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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壹◆谜之转学生少女武士

台版 转自 chenlunno1@轻之国度

「哥~~路上小心~~」

秋空中回荡着妹妹的声音。

「嗯,我走了。」

柳生宗朗应了一声后,走出了前庭大门,伸了个懒腰。此时他身着一袭学生制服,腰际上佩了一对长短刀。

这间柳生道场面积广阔,以其占地三百石的规模来说,前庭的正门自然不小,宽敞的门庭十足表现出武士家的气派风范。

凉爽的秋风拂面,令人心情愉悦,精神也为之一振。宗朗感觉到自己全身充满干劲,胸臆间莫名涌上身为武士的尊严与气魄。他挺起胸膛,昂首望向远方。

今天会是个顺利的好日子吧……宗朗心中怀着这样的预感,迈步向前。

然而……

「——哥哥!」忽然间,一个声音叫住了柳生宗朗。他下意识回过头,却看见妹妹正朝着自己飞扑而来。一对充满弹性的柔软酥胸弹跳着向他逼近,转眼间占据了他的视线——我不能碰……宗朗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并向后退开,没想到为时已晚……

「呜哇!等、等一下啦!为什么……呜哇啊啊啊——」

他被扑倒了。

虽然宗朗勉强在跌倒前抱住了妹妹,没让她撞伤,不过这么一来,宗朗和妹妹就这么紧拥着摔到地上了。妹妹扑上来的冲击力道之大,让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半圈,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此刻他们正紧靠着彼此,两张脸庞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

「咿呀啊啊——哥、哥哥!」

「所以说,拜托你——呜啊!」

啾——两人双唇交叠,造就了一次兄妹之间禁忌的亲密行为。

这时候……

「……好、好痛……你、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宗朗先一步挺起身子,正当他伸出手要搀扶自己妹妹时,「……你把我召唤出来有什么事吗?」那双仰视着他的冰冷视线,似乎不是平常的妹妹,而是另一个人——

「十兵卫?不对,是柳生十兵卫啊?你……你……」

十兵卫——对,宗朗的妹妹就是柳生十兵卫。这点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确认了。然而,说到宗朗此时把柳生十兵卫召唤出来的理由……

「对,我就是柳生十兵卫三严——柳生宗朗,你又对我的身体做出什么无礼举动了?」

十兵卫和柳生十兵卫两人明明拥有同一张脸,却因为截然不同的表情而判若两人。此刻的十兵卫,看来竟比起之前还要高眺,身体的曲线也更加成熟丰满……

不,应该说,现在还被他压在身体底下的那个人,其实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甜美可爱的妹妹了。

柳生十兵卫三严,这位名闻天下、实力远远凌驾柳生宗朗的剑豪,藉着十兵卫的身体,以如此唐突的方式出现在宗朗面前——

仿佛是一副身躯中住着两颗心——甚至可以说,她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同时使用十兵卫的身体活动。

「你真的是十兵卫吗——啊,不对,我是说,柳生十兵卫……你真的是我们柳生家族之中,最负盛名的剑士——柳生十兵卫吗……」

宗朗想提出的问题多得像山一样高。而率先脱口而出的是他悬念已久,始终无法释怀的疑问。对此,眼前的十兵卫却文风不动,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宗朗,她说:「你是不是该先从我身上爬起来再说?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压在我身上呢。」

「啊!呜哇!对、对不起!」

宗朗慌张地从十兵卫身上爬起,向后退开。从十兵卫凌乱的衣领间,宗朗看见了一朵樱花色胎记,浮现在她胸前。

(那、那个是……)

十兵卫和宗朗交换了《契》之后,成为了『将相』旗下的『武将』——那即是她身为『剑姬』的证明。

『武将』=武士,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人物出现在这个时代时的通称。她们和历史上的人物拥有相同名字,使用同样流派的武术;甚至连身上的某些特征,也都和历史上记载的一模一样。然而唯一不同的是,她们全都是以十几岁女孩的形象出现。

武士本身全都拥有杰出的体能表现,而这些女孩若是和『将相』交换了《契》,其能力又会有数倍的大幅成长。

和『将相』交换了《契》的武士遂成了『剑姬』,而将相把剑姬当成自己的手脚命令使役,因此得到了强大的武力。

『将相』和『武将』之间的《契》必须经由特定的《绊》作为仪式。而这个《绊》究竟以什么样的形式成立,则因『将相』有所不同。至于柳生宗朗的情况……

「你吻了我对吧?」

十兵卫冷冷地看着宗朗。

「我、我才没有呢——啊、不、不对!我不是有意的!这是个意外……因为、因为……是、是啦,我是亲了你……」

吻,接吻。一旦柳生宗朗和身为武士的少女接吻的同时,双方之间的《契》也就完成,而两人自此便是『将相』和『武将』的关系;诸如真田幸村、后藤又兵卫、千姬、服部半藏,以及直江兼续,这些都是在宗朗主动、偶然,或者是为了拯救对方的情况下,以接吻的方式交换了《契》的对象。不过,唯独十兵卫的情况不太一样。

柳生宗朗和十兵卫之间的邂逅是从天而降的。她抱着一对剑,身上一丝不挂地从天空坠落,跌进了柳生道场的剑术练习场。在她苏醒的同时,发现自己的双唇正贴在宗朗的唇上。

(对呀,事实上我跟十兵卫应该在那时候就已经交换了《契》了……)

可是十兵卫并非武士。

柳生宗朗的妹妹十兵卫,也就是平时的十兵卫。她总是赖在宗朗身边,向他撒娇。当她面对道场里的其他武士少女时,也始终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事实上,她的心灵也许比外表来得稚嫩许多。

宗朗教了十兵卫剑术。她的领悟力很高,学得也很快,不过却总给人一种不太可靠的感觉。

妹妹十兵卫的身体里面,住着另一个人的灵魂就是现在和宗朗面对面的这个武士,柳生十兵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十兵卫共用同一副身体的关系,她平时鲜少藉由十兵卫的身体出现。而是必须要经由召唤她的仪式——接吻——将这名剑豪召唤出来。

基本上只要有过一次接吻,作为『将相』的宗朗将武士少女收为旗下『武将』的《契》,应该是恒久不会消失的;若非其中一方的肉身消灭,否则这样的《绊》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然而这个规则唯独在十兵卫身上不成立。宗朗若是要将剑豪·柳生十兵卫召唤出来,就必须要和十兵卫接吻。

「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是为了帮我……为了帮助大家而出现的吗!」

就在宗朗问话的同时,柳生十兵卫的身子已经贴近到了他的面前。

(对呀,柳生十兵卫总是在我们陷入危机的时候现身帮助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所以……)

然而这中间似乎有什么特别的隐情;柳生十兵卫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而宗朗隐约觉得,若是柳生十兵卫脱口说出她所隐瞒的这一切秘密,那么包含柳生宗朗之所以为『将相』的事、他和其他少女武士之间的羁绊,还有现在他们和旗本学生会之间的对立情势,这些问题都能藉此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拜托你!拜托你告诉我!拜托……拜、托……咦?」

宗朗忍不住抱起了柳生十兵卫的肩膀摇着她。但就在她的身子随着宗朗的两只手晃动的同时——不对,其实早在她的身子朝着宗朗靠过来的时候,那张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明显变得不一样了……

「呜哇?哥哥?啊——好痛、好痛!哥,你太用力了啦!弄得人家很痛耶!」

「咦?啊!抱、抱歉……啊!柳生十兵卫呢?她……又消失了吗……」

也许是因为她非比寻常的强悍实力造成她体力上过多的耗损,因此十兵卫能够成为剑姬的时间非常短暂,大约只有三分钟左右。

「嗯?哥哥?」

十兵卫神情疑惑地窥视着宗朗的脸庞。宗朗对她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站起来,伸手胡乱拨了拨妹妹的头发。

「啊!不要啦!讨厌!」

十兵卫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宗朗对着她伸出手。十兵卫见了也露出笑容,然后抓住宗朗的手。宗朗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温暖……

(对呀,十兵卫是我的妹妹。就算今后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也好吧。反正柳生十兵卫也总会待在我们身边,并且看着我们周边发生的一切……虽然我们不怎么有机会跟她碰上面;大概也讲不上几句话,不过既然她就处在我们身边,那我们终有一天可以好好见上一面才对。)

宗朗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谜题一定都可以迎刃而解,他这么相信着。一切的一切都可以……

「宗朗!你在干什么!」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宗朗抬起头来,看见上方的声音源头,「幸村?」

真田幸村,作为一名天才军师,却只是个年仅十三岁的国中女生。身高不满一百四十公分的她,平时总在宗朗垂下来的视线之中出现。但是,此时……

「你怎么跑到围墙上面去了?很危险呀!」

「啰、啰唆!」

一如宗朗所说,此时的幸村人就坐在围墙的屋瓦上头。

宗朗一时之间对于她为何要跑到那里坐着感到疑惑。但仔细想想,其实动物时常有爬到高处占据地形优势的举动。而说到动物……

「吱吱——」

这时候,幸村身边的那只猴子佐助也一如往常地就坐在幸村肩膀上头。

「哇~~是小幸耶!你在那里干什么呀~~」

十兵卫也抬起头来对着幸村挥手(附带一提,小幸是十兵卫为幸村取的昵称。但基本上除了十兵卫之外也没有人会这么叫她)。

幸村见了别过头去,「这才是我要问你的呢!你们兄妹俩一早就在那边卿卿我我的,竟然还接起吻来了——你们听好!自古以来,凡是和『将相』订定了《契》的『武将』都称作『剑姬』。根据妾身从古文书中查到的资料显示,从没有一个『将相』,会成天到晚跟自己的『武将』交换《契》的仪式!而且,以接吻这般寡廉鲜耻的行为作为《契》的仪式的,更是只有宗朗你一个人!」

她的语气里头充满了愤怒,而接吻这个词汇更是听得宗朗面红耳赤,急言提出反驳:「我、我说呀!这次只是偶然!是意外嘛!」

然而这时候十兵卫却忽然笑着插嘴:「啊哈!小幸也想跟哥哥接吻对吧?可以呀!」

「你、你在胡说什么!妾身、妾身才没有……那个……是、是有一点点——不对啦!才不是这么回事咧!你们兄妹之间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行为啦!这是不对的!」

「这样吗?那小幸就可以啰?」

「妾、妾身是武士,又是宗朗的剑姬,当然可以啦……嗯!对呀!说起来,有、有的话还是好一点吧……」

幸村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回答着,却不由得两颊飞红。

「咦?可是小幸刚刚不是才说,武将的《契》只需要亲一下就好了吗?」

此时,十兵卫一反她平时那般天真无邪的性格,忽然冷静地丢出了这么一句尖锐的质问。

「那、那是!因为……因为跟宗朗接、接吻的话……双方之间的《绊》也许会变得深嘛……再说!你每次要召唤柳生十兵卫的时候就可以跟宗朗接吻!这太不公平了——不对!是太奇怪了啦!」

幸村语气亢奋地说完之后急忙站起身,然而却因为围墙瓦片屋顶松动,脚底滑了一下而整个人失去平衡——

「咿呀!」

「哇!幸村——」

看见她摔下来,宗朗赶紧张开双臂站在下方等着接住她。瞬间,幸村脸上微微浮现一丝欣喜的笑容。可是……

「这、这算什么!」

她最后还是板起了一张脸,红着双颊朝屋瓦上一蹬,飞跃而起。

基本上,武士都拥有比常人更杰出的身体机能;何况幸村是一名剑姬,这个小小的动作——从大约两公尺高的围墙上跳下来并且安然着地,根本是家常便饭……其实理应如此,但偏偏有一块瓦片从围墙的屋顶上松脱了……

「哇啊!哇哇……咿……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幸村的脚底忽然失去了着力点,于是连人带着那块脱落的瓦片一同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即便如此,以剑姬的实力,就算不慎失足从围墙坠落,她们也能轻松地以受身的方式化解下坠的冲击力,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然而,问题在于早先作势要接住幸村的宗朗,此刻正仰着脸迎向她,而且离坠落的幸村没剩下多少距离了……

「呜哇啊啊——」

以宗朗的情况来说,幸村摔下来的路径比起他原先预测的方向高了些,因此根本闪避不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幸村撞上自己的脸——砰!啪……两人份的体重在地上狠狠撞了一下。宗朗平躺在地上,而幸村则是把宗朗当成了缓冲的弹簧垫,一屁股跪坐在他的脸上,这也算是平安着地了吧?

「宗、宗朗?宗……咦!」

幸村察觉到自己就坐在宗朗身上,慌张地想赶紧退开,却在前一刻被人拎起来。从幸村衣领后方忽然伸出一只手,像是抓着小猫咪后颈一样,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兵又~~」

是又兵卫。她拎起幸村同时,另一只手正握着她惯用的五丈枪。能这么简单地用一只手就把幸村给提起来,大概也跟她壮硕的身材有关吧。

「又兵卫,你——啊……宗、宗朗!讨厌——」

幸村被又兵卫揪着衣领提起来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副不悦的表情。然而,下一刻她便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这样的余裕。

「嗯……」

宗朗吞了一口口水。方才被人家一屁股撞在脸上,撞得他躺在地上成了一个大字形。鼻孔下更是淌出了两条鼻血。

「宗朗!你……你这个大笨蛋蛋蛋蛋蛋蛋蛋——」

幸村抓着宗朗的衣领,正摇撼着要他回神时,身子却慢慢发出了颤抖,接着发出了尖叫。这声使尽全力的叫喊令她胀红了脸颊,就连五十公尺外的距离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面红耳赤的模样。

「宗朗!你……你这个大笨蛋蛋蛋蛋蛋蛋蛋——」

幸村的叫声大得连柳生道场的客厅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这声尖叫也传入了千姬和半藏耳中。她们此时正坐在客厅里吃着稍晚的早餐,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

「又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矮冬瓜还是一样这么有精神呢。」

千姬说完便将喝完味噌汤的空碗递给半藏。

「是呀,毕竟这间道场在气候变化上也是很敏感的嘛。」

就连半藏也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从容地低下头来。然而……

「……呜哇!发、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时,直江兼续带着一头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蓬头乱发,惊叫着从『小屋』中冲了出来。

所谓小屋,是一间在柳生道场中庭临时搭建的小木屋。毕竟道场里头主要的房间都已经被宗朗、十兵卫、千姬、半藏、还有幸村跟又兵卫全占满了。不过当他们提出要兼续睡道场里的剑术练习场时,却被兼续断然回绝——

「我直江兼续!再怎么落魄身上也流有奥州名门直江家的血脉——不对,跟落魄没有关系!总、总而言之,我说什么也不能低头在柳生家寄人篱下!」

即便她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但其实她也没有地方可去。毕竟她受了学生会书记长松平尊保的命令,要来剿平柳生道场中以柳生宗朗为首的『丰臣派』;结果任务失败了不说,竟还和宗朗交换了《契》,成了宗朗『将相』旗下的『武将』……

虽说这是宗朗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为了拯救兼续的性命而做出的决定。但这么一来,直江兼续也就不折不扣地成了宗朗身边的剑姬了;她不能回学生会,但若是寄住在道场里头却又有辱兼续的尊严。因此……

「这、这就是我住的地方!虽然土地是借来的,不、不过!这是因为柳生宗朗——你擅自夺走了我的初吻!借我一块地盖个房子赔我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兼续做出了这样的宣言,在中庭里头一块榻榻米大的地方搭起了小屋。宗朗怎么劝也劝不听,只好由她去了。然而,这间小木屋不论怎么看,就外观上而言都是……

「这间狗屋是怎么回事?」

幸村瞥了一眼,随口吐出了一句不中听的感想。

「你、你说什么!这才不是什么狗屋!是小木屋——是小木屋啦!」

不管兼续如何辩驳也只是徒劳无功,无法扭转小木屋被当成狗屋的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屋子门口甚至还被挂上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直江ㄐ一ㄢ续』。这块木牌上传出阵阵难闻的鱼腥味,明白地昭示着它原来是块砧板。

「这年头木制砧板可是很贵的唷。」

这当然是幸村的恶作剧之一了。

总而言之,兼续就这么在道场中庭搭了一间狗屋——不对,是小木屋,迳自住了进去……

「又是那个死小鬼幸村在那里嚷嚷什么了吧?算了,不管她。我兼续……呼啊啊~~要再回去年睡一觉了。」

她说完便转身钻回自己搭建的狗屋——不对,是小木屋里头,然后卷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她这副模样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像只小狗——不对,是犬科动物……唉呀,怎么说都一样……

这天,柳生道场依旧一如往常地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平凡(?)早晨。

「那我真的得出门了,掰掰。」

宗朗坐起了身子,转头面向十兵卫再跟她打了一次招呼,然后起身。

「嗯,慢走哦,哥。」

这会儿十兵卫也总算稍微收敛了些,安分地回应着。

宗朗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校舍方向迈开脚步……却在这时候又忽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着十兵卫扬起声音叫道:「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新学期!十兵卫也要上学呀!我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由于千姬鼎力相助,蛮横地入侵学校电脑,窜改了学生名册,因此这学期十兵卫也正式成为了武应学园的学生。

「真、真的耶!哥哥!」

「快点!快去准备!要迟到了!」

「嗯!好——哥,你等我哦!」

十兵卫说完便慌张地跑进道场外的大门,朝着主屋的玄关方向冲过去。

「妾身过来找你们,想说的就是这件事啦,蠢蛋。」幸村从她所住的别馆遥望着十兵卫离开,喃喃自语着。

她已经从刚才的心慌意乱中重新振作起来。此刻幸村之所以回到别馆里,是为了要更衣外出。

「好了,那我们也该动身了。毕竟一天到晚埋头在仓库里查资料,也实在太无趣了嘛。」

「……」

幸村说完,只见背后的又兵卫默默地点了点头。

平诚二十某年,大日本国——

此时的日本,不但摆脱了早先越洋袭来的外侮,同时也降服了关原之役后归顺的各家大名,维持始自江户时代的德川幕府,由德川家继续引领国政。

在明治的大改革之下,日本废除了封建制度,改行民主议会政治,同时也颁布了宪法。然而,作为统一行政机构的幕府以及德川将军,手中仍握有绝大权力,并以近乎独裁的方式掌控着整个大日本国。此时的幕府将军由第二十五代的德川义康担任,首都天领则定在大江户特区。

武应学园——

这是一所在日本各地皆有分校的大型教育机构。这座学园的校本部拥有惊人的庞大规模,整片校地就位在距离大江户约百公里外的灵峰富士山山麓之上。

若要说起这间武应学园校本部的规模究竟有多庞大,其校地面积大约就相当于两千座大江户巨蛋的范围。也由于这片校地太过辽阔,外围的区域仍尚未开发完成,周遭茂密的森林一片绿意盎然。

而说到这间武应学园成立的宗旨,其目的就是要培育未来足以支撑整个大日本国的栋梁。虽说这个国家已经废除了封建制度,人民百姓再没有阶级上的贵贱之分,不过这间武应学园之中的学生比例,却仍由旧时代的武士阶级子弟占了大多数,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由于校内的学生全都是武士阶级子弟,因此他们平时都允许佩刀,女生则个个带着怀剑等轻便的武器在身。要是合乎武士道的伦理,学校里的学生随时都可以进行决斗。

这间学校目前的学生会长是德川庆彦,他是幕府将军德川义康的嫡子,就地位而言,将来理所当然要继承德川家第二十六代将军的职务。

在这座学生享有高度自治权的学园里头,校内的一切管理工作几乎都是由学生会掌握,实质上形同一座由学生会统治的学园。而学生会中除了学生会长以外的其他职务也几乎都是由旧时代的德川亲藩、谱代大名家中子弟担任。因此,这座武应学园的学生会也通称为旗本学生会。

学生会的副会长是由德川庆彦的妹妹,德川千——通称千姬——担任;而书记长则是德川家的头号亲藩·松平尊保。

丰臣派——

这是在百姓间口耳相传的一个组织,事实上,也是个实际存在的组织。由于民间对幕府长久以来的独裁体制感到不满,逐渐开始了有组织的反抗运动;诸如大规模的抗争游行和集会活动。除此之外,这些民间力量也理所当然地汇整成诸多反抗势力,积极地进行着地下活动。

对此,幕府已经有了强力的打压行动,举凡可疑的反幕府团体都会遭到严苛的调查和无情逮捕;甚至遭到收押的嫌疑人最后都会不知去向……诸如此类惨无人道的扫荡行径,终于激起了社会舆论的批判声浪。至此,所有人的期望全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丰臣派』的反抗势力。而所谓『丰臣派』,即是过去曾在关原之战中与德川势力争霸的丰臣家,与支援丰臣的数位大名和武将家系。

就现实而言,丰臣一派的势力,早在大阪城一役中被全数歼灭,至此已经没有丰臣这个家姓。然而过去丰臣一派的名号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反德川势力的象征,使得百姓对于丰臣派的期望也变得愈来愈深厚。

当对丰臣派的向往在人们心中如燎原之火般逐渐扩张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真正的丰臣派武士早已经一个个出现在需要她们的地方了……

「早……早安……咦!」

暑假结束后的新学期第一天,柳生宗朗在阔别了一个月之久的教室门前,拉开了拉门,看到的却是一幅令人感到诧异的光景。若要说这副光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一言以蔽之就是『既视感』。换句话说,眼前这幅理应从未见过的景象,此时在他眼中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曾亲眼见过一般——既视感,源于法文『Deja-vu』产生的词汇。

「啊、啊:一

宗朗的声音梗在喉咙里,无法化做具体的言语。此时却有另一个声音取而代之地先一步唤了出来:

「哥~~」

声音的主人带着傲人的胸围,连同她的说话声一起扑过来。

「十兵……卫?呜喔!呜哇啊啊啊~~」

宗朗挨了这么一下,整个人向后倾——而这也在他的脑中呈现一幕既视感;或者说是一次既体感——他总觉得同样的事情好像也曾发生过……不对,是根本就发生过!而且确实就发生在今天早上,在他正要出门上学的时候!

早上在经过一番折腾后,宗朗伴着这学期编入武应学园的十兵卫,一起来到学校。他将十兵卫带进教师办公室,就自己去处理一些事情了。因此,此时朝着稍晚进入教室的宗朗,迎面袭来的——不对,是等着他进门的人,就是方才被他带到教师办公室的十兵卫。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造成了此时他脑中浮现的既视感。

「……哥——哥!」

还好这次摔倒,宗朗和十兵卫的两双嘴唇并没有贴在一起。这也许也该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十兵卫!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我的教室……」

「是千把她编进我们教室的哟,宗朗。」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让宗朗回过头去。他看到千姬将臀部靠在桌上,伸长的双脚像是夹住猎物一般环绕着薙刀的刀柄。而身着女仆装的半藏也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她的身边。

「千姬殿下!为什么十兵卫会——啊,我的确是拜托你把十兵卫编入我们学校,不过,为什么会是编在同一班呢……」

「反正这么做肯定会有麻烦,倒不如让麻烦全都出现在我们班上,这样我们也好解决吧?」

「这……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从天上掉下来的十兵卫当然没有户籍,因此关于她的个人资料只能假造了。但若是将她的年纪设定成比起宗朗来得小的话,那么她就应该被编到国中部去才对。

「国中部跟我们又不在同一栋校舍。这么一来有什么状况我们就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处理了;再说,我说要把她的年龄设定成跟你一样的时候,你不是也赞成了吗?」

千姬说道。

「这么一来十兵卫在学校里头也就都可以跟哥哥在一起了,人家超高兴的啦~~」

即便宗朗想要起身,但十兵卫仍旧死缠着宗朗的身子又搂又抱的,丝毫不打算放手;一对酥胸更像是毛巾搓洗一样磨蹭着宗朗的脸庞。

「哇!你——你放开……放开我啦!这个样子、这个样子……」

(——这个样子简直就跟待在道场里头没什么两样嘛!)

此时宗朗的心思似乎传了出去,激起了一道声音回应了过来。

「你以为这么一来一切就会跟道场里头一样了吗?你想得太美了,蠢蛋!」

宗朗一回头,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幸村。

幸村坐在教室里的其中一个座席间,在高中生用的桌椅之前,看来整个人又更娇小了些。她身上没有穿着学生制服,而是平常那套白色学生泳装形式的紧身衣(这种说法是本人的极力主张),穿着和她平常出门时候一模一样。

「哥,你看!小幸也跟我们在一起哦!还有兵又也是!这么一来大家都可以每天在一起了呢!」

「道场里头有我的风纪委员留守,所以不用担心。」

半藏随后跟着补上了一句。

服部半藏,她是服部家的当主,也因为她拥有这样的地位,在班上成了班长,在学生会也得到了风纪长的位子。而风纪委员会的委员则全是由听命于半藏的女忍者军团担任。这些女忍者亦全是由代代侍奉服部家的甲贺忍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那边那个矮冬瓜跟大个子就不是我千公主安排的啰。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矮冬瓜不是说过,自己早就已经跳级到大学部去了吗?」

千姬对着幸村奚落了一句之后,幸村也回了嘴:「妾身是说,以我的程度可以直接跳级到大学部。不过在此之前,妾身想在高中部玩多久也是我的自由……再说——嗯!妾身的资料搜集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十兵卫被编到了宗朗班上,加上你——你还不知道白天会对宗朗做出什么事来呢!妾身得好好监视你才行!」

「监视?」宗朗忍不住对幸村的说法感到惊讶。

「宗朗跟德川家的女人编在同班,这绝对不能大意。在道场里头还好,若是在妾身看不到的学校里头,会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呢!」

「唉呀?矮冬瓜,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千公主会对宗朗不利一样?」

千姬听不下去,对着幸村即刻提出了质问。

「哼!妾身还没有把你当成自己人。要是一下子对你大意起来,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反过来捅我们一刀呢!」

「——你说什么!我千公主不阻止你,你这个矮冬瓜倒是愈说愈不像话了!」

「哼,妾身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吗?现在的你还是德川家的人,更是一天到晚诱惑宗朗,给人家添麻烦呢。」

「那、那个……」此时宗朗还是插不上嘴。

「你说谁诱惑宗朗了!喔~~我知道了——是啦,以矮冬瓜你的大小,光着身子走路是会让人家担心你这样会感冒啦;我知道以我的大小不穿衣服是会让宗朗看了不自在,不过这点我只能觉得抱歉了,毕竟更小的胸罩我也穿不下,要是缠上缠胸布也会觉得很痛苦呢。还有,我觉得我最近又变大了一些呀……」

千姬将双手交抱在胸前,刻意地捧起了自己的酥胸,同时叹了一口气。

「那、那个……」

「又是胸部!又在现你的胸部——算了!反正你也只有胸部可以自豪,你就看看能把多少空气跟水塞进你那一对装奶的袋子,你就塞吧——啊!对呀,这样好耶!这么一来你坐车子的时候可就方便了,一对涨大的胸部可以让你当成安全气囊来保护自己!这真是好棒的保命机制呀!」

「那、那个……」

「哥,什么是安全气囊呀?」

「啥?你最好还可以把别人的胸部比喻成安全气囊啦——你听好!你知道批评他人的优点的行为,别人会怎么说吗?这叫作『性格扭曲』啦!听见了吗?你这个『性格扭曲』的矮冬瓜!」

「你说什么!你敢说妾身性格扭曲!你这个蠢蛋!谁希罕你那一对看起来就像是安全气囊的胸部呀!要也是国土交通府才需要大量进货!你干脆送给他们吧!」

「啊啊——等、等一下……等一下啦!」

「哥,国土交通府是什么呀?」

「你说什么!」

「你才口无遮拦呢!」

千姬和幸村彼此瞪视着对方互不相让。整个过程中宗朗始终只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介入,一旁的十兵卫更是露出了愉悦的神情,一点也不懂得观察当下的气氛。

回过神来,宗朗看见教室里周围的同学们已经纷纷避得远远的,并且全都哑口无言,一脸茫然地将一对对充满畏怯和鄙夷的目光投射到宗朗等人身上。

(完、完蛋了……我的校园生活……完蛋了……)

就在这时候,恰巧一阵铃声响起,同时宣告众人评价宗朗人格的时间结束——不对,是学校的钟声告知学生们准备开始上课了。

同学们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宗朗一行人身上。接着教室的拉门被拉开,这个班级的级任导师也从走廊外走进教室。

「起立!」

担任值日生的学生看到老师,反射性地高呼了一声,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座位立正站好。就纪律而言,这间武应学园确实令人感受到它是间培育武士的学校。

「哼,今天我就放过你。」

「啐,那是妾身要说的话。」

千姬和幸村两人终于解除了对峙,宗朗也慌张地赶紧跑回自己的座位。

「嗯?」

此时,十兵卫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这一切也在下一刻揭晓……

「那、那个,今天大家有新同学加入,我们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吧?」

身材娇小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同学们说道,同时也对着讲台侧边敞开的拉门外头招了招手。

「……」

看到女老师的动作,一名女学生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教室内的氛围一下子全改变了。

那是一名银发少女。她的发梢落在腰间,纤细的身材中却有着一副裹着制服也藏不住的丰满上围,一双细嫩的美腿在超级迷你的短裙下一览无遗。不过,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颈子。

「……项圈?」

不知道是谁出的声音。但银发少女的颈子上确实围着一圈红色的项圈。那条项圈那绝不是项链之类的装饰品,而是圈住大型犬用的粗质项圈。

这条项圈外侧有一块银色的锁头,内侧则有着几根锥子,锥尖就贴在银发少女的颈子上头。只要女孩碰到这些锥子,锥尖就会划伤她的肌肤,是极为残虐的设计。

在新学期开始第一天的第一节班会课上,一名陌生的女学生由老师带领着,来到教室里。

「好了,你就跟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好吗?嗯……」老师说看来她就是转学生没错。

然而在这所从幼稚园一路直升上来的学生居多的学校之中,转学生绝不是一件常有的事。况且这里又是高中部,转学生在高中一年级开学之后才出现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这人……是谁?)

宗朗凝视着站在讲台边缘的女孩脸庞。他想知道这人的身分,这样的想法非常强烈,宗朗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自己已经受到她的吸引……

「宗朗,」

「宗朗,你……」

此时千姬和幸村感觉到了这阵异样的氛围,纷纷呼唤着宗朗。但宗朗听见了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连同坐在他身后的十兵卫也是。

「那、那个……同学?自、自我介绍……」

女老师也感觉到了当下的空气变化,不自觉地显露出了怯懦的模样。

讲台上的转学生将低垂的头抬了起来。遮住脸庞的浏海在她抬头的动作中向两侧分开。她的面貌姣好,有着一对薄薄的嘴唇。两侧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起来,却让人无法看透她隐藏在这张表情底下的心绪。

银发少女的浏海底下有一片眼罩,遮住了其中一只眼睛。剩下的那一只左眼,碧色的眼眸在透出了些许蓝色光泽的白皙肌肤烘托之下,焕发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静谧氛围。

宗朗凝视着那一只碧色的眼眸。对方也同样将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

‘「……是柳生……宗朗大人吗?」

女孩开口。吐出的言词是针对宗朗而来的。她的目光和宗朗交缠在一起,宗朗从目光中感受到了宛如镰刀一般锐利的气息。

「对,我就是……柳生宗朗。你是……」

你是谁?宗朗将内心的疑问说出口。只要知道她的身分,宗朗觉得自己内心纠结的心绪也会因此而得以化解才对。然而女孩并没有正面回答宗朗的质问。而是走下了讲台,笔直朝着宗朗面前靠过来。

「咦咦?」

「喔?喔喔!」

教室中传出了惊奇的感叹声。这般非比寻常的情况也让千姬和幸村摆出了警戒的态势;另外半藏和十兵卫也已经将手按在自己的武器上头。

武应学园是一间武士学校。即便是普通的女学生身上,也会配戴护身用的怀剑。就算这名转学生手上只有一个书包,在身上的某个位置也可能藏着什么武器。

「宗朗大人。」

女孩在宗朗面前伫足。翠绿色眼眸中润泽的目光紧扣住了宗朗的视线。

「你、你到底是谁?」

宗朗终究还是只能吐出这声质问。

此时除了千姬和幸村之外,教室里的所有学生也全都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候,女孩松手使得手中的书包——砰地一声,应声摔在地上。同时……

「——咦?」

她的身子忽然消失。宗朗一时之间找不到她,因为她以飞快的动作屈膝跪下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

宗朗惊讶地叫了出来,却又看到她接着做出了更令人震惊的举动——她维持着跪姿,将双手放在身前;平贴在地上的并非两只手掌,而是扣回了拇指和小指,只留下双手各三只指头平贴在膝前,然后……

「……喔喔喔喔喔!」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惊叫出声,看着女孩低下头,深深地对着宗朗行了一次叩首礼。

「等、等一下!你、你快起来呀〡—」

宗朗见状赶紧弯下腰去,抓起了女孩的双手欲将她搀起来。然而,女孩却执意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我叫作义乃。」她说。

「义乃?」

「列堂义乃。请您记得我的名字,宗朗大人。」

「你、你先把头抬起来啦!」

义乃将双手手掌张开来撑起了身子,这才将头抬了起来。宗朗松了一口气,同时伸手想搀扶义乃起身,却在她那碧色眼眸的凝视之下,一时之间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请宗朗大人……将我收为奴隶。」

同一时间,在与高中部隔了一面围墙的国中部校舍里,时间平缓地流逝着,呈现出宁静的氛围。和高中部宗朗等人所在的教室中,那片骚然不安的气氛形成反比。

「好平静呀。只要宗朗跟幸村那些人不在,周围的一切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和平安逸呢。」

沁凉的微风从窗外吹进了教室,搔弄着兼续的鼻头。她跟幸村同年,不过幸村跳级硬行将自己排进了高中部,只留下兼续一个人在国中部念书。

「……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好像被大伙儿排拒在外……不、不对!才没有这种事!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不在最好!再说!在道场里已经成天跟那些人窝在一起了,要是连在学校也是那还得了?真是看了就让人觉得郁闷!烦死人了!受不了啦!」

即便她这么说,但十兵卫的模样却又旋即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接着千姬也是,宗朗也是,最后就连……

「是、是怎样!为什么连幸村也……我、我到底在耍什么笨呀!真是够了!」

兼续在脑海中看见宿敌——不对,是天敌幸村的脸庞时,她的心绪也真的出现动摇。即便她满口都是对于柳生道场那些人的埋怨,但心里却也怀着同等程度的思念。心思没放在教室里,令她在班上交不到朋友,始终都是孤独一个人。

「对呀!怎么会有这种事!」

这种自欺欺人的否定,甚至连旁人听了都为她难过。喊着喊着,她的肚子也开始叫了。

「肚子……饿了……还没到供餐时间吗?」

顽固的兼续始终不肯在道场里跟大家同桌吃饭。结果一天只吃一餐,让她只能期待着学校中午的供餐时间……

3

「呀啊啊啊啊!」

「哇呀啊啊啊啊啊啊!」

教室里充斥着宛如置身地狱的嘶吼声。

「大、大家安静!快、快回到位子上去——你、你们也是……」

女老师收拾不了眼前的状况,脑中愈来愈混乱。

班上的学生出身武士之家,各种场面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然而此时听到义乃的一句话,所有人竟同时陷入一片慌乱。

「请将我……列堂义乃收为宗朗大人的奴隶吧。」

她开口什么不说,竟要宗朗收她作为奴隶——如果她要求的是要宗朗当她的恋人、朋友,那倒也还不奇怪。但什么不是,偏偏就是奴隶……

「……奴、奴隶?」

宗朗忍不住复述着对方吐出的字句。义乃面对宗朗的反应,脸上露出了笑容:「对,宗朗大人没有听错。我想请您收我作为奴隶,将我的性命、生杀大权全都交给宗朗大人决定;要是宗朗大人要我去死,我现在就可以拿刀自刎。」

她说话时的语气听来甚至怀着愉悦的情绪。

这般怪诞而扭曲的发言让所有人内心都感到一阵惊恐。就连宗朗也不例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又如果您要我将自己虐待得半死不活,这样的命令义乃可以不止一次为您达成,所以比起自刎,义乃会更高兴听到这样的命令;或者不用到半死不活,宗朗大人只想让我受点伤也没关系。您可以在我完好的肌肤上用利刃划出伤痕,也可以在我身上留下永难抹平的伤疤,只要您有这个意愿。」

此时她的措辞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收敛了,但内容的惊悚程度还是没变。

「那个、那个……我没要你受伤或者怎么样的……」

「是,我知道。一般男性对于跟自己交往的女性或者配偶,都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独占欲和向旁人炫耀的目的,而要求对方言听计从;或者在服装发型、化妆等方向上满足他们的喜好。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在这些女性身上贴了『专属于我』的标签,就好像一种贞操带一样。」

宗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句话,义乃又是一长串喋喋不休。

这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包括宗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被她所吸引了。她的表情含蓄柔弱、声音纤细而不时微微颤抖着。然而她的言行举止却相当大胆;即使她说话时的语气听来端庄慎重,遣词用句也符合礼数,但一开口,却尽是一般人不敢挂在嘴上的禁忌话题。

可是,仍旧有人不为她所惑,拒绝接受她的主张。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呀!开口闭口就是荒谬乖张的内容!」

幸村率先发难。

「忽然开口就要人家收她作奴隶!这女人是脑袋瓜坏掉了吗!」

千姬也和幸村站在同一阵线提出批判。原本水火不容的这两人,此时遇到新对手便即刻做出了排拒反应。

宗朗面对眼前的光景,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大姑、小姑合力百般刁难新嫁娘的场面,他赶紧驱散这种想法。

(这、这大概是我多心了吧……)

「拜托你们~~大家快回到自己座位去好吗……」

女老师规劝同学们的声音愈来愈小,义乃跪在宗朗面前完全不为所动。

她抬起头,调整成近乎正座的姿势,然后再次扣起了双手的拇指和小指,伸出两边的三只指头平贴在膝前的地板上。

「不好意思,」她没有回头,「两位应该是学生会副会长德川千殿下,和真田幸村大人对吧?」

幸村和千姬点了点头。

「两位有点打扰到我跟宗朗大人说话,可以请两位不要插嘴吗?」

义乃接下来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任何情面。这让宗朗在惊吓中唉了一声,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毕竟他想都没想到,竟然有人胆敢面对千姬和幸村说出这样的话。

幸村也呆了半晌,接着连忙呛了回去:「你、你说什么!什么话不说,竟然说妾身碍事!」

千姬也同样即时予以还击:「你好大的胆子,面对我千公主敢说这种话!我看你口无遮拦,想必是已经做好觉悟了吧!」说完便伸手握住了自己的薙刀;此时幸村早已提起了自己惯用的大铁扇摆开架式。

「慢、慢着——你们……你们快住手!」

在慌张的宗朗面前,义乃仍旧维持着双手中间三指平贴在膝前的正座姿态,丝毫不为所动。那一只碧色的眼眸,对于幸村和千姬更是看也不看一下。

「看来你这小妮子真的不要命了!」

「住手!幸村!」

不顾宗朗制止,幸村手中的大铁扇已经舞向了义乃的脑袋——不过,千姬却出入意表地硬是快了一步。

「就让我千公主先来吓吓你——要是你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本宫就不跟你计较!」说完,背对着义乃的千姬便将薙刀刀柄上的匕首抽出来,同时转身将匕首掷向了义乃。这把匕首原本应该轻轻擦过义乃的胸膛,然而……锵——在浑厚的金属撞击声中,匕首应声弹开。

站在义乃面前的宗朗看见了一切经过。这副景象实在教人觉得诡异——义乃手上拿着的,竟是一把裁缝用的剪刀……在千姬扔出匕首之前,义乃将手伸进了放在一旁的书包,取出了这把剪刀,轻松地将千姬扔过来的匕首挡开。

「还好今天有家政课,虽说一切全是偶然,刚好掏出来的剪刀能挡下这一剑,实在是太好了。」义乃说着露出了笑容。

「不对……」

宗朗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刚好掏出来的剪刀?偶然?这一切绝不是这么回事!虽说千姬并没有认真,但是剑姬所掷出的匕首,绝无可能这么简单就挡得下来——不,其实是有可能的。不过……

宗朗的想法和其他几位剑姬不谋而合,而幸村和千姬更是率先反应:

「宗朗!这女人……」

「她是武士!不对,是……」

所有人都明白,可能性只有一个。然而宗朗却对于这个答案感到难以置信。他看着义乃,而对方则是缓缓将剪刀放在面前的地上,重新扣回了双手的拇指和小指,伸出中间三只指头平贴在膝前。

「是,我是武士没错。所以请宗朗大人收我为剑姬。请宗朗跟我订定《契》,让我成为宗朗大人专属的剑姬。」

她说完再次将头贴到了双手的三只指尖上头。

「武士……你说要……成为我的剑姬?」

「我想成为宗朗大人的奴隶,成为宗朗大人的剑姬。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来到宗朗大人的面前。」

义乃抬起头来重新表明自己的意向之后,又再次对着宗朗叩首。那一头银发散开来铺在地上,仿佛另一种生物的呼吸一般。

4

早晨的班会课在经过一阵骚动之后,暂时得以平息。

在义乃表明了自己的武士身分同时,幸村等人已经气得差点就要动手。然而……

「……够、够了吧!现在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级任导师累积的情绪终于爆发,以近乎哀嚎的方式对着班上的学生大吼,因而终结了这起纠纷。事实上,这起骚动也真的延误了学校规定的授课时间。

即便这起纷争暂时平息,不过双方之间的关系到了下课时间该怎么收拾才是问题所在。而先有动作的一方是千姬和幸村。

「宗朗,你过来。」千姬说。

「你知道我们找你干么吧?」

加上幸村一句话,宗朗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千姬和幸村身旁还有半藏和又兵卫。至于……

「十兵卫、十兵卫呢……」宗朗左顾右盼地寻找着自己的妹妹。

「你叫作义乃吗?我跟你一样哦,也是今天才被编入这个班级里头的!我们当好朋友吧!」然而此时的她已经站在义乃的座位旁,找上义乃搭话了。

「啊?喔……喔?」

十兵卫的态度让义乃一时之间愣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候……

「唉呀!你也过来啦!」

幸村一把揪住了站在义乃面前的十兵卫,将她硬是往教室外头拉了出去。

「啊~~小幸!好痛!好痛喔~~你不要拉人家耳朵啦!好痛哦~~义乃!待会见啰——啊啊啊!好痛痛痛痛~~」

如此这般,一同住在柳生道场里的一行人便接连离开了教室。

「……是说,我们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宗朗问。

「有什么办法嘛?如果要在学校里辟室密谈的话,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嘛?」幸村说。

「可是……这里怎么说都有点太窄了呢……」半藏也插上了一句。

「太、太窄了啦!哥~~!为什么我们要待在这里……」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这是女生厕所耶!我可是男人耶——而且还待在厕所的隔间里面!」

一如宗朗所说,他们几个人——宗朗、十兵卫、幸村、又兵卫,再加上千姬和半藏,一行人全挤进了一间小小的隔间。一口气塞进了六个人,就算武应学园的厕所比起一般规格要来得大(做得大些,是为了让学生们可以方便携带武器进去。墙上也有设置摆放武器的支架),但怎么说也肯定超过了整个空间能够容纳的人数上限。他们甚至连好好站着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说嘛!这间厕所怎么可能塞得下我们六个人嘛!」

因为千姬一句话,所有人这才放弃挤在同一间隔间里头,总算是肯推门出来了。然后……

「我说,要辟室密谈能不能一开始就选个女生厕所以外的地方啊!」宗朗的意见实在是再有道理不过了。

「宗朗,那个女人非常危险。」

他们最后来到了走廊上,幸村总算开始切入正题。然而他们从厕所里走出来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不对他们投以异样眼光。至于幸村说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列堂义乃。

「可是那个叫作列堂义乃的人,到底是哪个武士呢?」

半藏的意思是,列堂义乃到底是承继了历史上哪一名武将的灵魂。

基本上,所谓的『武士』全都继承了历史上的名武将之名,也承继了他们的灵魂。然而目前出现在宗朗等人面前的武士,为何全都是承自江户时代初期的武将,这点就不得而知了。

「列堂……」幸村嘟哝地念着义乃的姓氏。

「幸村知道什么吗?」宗朗问道。

「嗯……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宗朗——你打算怎么做?你该不会打算跟那个叫作义乃的家伙订《契》吧?」

幸村斜睨着宗朗,一双眼眸明显透露出她的不满。除了义乃的要求之外,宗朗的《契》是建立在接吻这个仪式上头。换言之,若是宗朗决定跟义乃订《契》,那么宗朗就必须要跟义乃接吻。

「没、没有啦!我现在就连她到底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而且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点也还没有弄清楚,我怎么可能跟她订《契》嘛?」

「你说……还没有弄清楚?这么说,只要你知道她的身分跟目的,那你就有可能跟她订《契》啰!你这家伙——」

「对呀对呀!你还打算增加几名剑姬呀?就连你欠我的吻都还没有还呢!」千姬也上来插了嘴。

「干你屁事呀!你这头乳牛!谁教你趁乱补上最后那句的!」幸村听了回头骂道。

「唉呀~~你这个矮冬瓜也想要呀?那好呀!就让宗朗好好地亲亲你那个宽宽大大的高额头嘛!」

「你说什么!」

「怎样啦!」

「那个……你们争论的焦点是不是……」

此时半藏上前插了嘴,让幸村和千姬同时哼了一声,鼓着脸颊转头背向对方,两张脸庞都涨得红通通的。

「那个……」

此时十兵卫忽然举起手来。

「怎么了吗?十兵卫想发表什么看法吗?不用举手也可以说呀。」宗朗说。

「嗯。那个……我们不能跟义乃好好相处吗?」

千姬听到十兵卫的意见旋即回头斥道:「你没看到她的动作吗!她可是武士呀!而且还自己凑到宗朗身边来,这实在是太可疑了!」

「可是,千姬跟半藏一开始也是对着哥哥拔刀相向的敌人呀?小幸跟兵又也是……那为什么大家会像现在一样变成好朋友呢?」

「这、这是……」

十兵卫的话让千姬无法反驳,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说呀,义乃现在虽然是哥哥的奴隶,可是我觉得,大家还是可以变成好朋友的!」

「奴、奴隶吗……我、我觉得这好像不太一样……」

宗朗踉跄地退了一步。

「不,这也许是个好提议。」

这时候幸村倒是出人意表地赞同了十兵卫的看法。

「义乃跟宗朗待在同一个班级里,要她别接近宗朗其实也不太可能。因此,与其把她放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倒不如就近看管她,搞不好还可以因此揪住她的狐狸尾巴呢。」

听她说完,千姬尽管多少表露出一些不满,不过仍旧附和了这个想法:「是啦,这么说倒也没错。再说,最坏的情况若是她真的跟宗朗订了《契》,这么一来她也没办法违抗宗朗的命令了。从这个角度来看,也不用担心她会对我们不利了。」

「最坏的情况呀……」

宗朗听了喃喃念了一声。

若是宗朗和义乃交换了契,那么柳生道场方面的战力就会得到直接的成长。这对他们和学生会之间的对立情势相对有利。然而,对于千姬来说,这也许真是最坏的情况吧。

「咦?小幸?你是说真的吗——还有千姬,我们真的可以跟义乃当好朋友吗!」

十兵卫倒是显得非常高兴。

「嗳,要是你真想这么做的话,那你就这么做吧。反正我也还挺期待看到那个叫作义乃的家伙到底作何反应……嗯。」

幸村说完,下节课开课前一分钟的预备铃也同时响起。在这间学校,若是预备铃声响起,大家就非得在一分钟内回到自己的座位。正当大家已经一同回到教室门前的时候,「那个……我先离开一下。」宗朗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和大家分开,往走廊的其中一个方向奔去。幸村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叫道:

「你要小心点啦!你是个大色鬼,很容易就会被那个女人迷惑了!自己注意一下!」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钻进了教室里。

「为、为什么我是——算、算了……」

其实宗朗是要去厕所。现在预备铃已经响过了,他得快去快回。

宗朗来到男生厕所,走向一排小便斗的其中一尊。就在他伸手要拉开裤裆拉链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冷不防地从背后窜出来。

「宗朗大人,让我来帮您服务吧。」

「呜哇啊啊啊啊!」

宗朗叫了一声,反射性地猛一用力,将已经拉开的拉链赶紧拉回来,差点还夹到自己的肉。

他回过头去,而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想当然尔……

「是、是谁……义、义乃——你你你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这里是男生厕所呀!而且,马上就要上课了……」

义乃背对着厕所隔间,就站在宗朗身后。宗朗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抑或者她打从一开始就待在男生厕所里头,这才从其中一间隔间里跑出来。总之,宗朗觉得他今天跟厕所实在太有缘了。

「宗朗大人正在上厕所是吧?您不用对义乃客气,接下来需要义乃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说。」

「我还没上啦!而且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不、不对!你这样站在我后面看着,我怎么有办法上厕所嘛!再说,这里是男生厕所耶!女生不能进来吧!」

其中最让宗朗觉得讶异的是,义乃就这么闯进男生厕所,她难道不会觉得害臊吗……

「这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不过义乃平常并不会像今天这样出入男生厕所,这是第一次。但若是宗朗大人希望义乃帮忙,以后义乃要进男生厕所也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可是我会在意!再说,上厕所我可以自己来,哪里需要人帮忙呀!」

「有的。以男人的情况来说,上厕所总需要拉下拉链,而且也必须要从三角裤里掏出性器官,然后瞄准小便斗,在下腹部用力,挤出小便之后适当地甩干——义乃听说男人的尿道比较长,因此这个步骤是绝对必要的;看情况更需要使用卫生纸擦干……等这些步骤都结束后,还得再把性器官收回内裤里头,将拉链拉上,然后穿好裤子才算结束——义乃这么说对吧?敢问宗朗大人,有没有遗漏的步骤呢?」

「没有——不对,这不是步骤有没有遗漏的问题!没有男人需要别人帮忙——而且还是女人——帮忙小便的啦!」

「是这样吗?不过一如义乃早先跟您提过的,男人会希望身边的女人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想像自己身为一国之王,将女性当成侍者,当成女仆。甚至某些情况还会要求身边的女性成为奴隶听命行事。男人也会在女性遵照自己蛮横要求时得到快感,并且在观赏这种情境同时感受到对方的爱情。这是一样的。」

「你、那个……」

「一般来说,男人都有嗜虐倾向,而女人则多有喜欢被虐的倾向。这种说法当然有其例外存在,也颇有争议。不过套在义乃身上应该是吻合的。换句话说,您想对义乃做出怎样无理的要求都没关系,义乃会很高兴地、积极地依照宗朗大人的意思行事。如果您上厕所有什么地方需要义乃帮忙,或者想要全部交由义乃服侍您完成,这对义乃来说都算是一种奖励,义乃会很高兴。」

列堂义乃滔滔不绝地说着,礼貌的遣词用句间流露出良好的教养。然而听在宗朗耳中,这些颠覆一般常识和有违对方女性身分的说法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愈听愈觉得恍惚,到了后面几乎只听见对方的声音,不晓得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个……那个……呜……」

「再说,宗朗大人,如果义乃能够在此时先行接触到宗朗大人的性器官,同时掌握其大小、形状和触感,在将来会对义乃服侍宗朗大人带来很大的帮助。」

「你说……将来?」

这句话宗朗倒是没有听漏,但他旋即对于自己不小心听进去而感到后悔。

「将来,在性方面。就是要将宗朗大人的性器官放进义乃的……」

义乃双颊染上红晕,腼腆而不假修饰地脱口而出她所谓的服侍内容。

「对、对不起!我失礼了——」

宗朗终于受不了了。他飞也似地冲出了男生厕所,头也不回地狂奔在走廊上。虽然眼中也曾瞥见路上贴的『禁止在走廊上奔跑』的警告标语,但内心高涨的情绪却告诉他,此时此刻绝不可能遵守这样的规定。

(不行!那女生……我得赶紧将她打发掉!)

即便他这么想,他的内心却显得却百般无奈而无助。

至于此时坐在国中部教室里的兼续……

「还没到学校的供餐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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