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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什么!……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伏趴在地面的千姬念念有词地说着。她好不容易抬起头,眼前巨大的黑影却已像是要将周遭一切全数吞噬似地耸立在前方。
黑影背对着身后半沉的夕阳,身上的护胴和甲胄看起来显得漆黑无比,而腰间左右还分别挂着一把沉甸甸的大刀。
然而,那冗长延伸的黑影,手中所握的却是一柄硕大的长枪。分叉成数层的尖锐枪头正反射着夕阳的余光。
「这就是……铠甲武将……」
连柳生宗朗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震慑而无法动弹。
唯有真田幸村尚能抬头望着耸立在武者之兜上头的两支锐角,然而她的双唇也不停地打着寒颤。
「黑线革护胴加上有鹿角头饰的头盔,手上那把※蜻蜒切……!以及那张隐藏在头盔之下的脸孔……!!」(译注:「蜻蜒切」传为日本战国时代武将本多忠胜的爱用兵器,为天下三大名枪之一。)
「本多……忠胜。」
抢在幸村前头说出答案的是后藤又兵卫。此刻的她早已拿起擅用的枪摆出架势,紧握枪柄的手也开始蓄起力量。
「本多忠胜殿下……是幕府的人对吧?」
「是那个被称为四天王之一的——德川家臣中的武士吗!?」
服部半藏全身微颤,直江兼续则像是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看来幕府终于还是展开行动了呢。」
柳生义仙的声音听起来也带着些许颤音。
「呜吱……吱吱!」
遇上这种情况时,总会感受到敌方存在而化身为「剑姬」姿态的猿飞佐助,此时却反而显得害怕畏缩,仍保持着小猴子的模样紧紧地揪着身旁的人。
而被佐助紧抓着的柳生十兵卫则是念念有词地说着:
「那就是幕府的『剑姬』吗?」
她像是在保护佐助似地将它抱在怀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头盔的内侧。然而,原本应该浮现出来的脸庞,却被漆黑的面具不留缝隙地覆盖住,就连丝毫边角也无从窥见。
这里是温泉小镇的镇立运动场。
宗朗和他的「剑姬」们所属的柳生道场队,以及天海所率领的甲贺女忍者八哥众队,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况激烈的垒球比赛。
而几乎就在比赛结束的同一时间,拥有巨大胴体的铠甲武将忽然从天而降,落地时卷起的暴风及风压不仅将所有人扫飞,此刻更是散发出一股震撼大气的压迫感。
「竟、竟、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为、为、为、为、为什么……!」
然而,现场之中最难掩惊愕之情的,或许是南光坊天海=天海笙子。
笙子在江户城内部深处的地下密室中,曾经和包含忠胜在内的四天王打过照面。
当时双方虽然没有直接交谈,但莫名地传入耳中的话语之一,想必就是忠胜的声音。
「议长,请往这边走!」
甲贺女忍者之一的石榴拉起天海的手,努力将她拉起来。
而另一旁同样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来的茑、蔓以及蓟等人,各自将女忍者随身暗藏的直柄飞镖和小刀拔出,摆出迎战铠甲武将的架势。看见这一幕的天海立刻拉开嗓子放声大叫:
「住手!你们快点退下,不会有胜算的……!」
天海深知女忍者们的忍术不但绝非对手,甚至连要争取时间都办不到。更何况她们目前已经无法使用忍术了。
「原来幕府的『剑姬』竟然就是四天王……本多忠胜。」
宗朗早已将自己的刀举至腰际,保持着随时均可拔剑应战的姿势。
「不、不过,他的模样……」
从原本身穿体操服配上运动短裤的样子变成「剑姬」的千姬,也将爱用的剃刀握紧在侧。
「无论再怎么看……」
作势随时准备掷出大手里剑的半藏,同样难掩困惑地呢喃自语。
「他、他是男的吧?」
不加犹豫地直捣问题核心的则是十兵卫。
「可是,『剑姬』不是应该都是女生吗?」
正如十兵卫所言,包括脸庞在内,铠甲内侧的状况虽然完全无从窥见,但铠甲武将那男性的强韧身形却是再明显不过。
此外……
「实在太巨大了。」
诚如又兵卫的描述,眼前头盔高至天边的巨汉身高至少也有三公尺以上。
幸村将大铁扇当成盾牌似地放在面前,接着语带焦虑地低头说着:
「十兵卫所言正是事实。所谓的『剑姬』确实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照道理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是……这个人……」
铠甲武将像是要回应众位「剑姬」的疑问似地,缓缓地动了起来。他伸出巨大的手掌,抓住背在背上的长枪,并且摆出备战的姿势。
『……』
枪头就像是睥睨着所有「剑姬」似地,依序且缓慢地从每个人的头上滑过。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回答我!你真的是幕府的『剑姬』,而且是被称为四天王之一的本多忠胜吗?还有你来到此地的理由……找上我们究竟有何目的!」
在幸村如同炮轰般的连番质问下,枪头也慢慢地停止移动,最后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被头盔所遮蔽,漆黑而无法窥见全貌的内侧双眸,忽然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
『变身的力量。』
「什么?」
遮盖住面容的头盔里侧传来低沉且粗犷的男子声音。听起来甚至令人感到有些不自然。
在宗朗等人的注视下,铠甲武将终于缓缓地开口。
『你们的力量来自何人?你们觉得那股力量是为何而生?』
此刻,对方语气一转,偌大的音量随之而来。
「什么意思?我们是因为和宗朗缔结了『将相』与『剑姬』的契约,所以才会……」
「为何而生?『剑姬』的力量原本不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吗?」
千姬困惑地说着,半藏则是语带慌乱地发出疑问。
「假如『剑姬』……真的是『为了特定的某人』而被创造出来,并且是因此才获得力量的话……」
幸村独自一人深陷在杂乱情报所卷起的思考漩涡中,额头不知何时已经渗满了汗珠。
「幸村,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忠胜他……不,眼前的铠甲武将……」
宗朗语气紧张地做了更正,而铠甲武将则像是在嘲弄他似地接着开口:
『没错,我正是德川幕府的第一重臣,名为本多平八郎,另名忠胜。击退天草,并且又令女忍者们屈服于下的你们,力量已经不容小觎……』
长枪再次高高地被举至头上。
「等等!请等一下,我们并没有战意,能不能请你将那把长枪收回去呢!我们还没有准备……」
「宗朗,多说无益!你还弄不清楚吗?眼前这个叫做忠胜的人,可是侍奉幕府、侍奉德川的忠臣耶!既是如此,他就不可能特地跑来和我们促膝长谈。不管怎么说,我们总有一天得和幕府交锋的。而今天就正好是那个日子而已……!」
「不对!幸村,你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
幸村的最终目的正是打倒幕府,即使到现在,她仍未曾放弃初衷。而这样的她面对眼前的忠胜,压抑已久的情绪也随之剧烈地喷涌而出。
「幸村大人,请让我随侍在你身边。」
像是察觉到幸村的心情似地,又兵卫带着舍身取义的觉悟,露出坚毅的神情说着。
「不行,幸村、又兵卫,你们都太冲动了……!」
然而,就在宗朗准备阻止两人的同时——
『那就试试看吧。让我来告诉你们,这里就是气力和武运均已耗尽的你们的葬身之地!』
忠胜大吼。
因面具遮蔽而无法窥见全貌的脸庞,此时似乎也露齿一笑。就在同一瞬间,那柄超过身高两倍、接近六公尺长的巨大长枪朝着众人直落而下。
「喝!」
又兵卫不甘示弱地举起长枪回击,幸村则是敏捷地向后一跃,同时掷出手中的两把大铁扇。
「又兵卫,你再撑一下!」
大铁扇各自消失在不同的方向,保持锐利角度回转的铁扇化成圆盘,在半空中绕出一道圆弧后,直朝着忠胜的背后袭去。
此时,忠胜正与又兵卫互不相让地枪锋互抵。
从忠胜背后左右两侧分道进击的大铁扇只要不偏离轨道,必定能让目标无所遁逃。即使对方披着厚重的铠甲,应该多少还是能造成伤害才对。
『喝!』
忠胜使劲一喝,身上的铠甲也随之震动。就在又兵卫看见这一幕的瞬间——
「呜!」
原本还能勉强挡住对方枪身压力的又兵卫,突然因为对方撤枪而险些向前踉跄。
「又兵卫,危险!」
这时,原本应是瞄准忠胜的两把大铁扇却朝着又兵卫直袭而来。
幸村的呼喊声一传入耳中,又兵卫立刻摆出防御架势。然而一把枪终究难敌从左右袭来的两把大铁扇。
勉强挡下其中一把铁扇的又兵卫,却无法顺利地躲过第二把铁扇的攻击。正当又兵卫的肩膀即将被铁扇削落之际……
「看我的,喝啊!」
千钧一发之际,兼续以大槌迅速一挥,击落了险些就要伤到又兵卫的铁扇。
「凸额头军师,你的控球也太差了吧,你还是乖乖地退到后面去玩耍吧!即使对手是幕府,本人直江兼续也丝毫不会有任何的畏惧……唔哇哇!?」
兼续才放话到一半,突然出现在右手边的忠胜,已经手握长枪逼近到兼续面前。
『不堪一击的槌子,真是碍眼……!』
尽管兼续使槌的技巧高超,能将巨大无比的槌子挥洒自如,但此时光凭手中的大槌,要防御对方的猛袭依然力有未逮。
「噫啊啊……!」
即使兼续试图以握柄挡下对方的突袭,却仍然慢了一步。忠胜的枪尖眼看就要贯穿她的胸口了。
「小续续,快点趴下!」
在危急之时响起的是半藏的声音。同时,将位于枪头的巨大刀刃弹开的,则是半藏的巨大手里剑。
「干得好,半藏!」
千姬兴奋地大喊,并且绕到能够仔细地看清忠胜动作的右侧。
持枪攻击时,最有利的是由右往前的攻击方式。他的右手支撑枪身后半部,左手则是握住枪身的前半部藉以控制方向。
即使能够迅速地反应来自前方和左侧的攻击,要因应右侧和后方的攻击时,就必须先转动身体的方向,否则便无法让枪头迎向对方的攻击轨道。
「有空隙!喝!」
千姬奋不顾身地纵身一跃,直接冲入有着自己两倍以上高度的忠胜怀中,并且用剃刀对准他的侧腹部使劲一击。然而这一击并非刀刃,而是用刀背所做的攻击。
然而——
『太天真了!』
忠胜如同小山般巨大的躯体,忽然变得像雾气般飘忽不定。
原以为那是让身体雾化的特技,想不到忠胜的躯体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千姬使劲挥下的剃刀,也和方才幸村的大铁扇般只挥中了空气。
「咦咦!?」
此时,千姬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覆盖着甲胄的巨腕,并且一把抓住了剃刀的刀柄。
『你就是德川宗家的公主,对吧?』
接着,巨腕连刀带人地将千姬举了起来。
「啊啊!」
「公主殿下!」
忠胜像是在拨弄树叶一般,毫不费力似地将千姬在半空中来回甩晃。即使半藏奋不顾身地冲上前来,但仍然来不及阻止忠胜将千姬狠狠地抛出。
2
「噫啊啊啊啊啊啊!」
「唔喔喔……」
在千钧一发之际,宗朗拚尽全力飞身接住了千姬。接的方式与其说是抱入怀中,不如说宗朗整个人几乎成了千姬的肉垫。
「宗朗……噫、噫啊!」
回过神来的千姬,才发现自己正一屁股跨坐在仰躺的宗朗脸上。她一边发出惊叫声,一边缓缓地从宗朗脸上站起身来。
「你把脸塞在什么位置呀……!」
千姬不自觉地变得面红耳赤,轻声地责备着宗朗。
「干、千姬殿下,您没事吧?」
鼻头同样变得赤红的宗朗此时也好不容易抬起头来。
「不、不过还是谢谢你。」
千姬的脸颊尚未褪去红潮,伸出手拉了宗朗一把。
而这段时间内,忠胜威猛的咆哮并没有停止。
「小佐,我们也上前去吧!」
十兵卫毫无惧色地说着。此时依然保持着小猴子姿态的佐助,就坐在她的肩膀上。
「吱!呜吱!」
仍未抛开恐惧的佐助像是在叫她不要冲动似地,拚命地揪着十兵卫的制服领子,但十兵卫却丝毫不为所动。
「大家都那么拚命地在战斗,十兵卫怎么可以一个人逃跑呢?为了哥,我也要加油才行!」
十兵卫的话还没说完,又兵卫和半藏就已经抢先一步冲向忠胜了。
『没有用的!』
然而忠胜却丝毫没有闪躲的意图,只是迳自用单手举起蜻蜒切,朝着又兵卫使出一记突刺,并且同时抽出腰际的短刀(对一般人而言,忠胜的短刀早已相当于大刀的长度)毫不留情地扫向半藏。
「……呜!」
「唔……!」
两人同时出手防御,使尽全力才勉强得以全身而退。然而十兵卫却没错失两人的攻击所创造出的些微空档。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手举大刀,用刀背使劲地斜劈而下。
锵——这一击精准地命中了忠胜的侧腹部!
「成功了吗!?」
然而却事与愿违……
『白费力气。光凭刀背也想砍穿我这身坚固的铠甲?』
大刀的刀身虽然大半已经嵚入甲胄内,但却无法斩断坚韧的甲胄,刀刃也在尚未触及被甲胄包覆在内的血肉之躯时便停了下来。
「啊……」
『像这种攻击,无论再使出多少次,对我而言都是毫无用处的。你们的无力与无能实在是再明显不过,这样的你们竟然会是打倒天草的那群「剑姬」!』
忠胜话毕,长枪和短刀随之双双挥出,毫不费力地将又兵卫和半藏击飞出去。
『真可笑!』
接着,忠胜像是丝毫不将十兵卫的惊讶放在眼里似地,迳自伸手抓住大刀。
「哇!噫啊!」
还以为他只打算徒手将刀架开,想不到他竟将大刀连人一口气抓了过来;十兵卫则是毫无防备地撞上了忠胜的身体。接着,忠胜伸出另一只手,从背后揪住了十兵卫。
「快逃啊,十兵卫!」
幸村卖力地发出指示,然而为时已晚。忠胜像是要束缚住十兵卫似地,不留一丝喘息空间给对方。此时十兵卫的行动已经完全被忠胜控制住了。
『你就是柳生十兵卫吧?我的力量如何?吾可不会像那群女忍者一样手下留情喔。如果你还是不打算变身为「剑姬」,这场胜负就到此为止了。』
十兵卫的刀已被忠胜夺在手中。当他张开握着刀的巨掌时,三池典太也叩咚地应声落地。
「你就是铠甲武将……忠胜大人吧……」
十兵卫勉强挤出话,但却立刻被忠胜的声音淹没。
『就从摘下你的头开始吧。』
忠胜张开巨掌,一把抓住了十兵卫的头。宽大的手掌像是要捏碎一颗脆弱的苹果似地,徐徐将力量注入抓着十兵卫头部的掌心……
「呜吱吱吱!」
此时佐助忽然冲了出来。
原来佐助始终躲藏在被忠胜紧抱住的十兵卫背后。当十兵卫面临危机时,它便猛然地向上一跃,用整个身体抓住忠胜隐藏在头盔下的脸庞。
『唔!』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忠胜不禁陷入混乱。此时佐助更是一不做二不休,从猴子摇身一变成了拥有人形的「剑姬」。
「呜吱!呜吱吱!」
想要帮助十兵卫的心情战胜了恐惧,令佐助燃起了熊熊的斗志。
而十兵卫也抓住机会,从忠胜略微放松的手臂中挣脱。
「小佐,你好厉害!快点离开他!」
然而忠胜也立刻恢复冷静,并且在佐助跳开之前一把抓住她的尾巴,粗暴地将她从身上甩离。
「呜吱!」
佐助虽然急忙竖起利爪,但即使是「剑姬」模式之下变得更加锐利的爪子,也无法对忠胜的铠甲造成丝毫损伤。
不出片刻,佐助便被忠胜一把拎在手中。
『猴崽子竟然也能化身为「剑姬」,真是可笑的把戏……唔?』
「汪汪汪!呜汪!」
此时,忠胜抓着佐助的手臂忽然被狠狠地咬了一口。
「赤座!」
咬住忠胜的,正是女忍者八哥众的犬耳少女·赤座。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和幕府为敌……啊啊啊啊啊!」
「为了十兵卫,我愿意舍身助其一臂之力!」
这时,石榴也不顾慌张失措的天海,迳自地朝忠胜射出手里剑。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其他女忍者也开始陆续加入战局。
「我也可以出手,对吧!」
「我们在大江户城被整得好惨,现在是算帐的时候了。」
「对、对不起,我、我可以稍微出点力吗?喝、喝呀!」
茑、蔓、蓟三人分别射出手里剑掩护赤座。在众人的掩护下,佐助总算成功地接在十兵卫之后脱离了忠胜的控制。
「啊啊!完、完蛋了,这样下去一定会被幕府盯上的……等等,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才对。对啊,一定是这样的。既然如此,那我也豁出去了!喝啊!」
看见自己过去的属下——如今则成了伙伴的女忍者们接连投入战场,原本迟疑不前的天海也终于握紧了手中的小太刀。
「我也要一起战斗!绝不能让对方批评我们俗气!」
「好棒好棒好棒喔!和幕府战斗,和四天王为敌,这一切都让人兴奋到不行呢!」
「无法再使用变小的忍术,反而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呢。在大江户城时所受的屈辱,就在这里一并奉还,给我好好收下吧!」
繁缕、鬼灯、虎杖等人也纷纷拿起苦无和忍者刀准备应战。
「就是现在!所有人集中攻击!」
幸村抓准时机发号施令,并且身先士卒地再次掷出大铁扇。
「遵命,幸村大人。」
「要上了喔,半藏!」
「是的,公主殿下!」
「再拚一次试试看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啦!」
「呜吱!吱!」
众人的手里剑、苦无及飞刀等远距离武器顿时从四面八方朝忠胜射去。接着,又是一阵长枪、剃刀、大刀及大槌等武器的直接攻击。当然,这次已不再是点到为止的刀背而已。
锵!排山倒海而来的攻击顿时全落在铠甲之上,无论砍入其中或贯刺其身,每道攻击都碰撞出沉甸甸的声响。发动直接攻击的十兵卫及兼续等人确定命中目标后,也迅速地跃离忠胜身旁。
「成功了吧!」
宗朗兴奋地大喊。然而眼前所见的光景却似乎不如预期。
『……』
始终屹立不动的忠胜,身上的铠甲及头盔插满了难以计数的苦无及手里剑,看起来就像是座长满荆棘的小山一样。
虽然他以长枪和短刀勉强挡住了半藏的大手里剑及幸村的大铁扇,但却无暇顾及千姬的剃刀及兼续的大槌等攻击。
铠甲的一部分扭曲破损,此外其他部分也可见到斩击所留下的凹痕。
「这就是我们的集中攻击!即使是德川的四天王也无法承受得了!」
幸村得意地说着。
原本能够轻易地逐一防守的攻击,在十几个人同时参与的人海战术下,终于突破了忠胜的防御极限。
即使身为武艺高强的四天王之一,忠胜也无法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全数作出应对,而轻重不一的多数伤势更是几乎令他无法动弹。至少在宗朗等人眼中看起来是如此。
不过……
『……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3
忠胜缓缓地抬起头来。
头盔的阴影之下仍旧被漆黑的面具所覆盖而无法一窥究竟。然而其中却似乎正露出得意的笑容。
「怎么可能,连刚才那样的攻击都无效吗……」
「这家伙居然无动于衷!?」
「我们已经让他全身都插满武器了耶!」
「剑姬」们的话语似乎也引起了忠胜的注意。
『喝!』
忠胜手持长枪,像是要将气势迸发出来似地蜷缩着身体。接着,他没有碰触插在身体上的武器,而只是大喝一声,所有苦无和手里剑便应声从身上弹飞。
「铠甲里头的武将仍然毫发无伤……」
宗朗脸上的绝望神色变得更加深刻。
「别失去斗志!如果连身为『将相』的你都放弃的话,『剑姬』的力量也会消失不见的!」
幸村的斥责声传来,令宗朗在惊慌之际得以找回了冷静。
「说得对,我们还没被打倒。我方目前也还算是全员无伤。既然如此……!」
然而忠胜却不打算留给众人一丝希望。
『你们不会再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因为……我会让你们一个不剩地全死在这里!』
忠胜猛力一挥手中的蜻蜒切,虽然只是划过空气,但却立刻卷起一阵足以和龙卷风匹敌的狂风,并且在瞬间就将所有人狠狠扫飞。
「呜啊啊啊啊啊!」
「噫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且近似风暴般的狂风,宛如近处发生了爆炸一般,刹时之间数万气压所构成的气壁乍然出现,并且逐渐朝众人包围而来。
虽然只是空气所形成的墙壁,但只要有足够的密度,就足以和坚硬的水泥墙相提并论。
而「剑姬」们光是自卫就已分身乏术,根本无暇他顾。
「哥!」
「……!」
十兵卫和又兵卫纷纷奔向倒地不起的宗朗身边,并且使尽最后的力量守护着他。然而周遭状况却也愈发失控。
『结束了。』
回过神时,忠胜的蜻蜒切已经逼近眼前,枪头的前端更是直指着宗朗,并且抵住了他的颈部。
『只要能够善加运用剑姬之力,就能发挥出绝大的力量——拥有这种可能性的你,将是德川家未来必须斩除的祸根。我没有任何理由让你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唔……!」
蜻蜒切的枪尖虽然抵着宗朗的脖子,但真正令他疼痛无法起身的原因却是方才那阵剧烈的暴风。
「宗朗!」
「妾身立刻到你身边……!」
『不准动!你们想立刻看到他被枪刺穿的模样吗!』
即使同样满身是伤,千姬和幸村等人仍旧试图要奔向宗朗身边帮助他,然而忠胜却语带胁迫地喝退了众人。
接着,忠胜再次居高临下地睥睨宗朗。
『你就到那个世界去与你的父亲相见吧。』
正当忠胜的蜻蜒切就要削过宗朗脖子的瞬间——
「怎能让你如意!」
有个身影钻进了枪尖与宗朗之间的隙缝。
「十兵卫!?不、不要乱来!」
「哥,你别再动了。」
是十兵卫。她紧抱着宗朗的头部保护着他,而蜻蜒切的尖端也已经刺进了她脸上的肌肤,鲜血汩汩地从脸颊渗流而下。
『你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我就一口气砍下你们两人的头吧。』
「既然要砍,不如就一次砍三个人吧。」
又兵卫豪气干云地说完,便紧紧地抱住十兵卫。她也决定要舍身守护两人。
「又兵卫,不要这样!」
幸村大喊。然而她和十兵卫等人毕竟相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三人被忠胜当成了人质,使得她此时也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然而这样的情势,也只能在三人尚且安全的状况下才能持续。
『你们以为用三个人上演苦肉计就能相安无事吗?告诉你们吧,无论来再多人,我都不会心软的。这样反倒省了我不少工夫!』
就在忠胜再次高举蜻蜒切,作势要将又兵卫、十兵卫和宗朗一并劈下的瞬间——
「又兵卫!」
「宗郎!」
「呜吱!」
半藏、千姬和佐助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仍不死心地朝着忠胜缓步走去。当然,幸村也不例外。
「我们还没有被你打倒!」
同样脚步蹒跚地前进着的兼续,此时像是下定决心、要使尽浑身力量给对方最后一击般,开始抛铅球似地绕转起大槌以及自己的身体。
『哼,太迟了。』
然而在远水救不了近火的状况之下,忠胜随时都可以轻松地摘下三人的首级。蜻蜒切再次动了起来。就在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
忠胜身后的地面突然像是崩裂似地高高隆起。
仔细一看,那并非地面,而是一片土色的草席。而从隐藏在草席之下的地穴里冲出的人,竟是天海。
「不、不行了啦!我们根本完全站在与幕府敌对的立场了嘛!」
「议长!」
好不容易恢复了意识的石榴也不禁惊叫出声。
『什么!?』
突如其来的状况似乎也超出了忠胜的预期。他立刻转过身,并且摆出防备姿势,然而天海的小太刀更快过他一步。
「吃我这一刀吧!……啊。」
但是由斜下方向上挥砍的小太刀却还来不及碰到忠胜的铠甲,就已经被他紧紧地抓住了刀刃。
即使直接空手握住刀刃,戴着护具而受到保护的手也没有因此受到太大的损伤。从方才忠胜夺走十兵卫的三池典太时就已清晰可知。
「啊、咦……看来还是行不通的样子呢。」
天海不自觉地发出如同自嘲般的笑声,而身着铠甲头盔,体型宛如小山般的忠胜则是朝她步步进逼。
『不过只是女忍者的头领罢了,竟敢如此逾矩!』
忠胜捏碎小太刀刀刃,一把揪住了天海的喉头,并且开始施力加压,似乎想直接将她掐死。
「快逃啊,笙子!」
「公主殿下,交由我来掩护!流星小破斩!」
无数的手里剑如同群聚的碎片般直朝着千姬飞去,甚至连剃刀也被半藏猛力地抛了过来。
「喝啊啊啊啊啊!请爱染明王给予我加持……并且同时守护野兽宗朗!」
兼续的大槌也在此时飞来。
「就是现在,又兵卫!快救出十兵卫和宗朗!」
幸村的大铁扇也不落人后地投射而至。
所有的「剑姬」一齐朝着忠胜再次发动攻击,为的就是不让天海拚命争取到的瞬间化为泡影。
4
『唔!无论来几次都只是白费工夫而已!』
蜻蜒切只是一闪而过,暴风似的风压所形成的障壁,立刻就将所有的武器弹了回去。
「呜……咕啊!」
「噫啊啊啊!」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
「宗朗大人!」
「哥!」
又兵卫和十兵卫勉强用拖行的方式拉着宗朗,总算将他从忠胜身边拉开。
『死到临头还想挣扎……!』
忠胜不待片刻便追了上来。就在此时——
「!」
啪嚓!有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传来。忠胜的动作也戛然而止。他伸出手,按住隐藏在头盔之下的面具。
「那、那是什么……呜!?」
勉强抬起头向上望的宗朗,仍然难掩窜流全身的痛楚。然而他的视线却持续地停留在产生异变的忠胜身上。
「那是……棒手里剑?」
有支小型的棒手里剑,直挺挺地插在忠胜的面具上头。
当然,这样的武器同样无法穿透他身上的铠甲。
「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是无法战斗的。我知道面具上的眼睛部位一定也有极小的开口,即使无法再使用忍术,我擅长狙击要害的手里剑术也不会因此而荒废。」
成功击中了面具上双眼开口的,原来是石榴的手里剑。
忠胜的面具几乎包覆着整张脸孔。但只有在贴近眼睛的部分有着些微的隙缝,这是为了让穿戴者能够看得见而做的设计。
也只有这个部分有别于厚重的铠甲,是唯一暴露在外的弱点。
而石榴的手里剑则是神准地刺了进去。
「太厉害了,石榴!你太厉害了!」
「这只不过是一介女忍者必备的基本忍技而已。」
天海情不自禁地连声赞叹,石榴则是语带自嘲地回应着。
方才忠胜以嘲弄的口气形容天海「只是女忍者的头领」,让她感到相当恼火,所以才语带讥讽。
『竟然耍这种小聪明!』
忠胜手按着面具,向后倒退了两三步。
「就是现在!」
不愿错过绝佳机会的兼续立刻挥舞大槌向前奔去。
『你们以为这种小伤就能让我倒下吗!』
忠胜再次挥下手中的蜻蜒切,排山倒海而来的攻势再次遭到终结。
「呜——……呜啊!」
兼续被重重地弹飞到远处,但这次她却是毫发无伤,只是被枪势所扫起的暴风逼退而已。
从前后的变化感受到忠胜攻势大为减弱的幸村,此时再次发出号令。
「大家一起包围他!只要再发动一次总攻击,或许就能……」
即使心中仍有些犹疑,但如今只能将唯一所剩的战法付诸实行。
「不行,幸村……对手还没……」
己方并不清楚忠胜究竟还剩下多少战斗力。此外,他还有哪些尚未使出的武器或战法,亦或是方才受损的视力是否已经复原等均不得而知。
「如果害怕牺牲的话,就不可能获得胜利!此刻才是唯一的机会!」
其他人也像是要回应幸村的激情似地,除了「剑姬」们之外,连好不容易才勉强起身的女忍者们也开始咬牙构筑起包围网。
没有任何人怀疑幸村的指示。所有人都将一切赌在接下来要共同发动的攻击。
即使没有人发号施令,全员都能凭藉身体感受到满溢的斗气。
「……!」
『一群没用的杂碎,别太嚣张了……!』
然而即使所有人已经蓄势待发,抢得先机的仍是忠胜。
他手中蜻蜒切的挥舞范围与劲道更胜先前。
周围立刻涌起阵阵强风。不光是强风,阵阵进逼的慑人斗气也让「剑姬」们脚下的地面为之颤动。
「我快被吹走了!」
「噫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闭上眼睛!视线一定要盯住敌人……呜、呜啊!」
每个人都拚命地攀住地面,或是尽可能地抓住树木残枝,但仍无法抵挡住强风无情的吹袭。
「幸村!千姬殿下……十兵卫!」
这次轮到宗朗担心起「剑姬」们的安危。即使无法随心所欲地移动身体,宗朗还是拚命地呼喊着她们的名字。
「又兵卫!委员长……兼续!佐助!」
宗朗始终深信,就算只是呼喊名字,也能给予对方力量,因此他才能发出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呼唤。
而在令人无法睁眼的强风之中,宗朗也陆陆续续地感受到了意念的回应。
「十兵卫……你在那里吗?还有幸村,千姬殿下,你们都没事吧……!」
就在宗朗摆出匍匐的姿势,准备挣扎向前爬行之时——
「呜吱!?」
狂风戛然而止。方才那股压倒性的斗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树枝上摔落的佐助摇头晃脑地朝四周观望着。
「成、成功了吗?」
千姬撑起身体问道。
「应该已经击退他了吧。」
石榴一边帮忙将天海扶起,一边从体育场望向森林的方向,确认忠胜的身影是否还在某处。
又兵卫也拉起幸村的手,幸村则是对眼前的状况作出判断。
「我们应该算是得救了吧。毕竟光是对忠胜的视觉造成些微伤害,我不认为他会因此败北,这场战斗顶多只能算平手吧。」
「为什么算是平手?」
兼续问道。
「我们的人几乎有一半被击倒了。即使如此,事实上也只砍了忠胜一刀。这样应该不算打败他吧。」
幸村话毕,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双方的战力和实力的差距始终存在。令人绝望的巨大差距,再次压垮了每个人的意志。
「不过……话说回来,笙子那招真是厉害耶,你是怎么想到的啊?」
为了驱散沉重的气氛,千姬刻意地将话题转移到天海身上。半藏则是正专注且俐落地为千姬擦拭着手脚上的脏污。
「什么叫做那招啊,那叫做土遁术!原本是种躲起来偷袭……不对!是一种将自身藏匿起来,藉此不露痕迹地接近敌人的技术,而且是我的拿手好戏!」
天海自信满满地说明着。
「啊——我想起来了,议长是用迷彩或设陷阱的方式,藉以躲藏或逃跑吧?」
「原来如此,就像是能够瞬间改变皮肤颜色,让自己与海底的沙子同化的乌贼一样吧。」
「说到这个,海底不是还有一种会潜伏在沙里,伺机而动的章鱼吗?」
「我、我才不是什么乌贼还是章鱼呢!……不过我不否认自己确实很擅长伪装。」
被众人批评得体无完肤的天海悻悻然地说着。
「不过总算是得救了。嗯,谢谢你救了宗朗。」
千姬不忘向天海致谢。
「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啊哈哈!」
天海的脸颊逐渐泛起红晕。就在此时——
「我最喜欢乌贼小天了!」
十兵卫突然从后头冲上前来,一股脑儿地抱住了天海。
「做、做什么啦!我才不是什么乌贼小天!我叫做天海!」
但天海的抗议毫无任何效果。
「原来如此,天海,天下无双的乌贼天……乌贼天,这称号听起来的确并无不妥。」
「非常不妥啦!啊,喂,做什么啦!」
「呜吱吱!」
佐助不知何时突然爬到了天海的肩膀上,而且还咬了一下她的头。
「既然被十兵卫取了绰号,代表今后你也是我们的伙伴。千和笙子成了同一挂的人啰。」
「正是如此。」
千姬笑着说道,半藏也面露微笑地点着头。
八哥众的女忍者们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然而所有人的笑容背后都有着共通想法,就是希望能让方才的死斗所残留下来的肃杀气氛得以舒缓。
「幸村……」
宗朗注视着已将笑容收起来的幸村的侧脸,忽然察觉了一件事。
「对了,妮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