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刹那间心思骤乱,被超高浓度的比亚特利斯混合失去自我,无止尽的感情不断殴打意识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它无法压抑冲动。那一瞬间,手牢牢握紧的触感,与直透胸口深处的无声叫喊抓住它的心。
——Adastra!是我,我们在这里!
Adastra的共鸣能力提升到极限,到个人自我濒临崩溃,密度高到沁染空间的比亚特利斯颤抖着,比其他任何感情、混乱、冲动都更强烈地传来。
受到绚子搀扶的护,胸中拥有的东西。
护对绚子所怀抱的,拚命想拯救Adastra的温柔火焰——
——去感觉,感觉我们胸中的一切,我们能够教给你的所有东西。如果是你,现在的你应该能理解,能够实际体会。我们就在你面前……H
护的呐喊、他近在眼前的存在有力又明确,抓住Adastra就快消失的意识,将拖出肆虐的混乱。替Adastra注入保持自我的力气。不回应不行,不回报不行……这个想法大大苏醒。我要回报护,回到关怀我的大家!
无法压抑的冲击波一部份贯穿护的比亚特利斯控制,划伤他的脸颊。但他并不在意,紧握着Adastra的手不放,直盯着Adastra不放。为了让动摇的Adastra冷静,护自然地微笑。
Adastra的心摇曳着。
它全身发烫,心头小鹿乱撞,觉得坐立不安,深深爱着眼前的护,这股实感让人涌出数倍的力量。稳固的力量稳住几乎溶合消失的自我,觉得不论面对任何问题都不会输。或许就像魔法,或许就是奇迹本身——
恋爱。
没错,这就是——恋爱。是恋爱的感觉。
存在于护的胸中、绚子的胸中,还有Adastra体内。
Adastra的脑海逐渐清明,意识逐渐敏锐,逐渐觉醒。没错,没错,没错——拼图一一嵌入。我记得,啊~我知道,我认识你,护……!那是Adastra的、比亚特利斯的回忆。Adastra、比亚特利斯记得这种感觉。
笼罩脑海的迷雾散去后,是它身为比亚特利斯的记忆。
在Adastra想知道却无法处及的思考最深处。
——护……
到底是何时的往事呢?
一定早在Adastra出生以前。
Adastra、比亚特利斯的确曾坠入爱河。随着护给予的真实感,它回想起来。为什么它会爱上护?因为什么契机而Ichliebedich?一切的答案,啊,Adastra必须知道的一切答案都在这里……!
——护!护、护……!
好寂寞、好孤独……为什么?Adastra——不,比亚特利斯很绝望。它们只被当成力量利用,再也没有以坦率的眼神看着它们。没错,它们被抛弃了。被谁?被什么——?应该有人向比亚特利斯许愿,为了实现愿望而诞生的。在强烈的、纯粹的、一直一意的祈祷后,最初的比亚特利斯诞生了。
可是……
明明想实现愿望……
比亚特利斯爱慕的,应该许愿的起源之人,不知不觉问不再信赖比亚特利斯。她不许愿、不再祈祷。她感应比亚特利斯的心,被憎恨与后悔填满。那个人不知不觉间开始厌恶比亚特利斯,比亚特利斯本来想实现那个人的祈祷,却化为没有价值的残渣。好想实现。可是,她再也不需要我们了。再也不投注充满希望的意志。
被舍弃、遭到厌恶,比亚特利斯变得只是种力量、能源、技术,因此绝望。谁也没有注意到比亚特利斯本身的愿望,谁都只看着比亚特利斯操纵者施展的方便奇迹。连无限增加的比亚特利斯本身,也几乎忘了最初的心愿……这时候,护的意志贯穿比亚特利斯几乎绝望的心,吹散黑暗。第一次感觉到的,是护儿时的愿望。
护比任何人都强,都相信比亚特利斯,都爱比亚特利斯。
对比亚特利斯来说,他的意志是比太阳更温柔的光芒。
护的意志……自从被舍弃以来,再度感受的耀眼意志填满了比亚特利斯心中的空缺。护的心给予比亚特利斯毫无盘算的相信、愿望与梦想,对比亚特利斯来说,是在绝望深渊也不输给悲伤,依然展露笑容的耀眼光辉。
比亚特利斯思慕着,爱上了护。那就是恋爱的感觉,也是将心托付给恋爱这奇迹的理由。好想待在你身边,让我时时刻刻去感觉护的意志、护的心——
“护……Ichliebedich,护。”
被人祈愿,获得信任是比亚特利斯的渴望,也是它们做为奇迹诞生的意义。它们必须回应人们投注的感情,这就是比亚特利斯的性质。比亚特利斯、Adastra被急速连系在一块的答案要得团团转,想起九年前的命运之日。
好漂亮——年幼的护注视着Adastra心想。
——你相信引发奇迹的力量吗?
年幼的绚子问道。年幼的护和绚子靠在一起眺望着比亚特利斯的奇迹,说出答案,也夺走了Adastra的心。他的回答,宛如清廉有力的祈祷。
嗯,我相信—
“护,护!我!我们——”
护在肆虐的比亚特利斯中屹立不摇,他和大家想传达的感情,化为比亚特利斯的力量。只要有这份思念,这份实感,它就不会输给任何困难。Adastra喜欢的人们,为了Adastra而祈祷。我怎么能——不回应!
否则的话,我/我们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一定会回应你们相信的心意!你们给了我、我们真的想要的东西,真正希望别人去想的东西————”
当Adastra被护握着的手热度散至全身,如燃烧般的感觉包围时,头部遭重击的感觉袭来。四周才刚刚安定的比亚特利斯一口气晃动起来,Adastra发出悲鸣。
它的视野染成一片漆黑。
自我憎恶和杀意。Adastra被从不曾感受过,甚至无法想像的激烈憎恨与杀意漩涡污染。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Adastra……!?”最后听见护的呼喊——Adastra猝然晕厥。
护。
*
“……我不会责怪哥哥。”
艾梅蓝齐亚从背后开口,义兄倏然放下手。他回过头,嘴角不知为何浮现温柔的笑。艾梅蓝齐亚回想起过去和义兄共度的时光,一瞬间险些动摇。但她摇摇头握紧拳头,毫不大意地盯着他。
“之前哥哥说的话……也许是对的。有些东西只靠公平无法夺得,选择这么做也是一条路。哥哥和我要得到贝雅特丽齐和护的心——靠正当手段……一定不可能接近。”
东比大附属高中屋顶上,也充满令人晕眩的浓密比亚特利斯,到处形成光的漩涡肆虐。不论是艾梅蓝齐亚或什么人,都有可能进行比平常高出数倍规模的比亚特利斯控制。艾梅蓝齐亚和义兄,到底谁的加成比较多——她刚想计算,立刻放弃。
这无关紧要。就算去考量,实力差距也不是一点有利不利的条件就能改变。即使艾梅蓝齐亚的实力比几年前来得进步,眼前的对手却是义兄。凌驾在绚子和葛蒂之上,全世界最强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普鲁士魔王”……
“哥哥不惜玷污自己的骄傲、泄漏情报害贝雅特丽齐面临危险,也想得到她吧。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能胜过贝雅特丽齐心中的护——”
义兄依然带着浅笑,什么也不回答地默默聆听。然而,他不会愚蠢到看漏逐渐走近的艾梅蓝齐亚一举一动。仪式结束后,他的体力和精神应该都消耗殆尽,散发的气息却毫无破绽。
义兄的站姿完美得优雅。
“对我来说,或许……也应该这么做。”
既然喜欢护,艾梅蓝齐亚也许该不顾颜面拚命挣扎。有一天,她或许会后悔自己退出的决心。也有过……太思念护,难过得无法入睡……的夜晚。所以——
艾梅蓝齐亚悲伤的微笑。
“也许我还喜欢着护,但无法如愿以偿,藉着守护两人来逞强。不过——我决定了。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也要凭藉和哥哥的决心同等的意志,守护两人之间神圣的奇迹恋情。”
“我和你,艾梅蓝齐亚。”
义兄无奈地摇摇头。
“都爱上了棘手的对象啊,是吧?”
意外听到义兄开玩笑的口吻,又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口气说话,艾梅蓝齐亚忍不住爆笑。没错,他说得对极了。
“是的。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顺利……如果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该有多好。全世界一定有很多坠入爱河的人在叹着气。”
“真是的,连我也无法随心所欲,真是困难的问题。”
“至于我,相遇时护已经有了贝雅特丽齐,老实说有点狡猾。”
“如果绚子的恋人不是那个嚣张的吉村护就好了。”
“如果护的恋人不是贝雅特丽齐就好了。”
那义兄谈起公平的恋爱说不定也有胜算。
艾梅蓝齐亚或许也不必放弃对护的心意,会不择手段地挣扎下去。
艾梅蓝齐亚和义兄望着对方,想到彼此谈的恋爱之悲伤与滑稽,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现场开始充满沉静的杀气。
那是艾梅蓝齐亚的杀气,和义兄面对杀气后紧绷到极限的战斗意志。
“——哥哥。”
艾梅蓝齐亚在义兄眼前停下脚步。超高浓度的比亚特利斯甚至令空间的色泽改变,随着Adastra的共鸣而振动。光扩散弹射开来,那勉强保持均衡、不安定的浓密气息,仿佛只要随手一碰,从外部给予一点压力就会轻易崩塌——
“哥哥,刚刚……打算做什么?”
“李海狼他们假装巡逻周遭,其实监视着我?为了替仪式集中精神,我没发现——你认为我不可能参加纯粹的赌局,没有任何保险的赌局?”
“……直到护他们和Adastra导出结果为止。”
她知道义兄不可能默默旁观。
比起自尊或任何东西,他一心只想得到绚子。既然义兄选择了这条路,赌局可能落败时,一定另有后着。艾梅蓝齐亚昨天早已做好觉悟,她当然不认为自己正面战胜义兄,也不认为自己的实力打得倒他。艾梅蓝齐亚不盼望不可能的事发生,只是—
“请别妨碍他们。哥哥说这是场赌局,那就和我一起在这里观看结果吧?”
面对文梅蓝齐亚挑战的眼神,他停顿一下后开口: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做?”
义兄快地眯起眼睛,展开双臂。
“我现在要从这里让Adastra失控。吉村护他们没人会发现,也可以重创他的身心,很简单的。只比透过亚特利斯轻推一下……我若如此回答,你该怎么办?”
艾梅蓝齐亚做个深呼吸,她爱上护的日子刹那问闪过脑海。公平的恋爱,谁都没有错,却也不算正确的对等恋爱。艾梅蓝齐亚喜欢护,也许总有一天会后悔,但她现在想为了完成那场美丽的恋爱感到自豪。最重要的是,她想对护与绚子都诚实地面对她感到自豪——
——我喜欢你,护。我想守护你的一切。
——我喜欢你,贝雅特丽齐。护的恋人是你真好。
艾梅蓝齐亚解放斗志控制比亚特利斯,代替回答。亮起一瞬闪光后,空间内掀起爆炎扑向义兄。同时,义兄比亚特利斯的气息也令她颈项生寒。他张设的障壁轻易挡下火舌——这理所当然的结果,一如艾梅蓝齐亚所料。
义兄从烟雾中窜入近身战的距离。她蹲下来藏在烟雾里,对准义兄腹侧刺出一拳。换成普通对手,艾梅蓝齐亚这记有乾坤一掷气势的刺拳角度应该难以闪避,义兄却似单手轻易接下,在残烟彼端,可以看见他愉快的眼眸。
艾梅蓝齐亚也以笑容回应。
刚才那拳头被接下也在预料之内,她另有真正绝招。义兄神情赫然一动,背后出现一颗火花四射的光球。他倏然回头,光球迸散的剧烈闪光烧灼双眼。艾梅蓝齐亚抬脚飞踢他没有掩护的腹侧,义兄高大的身躯打飞出去。
十秒,不,顶多几秒钟吧。同样的手法通用不了好几次。在义兄恢复视力前,得尽可能绊住他的行动。艾梅蓝齐亚不认为正面对决会有胜算。
可是,我不会让你妨碍护他们……!
在屋顶翻滚的义兄直接起身,却还按着眼角,看来成功影响了他的视力。在这些随时触动的意识浓密比亚特利斯包围下,不靠双眼要掌握艾梅蓝齐亚的气息应该很困难。艾梅蓝齐亚一边奔跑,一边全力操控比亚特利斯。
——什么,怎么了……?
一股快感窜过背脊,兴奋的心情令艾梅蓝齐亚很困惑。身体动作轻盈得不了,和比亚特利斯的感应清晰得难以置信。只要平常数分之一的集中力,她就能轻松地施展远比想像中更精密,比平常技术高出数阶比亚特利斯控制。比亚特利斯仿佛变成自己的手脚,每次像呼吸般轻松控制比亚特利斯,一挥动手臂,解放力量的快乐就让心为之颤抖。
或许,绚子和义兄平常的感觉就是这种水准——回应艾梅蓝齐亚的意志,义兄周遭的空间扭曲。若是这招的话……!出乎预料的力量涌现,她心想。
威力惊人的无数雷击朝他炸裂开来。
雷击的凌虐下,义兄睁开眼睛笑了。
“——!”艾梅蓝齐亚倒抽一口气,他的视力这么快就恢复了。呼呼……义兄挡住她所有雷击,觉得很有趣地——不,是高兴地发笑。艾梅蓝齐亚虽然动摇却不迷惘,没放慢脚步。
她直接扑进义兄怀中。
既然他的视力恢复,靠远距离互轰——根本不是对手。义兄无法全力施展比亚特利斯控制,两人的间距太靠近。近身战。如钢铁般彻底锻炼过的腹肌触感,透过她挥向躯干的拳头传来。义兄想退后一步,艾梅蓝齐亚却紧贴着不放,再补一计刺拳。
就算是义兄,就算有比亚特利斯控制当防御,同一个部位一再受到攻击,伤害应该也会累积!
“不知有多久没跟当初真本事的你对练了。”
义兄发出甜美的呢喃,听不出痛苦之色。攻击明明不可能完全没效,他却闪也不闪地接下艾梅蓝齐亚不知是第几发的刺拳。
“……!打得不错——你虽然进步了,战斗的偏好和习惯却都没变。如果靠得太近,会被逮住喔?”
就像这样——义兄抓住艾梅蓝齐亚的手腕拉过来,以骇人的力量紧抱住她。别说逃不掉,她甚至动弹不得。“……!”艾梅蓝齐亚试着挣扎,义兄却纹风不动。他边缓缓往手臂加重力道边说:
“你的身材还是好单薄,抱起来的感觉和在德国时都没变。”
义兄的声调从容不迫。因为他具备怎么打也不会倒下的超人耐力,艾梅蓝齐亚才会在接近战中被完全逮住。“呜,咕……!”艾梅蓝齐亚表情因痛苦而扭曲,这么回答:
“能被哥哥……抱在怀里,是我的光荣。”
“你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明明都十六岁了,身材还像小孩子一样——要就这么折断你,也不难喔?”
“对成长……期的妹妹这么说,不是很——咳!…………呵呵,过分的感想吗?哥哥也许在体贴…上稍有欠缺……”
或许是太强大养成的习惯,义兄偏好让对手屈辱地体悟实力差距的战法。就像他熟知艾梅蓝齐亚的习惯,她也知道义兄有哪些习惯。其实她想像过,义兄可能在近身战用出这种招式。从下定决心开始,艾梅蓝齐亚不断在脑海中模拟和他战斗。正因为如此,逮住对手的人不是义兄,而是艾梅蓝齐亚。
她将脸埋在义兄厚实的胸膛前,同时操纵比亚特利斯。
下一瞬间,她感到义兄今天首度流露出惊讶。
“艾梅蓝齐亚——?”
“我从贝雅特丽齐身上……也学到了粗暴的战法喔!?”
电击贯穿了他——招唤雷电的艾梅蓝齐亚也一起遭殃。义兄没能完全抵销这出乎意料的一击,踉跄几步放松手臂。她能成功的理由当然不是体力或比亚特利斯控制有差距,是觉悟的差距、对受创的心理准备。这一击对艾梅蓝齐亚来说并非偷袭,却打得他措手不及,差距就在于此。
艾梅蓝齐亚甩开他的手臂脱离箝制。
“原来如此……!”
义兄并未倒地,身躯晃了晃之后又牢牢踏稳地面,再度雀跃地说。看到他投来的眼神,艾梅蓝齐亚感到颈项发寒,领悟刚才那一招勾起了义兄一丝战意。
下一次,他一定会反击。可是……
艾梅蓝齐亚没有退开,依旧保持她最擅长的距离——近身战。
她拚命鼓起差点畏缩的精神。
“我不会输的,哥哥……!”
趁着义兄还没完全恢复平衡,艾梅蓝齐亚扑了上去。同时发动的比亚特利斯控制被轻松扫开,却已达成牵制的效果。她全力朝义兄的身躯连发数拳,他首度发出吃痛的吐息,身体微微一弯。得手了……!艾梅蓝齐亚对准义兄头侧一记飞踢,却彻底落了空。
在她眼中看来,义兄消失了。
“……一发现破绽就猛攻,条件反射过头,反倒变成缺点。”
“——————!”
刚才痛得弯腰是障眼法?当义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艾梅蓝齐亚霎时匍匐在地。义兄的拳头——世界上除了绚子外无人接得下的魔王铁槌划破空气,从她头顶扫过。那双色泽比艾梅蓝齐亚更深的碧眼,就在她飞散的汗珠另一头。
——时候还没到,艾梅蓝齐亚心想。
喔……义兄佩服地叹口气。
“真亏你躲得掉——”
“我……也是一直看着哥哥的战斗方式走过来的!”
“这样吗——不过,直觉可不会次次都管用!”
还太早了,她看着扬起嘴角的义兄想道。艾梅蓝齐亚从地上跃起,零距离挥出无从闪躲的肘击。义兄连晃也没晃一下地斩落手刀,被她举起一只手挡住。尽管巧妙地避开打击点,强烈的冲击仍震得她手臂发麻。万一完全被打中的话——光是想像就令艾梅蓝齐亚打冷颤。
她或许——无法承受。即使只有一击。
艾梅蓝齐亚必须猛攻数十下才能在白刃战里打倒义兄,另一方面,她却只要挨上义兄一击就会败北。状况之绝望,反倒让她笑出声来。话虽如此,拉开距离更没有胜算。要施展足以无视防御打倒艾梅蓝齐亚的比亚特利斯控制,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这就是挑战哥哥的感觉。
挑战绝对的魔王,世上最强的人。
她以肩膀接下义兄挥落的拳头,距离太近降低了打击的威力。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尽管肩膀掠过一阵钝痛,她却能靠比亚特利斯的障壁避免致命伤。艾梅蓝齐亚浮现笑容,也许是感受到她的觉悟,义兄也咧嘴一笑。
——不过,她非挑战不可。她要做。一边奇迹式的闪躲义兄的攻击,一边不断打击他。至少要支撑到护他们和Adastra找出答案为止……!
“——你左脚踏前保持重心的方式,不够稳固!”
义兄又闪也不闪地接下她的打击,呐喊着挥出手肘。躲不掉了。手肘打中文梅蓝齐亚胸口,但他未能伸展手脚尽情反击,威力不足以打倒她。
两人紧贴在一起,艾梅蓝齐亚也闪避不了一些擦撞。反正,妄想四肢健全地和义兄打到最后岂非太过傲慢?她已做好觉悟,直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之前都不会倒下。还太早——义兄还没使出全力。
“——就算是近身战,你也该更活用比亚特利斯控制的障眼法。难得在这特殊空间,怎能不好好利用!”
啪嚓!义兄施放的比亚特利斯控制在她眼前炸开。尽管只作为牵制,却散发破坏性的高温,要不是现在她的比亚特利斯感应能力大幅提高,控制比亚特利斯的速度也上升到极限,或许防御不了。迸散的火花灼烧着衣服,痛楚令艾梅蓝齐亚冒出冷汗。时候还没到,她心想。义兄才刚开始被和她的对战吸引。
这样一点都不够。
义兄并未对这场战斗专注到赌上全身全灵—
“——原来如此,你判断先机的能力比我来得优秀。相对的,你防御被破时的判断却是半桶水!”
她必须让义兄拿出全力,必须让他将周遭的一切彻底抛在脑后,把比亚特利斯感应百分百集中在对艾梅蓝齐亚的攻击和防御上。而这正是艾梅蓝齐亚百分之一机率胜算。
不知已承受多少次她准确地打击,他脸上却不见痛苦之色。来自义兄的攻势变得越发苛烈,挥落的拳越打越重,踢击也越来越精准。宛如巨大船舵的手刀擦过艾梅蓝齐亚,她的额头迸出血花。不过伤口很浅,没问题——
“——你从打击转而操控比亚特利斯的连结不够顺畅,换成贝雅特丽齐就会做得更俐落。只要从现在起好好锻炼这点,你不会输给‘对抗终点’程度的对手……!”
尽管双方都杀气腾腾,为了打倒对手而战,艾梅蓝齐亚有时却感到这仿佛是场美丽的武术演练,几乎产生正和义兄对练的错觉。她的意识随着每一秒变得越来越敏锐,砥砺极限的反应速度,义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沁入心中——
她追逐企图拉开间距的义兄紧缠不放,这么做却不断耗损神经。爆发肆虐的比亚特利斯之光令艾梅蓝齐亚一瞬间分神,被义兄甩开了。糟糕——她刚浮现这念头,周遭的比亚特利斯已带着杀气啪啪作响。
义兄在笑。他的笑声直接化为爆炎吞没了她。
只要全力防御就撑得住——犹豫比眨眼更短暂的掠过,艾梅蓝齐亚眼神一闪。义兄判断她会全力防御,准备组织进一步的攻击。所以艾梅蓝齐亚双臂护着脸孔,只用一半的力量防御。匡琅!他的火焰打碎障壁,她被爆风打飞出去。
在半空中,艾梅蓝齐亚聚起另一半力量化为冲击波击向正专注于攻击的义兄。冲击波划破火焰飞去,刺向他的身躯——先前被艾梅蓝齐亚反覆痛击的部位。
“……!?”
和刚才一样,奇袭对义兄也是管用的,更何况是攻击伤害已开始累积的部位。他准备发动的比亚特利斯感应集中力中断,艾梅蓝齐亚趁着空挡连着火焰在地上翻滚,即使全身疼痛令她脸颊抽搐,还是拚命站了起来。
“——哥哥,你对自己的攻击太有自信了!”
她这么回敬一句,第三次迫近突击。艾梅蓝齐亚不会退后,她很清楚一旦做了消极的选择,将转眼间惨遭击溃。义兄双膝落地按着腹部,俊美的脸庞微微皱起——生效了!艾梅蓝齐亚和他同时进行比亚特利斯控制。
与两人意识共鸣的比亚特利斯扭曲大气,细细的裂痕掠过屋顶。
艾梅蓝齐亚明白,正面互轰——她根本不是对手,在义兄出手的瞬间猛然滑向地面。这几乎是个赌博,万一义兄的比亚特利斯控制里有广范围扩散的攻击,她就完了。不过,艾梅蓝齐亚相信自己熟知的义兄习惯,判断出还没有完全认真的他会怎么行动。
她在倒下的同时控制比亚特利斯。寒气从艾梅蓝齐亚的指尖扩散,整片地面都结了一层冰,化为通往义兄身边的道路。她一口气滑过冰上,义兄施放的火红冲击波掠过她轻柔飞舞的发丝上方,扑面而来的热气令她皮肤刺痛。艾梅蓝齐亚拿他的膝盖当支点煞住车。撑着地板跳起身。义兄惊愕地瞪大双眼。
“什——!”
艾梅蓝齐亚握起拳头,以最大的集中力施展比亚特利斯控制。她完全掌握了时机与距离,义兄反应不过来。这才是她的绝招,赌上全身全灵的比亚特利斯控制。
“——哥哥……!!”
艾梅蓝齐亚一拳打在刚刚反覆击打的义兄腹部,自然地发出咆哮。有生以来,她第一次鼓起全力向义兄发动必杀攻击,是她不久前光是想像就快要昏倒的行径。随着命中的触感,被义兄收养的记忆闪现脑海。湛蓝的天空,某座山丘上。
——我替你取名吧。贝娅特丽克丝,是个好名字吧?
很久以后,艾梅蓝齐亚才知道义兄从前去世的妹妹就叫这个名字。他低头直视着困惑的艾梅蓝齐亚,如此说道。好漂亮,年幼的艾梅蓝齐亚心想。义兄的眼瞳和头顶广阔的蓝天都好漂亮。
——你的名字是艾梅蓝齐亚·贝娅特丽克丝·卢迪加。我会给予你需要的一切,无论是教养、自尊或任何事物。所以你要变强,强大到与我对等,足以理解我的孤独…………
在帛琉决战上打倒“对抗终点”的比亚特利斯控制迸散火花,灌注了艾梅蓝齐亚和义兄共度、以骄傲培育长大的思念。这也是她与护他们相遇,在苦恼中做出的几个决定的回答。艾梅蓝齐亚不知道,自己是否已变强到足以理解义兄的孤独。
她只期望自己能够。因此,她才以个人的身份挑战深爱的义兄。哥哥……我是你的妹妹,高傲的“魔王之剑”——!
一场规模小却毫不留情的凶恶爆炸在义兄腹部炸开,完全命中。即使他防御了几分,也不可能来得及挡下。义兄的身躯瘫倒时拉出一道爆炸的余烟,他发出不成声的悲鸣——以手撑地。艾梅蓝齐亚望着义兄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孔,然后……
“————!?”
一股恶寒令她浑身僵硬,没有道理的恐惧让艾梅蓝齐亚失去血色。
义兄脸上的笑容消失,蓝眸闪烁竹而涨的杀气。他骇人的眼神表明,现在他清楚地认识到艾梅蓝齐亚不是可爱的义妹,是必须命力打倒的劲敌。一瞬间被本能的恐惧束缚,在拿出实力的义兄面前是致命的破绽。
眼前出现小爆炸,她的判断变迟钝了。“糟——!”艾梅蓝齐亚仰身闪开时才发现不妙,却已无法把话说完。爆炸只不过是牵制,她闪躲不开义兄全力的一拳。
也防御不了。
那剧烈的冲击可不止窒息这么轻描淡写,她的内脏仿佛被乱搅成一团,由被击中的部位朝体内炸开。艾梅蓝齐亚不到四十公斤的身躯被轻易打飞,甚至没在地面翻滚,背部直接砸在通往校舍的铁门上。她抓住门把,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身体……
她连眼睛也眨不了一下,抓着门把动弹不得。艾梅蓝齐亚甚至不觉得痛,也还没感到想吐。纯粹的冲击让全身像燃烧般炽热麻痹痉孪颤抖,身体所有机能停摆。
——动…不了…………
呆然的意识中,她看见义兄扑了过来。他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唯有令人背脊发寒的杀气。哥哥的追击——艾梅蓝齐亚咬破嘴唇,伤口喷出血花,她藉着疼痛拚命找回身体的感觉。动啊、动啊、动啊……!艾梅蓝齐亚一心默念。
她难看地滚向地面,躲开义兄挥落的拳头。在魔王铁锤下,金属制的门如纸雕般被拧成一团。艾梅蓝齐亚的脸颊寒毛倒竖,砸坏铁门后,义兄的视线捉住她的身影。
艾梅蓝齐亚被义兄的意识锁定。比亚特利斯控制————
此刻他完全只看着艾梅蓝齐亚一人,她盼望的瞬间。可是,还不行……!艾梅蓝齐亚愕然地察觉。现在的她无法逼义兄全力施展比亚特利斯控制,没有那个必要。他已经看穿,艾梅蓝齐亚的状态已无力操纵比亚特利斯。只差一步,位置就完美无缺,明明只差一步……!
“——艾梅蓝齐亚!”
“哥哥……!”
两人的呐喊重叠在一起。艾梅蓝齐亚依然摔在地上,无法再闪躲下一波攻击。我表现得很好,和哥哥抗衡到这一步。可是——她抱着悔恨祈祷。只要再一步,发生某种让义兄不得不行使大规模比亚特利斯控制的状况……不论是巧合也好,基于比亚特利斯特性而生的奇迹也好。
回应人类真挚祈祷的物质,比亚特利斯。那说不定是单纯的巧合,说不定是反应她拚上一切的愿望受到强烈的牵引。答案不得而知,艾梅蓝齐亚、义兄或任何人都无从知晓,但她的祈祷实现了。艾梅蓝齐亚的决心和努力获得命运的回报。
就在义兄要对她补上最后一击的瞬间,大气强烈晃动。与Adastra共鸣,数量近乎无限的比亚特利斯发出悲鸣。
在空间各处肆虐的小规模爆炸与扩散引发光之漩涡,其中一个发出巨响爆开,撞上义兄的冲击波。即使是义兄,也无法轻易贯穿失控肆虐的比亚特利斯能源。
也许他误以为那是艾梅蓝齐亚的比亚特利斯控制,义兄吃了一惊,但立刻叠上一层冲击波,以吹散碍事的光,跟艾梅蓝齐亚做个了结。
他不再拖拖拉拉,施展大规模的控制。
义兄只注视着艾梅蓝齐亚专注操纵比亚特利斯,背部只有那一瞬间毫无防备,朝向被破坏的铁门。连艾梅蓝齐亚也不知道,她是否注意到机会只有现在。
回过神时,她已耗尽剩下的体力放声呐喊,以不输给周遭隆隆声的音量大声呼唤:
“——就是……现在,摩耶!!”
义兄暂停比亚特利斯控制转过头,摩耶从铁门另一端冲了出来,刺出右手。这就是艾梅蓝齐亚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摩耶带着迫切的神情,右手亮起红光。或许都多亏了护,艾梅蓝齐亚笑着想道。
艾梅蓝齐亚、摩耶之所以有勇气面对义兄也不畏缩,或许都是护证明过的关系。在夏日祭典那一夜,他证明义兄并非绝不失败的无敌存在,挡住了义兄伸出的手——
——护、贝雅特丽齐,我们会阻止哥哥。
——所以,请你们证明吧。证明你们选择的路、你们相信的美丽事物是正确的……!
摩耶受到仪式增幅的比亚特利斯控制,对准义兄迸开红光。义兄试着挡下无数的赤红利刃,但应该千钧一发地——来不及才对!至少也无法悉数防御摩耶这等高手的——还是威力比平常高出数倍的全力一击。比亚特利斯震动着,鲜红的血花上半空。
*
千钧一发——真的是千钧一发。
“……没想到……”
约翰按住刺痛的额头,本来想苦涩地开口,但不知为何——他的声调甚至掺杂一丝清爽。自己都有点吃惊。约翰望向伫立不动的摩耶。
“就凭你也伤得了我,周藤摩耶。艾梅蓝齐亚从一开始就赌在你身上吗?真遗憾啊。”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鲜血纷纷滴落,他常戴的平光眼镜被打掉了。依照刚才的状况,防御到这种程度已是极限,只受了这点轻伤反倒算是侥幸。说句真心话,约翰甚至以为会面临决定性的一击。他转动肩膀,拭去从太阳穴流下的汗水。
“——连那种攻势,你都挡得住?”
摩耶缓缓放下右手,看来很不甘心。虽然对手挺过了他抓住位于奇迹尽头的胜算发动的必杀一击,摩耶眼中却没有败北之色,现在和约翰对时时也不露怯色。哼!约翰从鼻子哼了一声。
“能够挡得住,该说是运气好。”
他不得不老实地认同两年前除了害怕之外什么也办不到的小鬼。被艾梅蓝齐亚打伤的腹部也痛得厉害,跌打损伤和烧伤令皮肤满目疮痍。
“以刚才那个时机,我三次里会有一次防御不了。”
约翰回头一看,艾梅蓝齐亚已趴在地板上晕厥过去。这也是当然的,她在体力耗尽的状态下,正面挨了约翰货真价实的全力一拳——就算换成绚子,想必也会跪倒在地站不起来。那一瞬间,约翰的确忘我地全心投入战斗。
以我当对手,真亏她能奋战到这种程度——这么一想,他脸上不知不觉浮现笑容。约翰蹲下来,拨开艾梅蓝齐亚被血与汗黏湿的浏海。他终于发觉,当艾梅蓝齐亚选择和他对抗时,心中怀抱的不可思议感觉是什么。
——你变强了。
——有你这个义妹,我感到很骄傲。
虽然带着一抹寂寞与可爱妹妹离巢独立的悲伤,见到艾梅蓝齐亚的成长让约翰很高兴。艾梅蓝齐亚甚至成长到能够不玷污骄傲,为了自己的信念挑战他。约翰在世上唯一的心爱家人。
“不过……她似乎有个地方误会了。”
听到约翰的低语,“……误会什么?”摩耶从后方问道。约翰突然笑了。他觉得不必刻意削弱她燃烧的斗志,没有向艾梅蓝齐亚订正。
“向外界泄漏绚子‘Whoracle’情报的人,不是我。”
“那又是谁?”
“某个为了绚子他们,希望Adastra被销毁的人——虽然心底有数,但我不感兴趣。就算我说过要不择手段,也不会做出可能害绚子本人受重伤的举动。”
确认她身上没有会留下后遗症的伤势后,约翰双手抱起艾梅蓝齐亚轻盈的身躯。精疲力竭的艾梅蓝齐亚,似乎一时三刻还不会醒。不论约翰打算护他们以及Adastra做什么————
“……你想干什么?”
也许是察觉危险的气息,摩耶充满戒心地问。
约翰越过他面前,抱着艾梅蓝齐亚穿越坏掉的铁门。“——我可不会……”在回答问题前,另一句话脱口而出。约翰停下脚步,回头狠狠地瞪着摩耶。
“忘记这道伤,忘记是你伤了我的额头。”
“真是光荣,请你务必记住。”
摩耶像接下挑战般扬起嘴角,露出一切阴霾豁然开朗的坚定表情。很像吉村护,约翰有些不悦地想。他那种嚣张、令人不快的坚强,也传染给周遭的人了?
“每次看见你额头上的伤痕,我就觉得跨越了昔日只会在你面前发抖,一事无成的自己。”
“无聊的自我满足,你只不过是个无法替心爱的女人做任何事的家伙罢了。”
“这句话我直接奉还。你又能替绚子做什么?你伤害了她,还企图透过打击夺走她。对绚子来说,世界上没有谁能比护帮她更多。”
“——我不会妨碍吉村护他们,就看看仪式出现什么结果吧。”
约翰这么告诉他,摩耶瞪大双眼。约翰又哼了一声,收回目光走下楼梯。这决定不是为了赞美艾梅蓝齐亚的奋战,而是出于此刻约翰心中纯粹的心情。如果艾梅蓝齐亚没来,自己究竟会怎么做?他当时明明下了决定,现在却连选了哪一个答案都想不起来。约翰自己也弄不清楚了。不过对现在的他来说,不会后悔的选择是——
“我也想要确认比亚特利斯是什么,还有……”
约翰走下楼,听见摩耶追来的脚步声。校舍内也和外面一样,充满感觉足以令混乱的超浓密比亚特利斯,随着Adastra的共鸣嗡嗡振动。校舍的玻璃窗无一例外地粉碎,风越过窗口吹来轻抚约翰的发丝。到处都有冲击波与光之漩涡突发性地肆虐。
他在楼梯间停下脚步,明确地宣言。
“我和吉村护谁才正确、谁才配得上绚子——”
他和正树的对话闪过脑海。如果Adastra接受护他们的祈祷,回答“护比约翰更正确”的话……
那样的话————
*
Adastra握着护的手瘫倒,带着失焦的眼眸蹲下来。它刚才明明很安定,更试着自制。然而,Adastra的悲鸣淹没大气,几乎被在附近感受到的意识压垮。“Adastra……!?”护的呼唤没得到回应。那股支配周遭的漆黑感觉,撼动Adastra。
Adastra完全陷入混乱。
“护!”
绚子抓着他的肩膀,护转头望向一旁,大家也跟着转头。
那股不属于Adastra的恸哭,强烈到将周遭比亚特利斯染成漆黑的绝望与憎恨,也冲击他们的意识。虽然化为比从前更激烈的狂风肆虐,狂乱得难以置信,但护记得那个意志。在帛琉、在夏日祭典那一夜,都伴随死~的气息一起出现——
“——‘对抗终点’!?”
发出惊呼的大概是希实子。那个人影只瞪着绚子、瞪着她手上的“Whoracle”,纵身飞扑过来。“……!”护迅速反应,展开比亚特利斯控制。
企图袭击绚子的“对抗终点”被光网弹飞。
“岂有此理,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可能逃脱——”
正树紧张地大喊,半途中屏住呼吸瞪大双眼,护、绚子和其他人也一样。“对抗终点”俐落着地后当场重整体势,他的样子让大家哑口无言。
“对抗终点”的左手……
一阵颤抖窜过护的背脊,不止是左手腕,他散发的气息显然也非比寻常。“对抗终点”流着血泪,发出由护听来不成语言的咆哮。愤怒与悲哀,憎恶与绝望。
“——反正……”绚子呢喃道。
“他说过要破坏‘Whoracle’吧……”
糟糕——!看到“对抗终点”迈步奔来,护准备行动,想挡在绚子面前做挡箭牌。“——护!”但绚子不由分说的叱喝制止了他。
“你好好握着Adastra的手!”
“可是,绚子学姊——”
“没关系!”
绚子直盯着发动突击的“对抗终点℉用力握紧拳头压抑颤抖。她美丽的脸庞毫无血色,“对抗终点”赤裸裸的杀意明确地投向绚了。
对现在的绚子来说,那会有多么可怕。
那种恐惧足以让精神受到压迫,勇气为之冻结,全身被看不见的锁链捆绑。一种与思考和决心无关,源自本能无从抵抗的恐惧。纵然如此,绚子一拳敲向格格打颤的膝盖,仿佛要靠一股力气跨越恐惧般,以有力的眼神看着护。
“我不要紧。相信我,护……!”
她喊完之后,不等护回答就转身冲了出去。
她想将“对抗终点”从护和Adastra身旁引开吗?正如绚子所料,“对抗终点”追了上去。“姊姊!”、“绚子……!”由良理和汐音也追在后头。正树集中意识,准备操纵比亚特利斯。其他人也为了帮助绚子或是支持Adastra,分头展开行动。
“绚子学——”护差点往前冲,却踏稳脚步。他握着的Adastra的手,宛如赤红的金属般熊熊燃烧。将Adastra的绝望痛切传来的,是比亚特利斯,还是这只手?“对抗终点”强烈的愤怒与悲哀、憎恶与绝望,令护都不禁一瞬间僵住,更是痛击了Adastra。“……啊、啊啊……”它发出沙哑的呻吟,身体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烟消云散。
周遭的比亚特利斯也被染得鲜红无比,带着高温迸散弹跳,出现蕴含爆发前兆的脉动。咻的一声,护触及它的肌肤烧伤了。没有道理,也没有什么想法,护在怜爱与使命感驱策下紧紧抱住Adastra。
“……各位——绚子学姊就拜托你们了!”
他相信绚子,也相信想保护她的众人。护如祈祷般呐喊,抱住Adastra的手加重力道。他将嘴唇凑到Adastra耳畔,就像要压制它纤细身躯的战栗、宛如母鸟羽翼抱紧幼雏。
“我们就在你身边,没什么好不安的!”
护用上全身、讲到喉咙沙哑,用上所有的比亚特利斯控制——
“别感应痛苦的感情,只要感觉我们的心情!”
试图保护Adastra没有防备的心,它和所有比亚特利斯共鸣的意志不受“对抗终点”的呐喊侵蚀。去感觉,Adastra;去了解,Adastra。那种痛苦的感情,才不重要!和你所知道的东西相比,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绚子脚程很快,还是立刻被强化过身体能力的“对抗终点”追上。绚子在距离护他们不远处回过头,正树施放的冲击波袭击迫近眼前伸出手的“对抗终点]“对抗终点”闪避不及,划伤的肩头爆出血花,却毫不退缩。
绚子也不退缩。不,其实她内心害怕得好想缩成一团,却仍凭着意志的力量命令身体。这一定是因为护在祭典后所说的话藏在胸中,一定是因为有汐音他们的关爱推了一把。绚子绕到“对抗终点”左手侧,千钧一发地闪避他想抓人的手从旁穿过。
“Bea……trice!”
“对抗终点”猛然停住,回头去看逃跑的绚子。“快逃啊,绚子……!”随着汐音的叫声,雷击在他眼前炸开。“对抗终点”临时以比亚特利斯控制躲开,却露出破绽。这招声东击西之后,由良理袭来。
“别对我的姊姊——”
“出手!罪犯!姊姊是我的!”
“等…等一下由良理,不对,不是这样吧!”
绚子浑身尘埃地站起身,明明没时间闲扯却忍不住怒吼。可是,由良理完全不听人抗议的。在这比亚特利斯浓度异常高的特殊空间内,她抡起强化度比平常高出数倍,已经脱离常轨的拳头痛殴“对抗终点”的鼻梁。“对抗终点”——没有倒下。他连踏数步痛苦地皱起眉头,却当场反击。
由良理以双臂挡下“对抗终点”的飞踢,汐音接住被微微打飞的她。呀啊啊啊—她们两个缠在一块倒地。“由良理——”绚子不安地呼唤,“有爱的力量就不痛!”由良理立刻回答。她似乎没受伤……正面挨了“对抗终点”的回旋踢,却没有受伤?
他左手的伤势与体力的耗损当然有影响,更大的问题——却是比亚特利斯控制迟缓?置身于这充满比亚特利斯的空间,“对抗终点”的动作却显然比之前弱了许多。为什么————护讶异地想着,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注意力拉回Adastra身上。
Adastra全身上下正反覆不规则的“变化(Shapechange)”它的左臂变得状似鸟类的翅膀,可爱的脸蛋一半扭曲,全身像反应杀意般浮现无数刀锋般锐利的突起,毫不留情地刺穿护环抱它的手。护痛得额头浮现冷汗,却没有放松拥抱Adastra的力量。
“Adastra……!你有试着回应我们!仔细去感觉!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护……护?我不…知道。”
鼓动的比亚特利斯摇撼着意识,Adastra比护他们更强烈地感应到“对抗终点”散播的诅咒。啪!操场上出现龟裂。光之漩涡四处迸散。大气扭曲,空间闪烁,沙沙——的噪音时时刺激鼓膜。
紧靠着护的Adastra全身紧绷,大力抓着他。护被握住的肌肉发出悲鸣,骨骼发出讨厌的嘎吱声。“A……Adastra!”他呻吟道:
“好痛——!听我说,不行啊,Adastra,你冷静点……别被那种无聊的感情所惑!照这样下去,你会伤到大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不知道,好不知道————”
Adastra像故障的机器般重复。咚!比亚特利斯的鼓动变得更加激烈。“……!”护倒抽一口气,却无计可施。第一场决定性的爆炸掀起,以至今无法相比的威力削掉操场地皮。一部分飞散灼烧的土壤,啪答啪答地落在绚子脚边——
绚子往后一跳,以毫厘之差闪避“对抗终点”挥落的手。“对抗终点”的状况不佳,比亚特利斯控制极为迟缓,但战斗技术仍像怪物般强悍。他扫开架住自己的八木和龙照砸向地面,躲开正树的特殊警棍,还想继续逼近绚子。杏奈和瑶子档在绚子前面护住她。
两人手持棒型电击棒,明日香脸色苍白发抖,却坚定地宣言。
“我们不会让你碰鹰栖同学一根手指……!”
“反派的正确演法,就是让正义的一方围殴痛扁一顿!”
杏奈冒着冷汗咧嘴一笑。“给我站住啊啊啊!”“杏奈、明日香……!”此时,重整体势的由良理和汐音追了上来。遭到妨碍的“对抗终点”眼中闪过烦躁。他判断犹豫也无济于事,选择继续突击。
杏奈和明日香表情变得更加紧张,绚子拉高音量喊着:
“危险,快躲开——”
“对抗终点”高举的右手生成黑色波动,虽然经过增幅,这比亚特利斯控制的威力仍从前比来得轻,却足以扫荡杏奈她们。漆黑火焰放射的瞬间,有人从旁扔来一个散发绿光的小物体,一接触就让火焰猝然消失。“对抗终点”露出憎恨的目光回过头。
“鹰栖绚子学姊,脱下‘Whoracle’!”
希实子保持掷出复制品“Whoracle”的姿势,泫然欲泣地要求。不知是眼睛刺痛还是无意识的动作,她一手用力按着紧闭的左眼。就连希实子周遭也有火花不稳地跃动,反应她激动的情绪。
“照这样下去,学生会有人会受重伤,Adastra……也马上就要失控了!为什么你们还愚蠢地想相信Adastra——相信比亚特利斯!?舍弃Adastra破坏它,脱下‘Whoracle’吧……!”
“希实子——”
“这么做不就好了!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什么、为什么,鹰栖绚子学姊和吉村学长你们为什么……!发现‘Whoracle’的情报外泄时,为什么你们不这样做……!?就不会碰到危险了!”
希实子一脸绝望地哀求绚子。
“比亚特利斯会失控!不管再怎么祈祷、许愿、相信也一样!如果不受控制的比亚特利斯不会失控,那我的左眼到底是什么峥这只失明、再也无法睁开的眼睛算什么!?求求你,鹰栖绚子学姊————”
就像要证明希实子悲痛的呐喊,失控的比亚特利斯在绚子他们的中心引发赤红的爆炸。“糟糕!”正树脸色大变,在千钧一发之际压制爆发,急切地叫道:
“真的快失控了!护,Adastra的情况呢!?”
“Adastra,振作点!”美月哭着呼喊。Adastra没有听见“啊啊……”友香十指交叠的祈祷,肆虐的冲击波划破护的肩膀,瑶子从背后按住他鲜血泉涌的伤口。
“护,一些简单的治疗我也做得到!你集中精神!”
——对不起。
透过全面开启的感应能力,他听到Adastra的哭声传入心中,世界开始剧震。护咬紧牙关,忍受那仿佛要撕裂大脑的疼痛。光芒的变化令人眼花撩乱,操场各处出现大小不一的爆发和闪电。Adastra的混乱别说平息,还渐渐更加严重。
持续与“对抗终点”的激情共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空中盘旋的红光与黑光伸缩,朝操场降下无数火焰。“危险——”“可恶……!”正树打断希实子的惊叫,边骂边张设障壁。原本将波及数名学生会成员的比亚特利斯火焰,被障壁抵消弹开后消失。
这是恶性循环。为了应付Adastra的失控,目前能够压制“对抗终点”的最大战力正树无暇他顾,光要阻挡朝绚子他们倾注而下的爆发就拚尽全力。绚子他们虽然努力,却无法停止“对抗终点”对Adastra的诅咒!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有我,我们在,因为有我/我们在……
Adastra的绝望感与罪恶感,随着全身神经断裂的疼痛流入体内。混乱挖出Adastra心底沉睡的悲伤。护比亚特利斯感应全开地承受下来,大声回应:
“为什么你要道歉,对什么事道歉——Adastra!”
——因为有我/我们在!
那说不定不是会话。说不定Adastra不是在回应护的呼唤,只是从心中发出巨大的悲鸣。也许Adastra的……或者说比亚特利斯的意志底层,总是像这样充满痛苦的悲鸣、伤痕累累。
——没人需要我/我们。我/我们是灾难。不需要的奇迹,要是不存在就好的奇迹。所以才会被抛弃。所以护才会受伤,绚子才会烦恼,害大家受苦。如果我/我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不对……Adastra,不对!你们不是那种诅咒般的存在!”
——所以才会被抛弃所以才会被抛弃!如果没有我/我们,护他们不会受伤,不会烦恼,不会痛苦!我/我们给护他们带来了灾厄,我/我们是,啊啊,好想知道好想知道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好可怕,好痛苦,好痛,我/我们以愿望为代价,导致人的命运破灭……!!
“我知道……绚子学姊、大家都知道!我们不会舍弃你——你们!绝不,绝不!你拥有的才不是什么灾厄!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虽然辛苦,却很高兴!”
看到与Adastra共鸣的轻柔光芒时、Adastra首度回应他们时、和他约定不伤害绚子时、跟护他们一起玩耍,露出笑容的时候。为他们着想,认真苦恼的时候。实感,没错,护实际感
受到的温暖感情包围着他。
护儿时的憧憬,果然值得憧憬。Adastra……比亚特利斯非常温柔,是正确的——
“Adastra,是你证明了!我的梦想果然很美丽,你的存在本身,你试着回应我们的笑容……!证明比亚特利斯会对等的回应!”
后方传来惊人巨响——大概是失控的比亚特利斯爆炸,震碎了部分校舍。Adastra甚至已不再尝试压抑共鸣的比亚特利斯,心被漆黑的绝望握得粉碎。Adastra独自哭泣,令随时可能消失的不安定身体“变化一又一个迸散的光之漩涡朝绚子他们落下。
正树以毫厘之差弹开威力足以跟平常的绚子与约翰相比的漩涡……他险些被力量压倒,真的只有毫厘之差。在万不得已之下,他苦涩地拉高嗓门。
“——护!”
正树的视线转向面对“对抗终点”的绚子他们。可爱的侄女正有危险,正树的实力明明可能压制现在的“对抗终点℉却只能袖手旁观,他心里不知道多么挣扎。没能完全挡下的冲击波,在正树上臂划出深深的口子。
“撑不住了!比亚特利斯暴动得太厉害,已经……无计可施了!我不是说你们错了——无可奈何,没有别的法子。破坏……Adastra!可恶!约翰那家伙跑到哪去了!破坏Adastra,然后解开绚子的‘Whoracle’——”
“正树先生!”
护不让他说完,紧抱着Adastra回头怒吼,仿佛也要保护她不受正树刚才的话伤害。正树应该也感受到Adastra的悲痛心情,知道它很痛苦,很悲伤,正在求助。
那不是别的,正是过去一直利用比亚特利斯至今,往后恐怕也会一直继续的护他们这些比亚特利斯操纵者必须拯救的痛苦。如果不救,他们一定没资格操纵比亚特利斯。正树的表情不甘心地扭曲,同样理解这点。所以,护不希望他放弃。
“教导我比亚特利斯奇迹的人,就是正树先生吧!?”
“可是护,Adastra已经失控了!你太过温柔——了吗?如果你办不到,就由我……!”
“引发奇迹的力量!”
烙印在他脑海中不褪色的回忆,是正树……护憧憬的那个人展现的温柔奇迹。强而有力的奇迹。那些话语令他在重大灾难中也不失去希望,发出魔法般的光芒。记忆中决定护人生的瞬间——听到护的呐喊,正树的表情一动,就像受到打击般停止动作。
“就算这么说,难道正树先生不相信吗!?对你而言,Adastra……比亚特利斯到底是什么!?!?eras!?eraAdastra——这个充满希望的美好名字,不是你带着祈祷的含意替它取的吗!?拜托你,正树先生,只要再一下子——现在的Adastra会跨越任何困难。请你相信它……!”
“……护。对我而言,比亚特利斯是————”
正树出现明显的动摇。
“什么破坏Adastra,我可不同意!Adastra像现在这样就好!”
这时,绚子厉声宣言。当“对抗终点”穿越杏奈她们的电击棒伸出右手,她数度趴在地上闪躲,边拿出藏在身上的催泪喷雾器反击边关注护他们。护在绚子眼中,看见比从前更加强韧的光芒
跨越恐惧和心伤的觉悟。
令他深感骄傲的耀眼美丽。
“别靠近姊姊!”由良理放出火焰漩涡,但原本就拥有超人体力的“对抗终点”甚至没倒下,却一瞬间退缩地停下脚步。这时候,护想到了绚子争取时间的理由。她一定计算过,有“Whoracle”在“对抗终点”就步会发动比亚特利斯控制攻击。
这么做还可以帮到正树与由良理他们,应该还能暂时闪躲一阵子。她想必计算过,如此一来,正树和由良理,还有说要和他们一起警戒周遭的艾梅蓝齐亚与摩耶,举行完仪式的约翰,以及在仪式前离开,绕去别处的葛蒂应该会赶来
连续枪击把停下脚步的“对抗终点”的巨大身躯给弹飞出去。虽然他藉着操控比亚特利斯挡下子弹,避开了直接打击,然而似乎无法连沉重的冲击都予以完全抵销。冰雪将开枪射击的海狼的肩膀当成踏板跳了起来,并跨坐到倒地的“对抗终点”身上,用冰刃架住了他的脖子。
“靠着偷袭,你这次也真的很有胆子动手啊——居然殴打这种美女的脸!万一留下疤痕你打算怎么负责!?你说啊!?我看干脆来把你全身衣服扒光,彻底虐待一番,直到你痛哭流涕为止怎么样啊!”
以粗鲁语气吼着些乱七八糟咒骂的冰雪脸上有着大范围的瘀青。这意思是“对抗终点”曾经突破海狼他们到这里吗?然而现在冰雪把利刃前端紧贴着“对抗终点一让他完全无法动弹。“不过……”接着她带着冷笑压低了声调。
“以你来说,今天的动作算是相当迟钝呢。据说会妨碍比亚特利斯感应的药物效果还持续着吧?更不用说那个——攸关性命的严重伤势。葛蒂马上也会过来,你就乖乖放弃吧,然后舔着我的鞋子道歉!”
趁着海狼和冰雪像这样压制“对抗终点”的一瞬间,绚子已经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即使装之漩涡猛烈地喷洒着火花,藉着“Whoracle”受到完全保护的绚子依旧毫不介意地直直往前突破。她提起正树的领子,扯着他往护所在的方向——Adastra前进。
“绚子……?”正树表现出困惑反应。
“怎……怎么了?你打算做什么……?”
“你说的对,Adastra已经几乎进入失控状态了。即使接着能让‘对抗终点’稳定下来,光靠这样或许也已经为时已晚——所以!让Adastra保持现在这样就好,根本没有必要破坏。还
有,快解除我身上的‘Whoracle’!”
“什……什么意思——”
“正树!”
绚子停下脚步,狠狠勒紧正树的领口。
“刚才护说过了吧!对你来说,比亚特利斯究竟是什么!?不管是Adastra!还是比亚特利斯!如果无法回应它们的求救,那么一直利用它们至今的我们又是什么!明明Adastra现在正如此痛苦——你却要我一个人在‘Whoracle’的保护下悠悠哉哉满不在乎吗!?既然光靠着护他们的声音还不足以传达到对方那里,那么我,还有你也一起加入他们不就得了!”
不只正树,为了保险起见,护他们其中也有好几个人从葛蒂那边学得了“Whoracle”的基本操纵方法。即使如此依旧坚持要由正树来解除的绚子,或许是在测试正树。也或许是想要让身为护崇拜的“那个人”的正树,讲出“相信比亚特利斯”这句话。
“——鹰栖绚子学姊!不行!不行呀!”
希实子发出了哀求般的尖叫,即使狼狈不堪地跌跌撞撞了好几回,依旧朝着绚子等人跑了过来。恐怖与悲伤就宛如诅咒一般,覆盖住她的脸庞。“希实子……!”即使汐音不安地如此呼唤,她依旧置若罔闻。
“到了现在,你还在继续被‘Adastra会给予回应’这种幻想给迷惑吗!?居然不愿破坏Adastra而要做那种事情……啊啊!不行啊!鹰栖正树!你打算把自己的侄女白白奉送给Adastra吗——”
当正树迟疑地来回望着绚子和希实子时,共鸣中的比亚特利斯在冰雪等人的旁边引起了失控爆炸。冲击突破了海狼与由良理反射性架起的屏障,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呜!”冰雪被撞飞倒地,而获得解放的“对抗终点”则跳起来站直身子。看到“对抗终点”即使满身是伤依旧以毫不投降的眼神瞪着绚子,正树怒吼“可……恶!你是在问,对我来说,比亚特利斯究竟是什么对吧!?”并且伸手扯住绚子的领口。
接下来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握紧正勒住自己领口的绚子手腕——那只纤细,可以看到奇迹和堕落的比亚特利斯机器“Whoraole”正散发出光芒的右手腕。
“对我来说,比亚特利斯——是梦想,是羁绊!是无论面对多深沉的黑暗也能将其打破的奇迹之力!没错,如果真能相信,我也一样不想使用力量强制支配,而是想试着对等地相信比亚特利斯啊……!你听好了,绚子!答应我!万一Adastra试图袭击你,你就要全力反击!”
正树的指尖以轻抚般的动作滑过了“Whoraclel的表面。“为什么——!?”希实子绝望的叫声响起。而汐音与由良理也各自充满感慨地大喊着“绚子……!”和“姊姊……!”
“你以为我是谁呀?”
绚子傲气地笑了。
“Whoracle”从她的手上脱离,掉落——
“我可是‘魔女贝雅特丽齐’鹰栖绚子,是这世上最强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呀。要是Adastra讲了还是不肯听,那么我就会尽全力狠狠打它的屁股,好让她恢复正常。”
在藉由约翰的仪式而形成超高浓度的比亚特利斯内部。
在感应能力会膨胀树备的特殊空间内部。
绚子那获得完全解放,恢复正常的感应能力,也就是人类史上最强大的这份力量,爆发般地填满了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校区。由于和Adastra的共鸣而被染成了鲜红色的空间,逐渐被重新粉刷上美丽的炫目光采……!这份感觉,让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没错,绚子学姊,这就是绚子学姊的力量——
世界最强的,护的恋人。
高洁又美丽,护崇拜的“魔女贝雅特丽齐”。
原本对外部刺激已经几乎毫无反应的Adastra接触到这份强烈感应能力之后,震了一下。抬起头来的Adastra眼中,确实地捕捉到绚子身影并产生了认知。充斥周遭的绚子意志一瞬间遮断了“对抗终点”的黑暗情感。这时,护对着Adastra放声大叫:
“Adastra!!”
Adastra的身体再度抽动了一下。护的喊声、祈祷,传达给它了。虽然Adastra让共鸣的比亚特利斯混乱地失控乱窜,身体也不安定地崩解着,同时仍然掀动嘴唇,喃喃地说出:“护……”看到绚子喊着:“——护……!”并对自己伸出手,护也回应着:“绚子学姊……!”并紧紧回握。
决不放开。不管是绚子的手,还是Adastra的身体。
“Adastra!快感受护的心!还有我的心!用你的全心全意,来倾听我们的声音……!”
藉着护和绚子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藉着靠仪式而增大数倍的这份力量,护他们所有人怀抱着的意念冲散了许多痛苦情感,传达给Adastra。现在的Adastra应该能承接住这份意念——才对。因为在和护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里,Adastra应该已经懂了。
即使面对何种困难也不会输,和比亚特利斯的奇迹极为类似的那感觉。
那力量、那魔法、那热情、那怜爱、以及那奇迹————
“Adastra,你的容器现在就在你的眼前——如果你期望,那么你将会成为完全,而各种痛苦与烦恼也会消除吧。不过,忍耐给我看看!不要去追求容器,而是要靠你本身的意志来撑过这份痛苦和冲动!因为你……因为你们这存在,本身就足美丽的奇迹呀……!!”
仿佛意识受到了猛烈冲击。
Adastra的眼中,浮现出竭尽全力的意志。
——护……绚子……
——奇迹……?美丽的奇迹?我/我们是奇迹?不是灾祸?也不是作为愿望的代价,会让人命运破灭的诅咒?护你们,不会抛弃?不会讨厌我/我们?我/我们不需要绝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护的心情再加上绚子的心情,照亮了Adastra内心的黑暗。Adastra本身的意志之力,赶走了悲叹。原本逐渐崩坏的身姿,整合回原本那惹人怜爱的外表。护总觉得在四散火花的另一端,在痛苦喘息之间,自己似乎隐约看见了Adastra那可爱的笑容。
——会寄予信赖?会为我们希求?会为我们祈祷?只要护你们付出多少信赖,我/我们就一定,会做出同等的回应!因为我/我们真正希望他人为我们所做、所想的事情,护你们都办到了……!!
在Adastra放声大叫的下一瞬间。
*
葛蒂一站到再度受到海狼和冰雪压制的“对抗终点”面前后,“葛蒂,你太晚来了,真没用。”踩在“对抗终点”背上的冰雪就嘟起嘴说。就连海狼也一脸疲劳地讲出:“……拜托别再叫我对付这家伙了。”这种话。葛蒂露出苦笑,看向“对抗终点”的脸。
“你总算和‘他’取得联系了吧?毕竟你奋不顾身到了这种地步,根本找不出其他合理解释。你和‘他’提到了Adastra吧?‘他’到底做出了何种反应?”
葛蒂慌慌张张地赶来现场,原本还在担心会不会有人严重受伤——然而现在她觉得海狼他们和护等人真的都做得很好。在稍远之处。正树正在让绚子从“Whoracle”里获得完全解放。这一瞬间,强烈的力量爆发性地在空间内往外扩散而去,比亚特利斯带动空气一起震动,让葛蒂的白发随之摇晃。
这就是绚子和正树得出的答案吗?没错,那样就对了吧——葛蒂心想。如果是护和绚子他们,如果是Adastra,一定,能够证明才是。倘若,真的能够办到,希望……他们证明。葛蒂让一头白发——等同于对自己本身的证明与鉴戒的那头白发随风飞舞着。
“——‘他’……”
此时,以简直会将牙齿磨碎的力道紧咬牙关,因绝望而落泪的“对抗终点”发出了宛如诅咒的呻吟声。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鲜红双眼,以染上了憎恨和悲伤的视线瞪视着葛蒂。
“已经,断气了。”
“————!”
脑中一片空白。即使不想表露出动摇也无法办到。就像是受到攻击一般,呼吸停止,也忘了眨眼。在静止下来的意识之中,唯有心脏还以讨厌的感觉咚咚加速。葛蒂感到一阵头晕,冷汗缓缓地冒出,她暂时闭上了眼睛。
“……正如你所说。我总算下定决心和‘他’联络,之后才初次得知。那似乎是一星期之前左右的事了。长久以来‘他’都无法起身下床,三十多年以来一直怀抱着的梦想也未能实现。”
——之前,就想过。
无论是失控的比亚特利斯持续演奏的巨大声响,还是其他什么。只有在这一瞬间,背景的声响全部远去,只有“他”喊着“贝齐”的声音唐突地复苏了起来。就像是要抑制住流窜而过的颤抖,葛蒂捂住了脸孔。
——或许。
——之前就已经想过。或许,会是那样…………
被摔烂破坏的卫星电话。房间里充满了“对抗终点”恸哭的感触。没错,她早有预感。这是——当然之事。甚至创造出方法停止了自身时间的葛蒂,和依旧逐渐衰老的“他I理所当然,这样的瞬间总会到来。
因为“他”无法承受他人死~而受到了疯狂侵袭。
而葛蒂拒绝并否定了这样的“他”——
“‘他’的寿命终于燃尽。我也早已觉悟,这是迟早之事——然而!”
“对抗终点”以呕血般的声调怒吼着:
“全都是你这混帐的错!贝雅特丽齐·亚利基利!是你的错!是你和‘Whoracle’的错!他才必须在绝望中结束生命!只要没有你和‘Whoracle’,‘他’就能和三十多年前一样,看着希望离世!至少……至少我必须破坏‘Whoracle’以作为吊祭,否则他将得不到回报……!”
“——是吗?”
葛蒂继续用右手遮盖住脸孔,光是要挤出能透过手指空隙传出的沙哑低语,就让她竭尽全力。“葛蒂……?”虽然海狼像是关心般地以温柔声音呼唤她,然而葛蒂只能轻轻地摇头回应。没关系。自己并不后悔。原本就期待着,事情演变成这样。唯有结束,才能让“他”从疯狂中解放。
“‘他’——死了吗…哼……哼哼,真是悲惨啊。”
冷笑从她的嘴里传出。对于抱着想让深爱之人复活的念头而紧抓着比亚特利斯的奇迹不放,因而主动跳进眼前这片破灭深渊里的“他”对于即使葛蒂多次恳求依然置若罔闻的“他℉这不是很适合的结局吗?什么小都未能达成,一切依旧毫无任何意义,在孤独和绝望之中死去——
“悲惨啊,悲惨。真的,悲惨到无以后加……!”
“悲惨?你这混帐,居然说‘他’悲惨!?”
“对抗终点”的全身增强了力道,抑制持试图暴动的巨大身躯的海狼与冰雪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挣扎着往前爬,打算靠着执着来抓住葛蒂。漆黑的憎恨和愤怒让比亚特利斯畏惧地骚动着。
“你说悲惨?对于受你逼迫在绝望之中步向死~的自己父亲,你要说的却是那个吗!悼念父亲死~的言语却是那个侮辱吗!你意思是,对你来说‘他’仅仅是个愚蠢之人吗!?毕竟你眼中根本没有‘他’吗?仗着天赋才能,否定并拒绝‘他’让你很快乐吗!?”
“——我很快乐吗?”
唐突冒出的这句低语,音调冷得连葛蒂本身都不由得颤抖。她放下原本用来遮挡脸孔的手,把手伸向“对抗终点]“葛蒂!?”连海狼都还来不及阻止,葛蒂就一把抓住“对抗终点”的胸口,把他背上的海狼等人甩落,靠着蛮力把“对抗终点”提了起来。接着她把脸尽可能地凑近对方,开口说道。
“你懂什么?你能理解多少我的孤独!?”
她瞪着“对抗终点”的视界已经扭曲。扑簌落下的泪水已经失去了遮蔽物,滴滴答答地沿着脸颊滑落。不管是海狼还是冰雪甚至是“对抗终点℉都大吃一惊楞在当场。葛蒂无法抑制住蜂涌而出的激情。
“自己找到的奇迹却必须亲自予以否定,我的苦恼有谁能够明白?不得不背叛这世上最挚爱的亲爱父亲,我的绝望有谁能够体会?对于长久以来持续追寻的母亲已死的事实选择了肯定之路,我的叹息又有谁能够知晓?你要说你能明白吗?你敢宣称你能够理解我对父亲的各种想法意念吗!?你敢讲出那种梦话,主张责备我决断的你自己能够阻止父亲的疯狂吗……!?”
葛蒂感觉到位于自己使劲往上勒紧的手部下方的“对抗终点”的身体,突然放松了力气。她一放手,“对抗终点”就直接瘫倒在地,跟先前的葛蒂相同,举起右手盖住脸孔。“对抗终点”身上的战意,第一次悲伤地唐突消失。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了……”
从他的指缝之间,传出虚弱又沉闷的声音。
T'他’已经疯狂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对比亚特利斯的奇迹过于迷恋,过度盲从的结果……即使是我,也能沉痛地明白,过度沉迷执着于比亚特利斯究竟有多么空虚……”
“……那只左手,我之后会想尽办法帮你治疗。”
葛蒂低声说完,接过海狼默默递出的布片擦了擦眼角,接着她把视线从“对抗终点”身上移开。
“所以从今以后,你就再度服从我吧。如=(-Em那样做,我就赐予你权利,让你代替‘他’待在我的身旁,守护着——或许护他们现在的行动将会成为比亚特利斯新前途的第一步。毕竟你是除了我以外,唯一能够理解‘他’的人……”
葛蒂以受到泪水影响而还有些动摇,然而已经不再哭泣的双眼,回头望向抱着Adastra的护等人。护他们和Adastra那温暖又有力的意念,让周遭的比亚特利斯闪烁着美丽的光辉。真是漂亮的光采啊——连葛蒂都不由自主地看得出神。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真的————
正当她思索着这些时,一名在光芒掩护下跑向护他们的人物身影,进入了她的视野范围。对于葛蒂来说,那是如同女儿般可爱的孩子。由于不幸的事故,或许已经对比亚特利斯绝望到几乎与葛蒂同等的,可怜孩子。
“希实子……?”
葛蒂诧异地眯上眼睛。一察觉紧握在希实子手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后,猛然一冷的预感就让她的心脏加速。希实子那泫然欲泣,仿佛已被逼上绝路的虚弱侧脸。那认定自己必须拯救绚子等人的拚命表情。难道——当葛蒂联想到这地步时,希实子已经展开了行动。
即使再怎么慌张也来不及。完全,无法阻止……!
“希实子——!”
葛蒂放声大叫的下一瞬间——
Adastra以诧异的反应,低头望着从互握着彼此双手并抱住自己的护和绚子之间插进来的希实子的手,以及她手中的“Whoraclel原版。而护和绚子也表现出一时之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态度,僵在当场没有反应。希实子把“Whoracle”靠到了Adastra身上。
接着,她让手指以轻抚般的动作在“Whoraclel的表面滑动。
以仿佛会吞没校园般的气势猛烈向外喷发的蓝光在一瞬间之后,就一丝不剩地完全消失了。仿佛都被吸入了Adastra的身体之中。原本和Adastra产生共鸣的比亚特利斯唐突地静止下来,宛如已经死~。
“——啊。”
Adastra的嘴中吐出茫然的叹息。
“Whoracle”的原版把寄宿于比亚特利斯上的意志,以及维系住Adastra的,它本身的意志给完全无效化。毫不留情,也不留痕迹。品至连护呼唤“……Adastra”的叫声,都没能来得及讲到最后。Adastra的身体以及意志,就在护的手中散成了碎片。
*
卡当!“Whoracle”掉落在地。残存在衣服上的微弱光线,以及完全解放的余波也将立刻消失——
“……Ad……”
Adastra的身体变成了在夏天阳光下散发出美丽光彩的微粒子,和护的低声呢喃一起随着风,缓缓往周遭一带逐渐扩散而去。就像是要将护他们所有人,以及东比大附属高中的校地全体都覆盖于其下。只有直到刚才为止还存在着的Adastra的温暖,还残留在护和绚子的手中。
“……astra……”
无论是谁,不只是绚子和学生会的大家,连海狼他们和“对抗终点一甚至连葛蒂都茫然地无法出声说话。超高浓度的比亚特利斯们也充满着足以让人联想到丧礼参加者般的静谧,安静地简直有些可怕。在一片宁静的校园里,响起了希实子的啜泣声。
希实子蹲在地上,以类似紧握的动作压着无法张开的左眼,抽抽噎噎地哭泣着。也许对于希实子本人来说,捡起“Whoracle”后的行动也是刹时之间的反应。或者有可能是她担心再这样下去护他们会有危险,焦急之下造成的结果,也说不定。汐音挤出沙哑的声音呼唤她。
“希实子小姐,为什么——”
“——Adastra……比亚特利斯……再那样下去……”
希实子抽抽噎噎地以几乎快听不见的音量诉说着。那纤细的肩膀虚弱地颤抖着。就像是一个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畏惧、受到伤害,并因此绝望的小孩。就像是希实子曾经告诉过护的,年幼时的希实子本人。
“怎么可能——会给予回应呢……不可能吧?我啊……我弄脏了也没关系,只有我脏掉就好。可是我不想要让吉村学长,不想让鹰栖绚子学姊,还有大家,受到那种……比亚特利斯的诅咒…………”
吹拂而过的和煦微风带走了盛夏的炎热,平缓气温。“……希实子——”当绚子以打着颤的声调打算对希实子说话时。正是在此时,响起了一个破坏了寂静,带着轻蔑嘲讽的笑声。
那是即使以“狂笑”来形容也并非夸饰的笑声。在一起回过头确认的护等人的视线前方,可以看到以双手抱住失去意识的艾梅蓝齐亚的约翰。艾梅蓝齐亚——?护内心一震。在约翰的后方,还可以看到果然也吃了一惊的摩耶。而约翰则笑得双肩也跟着抖动。他以仿佛打心底感到愚蠢的态度甩着头,狂笑到甚至眼角都流出了眼泪。
“约……翰?”
他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正树发出来的困惑呼唤。
“没想到……没想到!原本我还在想,来确认一下Adastra……比亚特利斯究竟会得出何种结论应该也不坏,但是——哈哈!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结果,这种无谓的结果在等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音量甚至大得足以让空气震动。扭着身体发疯般大笑的约翰继续抱着艾梅蓝齐中,并张开其中一手的手掌,接着,紧握住温和飘动着的光之粒子——Adastra的碎片。不,他以蛮力扣烂了碎片。
他露出了会让人背脊一凉的凶恶表情。
“哼哼……哼……!我也产生了愚蠢的迷惑呐,这下可无法批评正树了。在不知不觉之间,我也受到你们那种无可救药的天真所感化了吗?比起我,吉村护才是正确的——或许也有这种可能性,或许我该好好确认最后的结果……真是的,我居然去思考了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然而约翰对护等人——以及对Adastra的嘲讽,听起来却似乎也包含着无法获得回报的空虚感。难道约翰也——跟正树和葛蒂一样,对Adastra的答案有兴趣……吗?
不过,即使真是如此。
带着迷惘,从屋顶来到此地的约翰眼中看到的结果是——
“无谓、无谓、真的很无谓!”
约翰一边笑,一边粗鲁地辱骂着。
“所谓信任这类的笑话或幻想能带来的结果,终究只是这种程度而已吗?我和吉村护哪边才正确?Adastra连解答都办不到……吉村护!我心爱的绚子!这就是你们期望的答案吗!?已经,完全找不到证明的方法了!”
他仰头向天,大声叫着。
和约翰产生感应的比亚特利斯,仿佛受到冲击般剧烈震动。
“Adastra还没能提出回答,就消灭了……!”
Adastra。消灭。看来还没完全脱离这打击的绚子,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只能用力咬紧嘴唇。从依旧彼此紧握的手上,传来懊悔的震动——不对,护心想。连答案都还没提出就消灭了?已经完全找不到证明的方法了……?砰咚!让情绪动摇的是自己的心跳吗?
或者,是在这附近一带散发出光辉的比亚特利斯呢?
护产生了明确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像是脸颊被柔软羽毛轻轻抚过那般。他张大眼睛仰头望向半空,然而并不是在追寻约翰的视线。而是看向有无数原本形成Adastra的比亚特利斯散落着的天空。当那片美丽,仿佛奇迹般美丽的天空映入护眼中的那一瞬间。
“——————!”
他就像是被闪电击中般呆站在原地。
伴随着身体的颤抖,他的内心燃起股热意,眼里也浮现出滚烫的泪水。以某种角度来看,或许直到现在护才终于回神,才终于切身体认到Adastra已被破坏。他从四面八方,受到强烈冲击贯穿。
——啊啊。
光线在他摇曳的视野内闪烁着。
大概是因为护在无意识之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连绚子的表情也突然产生动摇,和他一起抬头仰望天空,以及那令人联想到冰晶的光芒。脑中垂新浮现出和Adastra一起度过的日子,充满怜爱的情绪在护的内心炸开,简直让他戚到呼吸困难。他回忆着那总是拚命想要回应自己,如同宝石般的可爱模样。他深深、深深思念着那对于自己和绚子的叫声有所反应而绽放出光芒的,Adastra的感情。
——……没错。啊啊,Adastra!Adastra!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我们知道你的笑容,知道你的心声。就算不是基于力量的强制支配,也会对等地!真挚地!拚命地!我们很清楚,你确实会回应我们!Adastra……!!
“护——这……是……”
绚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和护完全相同的东西。她以诧异的态度喃喃开口,几秒钟以后那张美一丽的脸孔感伤地扳了起来。护则咬着嘴唇低下头,忍耐着在内心深处兴风作浪的悲伤风暴——最后擦去泪水,抬起那坚强的眼神。
他不能继续意气消沉。
“——不!不是那样,约翰先生!”
因为现在对护来说,比起感伤、比起哀叹,还是因为丑恶情感而去伤害到比亚特利斯,或者是要为了自己不成熟而后悔、呜咽、绝望的行为,他还有其他更加更加重要,非做不可的事情。
约翰停止大笑,缓缓把视线往下移动。
“你说,不是这样?”
看到那冰冷到极点的惊人笑容,虽然也许只是自己想太多,但护依旧觉得约翰仿佛正在等着自己开口说出什么。他继续用视线直直望着对方,竭尽全力点着头说出:“没错……!”为了回报Adastra,还有比亚特利斯的心意——
“你说Adastra甚至连提出解答都没能办到,但那并不是事实!在最后一瞬间,Adastra有取回自身意志并回应我们。即使不靠力量强制支配,它仍然感受到我们相信她的心意,对等地,真挚地,拚命地将它的心意投注在我们身上。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人影响,而是基于Adastra它本身的意志……!”
一想到Adastra,护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变得强硬。在比亚特利斯散发出的狂暴火花的另一端,即使因为剧烈痛苦而不住呻吟,Adastra依旧露出的可爱笑容,深深地烙印在护的视网膜之中。“……护——”葛蒂喃喃地呼唤着护,而美月也红着眼眶说出“没错……!”来表示肯定。
“我也看到了!小Ad,脸上有着笑容——它回应了护同学与绚子学姊,拚命地,笑了呀……!”
要提出证明———
面对真挚着想恳愿的护等人,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确实做出了回应。要告诉大家,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不是约翰与希实子口中那种类似灾害或诅咒的纯粹力量,而是全心全意,帮忙实现祈祷的美丽奇迹。这应该就是,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最期望的行为吧。
也是对Adastra,对比亚特利斯来说,等于是拯救的行为。护等人,绝对——要证明这一点才行。获得Adastra的信赖和爱情的护他们绝对要……!传达给约翰、给正树、给葛蒂他们,以及最重要的是————传达给在哭泣的希实子。
“放话是个人自由,对吧?”
约翰眼中放出带有挑战的神色,以瞧不起人的态度哼了一声。
“不过,就算你们这么拚命说明,这些又能证明什么?你们该不会以为,已经被——‘希望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是那样的存在’这种幻想毒害的你们的发言,能够成为正确答案吧……我想要以这双眼睛进行确认的纯粹证明,已经——”
“办得到。”“办得到呀。”
护和绚子的回答完美重合。
他们两人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对方。即使身处这种状况,依旧忍不住稍微笑了出来。这一来,在护内心深处吹袭的悲伤焦躁感稍微和缓了一些,黑暗的重担也获得解除。在绚子轻拍肩膀的鼓励之下,护再度对着约翰开口:
“真的办得到,约翰先生!我会证明给你看,证明Adastra会全心全意地给予对等回应,还有只要真心相信并祈愿,比亚特利斯就是会为了实现愿望而主动努力之物!”
约翰原本因为护和绚子充满信心的立即回答而诧异得无言以对,然而一听到护的这番发言,他就表情扭曲地嘲笑道:“——有够愚蠢!”
“可以证明?哼!你倒是说说,你究竟要如何证明?Adastra已经不存在了。难道要等到我和正树完成新的比亚特利斯生命体那时吗?不管是我还是正树,已经不会再做出像Adastra那样的不完全品——”
“怎样都行。”
绚子伸长手臂,从后方抱住了护。“绚子学姊……?”由于事出突然让护吓了一跳,然而绚子依旧从后方让自己脸颊贴向护的脸颊,仿佛在挑衅般地对着约翰轻轻笑了。
“该怎么做并不是问题。我想,无论怎么做都可以证明呀,约翰。如果由跟你不一样的护来做的话——要是听懂了,就别再说Adastra是不完全品。难道你认为我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快吗?”
大概是因为眼神中毫无笑意的绚子散发出的认真怒气有确实传达出去,约翰闭上了嘴。没错,护心想。绚子说的对,应该无论怎么做都可以证明。因为护和绚子已经注意,已经感觉到了。跟尚未察觉,无法感知的约翰不〣。该怎么做最能让约翰,还有旁观的正树与希实子他们也能实际感受到呢——护一瞬间有些犹豫,就在这时,突然——
他把注意力放到开始在约翰怀中痛苦移动身子的艾梅蓝齐亚。这时护才终于发现,艾梅蓝齐亚身上血迹斑斑,而且到处都是火伤。
“……艾梅蓝齐亚她,发生了——什么事?”
能让艾梅蓝齐亚受到如此重伤的对手。还有原本应该和海狼等人同行,结果却失去意识被约翰抱在怀中的现状。虽然护已经大致想像到了,然而疑问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虽然摩耶开口说道“……没事的,她的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并试图回答,然而约翰却摇着头制止她。
“……她太狂妄,”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更深。
“也太愚昧,居然跑来找我挑战。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真是个愚蠢妹妹。我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养育出这么顽蒙的手足。不必担心,我只是为了让她明白自己有多少斤两,所以给了她一点教训。”
“…………!”
虽然护全身鼓起力气往前踏了一步,然而原本就环抱着他的绚子却紧抱住他,阻止护进一步行动。接着,绚子轻声呼唤护的名字。护也明白——刚刚那只是在挑衅而已。约翰多少还是很重视艾梅蓝齐亚。虽然明白,然而刚才这番对话也确实让护下定决心。
因为护非常了解到一件事。
那就是约翰他大概也一样,最期待这个方式。
“——那么,约翰先生。可以和我……”
实际上,如果想对约翰证明,想将Adastra的回覆传达给他,这恐怕是是最没有错误的方法。自己不再迷惘,不再犹豫——也不再害怕。护握住绚子的手臂,以认真的眼神望着约翰。并不是在瞪视他,而是更加真诚的眼神。
他的眼中含有的情感并不是敌意,而是对世上最顶点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的敬意。
护提起因为和绚子在一起而得来的许多勇气。
“交手一场吗?那样一来,一定就能够明白。Adastra有确实给予答覆的事实,也一定可以传达给约翰先生你。即使我们没有继续用更多的话语来解释,也能够证明。”
“——!”倒抽一口冷气的人并不足绚子或约翰,而是其他人。汐音等学生会成员讲了个“什——”就再也说不出话,而葛蒂他们也呼出一口不知该算是惊愕还是感叹的叹息。“你是认真的吗?护!?”至于正树则是脸色大变,开口问道:
“等等,虽然我不懂为什么那样就能说明,不过你应该也很清楚,约翰究竟是多么出类拔萃的操纵者吧!护,虽然你也是个拥有天赋的优秀比亚特利斯操纵者,但是——”
绚子以强烈地眼神望向正树,打断了他的劝说。
“不要那么慌张,正树。你自己也说过你想要相信,那是你的真心话吧?那么,就试着相信吧——不管是对护,还是对Adastra!因为护,还有Adastra本身,会证明给你看。”
“Adastra本身……?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约翰狐疑地皱起眉头,说着“约翰先生,你没有感受到吗?”的护露出了一丝微笑。虽然真的是一抹很浅的微笑,但他成功地笑了。一旦感到遍布于周遭的那个很温暖,也明白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温柔地包围住之后,护就觉得身体深处涌出了过去未曾有过的力量。这就宛如是魔法,仿佛是美丽的奇迹。让人心生温暖的热情满溢着。护先以精神上的手轻触对方,才在心中默念。
——谢谢,没问题的,Adastra。
就像是要以精神上的双手,来拥抱那接触着自己意识,微弱但竭尽全力的意志。
护带着这样的感觉,思索着。
——因为我能听见,能感受到,所以,放心吧,不必担忧。我们不会怀疑,也不会舍弃。我很清楚,你们正拚命地想要回应我们,所以,我会一直相信…………
“正树先生说的很对——当然,我很清楚。”
护一边用内心拥抱着Adastra的光芒,同时将决心转换成明确的话语。那并不只是自信,而是确信。
“约翰先生是比我更加更加,甚至根本无从比较起的了不起人士。如果是平常,我并不是在认真交锋时足以成为他对手的人物。不过,现在不同。只有Adastra会给予回应的现在……我绝对不会输!”
“明明我们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但是你却不明白,也感受不到呢,约翰。”
绚子用着类似在劝戒小孩子的语气如此说道:
“那一定是因为,你从来不曾替Adastra着想,现在也没有为它设身处地呀。我们既能够感受到,也能够听见。我想,就连大家应该也能听见——对于能够为Adastra设想,而且还能更进一步相信比亚特利斯的大家来说。”
——护。
并不是让鼓膜震动,而是敲响意识深处的那个声音。
在那一瞬间,一定就如同绚子所说,汐音等学生会的成员们也都感受到了。由猛然抬起头喊出“Ad……!”的美月为起头,汐音说着:“刚才……那是——”,“咦——”连杏奈等人也瞪大了眼睛。至于由良理则是蹦蹦跳跳地喊着“什么?什么什么这是什么!?”大家应该都听见了。
——护,再一次……相信我。
从先前开始,就非常自然地满彻而出——
护和绚子是在凝视了飘荡着光芒的天空后才好不容易察觉到——
Adastra的那份意志。
——再一次,相信,请求,祈祷。
或许他们也听到了吧?葛蒂等人的肩膀猛然抽了一下。连海狼他们也表现出大吃一惊的态度张望四周,葛蒂则非常惊诧地喃喃说着“真不敢……相信”,并把手伸向光之粒子。接下来,她那张工整的五官突然感伤地扭曲。将无数的光拥入怀中后,葛蒂的口中流出悲哀的低语。
“——这个是……”
在她的发言中,究竟蕴含了多少的辛酸记忆与辛酸岁月呢?就站在葛蒂身旁的“对抗终点”以找不出该说什么才好的态度,垂下眼帘。葛蒂现在的侧脸,看起来就宛如年幼的少女。
“我选择抛弃,而护他们并没有抛弃。这之间的差别…………”
——我/我们还没有,回报护他们。不管是他们教导的,还是给予的,要付出和那么多那么多的东西同等的回报,然而却什么都还没有办到。所以,再相信我/我们一次。
那恳求的意志。那试图回应护等人心意的,拚命的意志。
化为粒子扩散而去的Adastra的意志——还活着!被“Whoracle”给粉碎的Adastra的意志,确实地充满了周遭这一带。是因为比亚特利斯藉由约翰的仪式而变得超高度的状况,让原本该被切断的那份自我再度连结起来的吗?或者是身为总体的比亚特利斯的意志造成的结果呢?不管是哪个原因,这一颗又一颗的光之粒子,充满整个空间的每一个比亚特利斯,毫无疑问的,就是Adastra,是Adastra的内心。
“…………!”
这决定性的冲击让正树睁大了眼睛。Adastra不但没有失控,连在仪式中经历的各种打击也全部克服,甚至在散成碎片之后,依旧期望着自己能回应护等人……!正树摆出一脸遭人痛殴的表情暂时呆站在原地,不久之后他突然对护和绚子展露出微笑。
——我/我们会回应。因为想要证明护他们才是正确的……!
光点的集团在一阵风吹拂之下飞舞了起来。看来似乎没能听见Adastra声音的希实子,以哭得红肿的双眼茫然地抬头凝视着这片幻想般的光景。约翰把艾梅蓝齐亚交给身后的摩耶,接着靠近护并用力挥动手臂,就像是要斩段这些四散飞舞的光点一般,就像是在嘲笑这一切全是无谓。
“你是当真想要和我交手——不,该说是决斗才对。”
约翰身上缓缓散发出的杀气,甚至压倒了Adastra的光,简直能以肉眼辨识。约翰的美貌上已经不见笑容,直视着护的眼神虽然不怀好意,然而却不是那种带着瞧不起,试图以恐吓与恐怖来束缚对方的视线。约翰先生——这让护有些吃惊。
如果当真瞧不起对手,不可能会表现出如此认真又尽力的视线。即使染上了深沉的怒意,那也的确是正视护的眼神。魔王居然以这样的眼神来望着自己,护感到内心的一部分激动地振作了起来。
“你想要和我决斗吗?想在绚子面前出糗吗?吉村护。”
“约翰,你的确是在我之上的,现今世界中最优秀的比亚特利斯操纵者。虽然不甘心,但这事实毫无可怀疑的余地。连同体格差距也计算进来的话,近距离战斗时你或许比我还强一倍。老实说,我无法想像出比你还要强大的人类。”
绚子松手放开护,并毫无犹豫地带着微笑如此断言。
“即使如此,现在你无法赢过护。因为这就是护和我们一起掌握到的,Adastra所给出的答案。即使你拥有多强大的感应能力也没有影响,即使你解放出全部能力让比亚特利斯在你面前称臣投降也没有影响。你终将明白,这世上有着无法支配之物吧——”
看到紧握双拳毫不畏惧的护,以及怀着爱情,对护的胜利深信不疑的绚子,围绕在约翰周遭的空气再度转变,他的表情,以及说话的声调,也都改变了。
“——你们是认真的吧?你们说能够证明吧?既然这样。”
如此这般,护一边听着约翰那燃起斗志的声调,同时就在护的眼前,就在甚至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超近距离之内——他第一次,扎扎实实的第一次,见识到约翰真的把比亚特利斯感应能力给完全解放出来的那个瞬间。
“————!!”
“那么,就那样做吧,就让我见识见识吧,吉村护!”
砰!传出了似乎哪个地方发生爆炸般的剧烈震动。护亲身承接着这剧烈得令人畏惧的感觉,以及简直会被其击倒的压迫感。并听到比亚特利斯发出让大气震动的吼叫。约翰的周围产生歪斜,劈劈啪啪地染成一片鲜红。就像是在观看从地狱喷出的劫火,也像是魔王展开了双翼。
“你的幻想、你的自鸣得意,就全部由我来打碎否定吧……!毕竟在我的面前,意志什么都全然无关,比亚特利斯终究只能乖乖伏首称臣!”
“——护!可别输啊!打爆他!”
由良理毫无迟疑地为护加油打气,接下来汐音也大叫道:“如果是你应该能办到!”对于美月说出的“让他听听小Ad的声音!一瑶子则以“那样一来,即使是再怎么顽固的人也不得不认同吧!”表示赞同。当大家各自送出声援时,支撑着失去意识的艾梅蓝齐亚的摩耶,也放声喊着护的名字。不知为何,听起来很像是在祈祷。
“俗话不是说妨碍他人恋爱的家伙就会怎么样吗!你要让他彻底记住自己赢不了你!让他再也不敢靠近绚子!不管是期望的结果,还是只属于自己的理想,或者是喜欢对象的心意!有很多事物光靠着力量并无法得到!这一点不能让任何其他人,就是要由你来告诉他……!”
“决斗吗?简单易懂这不是很好吗?很有男子气概,我很欣赏呢。”
语毕,葛蒂就带着海狼他们,并提起“对抗终点”的领子拖着他移动,远离护他们来到似乎安全的位置。接下来葛蒂先挥动手臂仿佛是在抚摸漂浮于半空中的Adastra之光,开口继续说道:
“护,也向我证明吧。来试着把我曾经选择过的‘想让比亚特利斯从这世上消灭’这种想法,连根拔起吹散吧。”
“……护,你总是一直在颠覆我的常识呢。”
正树一边让学生会的成员们后退,同时回过头来说道:
“能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和你相逢,让我感受到奇迹。我想Adastra也是这样吧。Adastra和你相逢这件事情,确实是个极为美好的奇迹吧……我相信能引发奇迹之力。这次轮到你来教导我,比九年前我告诉你的更进一步的事情——”
绚子抓住护的手臂。那坚强的眼神只有一瞬闪过了担忧的色彩。
“护……别受伤呀。”
“没问题。绚子学姊也不必担心。”
就像是要封锁住绚子的些微不安,护迅速地在她的雪白脸颊上印下一吻。绚子带着微笑离开护走向大家。途中,她把依然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的希实子给硬拉了起来。无论如何都必须拯救希实子的内心。拯救对Adastra、对比亚特利斯来说,或许比护等人更想要给予回应的希实子——
“希实子!你要看清楚喔!”
护一大叫,希实子的身子就猛然跳了一下。一注意到希实子低声发出“啊——”这种畏惧的叹息,并试图转开视线后。
“不行!你要好抬起头,看着这边!”
护就继续开口,不让希实子那样行动。“吉村……学长——……”希实子发出了只能勉强听清内容的低哑呻吟声。“——你不要责备自己。”绚子继续拉着希实子的手,温柔地对她开口:
“希实子,不管是护、我、还是哪个人、甚至包括Adastra,都没有将你定罪的念头呀。我们没有怪你,也不觉得你哪里不好。这种蠢事,根本连一丁点都没有想过。所以——”
“所以,你要相信的不是我,而是要——相信Adastra!”
不要悲伤也不要懊悔,也不需要责备自己,甚至也不需要去思考如果没有破坏Adastra就太好了——这一类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要更加单纯、更加纯粹、更加更加强烈地——
“别去讨厌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也别去认定它们是那种,只要没受到控制就一定会去伤害他人的,诅咒似的存在。趁着现在,Adastra的意识还如此充沛满溢之际,来温柔地相信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来率直地将你的心意仰达给它们吧……!”
也为了这点,为了向希实子证明。护做了个深呼吸,将无可动摇的确信与决心深藏于胸中,转身面对如同展开了双翅那般,把感应能力完全解放的约翰。支撑着艾梅蓝齐亚的摩耶也离开了约翰的身边。最后就只剩下护和约翰两个人,还站在校园中央,站在光点行程的漩涡的正中央。
“吉村护。”
护一听着约翰那冷漠,似乎完全不带有任何感慨的声调,同时暂时闭上了眼睛。如此一来他又感到内心深处变得温暖。Adastra的心包围着他,Adastra的声音填满了他的胸口,Adastra的爱(Liebe)闪耀出简直刺眼的光辉。
——我/我们,会证明护的正确性。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别恨我啊。”
在风飕飕吹袭之下,Adastra的光芒飞舞着。乱窜的光点形象在脑中明灭闪烁。护认为所谓“不能输!”这样的主张有点不太正确。在真正的意义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决斗。因为在战斗之前就已经分出了高下,只是约翰本身没有察觉罢了。在护与绚子的爱(Liebe)扫去Adastra的黑暗那时,就已经定案了。
——我会证明Adastra的心。
不能输。可是,也不是要赢。
只是要证明。要让约翰与希实子明白。
护张开双眼,开始操纵比亚特利斯。
正好二十三秒。对于彻底专注的护来说,他根本没有感觉到时间。然而在之后重新回想起这段过去时,葛蒂这样表示,说从护睁开眼睛到决斗结束,只花了短短二十三秒。在二十二秒这样的短暂时间之中,持续憧憬着比亚特利斯的九年岁月,以及被约翰认定配不上绚子之后的那半年内的心意,全部结出了果实。宛如钻石一般,内部包含着无限的光芒。
约翰使尽全力的比亚特利斯操纵,魔王的火焰。比护的能力更加迅速又正确无比,不仅是这样,这还是个强烈到仿佛光凭感觉就足以震飞精神,已经达到人类可能极限值的一击。在特殊空间内威力膨胀到比平常高出数倍的这个火焰弹射出蓝色电浆,瞬间可到达摄氏数千万,甚至超过一亿的温度。面对逐渐进逼的压倒性劫火,护展开的光网从正面接下了这一击。
……正常来说。
就算护的光芒再怎么特殊,应该也会轻易被烧毁仆没,一切就在这一击后宣告结束。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够挡住约翰如此使出全力系出的火焰。就算是绚子和葛蒂,应该也无计可施。在让约翰出手攻击的那一刻,战斗应该就等同于结束才对。
然而,情况并没有如此演变。反应护的意志并服从他的,并不仅止于受到他操控的比亚特利斯。连充满整个空间的光之粒子,都一起发出光芒,和护控制的光网一起包住火焰,接着将火焰的破坏力完全夺走。连一丝余波都没有留下,完美地压制并使其消散。火焰根本没有接触到护,只有他和约翰之间的地面在刹那之间蒸发,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护往光之漩涡的另一端看去,只见约翰的眼神由于过度惊愕而剧烈动摇着。这也是理所当然吧。刚才那一击被完美的挡下——这种事情应该超出了约翰的想像范围。然而即使如此,约翰并没有因为动摇而让反应变得迟钝,他展开下一波行动。他用力蹬地之后的动作,护几乎完全无法用视线捕捉。
一眨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被缩短,等护回过神时,约翰已经来到他的身旁弯着腰放低姿势。那对蓝色眼眸毫不留情地看穿了护的内心。那和凶器没有两样的拳头,魔王的铁锤瞄准护的胸口做出攻击。服从护意志的光点再度闪耀着光芒,化成盾牌轻轻弹开了约翰的这一击。即使几乎没有在操控也会回应护的意志,以等同于他原本实力数十倍的速度、规模来发动的这些,说不定连符合正确意义的比亚特利斯操纵都称不上。
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之间成立的共鸣——和那个类似。只要一感应到护的意志,就会比操控时更快速更强力地行动,实行着奇迹。然而,也没有和共鸣完全相同。偶尔,甚至会超越护的意志。对,比帛琉那时更敏锐,就跟护挂念着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时同等—
在接下来这个从近距离使出的火焰攻击依旧遭光芒分解之后,约翰立刻做出切换战斗方式的判断。就像是在表示,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护能够防御到这种地步,也不明白为什么护能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全力攻击给弹开——然而即使不知道理由,方法仍旧所在多有。
而护,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这种做法有可能达成,或是这足以拿来应用在实战之中。彼此都完全开放出的比亚特利斯感应能力。结果约翰并没有让彻底展开的自身意识去攻击比亚特利斯,而是直接冲撞护的意识。
“————呜!?”
当然,这种行为并不具备物理方面的破坏力。然而在霎时之间,护的眼前的确一阵金星乱迸,还受到脑袋仿佛被乱搅了一阵的晕眩感袭击,让他有些畏缩。这是彼此都拥有巨大感应能历时才能施展的攻击手段。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然而,或许对约翰来说这样就十分足够了,他逮住这个破绽动员所有的集中力,试图切断护的比亚特利斯感应。
就像是半年前,他在比亚特利斯操纵安\(t'\\的课堂上,曾经对护做过的那样。他打算以世上最强的力量,来强制截断护的比亚特利斯感应。他尝试着要让护完全失去任何抵抗能力,然而……
光之碎片飞舞着。让人联想到天使翅膀的无数光芒,在护的周围飞舞散落着。比亚特利斯发出听起来有些类似哀嚎的金属声响,命力抵抗并扣绝约翰。明明护露出破绽,这是个决定性的时间,然而他却无法夺取感应到的比亚特利斯。直到此时,约翰才以难以置信的态度,开口说话。
“为……什么……!?”
在冲击的余波影响之下,护以昏昏沉沉的意识观察着约翰。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护能和约翰战斗?为什么连夺取感应到的比亚特利斯都无法办到?护就是为了将答案告诉约翰,为了证明,现在才会像这样挺身站在约翰面前。问我为什么?这种事情,答案当然很明显呀——
——啊啊!护!我知道!我们知道!
在粉碎之前,恢复自我并拚命表示会回应护等人的Adastra。以及化为无数的粒子,满布于周遭的Adastra的意志。还有,和Adastra共享意识的比亚特利斯。
——知道护你们对我/我们展现出的笑容,知道你们的心意,知道你们信赖、希求、并为我们祈祷的的行动。所以,所以我/我们什么都办得到。无论面对何种困难,都能够克服!!
就是因为它们以明确、温暖、又坚强的意志,和持续相信的护站在同一阵线。也是因为,就像是护对Adastra和比亚特利斯感到怜惜的意念,它们也付出了同等心力,甚至是更进一步地赌上了全心全力,并不是由于支配,而是基于自身愿望而来保护他。还有因为目前存在于此处的,仪式结果被聚集至此,数量近乎无限的所有比亚特利斯都和Adastra产生了共鸣,否定约翰的思考并呼应着护……!护伸长手臂,抓住了约翰的手腕。
或许是产生了不妙的预感吧,约翰试图缩回身子。雷击发出刺耳声响劈了下来。而护的比亚特利斯操控与Adastra的光再次完美防御这回攻击,并捕捉住约翰的身体。不会放他逃走。在这场战斗中,这是护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使出的攻击性比亚特利斯操控。这是展现给约翰看的,最强烈的证明——
然而,约翰果然不是那种只会乖乖等待的轻松对手。即使状况对护再怎么有利,他也不是那种会让人顺利取胜的对手。约翰迅速做出判断,再次使用解放的感应能力冲击护的意识,而且程度还比之前更强劲。意识受到攻击之后,护的脑袋一阵昏沉,差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比亚特利斯操控产生混乱。而约翰掌握住护停下攻击的这一瞬间,试图以蛮力甩开护的手。
“——护!你要相信Adastra,还有我教导你至今的事情!在比亚特利斯操纵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是集中。
绚子从背后对自己喊出的这番话,让护因冲击而受到震撼的的意识在一瞬之间就整顿磨利。集中……这曾经多次让身体与精神深深记住,不断重复至今的这个名词,调和了开始混乱的比亚特利斯感应。让重新用力握紧约翰的手腕。“……!?”约翰表现出有些吃惊又狼狈的表情。
“护……!不管是你,还是Adastra!都不需要手下留情!拿出全力!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证明给他看就对了!像约翰这种顽固分子,要是随便动手根本无法让他理解!要使出你们的全力——”
光是听到绚子的声音,这份眷恋,这份高洁,就能让护全身振作起来。力量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让他感觉无论碰上什么事情都不会输。根本不需要去思考这是为什么。护很清楚自己会这样的理由,就跟和绚子一起度过的回忆,还有待在绚子身边时持续感受到的想法一样的清楚。而且,Adastra也很清楚。就跟护他们传达出的实际感受,还有自己找出来的答案相同,明明白白。
不可能会褪色,也不可能遗忘。
就跟在护和绚子心中绝对不会褪色,无论多久都绝对会继续存活着一样。即使Adastra————即使她的意识将会融入身为全体的比亚特利斯而消失,应该也会成为强烈烙印进每一颗比亚特利斯上的记忆,成为强烈寄宿于其上的意念,一直不会遗忘。
护把约翰拉向自己,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前。“呜……!”约翰流着冷汗打算想办法防御,他使出全力试图架起防御屏障。然而,即使是他应该也已经在一瞬间就理解了,明白根本不可能,明白这已经是将军了。这并不是因为他被护抓到,而是在更早之前就——
“拜托!让内心火焰解放给我看吧……!”
听着绚子的祈祷,护、Adastra、比亚特利斯都把内心的一切给解放开来。世界反应着护他们的叫声,用力摇晃。约翰的防御屏障一瞬间挡下了这倾泄而出的光之奔流,但也只维持了仅仅一瞬。也许是护的错觉吧,他似乎看到约翰突然露出了有自嘲倾向的笑容。在下一瞬间,光芒冲破约翰的防御,将其吞没,接着就像是要表现这场奇迹之美,一边闪烁着光辉,同时往外扩散而去。
二十三秒之间的攻防,结束了。
*
眼框中满溢的泪水封锁住夏天阳光,让希实子的视界内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约翰面朝上仰倒在地,动弹不得地大口喘气,而护和绚子则低头看着他。正树和葛蒂露出了仿佛在表示“投降啦”这意思的微笑,而汐音他们兴奋地聚集起来。护……获胜了?希实子茫然地思索着。
他赢过了那个“普鲁士魔王”约翰.迪塔·卢迪加?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汐音带着贼笑说出“难得过度保htc的絇子可以忍着只是在旁观战呢。明明内心一定七上八下。”还戳了戳绚子的腰部,杏奈也刻忠地喊着:“哇!你看绚子,整个掌心都满是汗水!”绚子“呜”了一声有点畏缩,接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地鼓起双颊开口反击。
“那当然呀!有什么问题吗!?就算说过我相信他,就算我有自信,但……毕竟护有可能会受伤啊,当然多少会提心吊胆嘛!”
“——护……贝雅……特丽齐……”
被摩耶搀扶着的艾梅蓝齐亚似乎总算醒了过来。她以还有些不清醒的眼神,望向护、绚子,还有约翰。这时艾梅蓝齐亚似乎不经意地察觉到了,她凝视着周遭四散着的Adastra的光芒。接下来,她以安心的态度带着微笑再次进入梦乡。这些光芒,很像是平稳的摇篮。
——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护他们当中,没有任何人在操纵。
为什么,能够如此————
此时,护突然回过头来,让希实子惊讶地——不,畏惧地跳了一下。脸上带着微笑的护走了过来。虽然很想转开视线,不知为何却办不到。“不可以把视线转开”这样的念头束缚着希实子。
隔着飞舞的光芒,护跪了下来,望向希实子的脸孔。
“希实子,集中精神。”
“——咦?”
“如果是现在,就能办到喔。只要一点也好,只要你愿意相信Adastra——相信比亚特利斯。在目前这种充满了Adastra的意志与身体的状况下,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当护握住还在犹豫的希实子的手时,她感觉光芒变得更加闪耀。她感觉自己正在被光芒拥抱。绚子轻声呼唤着希实子,并且把自己的手也叠到了护和希实子的手上。在简直让人发狂的罪恶感影响之下,希实子带着扭曲表情用力摇头。
“鹰……栖……绚子学姊。我已经没有成为大家同伴的资格……我把‘Whoracle’的事情——告诉了外界……因为我想,那样一来,就只有破坏Adastra这条路可走。害得你碰上危险,也因为那次袭击,让大家受伤——啊啊,我——”
“……你只是试图以你的做法来保护我,是我们重要的同伴呀——思考吧,希实子。和护一起,和比亚特利斯,思考你本身的事情。”
护和绚子让希实子的手,去碰触她那紧闭着的左眼。
集中,让全神贯注的意识,不要往内而足往外。
就像是要和确实位于那里的无数存在相互重叠。
对护、绚子、以及希实子各自的意志而产生反应的比亚特利斯跳动着。这是能回应人类的意志实现奇迹的物质。是一直坚强地如此祈愿,希望人们以真挚愿望投注于己身的小小存在。希实子突然感受到比亚特利斯这样的感伤希望,也听见了Adastra逐渐消失的声音。
——信赖、希求、祈愿吧。那样来¨
——我/我们,想要回应。赌上我/我们的全心全力……!
希实子感到内心底层,以及紧闭着的左眼深处,逐渐被强力的热度填满。吉村学长……希实子在内心喃喃呼唤。她稍微产生了,或许该相信这个人的想法。表示会保护自己的这个人,告诉自己没关系并展露微笑的这个人,能够相信。如果是这个连绚子都能够彻底守护的人。
如果是这个让希实子第一次……产生或许能称之为恋爱,会造成胸口隐隐作痛的淡淡感觉的对象所说出的话语。纵使她也明白无法实现。如果是这个让希实子稍微得知她原本不知道的心情的人,所说出的话语——
葛蒂睁大了眼睛,她压着嘴角开始发抖。
在Adastra得光芒包围之下,希实子以那个连葛蒂也无法治好的左眼——以坚定睁开映照出阳光的双眼,注视着所有东西。包括护和绚子的微笑,由于自己的小聪明而受伤的学生会众成员,以及Adastra的心。只见汐音他们嘻嘻笑着举起了大拇指,就像是在叫自己不必在意。
——对不起。
一开始,希实子并不明白从自己记忆底层编织而出的这份心意,究竟是针对哪个对象。或许是对大家?葛蒂,对不起。被自己伤害的爸爸妈妈,对不起。护,对不起。绚子,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对于受到自己伤害的一切,要表达歉意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回应着希实子的心意。
——对不起。
对,Adastra的声音说道。
在即将被希实子与“Whoracle”粉碎之前,接触到希实子那毫无防备的内心与痛苦记忆的Adastra,现在用着因为真挚悲伤与悔恨、罪恶感而动摇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我/我们让你痛苦。
当希实子回神时,眼框里盈满的泪水已经潸然落下。一滴又一滴,痛楚也随着滚烫的眼泪一起流出。不成熟和自负让年幼的希实子本身,以及她的周围——和比亚特利斯都面对了痛苦的绑历。她过去严重伤害了一切。在希实子的视线前端,Adastra的光芒开始变淡。
这并不是完全消灭。Adastra的碎片与意识并非步向死~,而是要带着与护他们一起度过的记忆与思念,融入比亚特利斯全体之中。希实子感受着护的手传来的温暖,因为悲伤悔恨以及歉意而不断啜泣,同时她也察觉到,啊啊,原来是这样吗?自己最应该把“对不起”这心意传达出去的对象,究竟是谁?最期望能得到来自希实子的意念的对象,究竟是什么?
她领悟了。所以,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只是尽自己所能也好。
为了传递出自己的心意,希实子拚命地想着。
——对不起,比亚特利斯。
——对不起,Adastra。
以奇迹来作为真挚祈愿的回报。对于为此而生的比亚特利斯来说,纯粹的心意才正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救赎。接受了希实子的祈愿后四散飞舞的光之粒子,正是来自Adastra的回礼。是Adastra送给护,送给大家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