了不让凯伊察觉他有多紧张,所以不再紧贴著凯伊的身体,眯起了眼。

凯伊的头发动了,他转过头看著三四郎,然後扯起一抹美得如梦似幻的微笑。

「你的过去与未来我都知道,但我眼前的家夥才是真正的你。」

同一张脸、同一副身体、同样的一句话。一瞬间,三四郎只感置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试探性地瞥了一眼,凯伊那慵懒的双眼并没有像三四郎挂心的那般黯淡,反而带著一丝饶富兴味。

「只是单纯的故障问题,却引发了一连串的後续效应,我知道你说那些话并不只是单纯要鼓励我而已,但那却比单纯鼓励我来得有效多了。欸,你很过分。」

唇边的苦笑、湿润的眼瞳、甜美的气息。

伊西斯?

差点脱口叫出伊西斯的名字,三四郎努力压制冲动,凯伊的视线像越过了他,看著眼前的虚空,那具看起来像空壳的躯体,在这一刻又有了灵魂进驻,凝视著眼前一片昏暗,凯伊抿起了唇。

「三四郎,请你帮我把那盏灯拆掉好吗?产生故障的机具就应该尽早拆除。」凯伊斩钉截铁地说,但听起来却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

故障的灯对凯伊来说并不只是单纯的不良品,那盏灯是他过往的倒映,也是他过去的象徵。

然而对三四郎来说,那就是凯伊。

「错误就该矫正……」绷著声音,凯伊再次确认自己的意图,慢慢起身。「三四郎?」

三四郎突如其来地把他压倒在床上,凯伊拔高声音,怒叫三四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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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放在那裏就好了,你在意什麽?」

「你在说什麽……」凯伊一头雾水。「三四郎!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这有什麽不好呢?那不是很美吗?

凯伊想挣脱,但三四郎却卯足了劲压制他。

「三四郎!」凯伊不断挣扎著。

感觉到凯伊用力用膝盖顶了他的腹部一下,三四郎一边呻吟,一边咬牙忍耐,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悟到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

屏息、闭眼,凯伊仍然不断地挣扎,三四郎则聆听凯伊胸口的鼓动,感觉似乎还能听到那欢快的笑声。

三四郎一边迷惑于根本不该有的迷惑,一边贪婪地听著那名为过去的幻之声……

【完】

後记

大家好,我是久能千明。

不知道各位觉得新版的《巴罗克珍珠》如何呢?

或许大家都知道了,但还是容我多说两句,所谓的巴罗克,或者巴罗克珍珠,原意为形状不规则的珍珠。(译注:巴罗克(Baroque),其字源於葡萄牙语及西班牙语的「形状不规则的珍珠(Barroco)」。)珍珠越接近球体越有价值,但是当一颗珍珠接近椭圆形,在另一个层面上也颇具价值。

人类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完美无暇的东西固然有其价值,但对人类而言,那些有著些许小瑕疵的东西也不完全没有价值。

真是的,一开头我还谈得满轻松的,没几下就又故态复萌了。

在写这篇後记以前,我正在校对CD书的剧本(也就是好不容易开始制作的《幻之痛》),这个系列的最新作品《钢索上的舞者第二幕》也正同时进行,为了这些作品,我的脑袋老是一片混乱。

我一向很不会整理,更不会收纳,所以脑袋裏的抽屉乱得不得了,裏头到底装了什麽,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次的故事中,凯伊回到了少年时代,他对那段岁月相当痛恨,所以在日後把那段记忆封印起来,但在这个故事中,凯伊的少年时代——奔放、恣意享乐的伊西斯,则是以凯伊的外形出现在机组员面前,眨动著那引以为傲、仿佛万华镜的眼,毫无顾忌的笑闹。

伊西斯究竟有什麽意图?凯伊会回来吗?形状歪斜不正的珍珠是凯伊,还是伊西斯?这两个人,哪一个比较有价值?

这些话,我在展开这个系列以前就想到了,只是一直等机会来临,可以写出来而已,而且比起凯伊,我其实更想写伊西斯。

顺道一提,「伊西斯」这个名字是古埃及神,他的母亲「阿尔西诺耶」则是借用埃及豔後克丽奥佩特拉之妹的名字,这两位人物都相当呛辣,有兴趣的人可以查查关於这两个人的事迹。

不论是谁,总会有些不想给别人知道的秘密和不为人知的过去,要共存还是彻底抹消那些事,在做出选择之前,改变已经跟上来,然而选择这两种极端的不是凯伊,也不是三四郎。

看完这本书的你,会选择哪一种生存方式呢?选择其中一个,最後却反其道而行的大有人在呢!

加上每个人多少会有些偏掉的部份,所以到最後,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颗巴洛克珍珠。

不过别担心,形状都会很好看的,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能够再与各位读者见面,真的让我非常开心,希望下次能够再相见。

久能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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