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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序章

序章A盛夏的西瓜,严冬的血花

真美啊

看着从头上滴落的红色液体,这个物体在心中悄悄地嘟囔。

接着,注意到了[那个东西]拥有自己的意志。

但是,滴落的液体在接触到自己身体的瞬间——

[那个东西]的自我,霎那间就被改写。

被血的气味,所改写。

结果,在[那个东西]完全重生的同时却又保持着自我,从看到液体直到沐浴在液体中,仅仅只用了1秒钟而已。

对于这个不断变换样貌的自身的存在,时而接受,时而质疑。

哪个才是自己的真心,连这点都一直不明白——

刚刚诞生的吸血鬼,静静地持续着反复的变异。

连形态

连内心都——

比[那个东西]上面飞舞着的鲜血更古早的数百年前的往事。

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类似的存在之上,有着类似的鲜血滴落下来。

一滴,两滴。

这样的计数方法真的不太合适。

时而像雨滴般,时而相当于倾盆大雨的量那样的红色液体,伴随着铁锈味,倾注于[她]的身上。

于是,[她]静静地接受着这一切。

没有自我,没有动物性记忆,仅仅,只能被动的接受所有的一切。

血,仿佛没有规则似的,定期地,无穷尽地流淌着。

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所在的地方是——死刑台的下方。

在[她]刚刚新生之时,由绞首台改造为断头台的死刑场。

人们的目光,只关注着那些将被处死的罪犯们——而对于头颅所滚落在的地面之下的[她]的存在,丝毫都没有察觉。

只有一个人,常年以来不断砍落罪犯们首级的处刑官,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带着仿佛是怜悯的,抑或是羡慕似的复杂表情俯视着下方。

然而,[她]最初的时候,却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因为从某个瞬间开始,[她]的体内已经不再有自我意识的存在。

在[她]年寿将尽,为了将生命继续延续下去而做着准备的时候——

一个罪犯的头被砍落,那闪耀着比平常更为鲜红色彩的血液被倾洒在了她的身上。围观的群众们颤抖着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明明被砍去了头颅的罪犯的身体站立了起来——抓起自己的头,变幻成了无数的蝙蝠,朝着行刑人无法企及的方向,就这样飞向了未知的某处。

被过于异常的景象所吸引住的——人们,果然还是没有意识到。

沐浴了大量鲜血并得以继续存活的[她]的存在

还有,[她]那与以往不同的意义的[重生]的瞬间——

在完全不同的地方,完全不同的时间所孕育出的两个[吸血鬼]。

他们在这之后,在一个与自己诞生之地完全异质的场所相遇。

原本,应该根本无法离开自己出生的土地而最终就此腐朽的两人,在以海相隔的土地上,被和平的街道所包围着的,庄严的城市中。

序章B

嘲笑的虐杀者和吞饮尸体者(吞噬死者之物)

连眼泪,都未曾流过。

完全绝望的瞬间,少年连自己已经绝望的这个事实都没有觉察到。

——姐姐呢?姐姐呢?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正常还是已经疯狂,少年搜寻着本该在身旁的家人的身影。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混沌。正确地说,只是少年的大脑处在混沌的状态。也就是说,对少年来说的一切都——

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因为无法明确辨认周围的光亮。

自己所处的场所是室内还是室外也无法确切的把握。

即使如此,少年依旧寻找着姐姐的身影。

而对发现了姐姐之后,究竟要做些什么,又要如何搭话之类完全没有头绪——少年的面前,掠过的是更深的绝望。

吹拂过的东西,带有气味。

微暖的风侵入少年的鼻腔,忤逆着支配嗅觉的神经。

蓄意忤逆着。

蓄意忤逆着。

忤逆着着少年的神经,

忤逆着记忆,

连人生,存在的意义都。

像嚓床一样沙沙地啃噬着少年的心的是,能让人联想到锈铁的原始的气味。

——血的气息。

理解到那点的瞬间,少年的血液开始逆流。

仿佛是要将现在所感受到所有事物全盘否定似的闭上双眼。

然而,那气味就像是嘲笑着少年一般,残酷地,加重了密度。

但,少年其实很清楚。

真正嘲笑自己的那个存在,怀抱着那鲜血气味的本体正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事实。

紧闭着双眼。

但,却无法抹消。

充斥着绝望的世界不会消除。

时间也不会倒退。

名为现实的事实包裹着世界,静静等待着少年将其接受。

但是,少年不断地从心底拒绝着。

睁开眼睛的话,就会有什么东西改变。

扭曲的信念,给予少年将眼睁开的勇气。

是梦么?

是幻觉么?

是某人大张旗鼓的恶作剧么?

是自己在纸上画的故事么?

并不是那样想象出的具体的某样东西。仅仅,能给我统统消失就可以了。

人被汽车撞飞的话,或许就会产生这样的心情了。

超出想象之外更为冷静的想法掠过脑海。即使意识到那就是在逃避。少年接受了。为了逃离眼前的事实,即使是谎言,少年也会全部接纳。

睁开眼睛的话——

只要睁开眼睛的话——

将那仅存的一丝希望注入眼帘的瞬间,少年的耳畔响起了幻想被击碎的声音。

[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呢?]

猛地,身体颤动了一下。

由于不知是恐惧还是怒火的某种东西。

但是,少年以声音为契机睁开了眼睛,直接望向了声音的主人。表情和身体却无法动弹。仅仅是被搭了个话,少年便被如此压倒性的紧张情绪所包围。

[看我们这边哦。不寂寞么?]

温柔的声音。

仿若能把自己包裹起来似的声音。

但是,少年明白。

这是绝望,所有一切都是绝望这件事。

包围着自己的这个声音,正是绝望的本体这件事。

少年边压抑着呕吐的冲动边确认声音的主人,却立刻发现那个方向有着两个人影。

一个人影,正用双手抱着另一个人影。

用那种在夸张的话剧或者童话故事里面经常能看到的,王子抱着公主的方式。

的确,被双手举起着的那个身姿,正是对于少年来说公主一般存在的姐姐。

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姐姐。唯一的亲人。

——没错,唯一的,亲人。

少年的口中重复着呓语。

直到先前,对少年来说名为父母的家人也是存在的。然而此刻,完全就只有眼前的姐姐一个人了。

父母,被抱着姐姐的怪物——[吸血鬼]给杀害了。相反,从沐浴在鲜血中的怪物身上,流散出父母血的气味。

然后,第三种血的味道。

从姐姐脖子处流淌而出的,一条红线。

[姐……姐]

[真过分呐。无视我么?]

面对苍白的少年,吸血鬼的脸上浮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道。

[你……你……为什么要……明明那么相信你……]

[啊哈哈哈……真是多谢,你相信我。]

用谢罪回答责备的问话,怪物仅仅是,继续笑着。

[被背叛的瞬间的你的脸,真是很有趣呢。]

吸血鬼始终是友好的。而与之相反,将少年拖向了更深的绝望中。

事情的开端,是和青梅竹马的少女一起的森林探险。

带着老大不情愿的青梅竹马,踏进那个在森林深处被称为[鬼屋]的废弃小屋——在那里他们遇见了,独身一人的吸血鬼。

最初还无法相信,随后是不安的感觉,之后,伴随着不安的消散——少年便对刚刚相遇的这个吸血鬼产生了友情。

相信吸血鬼存在的少年,单纯地这么想到。

[什么嘛,吸血鬼里,也有不错的家伙嘛]

如此。就像恶人仅仅因为一次善行便可以颠覆之前的风评一样,这个吸血鬼和蔼的态度,推翻了少年对于非人类的事物所抱有的负面印象。

少年与青梅竹马的少女一起,就这样不断地跑来废墟。

听他谈各类话题。还有被吸血鬼所咬,自己也变成了吸血鬼的那天的事情。以及自那以后直到在废墟里隐居的这段日子之间,受到人类各种各样的迫害的事情。不用吸血,但活下去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之类的。然后,与少年和少女相遇之日,其实已经是离最后一次和人类交谈之后的一年的这个事实——。

所有的一切对于少年来说,都仿佛童话一般,也仿佛是从友人口中阐述的身边发生的叙事诗般。

因此,这个吸血鬼既是少年所憧憬的对象,也是少年认定的远比那些无聊的人类更值得信赖的朋友。

因此,少年带他走出了废墟。

把能够和人类和平相处的吸血鬼,带到街上——带到自己所爱的人们身边。

然而,少年完完全全的看错了。

因为,低估了。

被称为吸血鬼的这种生物。

[能够和人相互理解的吸血鬼,好厉害哦]

单凭和人有没有交流而判断好坏,身为完全不同的生物的自己去评定吸血鬼的优劣之类的——真是愚蠢到可笑的想法。

而令少年这样后悔的是,还要更早前的事情。

此时只是,少年的心被囚禁在比绝望深处的谷底更为幽深之处而已。

冷不防,少年的视线前方,类似西瓜的物块滚了过来。

不用确认也明白。

是自己父亲的头颅。

了解到这个事实的同时,少年无法控制的发出了悲鸣。

完全丧失了理性的惨叫。

不是通过意识,而是身体不由自主地从肺部挤出空气。

全身的细胞都爆发出疾呼的同时,少年的意识却被另一个物体捕捉到了。

视线的角落中躺卧着的,母亲的身体。

胸口那不自然的敞开着的空洞中,那猩红的黑暗仿佛死死盯着少年那般。

无法停止惨叫。

仿佛是和着少年的悲鸣的节奏般,吸血鬼微笑地打着响指。

在“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有什么东西从少年面前应声而落。

本以为是什么大块的东西……那是,事实上用小作为形容词更为贴切的物体。

发出栩栩如生的声音坠落地面的那个事物,是和少年年龄相仿的小孩子的身体。

头扭向了不可思议的方向。而除了脖子以外的部分却没有一点伤痕或者扭曲。

少年抱着善意悄悄的接近,那是学校的同班同学。

就像是连环画里的一样,轻易地就有尸体滚落眼前。

实在是太过于轻易,尽管如此,难以言状的怪诞之感压向少年的心头。

这时,少年再次闭上了眼睛。

下一个瞬间,他眼前压倒性的[气息]慢慢飘落。

虽然没有呼吸的声音,但恐怕,也应该是在能够感受到这边气息的那样近的距离吧。

在。

只是,明白这一点。

并且,仅此足矣。

在压倒性的存在感前,直到那一刻所有的绝望和愤怒被完全消除殆尽——

[救……命……]

少年的口中断断续续发出的——乞求活命的呓语。

亲人和重要的人们当着自己的面被杀害,而且明明这个仇人就站在眼前,

[求……求你了……救……救我……请不要……杀我……]

嘴唇不断编织出乞求饶命的话语,紧闭的双眼中流淌出的泪水扑朔而下。

将那样的少年,用温柔的声音包裹起来。

[真是傻瓜啊……没理由要杀你啊]

[诶?……诶?……]

[因为是,朋友啊]

用那过于温柔的声音,轻易编织着残酷话语的[吸血鬼]。

少年,放下了心。

总之,为自己的性命貌似得救了的事情感到安心——而下一个瞬间,却转变成了对无可求药的自己的无比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要松口气啊!大家……明明……都被杀了……而我……却!

觉察到这点的同时,虽然汹涌的怒火被再次燃起,但仅仅跟眼前的存在开口说话,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大家都杀掉啊……!]

经过已经无法回想起来。但是,只是结果的话少年还是能明确的理解。

自己带来的这个吸血鬼,在亲属和同班同学的面前,用那令人恐惧的力量进行了虐杀。

[告诉我啊!我,还有大家,究竟有做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啊!……]

面对混杂着眼泪的追问,应在眼前的存在,静静地吐出了话语。

对于紧闭双眼的少年来说,这个声音就是全部。

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耳朵上,等待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并非存心拖延,而是因为身体无法动弹。

[为什……么?是哦……]

仿若是要将变僵硬的身体活动开的样子,[声音]静静地将少年包围起来。

[我啊,非常非常中意你们哦]

——你们?

从怪物的话语中,少年第一次记起了青梅竹马的存在。

——这么说来,那家伙究竟去了那里了。没出什么事吧。……现在的话比起那种事……比起那种事,姐姐的事情更重要。

轻易地把青梅竹马的事情抛诸脑后,少年静静地睁开了眼睛。

那里,从脖子处滴下来仅有的一些鲜血的姐姐,正被吸血鬼抱着。雪白的肌肤更显得苍白起来,只有从脖子以上的部位,被转向少年的方向。

美丽的脸庞。

少年,为姐姐是被自己的力量所转动而放下了心。

被刹那间的安心微微舒缓了表情,突然,姐姐的脸微笑着转向了自己这边——

用手臂勾起抱着自己的吸血鬼的脖子,就这样把嘴唇贴近吸血鬼。

[诶?……]

姐姐,已经连自己弟弟的半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然后——

于是,我醒了过来。

[……]

几十年前的记忆,真实再现的觉醒梦。

恩阿,睡得真好。托这个福能清楚地回想起来了。

对于那个家伙的憎恶。

以及,为了报仇,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没看到梦的后续真是太好了。

啊啊,现在的景象的话还有下文。

但是,单单是那些——即使不用特地在梦境里面确认,也能清楚地记得。

现在这种绝望的景色……正因为还有那个[后续],我才能直至现在,还得以苟活下去。

悲剧的最后,对我来说就是希望。

尽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的期望——至少是在缓缓的接近中。

仅这些的话还是可以确定的。

啊啊,这么说的话,这里就是切实的现实啊。

也就是说……

眼前所看到的,这群怪物也是现实么。

真是麻烦啊。这些家伙,不都是些杂鱼吗。

索性……刚刚趁我睡着的空隙逃掉不就好了嘛。

睁开眼的青年面前——

怪物群的动作突然间停了下来。

回过神来后,离青年最近的吸血鬼,被击碎了下巴瘫倒在地上。

无法辨别是吸血鬼还是狼人的,披着人类外观却更接近于野兽的异型集团。混杂在中间的是,保持着人类姿态的一对对男女。

他们是想要离开是这片土地的吸血鬼共同体——并且常年支配着居住在周围村落的人们。

几个月之前,为了击退自己的人类集团来到这里。可能多半是邻近的村落的某人委托了专业的组织。

然而,这个[组织]确是一个让他们感到大失所望的弱小的存在。没有任何困难处理掉之后,作为报复,把近邻的村子之一烧杀殆尽。

本该就这样了结的。

但是——完蛋的是自己这方,被眼前这个敌人,强迫意识到这一事实。

封闭的铁矿场,作为吸血鬼手下的狼人们栖身之地的此处黑暗之中——这个[敌人]唐突的出现了。

那是——巨大的铠甲。

结合了西洋的盔甲和东洋的铠甲特点的奇特的设计,连整个脸部都被厚厚的防护面罩给遮盖了起来。

应该是从眼睛位置的缝隙处窥视这边的情况的样子,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外侧窥探到里面的那双眼睛。

看样子里面貌似是个青年的样子——因为只是一瞬间,听到了铠甲的声音。

[啊—……总而言之灭亡吧,我的敌人们。]

简单的一句话。

刚想说这是战斗开始的信号,怪物们已全体摆好了架势。

然而,这句话决不是战斗开始的信号。

铠甲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胜负,就已见分晓。

什么东西崩坏的声音响了起来,怪物们都望向身后。

本该,是身为他们主人的吸血鬼所站的场所——现在,从脖子开始一无所有的肉身人形纷纷倒下。

[诶……?]

围攻铠甲的一人,发出了滑稽的声音。

这个瞬间,风掠过了他们的脸颊。

获悉了那股略微延迟了的风的轨道,他们领悟到从铠甲发射出的某个东西,已从自己这方的空隙间穿行而过。

然后——这个答案就是,自己主人所在的遥远的后方。用灯泡的朦胧光照明着的,废坑的墙面处,那个正矗立着。

裹缠着赤色的鲜血和肉片的,白色的木桩。

附着的血液眼看着渐渐变成了深灰色,最终变成了灰尘散落在了坑道中。

与此同时,失去了头颅的[主人]的身体也——从那不规则切碎的断面处,徐徐化为灰烬腐朽而逝。

——那个木桩飞到哪里去了?

在为主人的死感到悲伤之前,此地的怪物们脑中浮现出了疑问。

答案昭然若是。

眼前的大尊铠甲,他们的敌人,就在故事进行的高潮,踢飞了那个木桩。

尽管如此,仍是不得不产生质疑的程度——这种破坏是在过于突然。那个厚重的铠甲,就连他抡起手臂的样子都没有看到。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姿势把木桩放开的?根本是唐突得容不得想象。

怪物们果然还是被[主人消失]这件过于突然的事实,多多少少削弱了士气——不久,在理解了状况的同时,对敌人施张了更强的杀气。

另一方面,铠甲纹丝未动。

并没有靠打倒其主,利用敌人产生空隙的机会乘胜追击——或者说,没有索性离开战斗之地——只是,始终站在原地而已。

[……杀了他————!]

怪物中有谁喊道。样貌类似吸血鬼,但与主人不同,给人粗野印象的男子。叫喊着的同时,身先士卒的冲向了铠甲——

——然后,下巴被击碎了。

[抱歉。刚才睡着了]

边用缓慢的动作甩开下颚的骨头和肉片,铠甲中间传来的声音,依然是用悠然的声调向怪物们说着。

[刚刚真的,睡着了哦。啊不是拉……来这儿的路上,因为坐飞机产生了时差。真危险啊。要不是你叫醒我,我多半已经挂了吧。必死无疑啊。]

俯视着失去了脸的下半部分打着滚惨叫的吸血鬼,铠甲诚实的说出道谢的话语。

[啊啊,也是托你的福,不用看到那个讨厌的梦的后续。对你真是双重的感激呢]

无法探知铠甲内的表情,怪物们在沉寂中面面相觑。

敌人的话是真心的,还是在嘲弄自己,连这点都无法明白。

毋庸置疑的一点是,眼前的这个[敌人],是一个超越想象之上更为强大的存在。

在迟迟未作出下一步举动的乌合之众面前,铠甲内部,发出了细微的笑声——

——感觉到这个的瞬间,铠甲再次说道。

[谢谢啦。这份厚礼,我会满怀敬意……拼尽全力让你们化为微尘全部毁灭所有的一切的一切——]

于是,在缺乏停顿的单词罗列完结的同时,怪物中的一半,已经被砍去了头颅,崩落地面。

望着死气沉沉的尸体群,铠甲中流淌出话音。

[把头砍飞就挂了阿……拜托有没有太弱了一点啊?]

看到在瞬间发生的惨剧,怪物们丝毫都动弹不得。

[这场面不是战场。也不是斗争。甚至连打架都不是。只是单方面的虐杀不是么?]

即使面对岔开主题的侮辱性话语,怪物们都无力反驳。

[上头的人也真是的派给我这么无聊的工作啊……这点小差事明明用不着特地请我也能搞定的嘛]

听着这长长的独白,总算有一个狼人仿佛挣脱了咒缚似的,掷出了手中的匕首。

以普通人所无法目测的速度投出的刀刃,直直的飞向铠甲的空隙——随即被吸入了眼睛位置所在的那仅有的黑暗中。

“叮”,地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在坑道内回响起,下一个瞬间,狼人已沦落到被紧抓着领口,强制脱离地面的境地。

[什……]

举起自己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巨大的铠甲。

——究竟什么时候跑到自己面前的?

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狼人的脑海中闯入了另一个事实。

此时时刻,自己投出的匕首。连挡住的瞬间都看不到,移动的行踪也无法看见,回过神来之后,就已经是现在这种状况了。

如果不是把时间停止了的话,明显不是人类能做到的动作。然而,人类是无法让时间停止的。

一边这么考虑着,被刺入匕首的狼人仿佛是虚张声势的开了口。

[你,你这家伙也是吸血……]

[可别把我跟你们相提并论哦]

被匕首的前半段扎入喉咙深处,狼人直到最后都没有道出自己的疑问。

于是,仿佛被启发了——某个吸血鬼,得到了一个答案。虽然只听过谣言而已,那保持人类的形态,却拥有超越吸血鬼的力量的存在。

[你小子,莫非,咿——……]

从铠甲方向飞来的木桩,就在对方保持半张着嘴的姿态时,打飞了他的头。

注视着倒地的死尸,铠甲用冰冷无情的声音宣告道。

[回答正确]

周围的家伙们,连正确的回答是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只是,对自己如今所处的场所的危险性这点,痛彻的理解到了。

同伴像垃圾一样就这么死掉了。只是,敌人来看的话,自己恐怕连垃圾都不如。就像是呼吸空气那样,面临着凭极其想当然的感觉接连不断把同伴消灭的[敌人],终于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向坑道的深处后退。

然后,以后退的顺序依次被爆头。

伴随着轻快的颤音木桩直直刺入坑道的墙壁,微微延迟的头被击碎的声音传了过来。

最初被解决掉的吸血鬼已经开始化为灰烬。狼人一类的则是鲜血四溅之后啪的一下突然咽了气。

边把逃走的吸血鬼依次消灭殆尽,铠甲听到了仍然留在原地的男性吸血鬼的声音。

[救,救……]

没有听完他生命最后的乞求,铠甲瞬时从男人的面前跳起,用手堵住了那长满特征性獠牙的嘴。

[你,现在……是想求我饶你一命么?]

淡淡的口吻说出的声音从铠甲中传来,抓住了男人脸部的手则缓缓开始用力。

[……别着样嘛。如果杀掉乞求活命的家伙,之后感觉会变差的不是么?]

任性地嘟囔着自己的理论,一边发出了吸血鬼下颚被击碎的声音。

与此同时,铠甲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刺入了吸血鬼的胸口。

边确认心脏被击穿的手感,边向想乘这个空档想要溜走的其他吸血鬼们投出了木桩。顺势重复着,把背后正想张口扑过来的女吸血鬼的头砍了下来。

[别,别……]

吐出话语在空中飞扬着头颅,尽管只有嘴还在动,除此之外想通过肺部运送空气之类的事已经无法再实现了。

[在我面前……不要摇尾乞怜。感觉会变差的不是么?]

说着稍稍有些焦躁的话语,铠甲静静的勘察四周。

还能感觉到微弱的吸血鬼的气息。估计是躲在前方不远处坑道的拐角处了。还没有逃走的话,恐怕是打算看准机会准备偷袭吧。

穿着巨型铠甲的杀戮者如此判断着,悄声走入坑道。

尽管裹着铠甲,也完全不会发出关节摩擦的声音。这是因为铠甲的性质呢,还是身着铠甲之人的技术,躲在阴暗处的吸血鬼已无法判断。

顺带一提的是,那只吸血鬼对于铠甲正在逼近的事毫无所知,其实更准确的说,对手的真面目和技术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只剩下一件。先于大脑作出反应的嘴,声带还有肺部,在颤动的同时,编织出以下的话语。

[饶命……]

似有气无力的言语,铠甲把下半句话生生截断。

下一个瞬间,顾不上发出动静,另一个吸血鬼也像是被打中了似的和着声响跳了出来,从坑道的拐角处望向这边。

[求求你了……别杀……我]

少女的声音,少女的容貌。这就是,铠甲确认的全部情况。

惊呆地瘫坐在那边地上的是,一个体型瘦弱的少女。

——但是,依旧是吸血鬼。

铠甲中的人这么判断。吸血鬼的[气味],绝对是眼前的少女散发出的。

似乎是很好吃的味道,挑动着巨型铠甲的神经。

[……不论是杀了你还是怎样,你们不都是已死之躯了么?]

[晞……]

面对用冷酷伪装的回答,少女发出了微微的悲鸣,似乎想要就此离开此地——眼看着瞬间,已幻化成了一只蝙蝠。通常的话大多是变化成无数蝙蝠的样子,不知是否因为还未成熟,或者说就是这种类型——总之,变化成接近人体型大小的蝙蝠的少女,发出了与体型相符的悲鸣拼尽全力上下挥动着双翅。

[不……不要……不要啊……]

目送着向坑道深处挥翅而逃的蝙蝠,巨型铠甲正准备放出木桩——然而就这样,矗立不动。

恐怕吃这一击的话,就算是被擦到蝙蝠的躯体也会粉碎吧。

但是,最终也没有放出这致命一击。

因为正当想要投出的时候,脑内系统就像被踩了刹车一般。

先前乞求的话语。听到少女不顾一切说出的祈愿,梦中的自己在脑中苏醒。

[……]

回过神来的时候——蝙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坑道的深处,这里只剩下满地散落的狼人的尸体和吸血鬼的灰烬,还有,冰冷刺骨的寂静而已。

[逃走的只有刚刚的一只而已么?鲁迪]

背后传来的声音,巨型铠甲——被称作鲁迪的青年,没有转身地点了点头。

[……特蕾吉娅,拜托了]

发出无力的低语,巨型铠甲把庞大的背部靠向了碳矿的墙壁。“鋥”的,伴随着厚重金属声,碳矿的天井上方掉落下些许灰尘。

被叫做特蕾吉娅的,是个尚年轻的女性。身着哥特风设计但是却十分重视行动便利的奇妙服装的——准确的年龄光靠外表还很难判断,被叫做少女的话似乎也无伤大雅。

[知道的哦。我来处理掉。]

话音刚落,哥特少女的身影已掠过了巨型铠甲。

果然是遥遥凌驾于人类的行动速度,仿佛是要追赶自己刚说出话语的音迹般,消失在了坑道的深处。

对方逃向坑道深处之后数十秒。

吸血鬼的气味有无虽已无法判断,听到碳矿深处传来的少女的悲鸣——铠甲确认了我方的任务已经完成。

此之后的数分钟。以与之前去的时候完全相反姿态的悠然步伐,特蕾吉娅边轻舔着右手指甲走了回来。

看着这种像猫一样的动作,铠甲内部传来鲁迪的声音。

[用餐完毕了?]

[唔嗯……抱歉。把鲁迪的份也吃掉了]

[没关系……吃了那样弱小的家伙。自己会变弱的。]

在铠甲的内部,把目光移向别处的鲁迪仿佛想掩饰什么似的走向了坑道的入口处。

[不是算平均而是累计的啦,所以没这回事呢]

像这样回应着对方,特蕾吉娅淡淡的说道。

[只是,积蓄而已。只是成为我们的血肉而已。把被吞噬掉的存在的灵魂,用力量——那就是……我们【食鬼人】的存在理由,不是么?]

——为了复仇,仅仅是为了实现报仇。

——那样就够了。

——只要,那样就够了。

——为了杀死一个吸血鬼,作为人类的我所选择的道路是——

——自己,要和吸血鬼共同行动。

吞食了吸血鬼的血肉的人类,肉体会产生特殊的变化。

完全保留人的特性的同时,只有强度和反射神经,大脑的处理速度,会接近自己吞食的吸血鬼的力量。

通常来说,是不会采取这种方法的。即使知道会获得力量,普通的人类也未必能够吞食吸血鬼。

但是——少年和青梅竹马的少女——获得了这种力量。

把[食鬼人]这种[技术]告诉他们的——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和仇敌的吸血鬼不同种类的,某个庞大的吸血鬼社群。

听闻了鲁迪和特蕾吉娅的身边发生的事件的[组织],立刻就判断这是吸血鬼的所作所为——并策划跟两人接触。

对于一度背叛过自己的[吸血鬼]这种存在,如何才能再次建立信任感。正打算报以怨恨的鲁迪——在面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组织]的吸血鬼的威严感时,再次噤若寒蝉。

恐惧,超越了仇恨。

[……在害怕呢。那是,弱小的你为了保护自己所产生的当然的情感。]

在淡淡吐出话语的干部面前,鲁迪和特蕾吉娅面面相觑。

[把这个当然,颠覆掉如何?保持人类的姿态,超越——吸血鬼如何?]

在没有理解话中含义的少年和少女面前,那个男人忽然想起还没有自报家门,仿佛略微有些慌张地开口道。

[……哦,失礼了!我的名字是【青】之卡鲁基米尔]

然后——叫做卡鲁基米尔的男人,同时给予了少年和少女,希望和绝望。

[直截了当的说吧。会赋予你们力量——成为我们的,部下吧]

[连人类的身份都抛弃,其实就是要你们成为下等生物之类啦。还有——下等生物就要有下等生物的样子,乖乖的为我们卖命就行。这样做的话——不就至少就会教给你们如何讨伐敌人的方法不是么。……哈哈,哈哈哈……]

结果,至今都在为给予了自己力量的[组织]的吸血鬼们卖命。似乎有点绕了远路,但其实并不是。

实战会给予我力量。

杀掉的吸血鬼的血,肉,悲鸣,临死的喊叫,愤怒,悲伤,扭曲的喜悦,全部的全部都注入我体内,切切实实的赋予我力量。

明白的。

能够,给那个腐朽的怪物混蛋,那个把我所有东西都夺走的家伙——送去毁灭。

恐怕自己是,被[组织]所利用了吧。

不,不是恐怕什么的,是确实被利用了。即使这样,选择这条道路是因为——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手段可选了。

为了驱除恐惧——为了超越背叛自己的吸血鬼的力量。

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之后的事情怎样都好。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

就算最后堕入地狱,假使是能体验到比记忆中更痛苦的地狱滋味的话,那真是求之不得。

更为刻骨铭心的痛苦的话,相信至少能覆盖掉过去所承受的悲伤吧。

再次确认这样的决心后,在碳矿出口处传来了特蕾吉娅的声音。

[还在意,刚刚的吸血鬼的女孩子的事么?]

[……啊啊]

特蕾吉娅。

是在那天,拥有相同的经历,了解真相的青梅竹马的少女。

她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跟随自己而来,鲁迪是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但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之事还是确定的。

鲁迪对于一时情感作用——没有杀死那个求饶的少女的事情,踌躇不决。之前不论对方是准备讨饶还是正在说着乞求的话语,都可以不带丝毫犹豫的消灭他们。

但是——那个声音,绝对不能听完。

对方,如果是接近过去自己的外貌的话则更甚了。

经常为那样的鲁迪的收拾残局的,就是作为青梅竹马的——作为另一个[食鬼人]的特蕾吉娅。

对于作为弥补自己缺点的存在,比感激之情更多的,是内疚。这样觉得的鲁迪回答道。

[如果连求饶的话都不说的话,不论是孩子还是女人,都可以唰唰的解决掉呢……]

[是么?……在还没说出来的当下就会解决掉……说实话,感觉是很糟糕呢]

[说什么幼稚的话呐?……不,反正不是我能说的出来的话啊]

面对仿佛是有些尴尬把头盔内的视线转开的鲁迪,特蕾吉娅没有表情地质疑起了两人的存在。

[……解决没有隶属于【组织】,且任意支配人类的吸血鬼……这的确是我们的工作对吧?但是……刚刚的孩子那样的,有必要也消灭掉么?我,记不清至今持续杀了多少人,是不是已经有些麻木了呢]

[……那个女孩子,也是烧了村子的那些家伙的同伴吧?]

[或许,今天才刚成为吸血鬼也不一定,要是威胁一下的话说不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呢?其他的那些狼人也可能是同样的情况呢。如果那样的话——那个女孩子,还有那些还来不及向你求饶就被消灭的人……到要把他们从这个世界抹杀掉的程度的话,是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坏事了呢?]

面对并没有加入特别的感情的质问,鲁迪依旧还是还以没有感情的话语。

[……要说是谁的错的话……是啊。如果本来就没做什么坏事就被我们干掉了的话]

[如果那样的话?]

[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了吧]

尽管毫不犹豫地说出口,还是明白这是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答案。似乎打算把这种疙疙瘩瘩的想法蒙混过去的样子,鲁迪故意用从铠甲下部发出的略带滑稽的声音说道。

[但是,自己说【吃掉】,亏你能说出口这样的话呢?特蕾吉娅……]

[刚才说过了吧?已经麻木了……]

那个答案,伴随着笑容说了出来。

鲁迪,觉得青梅竹马的笑容异常的清澈——

两人,领悟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

然而,青年并没有后悔。

[还差一点]

绝对不能后悔。

[觉得就差一点了]

如果不是远离以前自己住的地方,就连跟目标的敌人站在同一片土地都无法做到。

[……那家伙,那个吸血鬼,一定就在我们身边某处]

执着于毫无根据的想法,鲁迪走出了坑道。

刚结束了一出惨剧的铠甲,被柔和的月光所包围着——想起了把自己引导至此地的,可憎的吸血鬼的名字。

[你的话,只是被杀是不够解恨的啊……虽然是陈词滥调,总之……要把你所施加在我身上的全数奉还。夺走你所有最重要的东西。还记得么……给我记着……最好给我记着,迪奥!——迪奥德西乌斯·M·巴尔修泰因!]

吞噬死者灵魂之人。(ニーズホッグとフレースヴェルグ)

那是,他们的绰号。

被吸血鬼们称为[噬魂者]而畏惧并蔑视着的两个[食鬼人]是——

那之后的数日,开始奔赴下一个工作所在地的旅行。

向着别名[转化之乐园]的岛屿——古洛威斯岛进发。

译者注:

ニーズホッグ――德语的Nidhöggr「嘲笑する虐殺者」:嘲笑的虐杀者

フレースヴェルグ――古ノルド語:Hræsvelgr、「死体を飲みこむ者」:吞饮尸体者

序章C小人物市长

德属格洛瓦斯岛

诺伊尔贝克市市政厅

——不论何时都如此。

——麻烦事,偏偏总在最不想碰到的时候来临。

市长办公室的中央,用毫无意义的奢华方式装饰着的椅子上坐着的一名青年。

身着深蓝色的西服,戴着十分适合智囊型角色外形的眼镜。由于光线的反射,无法获知镜片之后瞳孔的颜色。

一边用食指咚咚地敲击着红木制的高档书桌,青年边向眼前站着的秘书问道。

[……那么?你刚刚说谁会过来?]

面对明显带着不高兴语调的青年,身着相当有品位的职业装的女性,淡然的回答着。略带有些不自然的妩媚气氛的女性,与其说是秘书,不如说是某个高级酒吧的年轻老板娘的感觉。

[是的,因此,虽说证明是否确有其人的只有这封书信……但的的确确确是那位大人,市长]

[真麻烦啊……]

被称为市长的男人,用一种好歹是公职,且是立于一市权利顶点的人物所不应有的言行,粗鲁的抓过对面递上来的信件。

[这边可眼看就快到卡尔纳尔祭了唉,明明非得要去那个笨蛋伯爵的城堡嘛]

所谓的卡尔奈尔祭,是因缘于格洛瓦斯岛的诺伊尔贝克市引以为傲的艺术家,卡尔纳尔德·修特拉斯布鲁克的岛内最大的祭典。

卡尔纳尔德是岛的历史上首屈一指的名人,既是画家也是音乐家,歌剧的脚本创作甚至舞台演出都曾参与,是个与其说是艺术家不如称其为全能艺人更为贴切的人物。

几百年前,曾把他被聘为宫廷画家的巴尔修泰因城。现在作为观光用地的中心,现在满大街正举行着一大盛会。

成为祭典中心的,正是巴尔修泰因城所在的诺伊尔贝克市的市长。

诺伊尔贝克市作为近几年才成立的新城市,是岛的南边所在的琉克拉姆市和莫扎尔辛古恩市合并而诞生出来的新地名。尽管官署建筑之类的全部翻新,市长还是由获得市民支持的原琉克拉姆市的市长继续担任。成为全新的城市之后首项的重大工作,同时也被称为岛内最高级别荣誉之一。

但是,当事人,却在读着手中信件内容的同时露出了极其不爽的表情。

于是,就这样一时间盯着信封内部的信纸——不久,兴味索然似的把纸扔到了地板上。

[啊拉……这样好么,博德?这不是很重要的信么?]

信纸飞落地面的同时,房间内唐突的传来一个声音。

秘书的女性睁大了眼睛望向周围——

这个女子,正站在作为市长的博德·斯塔尔夫的身后。

是个身披纯白色外套,脸上仍带着些许少女的稚气的日本女性。长长的头发垂在身后扎成一束,乌黑眼眸中的视线从市长的背后直射而来。

说的话明明是相当熟稔的感觉,少女的表情中丝毫没有友善的成分。不只是仇恨还是其他什么的感情复杂的交织在一起似的,以一种捉摸不透的感情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市长的房间严禁穿鞋入内,真是没有教养的大和抚子呢,嗯?]

[大家不都也穿鞋子]

[你是日本人吧?在家里的话就把鞋子脱掉啊。顺便给我跪下。]

[你是傻子么?]

乍一看,看起来就像是【平时老是斗嘴,但其实私底下关系非常要好的两人】的对话——然而双方都没有意图要隐藏杀气和厌恶感。正确的说,是放出杀气的是女性的那方,厌恶感则是博德发出的状态。

很好的证明就是——下一个瞬间,女人的手刀刺穿了市长的胸膛。

就像是豆腐一样,在完全没有任何抵抗的市长的胸口开了一个洞。

因为是从背后刺出来的,血染红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咿!?]

秘书不假思索的发出了惨叫,市长则露骨的摆出了非常不愉快的表情,边转向背后边吐出抱怨的话语。

[喂……这件衣服,很贵的说……失业又无家可归的你赔得起么?闲音]

摆出真的开始责备起把衣服弄破这件事,用威逼的表情怒目而视。

市长把飞溅到眼睛上的血迹抹干净后,顺手从抽屉中取出了墨镜,没有任何条理性的更换了眼镜。

看不出受了任何伤的市长面前,女人——木岛闲音兴味索然的嘟囔道。

[……哼。果然心脏在别的地方啊……成了相当谨慎的人了嘛]

[倒希望你说我稳重呢。我只是对预谋偷别人心脏的母狗多长了心眼而已]

[你可别误会了。我才不是,为了要杀你……我的目的是,让你一辈子痛不欲生……]

感到空气仿佛渐渐凝结起来,站在红木书桌前的秘书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默默望着两人。

[这样吧,现在就去闹市区无差别连续杀人如何?可别忘了。如今,对我来说人类已经不再是同伴了……]

[可别小看了,这个城市的警察哦]

凝结起来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数秒的沉默过后,闲音发出了仿佛被挫败似的叹息声。

[开玩笑的啦。并不是怕警察什么的,把【城堡】里的家伙们变成敌人的话就糟糕了呢……说什么呢,也并没有到把那个城堡想像成鬼屋一样的程度……]

[啊啊……因为你这家伙刚来的时候,城堡里的那帮人几乎都出门了呢]

木岛闲音,作为曾经来到这个岛上的[食鬼人],狩猎吸血鬼的猎人——然而,由于种种原因,现在则自己主动转变成了吸血鬼中的一员。

那个时候,把被称为【子爵】的吸血鬼和他一族作为目标,并把逼到相当惨的境地——而现在,已经聚集成了已经到不能随意出手程度的强大怪物群。

[那个笨蛋伯爵,去年夏天,突然以【开个格斗技大会】之类的借口给他溜掉了呐]

[是子爵吧。也送来我这里了。这张请帖。……虽说偷偷跑去看了看……搞什么啊,那个城堡……到处是狼人,女仆,六头妖怪,魔女,花女,机器人还有骨头。还以为是哪里的世界博览会呢。……而且,那一只一只的——这么说虽然有些粗鲁……全部加起来,也都是带着相当强的【力量】的样子而来的呢……]

像是不想再想下去的样子,闲音没有继续下去刚才的话题,而是意图敷衍地把目光投向眼前的秘书。

[话说,那边瑟瑟发抖的可爱的小姐莫非,也是你晚上的搭档么……?]

对夹杂着讽刺的提问,市长丝毫不为所动的回答道。

[啊啊,是【组织】那边拉过来的新进部下。好像还没有习惯的样子……嘛,作为防弹背心的话足够了]

[嗯……真意外呢。你,现在还跟【组织】有联系啊]

[啊啊……是啊,正好呢。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面对带着怀疑的神色绕到书桌前方的闲音,市长抬了抬下巴示意秘书把信件交给她。

[?]

信上写着,

『宽恕全部吧,市长。但——同时,也请归还全部。市长』

这样,写着乍一看无法透彻理解的文章。

虽然见到文章最后的写着的签名,但由于包括信的正文,都是用德语写的手写体的缘故,闲音无法读懂。

[能用楷书写么,虽然不读出声音的话我是看不懂的]

[我问你,木岛闲音]

市长完全无视闲音的抗议,毫不在意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那句话中,包含了信件中记载的那个落款的名字。

[你去年……真的把……梅尔希尔姆•海尔凑克……啃食殆尽了么?]

——啊,没错。

——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麻烦的事情,总是在不想要它来的时候来临。

——所以,这次恐怕也是麻烦的事情吧。

——但是,又怎么样呢?

——早就知道会到来的。

——那么——只有迎头痛击了。

——只有击垮它。

——是这样没错吧?伯爵。

——就是这样吧?古尔哈尔特•F•••巴尔修泰因————。

序章D吸血博士和不思议教授

——你好。

[嗯?怎么了?找老朽有何贵干呢?]

『啊—,欢迎—!发生了何事?发生了何事?真是久违的稀客啊!鄙人和博士能尽微薄之力的话,一定鼎力相助哟—』

——不,从子爵大人那里,得知你们的话或许会愿意跟我商量。

[喔哦。跟老朽么]

『成功了—,觉得自己是受子爵大人信赖了呢—!真开心!』

——嘛那个什么,单刀直入的说……我有个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但是,估计是害羞吧,她老是对我不理不睬的。但是,不论怎样都想要去了解她的事情,不过转念想想,我就连关于她的身体的事情也不是十分了解呢。

[……哦?汝,是跟踪狂么]

『纠缠不休的男人可是会被讨厌的哦?』

——不……才没有那种事呢!跟踪狂什么的!那个,但是,请告诉我所有关于她身体的事情吧。话说如果允许我更直白的说的话,请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吸血鬼用的迷魂药之类的。

[突然要借助他人力量呢。就算是跟踪狂也无计可施了么]

『这样不行哦!男孩子得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才行哦!』

——不,并不是因为这种原因吧!嗯,那个,最初的话,靠药力也无妨。但是,只要能让她能够理睬我的话,之后我就有信心让她喜欢上我!将来的计划也万无一失!在岛东面的山丘上筑起小屋,在那里我要成为一个漫画家,讲述那些善良的吸血鬼的故事悠闲度日。孩子要三个吧。不,能有几个都无所谓,有就好,果然幸福的根本是家人啊。

[……家人,么。诚然。家人的确是美好的事物啊。]

『真是厉害的妄想力!真让人吃惊。我,可着实吃了一惊呢?但是,还是有问题呢!说到你所喜欢的吸血鬼啊,是接近于人类形态的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两个人也可能生不出小孩的哦?』

——诶!?不,真的是这样么?

[话说回来,这座巴尔修泰因城堡中,实际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就算可能和人类交配之后仍保持人类的外表和精神的『进化』个体又到底有多少呢……如果仅仅是精神的话,受子爵影响的话接近人类的家伙可能多一点吧……。也就是说……啊!……教授,请解释!]

『好的博士!嗯让我想想,以吸血鬼为首,对一般人类的人们来说的所谓怪物的存在,即是与普通的方式反向进化的存在!比如说,经常有看到表示进化系谱的分支图,例如……这种二维图之中,突然以立体的方式冲出来的存在。这就是被称为异形的家伙!』

……那么,那么说,人类和吸血鬼果然是完全不同的种群么?因为,你看嘛,这个城市的市长据说就是人类和吸血鬼共同剩下来的混血儿什么的……

[啊啊,那个没问题。举个例子——二维图的,从人类的分支向三维的方向……也就是说,把图作为地面的话,想像成在正上方伸出一条进化的枝干。但是,如果从正上方俯看图的话——上方延伸出来的部分就会和人类的枝干重合,结果仍旧还是一张普通的图。肉体构造之类的基本上没什么大变化。要说什么地方不同呢……嗯……教授,请解释!]

『好的博士!嗯让我想想,如果把在平面上扩展进化的图作为肉体的表现的话,那三维的高度的话,就是【灵魂】变异的表现了!』

——灵魂?

[嘛,把它当作概念之类的东西就行。把身体的外观之类的作为平面的进化的话——三维的进化,就应说是能力了吧,变成蝙蝠之类的,身体雾化之类的,用念力搅乱力场之类的……有时候,也有被阳光照射到会化为灰烬之类啦,害怕看见十字架之类的『弱点』,所谓灵魂进化的结果]

『灵魂的进化,也会给肉体带来强大的影响哦?因此,哪怕是以人类作为根本的怪物,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特征!我们吸血鬼的被称为【灵魂】的真面目,直到现在也还没有被完全搞清楚呢』

——……嗯……好的我明白了!那也就是说,菲蕾特比我们人类拥有更加美丽的灵魂的说!

[汝有在听人家说话么?你这家伙……]

『哇,你喜欢的对象,是菲蕾特大小姐吗!?真—厉害啊!啊,那应该就没问题了—。因为菲蕾特大小姐的身体构造,繁殖机能之类的大部分都和人类一样的啦!嗯还有,如果是被咬之后变成吸血鬼的人的话,虽然基本上人类的部分还残留着,但若是跟像大小姐那样的,吸血鬼同伴生下的孩子的话,会更加偏离人类的可能性更高呢』

——诶!?那么……

[不必担心啦,年轻人]

『放心吧!菲蕾特大小姐是特殊中的特殊,停止衰老啦怪力啦,再生能力对灵魂的影响作为特性来看的话——大小姐的肉体相比普通的吸血鬼来说其实更接近于人类!因为也没有弱点什么的,本来就可以跟人类永结连理的!最多,某种程度上看年龄不会增长这点,或许会让人起疑,之类的吧!』

——没关系!我不会有问题的所以没关系啦!话说,反过来正因为我能够理解,哇这该怎么办啊,不就是说我和菲蕾特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什么嘛,迷魂药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啦!我已经,是菲蕾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了!

[……汝,是天然呆么?]

『真—厉害。一般情况下应该是最最讨厌的这种男人了吧?但是,你,那么爽朗说不定真能成呢。菲蕾特大小姐或许跟你这样的孩子很登对呢?但是……说是命中注定的人之类的似乎有些夸张了吧。万一,菲蕾特大小姐拒绝你的话,也就等于是把你的人生,和这之后的将来全盘否定了哦?』

——?那是怎么回事呢?

[……]

『说怎么回事……诶?』

——万一我和菲蕾特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就算我被她拒绝了,那不幸的一方也只有我不是么?即使如此——我,也绝对不会让菲蕾特经历不幸的。

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让菲蕾特拒绝我的。我,接受她的全部。如果她说讨厌我的话,那一点我也会接受哦。但是,我不会放弃的哦?

[汝,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相互矛盾的么?]

『自己好好理清头绪再想想清楚吧』

——当然是矛盾的!但那样也完全没关系啦!输给那种矛盾的恋情什么的,一开始就是幻觉了!而且,只有我的『喜欢菲蕾特』的这种感情,是没有任何矛盾的。我只是,相信这点不断前进而已——是矛是盾,这种东西,只会是障碍而已!真相只有一个。对我而言的真相只有,菲蕾特,你一个人哦……哦,这样可以么!?这样可以么!?好,今天的劝说辞决定就用这个了!成,成功了。总觉得今天的太阳闪耀着玫瑰色呢!?哇啊,这也要归功于『博士』和『教授』呢!明明是初次相见却这么帮助我,幸亏子爵大人给我介绍呢!那么就此拜别了!真是非常感谢啊!这就去你那里哦菲蕾特—……

[哎呀哎呀,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刚才的人类小子?]

对刚才兴高采烈的走出房间的少年,被称为『博士』的存在仿佛是被震惊到了似的叹了口气。

『记得是叫米歇尔吧,那小子……那家伙,或许能成为大人物呢』

『看到我们两个也没觉得任何奇怪,这样的人类还是第一个呢?』

[……不,包括吸血鬼和怪物的话也是头一糟呢。更甚的是,一丁点奇怪的表情都没有呢。就好像,理所当然的呢。]

举起冒着热气的杯子,博士仿佛有些愉快地摆着头。

啜饮着杯中斟满的红色液体,『博士』静静地把视线转向身旁的『教授』。

[会害羞啦。别这样盯着我看嘛!]

那样说着,呼呼地半旋转着自己的是——实在过于滑稽的,过于畸形的,过于像是个玩笑般的存在。

即使理解自己容貌是异常的,教授的声音里也没有任何感到自卑的成分。

博士将杯中热腾腾的鲜血一饮而尽后,开始回味起了刚才来过的人类少年的事情。

[……真是,让人羡慕,呐]

在这个没有丝毫日照的,用人工光线照亮的空间。

『博士』的笑容中仿佛能感到一丝微微的寂寞神情,夹杂着的略微高兴的神情,

以及——那似有若无的,仿佛是嫉妒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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