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银色的瞳眸
隔天。
在镇外贝尔西欧家的屋檐下,爱德华张开了眼睛。已经日上三竿,对刚睡醒的眼睛来说恐怕是太过刺眼吧。一起身,从太阳穴上纷纷地落下沙子来。
“睡在这种地方,身体里面都会是沙子喔。”
在房檐下摆弄着工具的贝尔西欧开口说道。在一旁的阿尔冯斯正在帮矿车上油。
“早安,哥哥,你的脸上也都是沙了。”
“呜——…”
爱德华一边呻吟着,一边摩擦着脸颊,发出沙沙的声响。随后他在昨晚的打斗中伤到的额头痛了起来。
“我就跟你说睡在家里也没关系啊,偏不听我的话。”
贝尔西欧看着满身是沙的爱德华苦笑着。
“但是你对我们这么好,不知道会被镇上的人怎么说。”
“我刚刚去过镇上啦,倒没严重到那种地步。”
“?”
“算了,不重要。你弟弟打了水过来,就放在那边,你把身体洗一洗吧!不用在意大家看到,这里眼睛被沙子蒙住的家伙多得很。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感受到说话粗鲁却很亲切的贝尔西欧的好意,爱德华为了擦拭身体绕到房子后面去。
后面有个大汽油桶,里面装满了水。
“啊——这样说来肚子也饿了…”
睁开眼后,突然觉得肚子饿了起来。虽然很想去雷马克的店里用餐,但是很有可能反而会被赶回来。
“昨天晚上也没有吃…”
爱德华一边擦着身体,肚于一边咕噜咕噜,突然间他感到一阵疼痛停下了手。仔细一看,全身上下布满了昨晚没有发现到的淤青。
“浑帐——!那个王八蛋!我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当然,就算同样地回报对方一顿,也无法平息自己的怒气。那些惹火爱德华的话,对方绝对是有意触怒他而说的,一想到自己就如对方所想的欠缺冷静,爱德华的火气不禁更上一层。而且对方明明跟自己同年却比自己高,更是让人火大。
¨…那家伙绝对是谎报年龄…”
恶言恶语之后,爱德华以“希望如此”的口气说着,一边穿上衣服。
“…一年算五公分…差了二十公分的话应该是四年…这么说来他十九岁了…?”
虽然自己并不确定一年五公分是否正确,但这是他理想的观测数字。原本是在计算拉瑟尔的正确年龄,但不知何时,一下子就变成在想像自己帅气的模样,爱德华冈此心荡神驰了起来。
“十九岁的我啊…”
真不错、真不错啊,爱德华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绕回房子前面去,阿尔冯斯转向了他的方向。
“啊,哥哥,现在……怎么了?你的表情怎么那么高兴?”
“咦?没有啊.没什么。”
期待着四年后的我吧!爱德华很想竖起大拇指这么说,但恐怕只会落得大家一脸莫名其妙的下场,所以爱德华故意绷紧了脸想蒙混过去。突然眼前出现了摇摆着的两根发辫。
“啊!盗贼哥哥!”
和爱德华四日相交的爱莉莎这样喊了出来。
“啊,你是雷马克那边的…”
“我叫爱莉莎。”
她像是已经忘了昨天的骚动般笑着说。
“爱莉莎,你来做什么呢?雷马克已经派人来叫我们过去吃饭啦。”
“我是很高兴啦…,不过我可不想再被人家骂成是说谎的人。”
“大哥哥你们还在说谎吗?”
爱莉莎虽然年纪小,却像个大姐姐般地以手叉腰。
“知道吗?说谎是不行的唷。”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大哥哥你们想进去炼金术研究室,可是没有办法、爸爸也在笑你们,明明是小孩子却对那种事那么有兴趣.”
“哈哈哈……”
看来要跟爱莉莎解释她说的是错的是不可能的爱德华苦笑了起来。
“算了,无所谓。我肚子饿了,就接受雷马克的好意吧。”
“不可以再说谎喔!”
爱莉莎又这样补充了一句,奔向在一段距离外的贝尔西欧身边。”
“咦?爱莉莎你不回去吗?”
阿尔冯斯在她的身后说着,爱莉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我今天是来帮贝尔西欧叔叔的忙的。”
阿尔冯斯他们目送爱莉莎及贝尔两欧走向田地,然后两人朝着城镇前进。
他们走在田埂里而的道路上,所有跟他们错身而过的人都偷笑着。“有勇无谋也要有个限度,下次别再这样了。”也有对他们这么说的人。看来昨天晚上的事已经传遍整个镇了。而且还不是被想成坏人、而是被归类在小鬼的恶作剧之流。
途中,爱德华说想去看看镇上的样子,于是和阿尔冯斯分开,一个人走向雷马克的店。
“…莫非我们已成了笑柄?”
爱德华板着一张脸,走进雷马克的店里。
“啊,你来啦。肚子饿了吧?”
打着招呼的雷马克,露出一副“真是的…”的表情一边准备着餐点。
“听说昨天你们闯入马格瓦尔先生的馆邸了?”
雷马克马上这样开口问着爱德华。
“是啊,算了。你们都很清楚嘛。”
“哈哈哈!因为你们这两个小鬼一直很想进研究所去嘛!先是假冒人家的名字,然后又是直捣黄龙,真是惊人的行动力啊!”
“呃…”
被误解到这种程度,爱德华已经没有力气去提出反论为自己辩白了。
“虽然还是个孩子能这样实在了不起,但这样的勇气该用在不同的用途上。如果想要钻研炼金术,可以以成为国家炼金术师为日标啊,就像爱德华先生一样。”
“爱德华先生,是吗?”
自己好像还没被人家这样称呼过,爱德华愣愣地想着。
“镇上的人都笑你们居然那么想要‘贤者之石’。”
“是没错…”
“总之,这种偷鸡摸狗的方式就到此为止,想想别的光明正大的方法吧。对了,你的名字到底是…?”
虽然已经没有想大喊“我就是真的爱德华”的力气,但也没有报上假名的意愿。
“爱德华,我弟弟叫阿尔冯斯,这是真的。”
听到爱德华这样低语着,雷马克沉思了一会儿。
“…我说的是真的。”
爱德华又重复了一次。雷马克原本直视着爱德华,现在却死心了般地边抓着头边泡着咖啡。
“…算了.偶尔也是会有名字一样的情况出现的嘛!”
雷马克停止否定爱德华的答案。
“不过,为了不和爱德华先生弄混,我就叫你爱德,叫你弟弟阿尔,可以吗?”
“可以。”
“那你们就别再做说谎的小偷了。”
被这么一说.爱德华的心里相当无力。但如果被谴责是个惋谎者的话,情况只会比昨天更糟。爱德华重新整顿了心情,开始收集关于’石头’的情报。
“…这边的人真的认为做得出‘贤者之石’吗?”
雷马克擦拭着咖啡杯,耸了耸肩。
“这世上还是有就算相信却仍然做不到的事。”
“…”
爱德华深深地了解这一点。他们自己也是,虽然并不知道有了‘石头’后能不能恢复原来的身体,但他们只能这样相信。
“…不过,继续在这里生活不是很辛苦吗?”
“辛苦啊,也有人已经离开这里。不过我想再次展现好不容易磨练出的技术…也有很多人这样拜托我。”
“如果你有钱资助马格瓦尔先生的话,为何不离开镇上去寻找别的矿山呢?”
“这也办不到,因为我一直受那个人的照顾。”
“但是他独占了这边所有的金矿吧?也是因为他这个城镇原本的绿色都消失了…”
爱德华直截地提出疑问。
“……”
“那不是因为马格瓦尔先生的关系吗?”
雷马克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或许有人会这么说,但是这完全不关马格瓦尔先生的事。确实大家都打算购买矿山的经营权,但事实上钱根本就不够啊,再怎么说要卖掉土地换钱来买矿山还是让人不安,但是马格瓦尔先生是卖了自己的财产来买矿山的。虽然挖出来的沙土使得他周围的土地都无法耕作了,但事实上却使得镇上的生活水准提高了。少了绿油油的田地和果树园是让人遗憾没有错,但镇上的富裕足以让我们忘记这种缺憾。只要一个人变得富裕,其他的人也一个个接着发达起来。手工艺的技术在短时间内惊人地发展,大家都拼命地练习,那个光辉时代实在让人难忘。依靠着那个回忆,结果我们大家都为金子目眩神迷。”
雷马克像是想起了什么般地眯起了眼,不知他是想起了黄金时代还是以前那一片绿色的丰足时代,爱德华想像不出来。他只明白,现在这个城镇跟镇民都毫无干劲。
“…这不太算是正面积极的想法哪。”
爱德华一说,雷马克也表示同意。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还是有所存疑的,但那些以马格瓦尔先生为首、曾尝过金子的甜头的人,当然希望能再恢复从前的光荣,而不会去思考其他的谋生方式。”
“雷马克先生你也是其中一人吗?”
“算吧,由俭人奢难,我也想让爱莉莎过好一点的生活啊,更何况还有进地方疗养院的老婆要养。”
“你太太?”
“凭这家店的难吃料理,不可能撑得下去的吧?我是因为没了工作才待在店里,事实上是我老婆一手扛起这家店的。但是这边的土尘对气管不好,在还没找到新的工作前的现在,也只能在这里帮帮忙、想点办法了,实在是本末倒置啊!”
雷马克死心地说着。
这个城镇还被过去的回忆紧紧束缚着,爱德华这么想着。
同一时间,阿尔冯斯则朝着药局前进。他是为了买要贴在爱德华的淤青上的贴布而来的,原以为镇民会怀着敌意对他说“你们干嘛做这种蠢事啊”之类的,但是没有,让他松了一口气。
“有人在吗?”
穿过药局的人口.在一排排的药罐中出现一名年纪稍长的女性。
“喔!是话题人物啊!更是群不像话的孩子。”
一开口就被说成这样。
“啊哈哈……”
因为偷偷潜入这种行为原本就不值得褒奖,就算被说成不像话,阿尔冯斯也无法反驳。
只能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拜托对方卖贴布给自己。
“我想要对跌打损伤有效的贴布。”
“啊,有一种效果不错,我去调配一下再拿给你,稍等一下喔。”
女主人爽快地接受阿尔冯斯的请求。
“你可以在那边的椅子坐…呃.看来可能有点勉强啊。”
“没关系,你不用在意我的。”
女主人进到里面的房间,在桌上将好几罐药罐的东西调配在一起,阿尔冯斯一边等待着一边稍作休息。此时药局的门再度打开了……
“你好!”
进来的是佛莱契。
“啊!”
他随即注意到在门附近的阿尔冯斯,因为紧张而绷紧了脸,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假借对方的身分,一方面则因为对方是昨夜曾交手过的对手。女主人还没发现到佛莱契,很明显地,佛莱契在害怕,不知阿尔冯斯等会儿是否会对女主人说“这家伙是骗子”,还是已经说过了。佛莱契心神不宁了一会儿,最后络于沉默地走出了药局。
但是就在这时,女主人回过头来。
“啊!阿尔冯斯先生。有什么事吗?”
在温和地这样询问自己的声音中.没有逼问自己为何欺瞒镇上的人的语气在。
“那、那个…”
看得出来,无法冷静下来的佛莱契是个相当脆弱的人。因为自觉做了坏事,无法冷静下来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他再如何地对受害的阿尔冯斯道歉,如果他不能在这里向大家坦承”自己一直说谎”的话,还是会让人觉得他很狡猾。但是佛莱契那种胆怯的模样,反而让阿尔冯斯感到同情他。
女主人什么都不知道,依然笑嘻嘻的。
“阿尔冯斯先生,请您不要将这些人想成坏蛋,看来他们只是因为太过崇拜才假借您们的名字。”
看来女主人似乎将佛莱契的动摇,误当作是面对冒牌货所产生的不安。
“他们现在被整个镇的人责骂,已经在反省了。那阿尔冯斯先生您有什么事呢?”
此刻的佛莱契,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看来他困在阿尔冯斯跟女主人之间,相当困扰,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那、那个…我要药…请给我对跌打损伤有用的…因为哥哥的身上有了淤青…”
他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这样说着。
“哎呀!”
女主人瞪着阿尔冯斯。
“难不成你这小子要的药,是要朋在昨晚和爱德华先生交手受的伤的?”
女主人带着责备之意一边继续调配药剂,,应该还是打算卖给阿尔冯斯吧。不过因为他们让她所尊敬的爱德华大人受伤,所以似乎打算要好好说教一顿。
在女主人正要开口说话时,佛莱契向前走了一步。
“那个,你弄错了!哥哥受伤只是单纯地因为摔了一跤,跟这个人没有关系。”
“啊!是这样吗?也对,我想爱德华先生不可能会被这样的小孩弄受伤的啦。”
女主人边这么说.边将一个瓶子递给阿尔冯斯。
“久等啦。将这个涂在布上,然后贴在患部上就可以了。还有,我先警告你们,别再做这种学人家的傻事啦!这次是爱德华先生宽宏大量,愿意不跟你们计较,镇民莫可奈何也只好苦笑才了事的。”
“好的。”
女主人将第二瓶药交给佛莱契。
“来,这边是给爱德华先生的贴布和药。请小心地保管交给他喔!啊,钱就不用了。”
“不行这样。非常谢谢你!”
在支付拒不收钱的女主人全额后,佛莱契和阿尔冯斯一起走到药局外。
两人朝背着门的方向走了一会儿,走了几步后,佛莱契吐出了一句:
“…对不起。”
因为这句话听来是那么的痛苦,阿尔冯斯不禁停下脚步,站在一旁的佛莱契双肩微微颤抖着。
“…与其道歉,说出真相应该比较好吧。”
这不光是为了自己,听到他以这么痛苦的声音说出道歉的话语,阿尔冯斯觉得如果能那样做对彼此都好,所以这么说着。
佛莱契又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们没有想到你们会来。让你们遇上被镇民唾弃的窘境.真的是很抱歉…”
“你真的没想过会遇到本人?”
佛莱契悲伤地点点头。
“…我们并不是要用来做坏事的。”
“你明知道不好却还这么做,这就真的是坏事了。”
阿尔冯斯果断地说着。
“嗯…对不起…”
阿尔冯斯从昨晚和现在的情况来判断.明白到佛莱契确实为这个谎言所苦。至于哥哥拉瑟尔因为是张扑克脸,又总是在挖苦爱德华,所以还不太清楚他藉此以为掩护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但是佛莱契就不同了,他的全身上下都明白传达出他背负着无法承受的苦楚。
“看来你和你哥哥的意见有此相左。”
“……”
阿尔冯斯一指出这点,佛莱契没有反驳地叹了口气。看他这副模榉,似乎是对说谎这件事感到疲惫。
“你用那种痛苦的声音向我道歉.还不如向你哥哥提出你的意见,我觉得什么都不说是最胆小的了。”
“你说的对。不过…”
佛莱契低下了头。
“不过就连我也反对的话,那还有谁会站在我哥哥那边?”
“……”
“…没有任何人会,我们没有同伴,因为我们是说谎的人,所以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我们两人只能依靠彼此,如果我中途抽手的话,哥哥就只剩下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你们一起停手就好啦。”
听到这个意见,佛莱契摇起头来。
“如果可以这么做的话,早在说谎前我就会说了。”
啪嗒一声,地面上出现了一点黑点,被吸进黄褐色大地里的,是佛莱契的泪水。
“要我一个人停手我办不到啊,只有我会陪着哥哥…”
佛莱契以手背拭去脸上的泪。
“…我真是差劲,居然对被我害得这么惨的你说这种话,或许是有点搞不清楚了吧。”
“你承受着这样的苦楚一直一个人思考着,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阿尔冯斯一边发觉到其实佛莱契是个好人,一边希望能让佛莱契打起精神来。
“…我跟你说,因为我也是弟弟,所以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也明白你跟着哥哥是你身为弟弟唯一能做的亲情表现,但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阿尔冯斯的语调温柔极了。
“既然只有你们两人相互依靠,那当某一方走上错误的道路时,剩下的另一个人是否该阻止他呢?当然也可能会被揍上一顿。现在如果你不做,还有谁会这么做呢?你现在不阻止,等到将来有一天有人出面阻止时,到时你哥哥已经无法回头了。所以你一定要在那之前阻止他,不能假手他人。”
“……”
“我是这样想的。”
虽然说的正气凛然,却因为有些不好意思,导致最后以有点草率的口吻收尾。
佛莱契原本一直低着头,这时终于抬起头来。
“…你和你哥哥感情相当好呢。”
还带着泪痕的脸庞看来比刚才稍稍有了精神,虽然他没有回覆阿尔冯斯的话,但变得有精神这点就很足够了,因为他直到刚刚原本都一副快要倒下的感觉。阿尔冯斯也改以明朗的口调说着话。
“就算感情好,也是会吵架的。”
“你说的没错,我最近是都没跟哥哥吵架了。…我哥哥呢因为太不甘心,没将昨晚和你哥哥大打出手的事告诉马格瓦尔先生。他外表看来冷漠,事实上却很讨厌输,从以前他只要打架受伤,在研究当中受了伤他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每次都要我偷偷去买药回来。”
“啊,我也能了解那种感觉。我家的哥哥虽然外表一点也不酷,可是也超好强的,总爱逞强说这种伤没什么了不起的,结果却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偷偷皱着一张脸,因此我也是这个样子帮他准备好药。”
两人面对着彼此,微微笑了起来。
佛莱契从袋子里掏出一包用纸包起来的药粉。
“听说这个在跌打损伤时服用很有效,和贴布并用的话效果更好喔。”
他这么说着,将药粉放到阿尔冯斯的手中。
“咦?可是…”
“这是等价交换。”
佛莱契这么说完,随即转身走掉了。
“这算什么?他的意思是用一包药来借用我们的名字.这叫等价交换?”
在雷马克的房子前,爱德华一边摇动着装有药粉的纸包一边问着。
“你那样摇里面的药粉会跑出来啦!”
阿尔冯斯一边将向雷马克要来的布弄在药瓶瓶口沾药,一边提醒着爱德华。
“而且如果他真的认为这是等价交换,我就会把药还给他了,但是事实上我觉得他并不是这么想的。”
“那么他是怎么想的?”
“嗯——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但是当时不在现场的爱德华一点也无法理解,他坐在店门旁的长椅上晃动着双脚。
“阿尔你实在是个烂好人耶!在药店的人前把真相说出来不就好了!至于那个弟弟,给他一拳让他清醒清醒也好。冒用人家的名字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算什么啊!”
该是因为拉瑟尔留下的伤造成了疼痛吧,爱德华急躁地说着,但阿尔冯斯却只缩了缩肩。
“不管我们再怎么强调我们是真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因为他们比较像嘛。”
“啊?什么?你说什么?你是说比起我来,拉瑟尔比较冷静、长得也比较好看、比我帅气、还有身高也……!是吗?”
阿尔冯斯“啪嗒”一声,将贴布贴在不知为何想法显得有点偏颇的爱德华脚上。
“他们有他们的理由,我们有我们该做的事,想我们该做的就好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他们的目的就是‘贤者之石’和其他相关资料。
“算了,既然我们都已经背上小偷的污名了…”
爱德华喃喃地说着,扼要地说的话,就是他想再次试着潜入。
“你想点办法吧,我希望能再多得到点情报,我就暂时待在这里等你。”
“嗯,总之先治疗一下你身上的伤吧,既然人家都给我们药了,你就把这包药也吃了吧。”
一直到阿尔冯斯俐落地将瓶子收好、嘱咐哥哥吃药、走出了镇外后,爱德华依然将那包菜抓在手中。
“…不过…这真的不是麻醉药吗?”
爱德华还在说这种话。
总之,他只是讨厌吃药吧。
早晨空气应该较为清新的城镇,却像是要进人傍晚般地情况不良。
贝尔西欧凝视着从散落着砂石堆的前方如烟般飘过来的土尘,回头对身后的爱莉莎及阿尔冯斯说:
“爱莉莎、阿尔,今天就到此为止吧!风愈来愈大了。”
“好——”
戴上小手套、正在努力移开石头的爱莉莎抬起小脸回答着。阿尔冯斯则为了补强尚末完成的石墙,架起了木板。
为了确保田地中的水道而做的石墙,似乎还要花上相当久的时间才能完成。上一次建这道石墙时,因为风一次又一次地剥蚀上面的小石头,因而渐渐失去了强度。为了修复石墙,同时建水路连结石墙与蓄水池,所以才在田地的四周围起大石头。在刮人的风沙中工作,比想像中还来得辛苦,但是贝尔西欧却独自一人持续努力着。
“如果完成,田地将可以扩展,绿色增加的话,感觉上城镇好像也比较有得救的感觉呢。”
虽然这目前不过是画饼充饥而已,但阿尔冯斯打从心里这么希望着。
“爱莉莎也这么想!有这么漂亮的颜色的话,一定会让大家吓一大跳!”
爱莉莎双眼发亮地表示同意。
这里是在一片只见咖啡色的世界里,唯一的一点鲜绿。如果能将这点绿色向外拓展开来的话,应该能滋润人们干枯的心灵吧。事实上,只见过这片大地荒芜景象的爱莉莎,似乎就是因为看到贝尔西欧培育出的树木而受感动,所以才不时过来帮忙的。
“我第一次看到时吓了好大一跳喔,那么漂亮的黄绿色就这样扩展开来。听爸爸说,这里以前都是一片绿色的。”
“这样啊,那一定很美丽。”
阿尔冯斯想起.自己出生的故乡。那是个小石头和砂土虽多,却也有着些许绿色的地方,也因此,他刚到杰诺泰姆时相当惊讶,没想到居然会有荒芜到这种程度的黄褐色大地。
“如果有一天镇上充满了绿色那就好了,贝尔西欧先生。”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加油!贝尔西欧叔叔!”
贝尔西欧和爱莉莎用力地打着勾勾。
但只凭一个男人和一名小女孩,不知道这愿望河时才能实现。
“那么,我送你回家吧!”
“嗯!”
爱莉莎跳起来,高兴地看着菜田。
“贝尔西欧叔叔,今天也有青菜可以摘,真是太好了。”
“这个熟得差不多了。”
他将三个番茄放进背在腋下的筐篮里。
“啊.爱莉莎你总是来帮我的忙,谢谢。”
“咦——!”
看见率直地表达出欣喜之情的爱莉莎,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贝尔西欧也露出了笑容。
“那么我们走吧!”
“嗯!”
三人提着筐篮,开始迈步向前走。
整个城镇也开始被埋没在一片茶褐色的空气中。
当他们三人抵达雷马克的家时,店里已经聚满了镇上的人们。他们挤进里面的柜台一看,才看到爱德华跟雷马克。
“我回来了——!”
像是在沉思什么事般、交叉着双手的雷马克,看到女儿后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你回来啦,爱莉莎。”
爱莉莎原本要一如往常地拥抱父亲,却突然停了下来。平常在店里的人都会向她打招呼的,可是今天大家却都沉默不语。
“爸爸.怎么了?”
“嗯…没事。”
雷马克欲言又止。阿尔冯斯也开口询问爱德华。
“怎么了吗?”
“啊,这个镇的存废问题,已经到了重要关头。”
爱德华看着在场所有的人回答阿尔冯斯。看来他似乎打算袖手旁观到底,自己拿起咖啡壶往杯子里倒。
“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贝尔西欧从筐篮中拿出番茄,递给看着所有人、一脸不可思议的爱莉莎。
“爱莉莎,你可以帮我洗这个吗?要轻轻地洗喔。”
“嗯。”
爱莉莎接过来,随即奔向后面的水井去。
“…谢谢,你帮了我。”
雷马克轻轻表达了谢意。
“没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贝尔西欧站在雷马克旁边,扫视着沉默的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苦恼。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有能在一天内就让他们烦恼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在,似乎是一直累积着的疲惫表现出来了。镇民已经累到一个极限了。
雷马克艰难地开口。
“……诺里斯离开镇上了。”
贝尔西欧似乎相当惊讶。
“真的吗?”
“是真的。中午他告诉大家,然后就搬走了。…似乎是因为儿子的身体不好的关系。”
诺里斯是镇上手艺相当出色的一名工匠,赞同马格瓦尔‘贤者之石’的研究,而投入最多的也是他。但是他今年两岁的儿子,却因为支气管炎而长期卧病在床。
“这样啊….是为了儿子的话那也莫可奈何…”
主张应该放弃手工艺这行的贝尔西欧,和期待‘石头’完成的诺里斯立场完全不同.但两人长久以来的同伴情谊却是再真切不过的。因此贝尔西欧充满了无法排解的落寞感。
“真可惜了他那么好的手艺。”
“是啊,雷马克先生也感到很遗憾,不过…”
雷马克痛苦地继续说着。
“雷马克先生说,诺里斯一离开,研究费的援助金额就会大大减少。”
“…啊.是这样啊。”
贝尔西欧终于明白了大家为何苦恼。
马格瓦尔在听说诺里斯要搬走后来过一趟,告诉大家少了提供最多金钱援助的诺里斯,研究将会难以持续。但是大家的生活都苦得要命,想要再提供更多的援助是不可能的。但话虽这么说,一旦停止援助后‘贤者之石’真的成功,到头来分不到好处的话,至今吃了这么多苦而出资的金钱就等同付诸流水了。
“…就算继续提供援助,也不能保证‘贤者之石’真的能够成功。干脆就下定决心停手吧!”
不知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马上引起大家的愤怒。
“那到现在为止的援助算什么!我可是相信研究会成功的啊!”
“那就让相信的人援助就好了。”
“等一下!这么一来原本大家分担的金额不就要增加了?”
“大家不是想让镇上再次恢复繁华热闹吗?外面已经找不到像我们这样的金饰工匠了,难道就要空怀这身技术不传给任何人,然后终此一生吗?”
“继续在这种事上打转,想要在这片荒芜大地上生活下去是很辛苦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张,这种事至今也发生过几次,但是到今天大冢累积的不安与不满似乎已到了一个界限。大家说话的音量一个比一个大,却没有人安静聆听对方的意见。
“大不了就是听马格瓦尔先生的号人了嘛!”
“到时我们也许又可以有机会拿到经营权。”
“你们这些被金子迷昏了的家伙都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
在推开椅子站起来的众人间,雷马克慌乱地调解着。
“大家都冷静点!争吵只会更加深彼此的鸿沟而已。”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好?”
雷马克陷入沉默中。不论是将一切赌在金矿上的热情,还是寻找其他出路的必然性,他都相当能够理解。
“喂,爱德跟阿尔,你们都看到了吧?你们觉得如何?真的有‘石头’吗?研究会有进展吗?”
不知是谁这么说着。
大家的视线同时集中之处,站着爱德华跟阿尔冯斯。
“呃…这个嘛,因为我们后来被赶出来了,所以什么都…”
阿尔冯斯困扰得不知如何是好,爱德华却只是悠哉地啜饮着咖啡。
阿尔冯斯这时才初次发现到,哥哥的视线向着不在店内的地方。
是在窗外飘摇着的金黄色。
“…还是向爱德华大人问问看研究的进展呢?…”
“但是他会肯告诉我们这么重要的炼金术研究成果吗?…”
大家都抱头苦思。在长期以来的逃避后.终于到了该下决定的时候了。
回到店内来的爱莉莎,明朗的声音传遍了整间店。
“喂!你们看,好漂亮喔!”
她的手中抱着刚洗好还湿着的番茄,鲜嫩的番茄展露出明亮的鲜红色。
“金饰虽然闪闪发光很漂亮.可是番茄的颜色也很漂亮呢,爸爸。”
爱莉莎高兴地将番茄拿给大家看。
“告诉你们喔,这个是从爱莉莎种的种子长出来的喔!我想大家可能都没看过。所以才拿来的。”
她想将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感动传达给大家.爱莉莎这么想着,满脸笑意。
“贝尔西欧叔叔每次都一边说这如果能长得满满的就好了,一边浇水施肥。”
“……”
“不知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每个人的家里都种出番茄来?”
这并不是困难的提问。
但却没有任何人回答。
打破这阵沉默的,是爱德华。
“啊哈哈!小孩子的话还真有效呢!”
“……”
爱德华放下咖啡杯,从爱莉莎的手里接过番茄。
“真漂亮的颜色。”
“真的吗?”
“是啊。”
爱德华轻轻地将番茄还给听到赞美似乎相当高兴的爱莉莎。
“不过镇上要种出番茄,还得再花上一段时间。”
“大哥哥。”。
说出这种话,恐怕要让爱莉莎难过了,阿尔冯斯不禁自责起来。但是爱莉莎却笑了起来。
“要花上一段时间也没关系,只要移开石头,就能长出绿叶来,一点一点慢慢地让黄绿色变成鲜绿色,这么一来每天都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颜色喔!只要移开石头就可以办得到了。”
只要移开石头,就只不过是那样而已,爱莉莎说的事,事实上这要花相当长的时间,而且也有可能会失败,但爱莉莎的话依旧振奋了所有人的心。
“…这样啊.只要移开石头…”
“贝尔西欧,实际情况如何?有稍微恢复以往的绿色了吗?”
贝尔西欧依旧表情阴沉地回答着。
“…并没有那么简单。”
“……”
“要花上好几年,甚至可能还是失败也说不定,而且也没办法像靠金饰维生时过得那么好。”
“说的也是,果然还是继续研究比较好吧?”
“也不能再继续挖金矿了。”
“现存才要来务农可能太勉强了。”
面对依旧茫然顿失方向的众人,爱德华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们要一直这样抓着过去的光荣不放吗?”
全部的人都看向爱德华,但是爱德华毫不畏惧。
“炼成金子是违法的,这个你们知道吧?”
“…我们知道。”
“如果消息走露了你们要怎么办?如果原本就有金矿,那么就算炼成一些金子也不会被发现,你们应该是这么想的吧?还是你们认为这段时间内就可以找到金脉?”
“…这个嘛…”
严苛的措辞。明显地可以感受到众人的愤怒,但却没有任何人回话。
“寻找着不知何时才能挖到的金脉。投资着不知道到底会不会成功的‘石头’,身体也渐渐欠去了健康,即使如此还是不愿意寻找其他出路吗?”
雷马克代替沉默的所有人静静地开口。
“爱德,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性,但是我们已经不是可以从头来过的年纪了,是否能存新天地里重新开始也不知道,而且我们也希望手工艺的技术可以流传下去。”
“那么,就只好一直这样罗?”
“我们也迷惑着,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却做不出任何结论来…”
爱德华打断了雷马克的这句话。
“之所以无法做出结论.是冈为这并不是你们自己选择的道路吧?”
“………”
“你的心中想的若不是因为交给他们的研究费关联着实际成果.就是因为期待它倍增回报回来吧?结果你们就被这种念头束缚住,变得什么都不能做。”
“你是不会明白的。将来才要大有可为的你,和过去已经有过辉煌成绩的我们,对于‘最好’的定义是不同的。”
“…或许吧。”
焦躁的爱德华站起身来,打开了门,在要走出去之前回头对着所有人说:
“可是我呢,最讨厌什么事都只会靠别人的家伙了。”
说完这句话,爱德华关上了门走出店外,看向店门旁又说了一句:
“…我也讨厌什么都不敢说的你。”
在门的一旁,站立着拉瑟尔。
“…就算被你讨厌我也不痛不痒。”
“喔——”
爱德华坏心地笑着。
“那么,到头来不只是我,连镇上的人都会讨厌你喔。你大可狮子大开口,去跟他们说研究费不够请他们给你啊!”
拉瑟尔露出有些痛苦的表情。
“……这是为了镇上。”
“为了镇上,是吗?”
“只要你在这里,镇上的秩序就会被破坏,你快点离开吧!”
“因为我?你搞错了,是你的关系吧!”
爱德华的回答令人扼腕。
“要我照你说的离开镇上我可是敬谢不敏,就让我们好好地再多逗留一阵子吧!抱歉啰。”
爱德华“砰”的一声拍了下拉瑟尔的肩膀.然后向前走去,阿尔冯斯从后面追赶上去,
当他们回头时,拉瑟尔没有走进店里,依然伫立在相同的地方
比昨晚更晚的凌晨二点。
爱德华和阿尔冯斯再次贴在马格瓦尔馆邸的墙壁上。
“昨天晚上还想不到今天居然就要再次潜入,因为你说过要好好再逗留一阵子的。”
“拉瑟尔他们如果已经入睡了就好了。”
两人以和昨晚相同的方式爬上了墙壁。
“昨晚大战一场,白天又来到镇上,那家伙现在应该早撑不住睡着了。”
“我想有着相同行动的我们也该休息才对。”
“我也很想睡啊!嘿咻!”
两人降落在墙壁内侧后,笔直地朝研究室前进。馆邸内万籁俱寂.也不见拉瑟尔他们前来的迹象。
爱德华将耳朵贴在研究室的门上。
“…似乎是没有人在。”
“要怎么打开呢?如果要另做出入口,炼成反应会泄露我们的踪迹的。”
对着窥视四周的阿尔冯斯,爱德华露出大胆的笑容。
“你瞧,这是什么?”
“…?”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把钥匙。
“啊!”
“哼哼,这是白天时从拉瑟尔的口袋里摸来的。”
面对得意地说着的哥哥,阿尔冯斯的心情有点复杂。
“哥哥.你居然偷东西…”
“请说我的手灵巧好吗!那,要开门啰!”
两人悄悄地打开门,随即闯了进去。
研究室里没有任何一个人。里面大列地摆着烧杯烧瓶,在一个大炉子前还有个里面充满水蒸气的箱子,在那当中排列着装有液体的烧瓶,使它们得以保持一定的温度。
“嗯。”
爱德华慢慢检视着四周。
“有这这样的设备,不用整晚待在这里看守着也无所谓,难怪要花上大笔的研究费了。”
爱德华的目光粗略地扫过写存大量的纸张上的潦草笔记以及堆得极高的文件堆,阿尔冯斯则一边看着门、留意着是否有人来,一边搜寻着文件。因为他们两人都拥有超乎常人的炼金术知识,所以就某个程度而言,光从笔记及作业进行的情况,他们就可推测出使研究获得进展的方法。
“…感觉上他们的研究方向还蛮不错的。”
爱德华翻阅完手上的档案后,继续东张西望地扫视着:在他们搜寻过程中掉落下来的奇怪块状体及光芒黯淡的石头、装有五颜六色液体的锅子。他想像着在如此凌乱的室内,拉瑟尔能够多有认真地投入研究中。
尽管拉瑟尔是个光听他说话只会给人轻浮印象的家伙.但可以看出他相当具备身为炼金术师应有的知识。
“啊——看来他们的研究也是漫无头绪。”
爱德华将一本笔记拿给阿尔冯斯看,那上面写着选择以蛮干而危险的方式来炼成‘石头’,虽然没有记载结果究竟如何.但沾满大半本笔记本的血迹已经代替做了结论。
“有个这么做事的哥哥,佛莱契也很放不下心吧!”
阿尔冯斯同情地说。
在药局遇到的佛莱契,曾提到他总是这样跑去买药。他既然会用到“经常”这个字眼形容,恐怕是一年到头都在受伤吧。
“…看来他相当急啊。”
爱德华抬头看着已坏掉却仍摆放着的药品架。
“连花点时间整理都舍不得。”
爱德华又再次仔细地环视着房间。
“感觉上他是因为只差一步,在做最后的冲刺,但却因为找不到那个正确的方法.所以试遍了所有的手段…。不过该怎么说呢…?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看到爱德华全神贯注地在思考,阿尔冯斯为了不打扰到他而安静了下来。
“真奇怪哪…这种做法简直就像是…”
爱德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看着手上的档案.翻开了下一个档案。爱德华的集中力高人一等,也就是这种集中力才让他以十二岁的年龄就当上国家炼金术师,但这也可以说是身为研究者的一大通病吧。
阿尔冯斯静静地注视着集中精神的爱德华,但突然间,在他的视线里有种奇妙的不舒服感。一开始他以为是哥哥的身影移动的关系,但在他再次确认后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哥哥!”
“嗯?怎么了?”
爱德华回过头来。
事实上这种时刻,总让阿尔冯斯打从心底尊敬着自己的哥哥。
不论他是多么的集中、不论是多么重要的情况,爱德华都不曾刻薄地对待阿尔冯斯。在这种情况下,爱德华一次也不曾对阿尔冯斯说过“烦死了!”、“别吵我”这样的话。小时候或许有说过,但现在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不管何时,他总是侧耳倾听阿尔冯斯的直觉及意见,虽然照理来说,当自己在集中精神时.旁人的声音应该是令人厌烦的。
曾有一次,阿尔冯斯试着这样问过爱德华。
你总是肯听我的话,就算我弄错了也是吗?
回答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因为阿尔是我的夥伴啊!”
那时自己是多么的惊讶,又多么的欣喜啊。
以国家炼金术师身分艰难地行走于世间的哥哥,能陪伴他的只有自己了。他也曾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焦躁.但是.让他对身为弟弟所能做就是陪伴着哥哥、分担他的一切这件事有了自觉及自信的,就是那句话。
从阿尔冯斯决定要跟哥哥一起面对过去发生的一切、并肩奋战的那天起,他就成为爱德华最好的夥伴.
阿尔冯斯一边压抑着每次想起这件事,就彷佛要沸腾宣泄而出的勇气及感谢之意,指向爱德华身后的墙壁。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咦?”
爱德华回过头去。
那是道混合了砂石所做成、随处可见的墙壁。
“这道墙?”
爱德华用心地抬头看着。
“我只觉得看起来颜色不太一样而已,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阿尔冯斯也跟着仔细看着。
“啊!”
两人同时叫出声来。
在墙壁上可以看到一道细如发丝的线,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是两条直通到天花板的细线。虽然那看起来像极了墙壁的裂缝.但从当中稍稍漏出的光芒,微微地染红了白色的土墙。
“…看来对面还有房间。”
爱德华看着阿尔冯斯,两人交换视线当作信号,开始试着慢慢推动墙壁。沉甸甸的重量由双手传了上来。
没有发出声音,墙壁缓缓地朝对面打开了。
是一间并不太大的房间,甚至可说是不利于作业的房间。这问长方形的房问没有窗户,中央摆设着一张书桌。看来直到刚刚这里都还有人在,一根腊烛正在燃烧着。
而吸引住两人、让他们伫立原地动也不动的,是一支烧瓶。在用木塞塞住的烧瓶底部,装有少得可以的某种液体。
那是带着点鲜红色的液体。
“哥哥,这个…”
“啊。”
爱德华直视着。
并不是目标物的‘石头’。
但是他却不感到失望,或者该说,涌上心头的是一种“接近了的兴奋感。
这点只要看看两人的眼睛就可以清楚了解。
随着烛火摇曳,烧瓶中液体带有的红色也随之摇晃。虽然只是一点点的液体,却能将房间染红得就像夕阳西下一般,并摇曳着。
“真了不起。”
爱德华喃喃自语。两人至今只看过文献及失败品,不过即使是失败品也足以让人体会那种感动。那是种即使知道绝不能凶为这东两而把持不住自己,却仍会被蛊惑的一种魅力。
而眼前的这个东两,和至今看过的东西一样,并非更正的完全物质‘贤者之石’。摇晃着的液体也足以否定这是石头,但是。虽然明知如此,直觉却告诉自己,这种魅惑人心的力量隐藏着作出真正‘贤者之石’的钥匙。
每个人都渴望得到的梦幻之石。正是凶为梦幻,口耳相传的关键词语并不多。
大致上说来.就是“红色的光辉”、“蛊惑人心的力量”、“力量无限”等等。
像是要淹没一切的红色,让整间房间像在水面一般地持续摇晃着。
就是这么媚惑人心的力量及存在。爱德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会让人心中不断渴求的‘东西’。
“…阿尔。看来我们终于找到解答了。”
爱德华凝视着烧瓶,压抑着兴奋的心情告诉阿尔。
“这东西身上一定有着线索,就算尚末完成,但必定能告诉我们和‘石头’相关的谜题。”
他们到底找了多久了呢?别说是真的东西,就连它是否真正存在都不确定的‘石头’。
一想到即使这不是完成品,但从这东两身上必定能得到更近一步的秘密.所以爱德华几乎要高兴地叫出声来。
“在这里应该有研究资料。”
爱德华的手滑至书桌边缘,但是却没有抽屉。而整个房间里只有这么一张书桌。找不到任何像是书架的东西。
“…?”
阿尔冯斯指着他们一直待到刚刚的那边房间。
“会不会在那边?”
“不会,那间房间里的资料都不可信……。可是这边居然也没有……”
爱德华边说边探视书桌下方,并沿着墙走确认是否还有隐藏的房间。
“混蛋!”
爱德华急躁起来。一边瞪视着红色的液体。
“…如果有这东西的研究资料.多少还可以接近‘石头’一点…”
“这个不是‘石头’吗?”
“啊…。或许不要限定是‘石头’,改说是‘东西’比较好吧。”
爱德华隔着玻璃,轻轻地以指尖触碰着,冰冷的触感.但却感到火热,那该是自己渴求‘石头’的欲望使然吧。
“…因为没有看过实物,说什么都不准…‘红色液体’这个字眼,在致力‘贤者之石’研究的炼金术师们的资料及文献中常常出现,不知是做成‘石头’时的副产物,还是炼成方法错误而做出的另一种东西,又或者是液体凝结后会变成’石头’呢…?我虽然已经认定这跟’石头’是不一样的东西,但我认为这当中一定藏有炼成的提示。”
“是这样啊…”
“如果说拉=瑟尔身上的那个碎片就是‘石头’的话,或许就是在制作过程中留下了这个液体也说不定。”
“但是这液体应该没有重要到需要藏在这间房间里吧?”
“说的也是…。还是说’石头’是从这个液体做成的呢?”
“这个说法比较合理。”
“不过没有研究资料,虽说是失败作,有资料还是比较好吧。”
“啊,对了,会不会是拉瑟尔带在身上?你想,有我们这对小偷兄弟在嘛.”
爱德华不由自主地盯着弟弟看。
“…阿尔,你自己说这种话不会觉得难过吗?”
“这对想过着认真人生的我来说是会难过啦…但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做了小偷的行为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为了早日回到不再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我们加油吧!”
“嗯。不过我不认为资料是被拉瑟尔带走了。”
“为什么?”
“从这间研究室里留下的痕迹来看,有件事很奇怪,为什么独独漏了这么重要的部分呢?”
“这简直像是…”
说到这里,爱德华突然明白了过来。
“没错!就是这种做法很奇怪!”
爱德华捡着隔壁房间资料的残骸。
“这也是,这也是,还有这个也是。”
他一张张捡着,一边确认。
“怎么了?”
“进行研究过程的纪录,整个都被拿走了!精制出‘红色药水’最重要的材料以及调和的过程,全都不见了!”
“咦?那么…”
“如何做出’红色药水’,他们就是在研究这个过程,然后再从这个‘红色药水’去选择材料,拉瑟尔是将研究结果道推回去的!”
爱德华依序确认手边的笔记,又放了回去。
“基本的材料和过程都没留下来,研究是失败的。”
“拉瑟尔现在在调查的材料选择,很困难吗?”
“要将一分解为一百呢,比光是做出还要困难多了。”
“那么是不可能的啰?”
“是不可能。这就像是一件做好的毛衣,要找出它是从哪只羊哪一部位的毛做成一样的困难。”
“那看来是没希望了。”
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唉……”
“啊——”
原以为终于找到了,没想到一下子又什么都没有了。虽然知道没有这么容易就能找到,但还是令人沮丧。况且因为这次寄予特别大的希望,失望感也更加深重。但,那种感觉一瞬间就烟消云散。
“唉——”
他们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叹息声。
“!“
“!“
那是斜倚在门旁、双臂交叉、深深垂着头的拉瑟尔。佛莱契也跟在他身后。
“…吓、吓了我一大跳——!”
阿尔冯斯不由自主地将手贴在胸口。
“……你、你们这些家伙,要进来的话就正大光明地进来啊!”
和单纯表达惊讶之情的阿尔冯斯不同,爱德华似乎为延续跟昨晚一样的情况再度被吓到感到相当不甘心。但是拉瑟尔依旧是一派自得.表情丝毫没有改变。
“我可不想被你这种这么晚还闯入人家家中的人这么说。”
确实是如此没错。拉瑟尔将视线移到为之语塞的爱德华身上,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你真的以为我们失败了吗?”
“……?”
原本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等到爱德华意会过来拉瑟尔指的是他们之前的对话后,他点了点头。
“你说这个实验?当然是失败的。既没材料也没过程,光要从这种半调子的东西辨别出制成材料就是不可能的了。”
爱德华武断地说着。
拉瑟尔脸上微微浮现出苦涩的神情。
“这样啊……”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连国家炼金术师的你部这么说了,那大概是错不了了…”
爱德华和阿尔冯斯互看着彼此,他们理解到这句话的背后意义。
“…难道说,你是刻意让我们溜进来的?你知道我偷了你的钥匙?”
面对爱德华的疑问,拉瑟尔自嘲地牵了下嘴角。
“因为我想如果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天才炼金术师,应该就可以弄懂我不懂的事情吧!我想听一下您的意见哪。”
爱德华将视线投向隔壁房间,从开启的墙壁另一侧流泄进来的,是鲜艳的红色。
“炼金术即科学。你是想知道,在既无原料又无资料的情况下,是否能做出那样的东西来吧?既然你已经听过特地来到这里为你服务的我的意见了,告诉我一些事也没关系了吧?
…那是什么?”
爱德华彷佛觉得红色光芒相当刺眼般地看着。
“…‘生命之水’,我是这么称呼它的。”
“‘生命之水’?是指和‘石头’的做成有关的红色液体吗?”
“是啊,也有用这个名称记载的文献。…确实是有很多种说法,也有各式各样的研究方法。”
拉瑟尔快速地翻阅手边的书继续说着。
“那并不是以‘石头’为目标做出的东西.而是以‘生命之水’为目标做出来的。…它只是个不完全品。”
“你们是以做‘贤者之石’的名义向镇民拿取研究费的吧?你们是因为自己也想要‘贤者之石’,所以才假冒我们的名字?”
对于这个问题,拉瑟尔的回答令人吃惊。
“…‘贤者之石’也好、‘金子’也罢,这些东西我都不希罕。”
“可你不是在欺骗镇上的人吗?”
爱德华的声音蕴含着怒意,但拉瑟尔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但我真的是为了镇上在做这些事的.只是方法有点不对。”
“…但的确是在欺骗吧,太差劲了。”
“我也不想被你称赞。”
“……”
爱德华打从心底感到不快。因为不管对拉瑟尔说什么.他总能四两拨千斤,然后还正中要害地刺回来。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所以你们差不多得离开镇上了,不然我们就危险了。”
“你早说过了。”
“如果让马格瓦尔起疑就糟糕了。”
听到他这么说,爱德华随即坏心地回话:
“那么我就把一切真相告诉他吧!”
拉瑟尔也马上反击:
“…为了打消你这种念头,看来似乎有必要让你尝点苦头了。”
“哥哥,别这么做!”
佛莱契抓住哥哥的手,却马上被挥开。
“佛莱契,你去盯着,不要让马格瓦尔离开地下室!”
“…可是…”
“马上去!”
“真是个蛮横的哥哥啊!”
对于拉瑟尔的语气,阿尔冯斯以略带责难的语气喃喃自语着。佛莱契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沉默地走开了。
“我们对马格瓦尔说因为有贼人闯入,叫他躲到地下室去了,不过我们可是一样危险的。”
“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回来了。”
“想要我们照你的话做,就靠实力来拼吧!如果我赢了的话,关于这间研究室,以及你的目的,你可要一滴不漏的全部告诉我。”
“…”
“看来你的心事很多喔,就让我帮你清一清吧。”
“…哼。”
和昨晚相同,在月光照射下的石板地上,两人对上了。
“阿尔,你别出手。”
“我不会的。”
阿尔冯斯一边回答,一边看着他和爱德华两人翻过的墙壁周围.
“我会在这边确认退路。”
“拜托你了。”
以爱德华的这句回答当作信号.战斗开始了。
已经没有试验彼此力量的必要了。一边是想把爱德华赶出镇上的拉瑟尔、一边是想多问一些关于拉瑟尔研究的爱德华.彼此的目的再明确不过,而且也都是自己该使出全力的对手。
拉瑟尔举起原本拿在手中的东两.那应该是他从研究室中拿出来的铁制容器。他双手握住黑色铁块,光芒四散的同时,铁器像是软化般地歪斜.逐渐变形成比容器还要大上许多的铁剑。
“…无视于质量的法则,你以为光靠口袋里的‘石头’就赢得了我吗!”
爱德华将左手放在右臂上。然后左手像是要拔刀出鞘一般拉引着,机械铠的一部分被拉曳着伸长,化成锐利的刀刃。
“那种大而不当的剑,我马上就破坏掉!”
他向前跨出一步,右手快速地一扫,锐利的刀刃划开了空气。拉瑟尔以剑抵住爱德华的刀刃。
“……!”
拉瑟尔往后退了一步。原本以为可以靠这把虽不锐利、但以巨大沉重的剑取胜.但此时剑上出现了裂痕。
“怎么了啊?想要用‘石头’就用吧!”
爱德华挑衅说道。
“唔…”
拉瑟尔以手掌抵住剑幅极宽的剑刃,在爱德华将剑刺过来的同时转了半圈。拉瑟尔以一记漂亮的回旋踢击中爱德华的肩膀。
“痛…”
在爱德华停住往后飞的身势重新站直前,拉瑟尔飞快地奔出,将两手贴在研究室的墙上。
爱德华猜想他或许义要像昨晚一样,从墙壁炼出尖锥状的岩石而防御着。但在拉瑟尔手离开墙上后出现的,却是一道极小极小的门。
“……?”
在讶异的爱德华面前,拉瑟尔押下了门的把手。在他将要打开之际,爱德华突然想起在这面墙对而的是什么东西。他为了要快速扭转身子而向斜后方退,就在此时,从连结着研究室里面火炉的小门,喷出了炙热的火焰来。
“啊!超危险的!”
在屁股着地、急着要重新摆好战斗架式的爱德华眼前,拉瑟尔的脚逼近了过来,爱德华再度慌张地闪躲开。不过回避归回避、爱德华也不忘伸出右手的利刃,而瞬间注意到刀刃而闪开的拉瑟尔,腹侧却被爱德华的拳头打个正着。
“太好了!”
“…你在高兴什么呢?”
拉瑟尔控制住爱德华打在自己腰侧的拳头,然后对他使了记过肩摔,压向他的胸口。
“哇啊!”
理解到自己将要撞到地面,爱德华急着以手抵住石地板.翻身跳了起来并一边取得距离。拉瑟尔没趁胜追击,趁机休息了一下。
“…哼,很敏捷嘛,像只猴子一样。”
“你说什么!”
“虽是只猴子,出拳还蛮重的嘛!”
因为吃了—记回旋踢、肩膀仍在发麻的爱德华,对着按着腹侧的爱德华露出一脸“你活该”的神情。
彼此都知道以炼金术是分不出胜负的,但就就算用具有高杀伤力的东西来制造攻击机会,但为了让武器发挥效用还是会变成近身战,而两人的战斗力一样是不相上下。
“这样下去得打到明天早上了。”
拉瑟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般地说着。
此间,他的手却被猛力挥开。爱德华轻甩了几下虽是挥开、却像是被打到般麻掉的手。
“做得好。”
“你也是。”
拉瑟尔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按着心口爬了起来。
“急性子的你居然也会用这种算计的招式啊。”
“哈哈.这招很痛吧,我每天都跟我弟过招的,锻炼方式跟你大不相同,正面打到效果应该不错吧?”
“是啊。大概是因为我看起来太像大人了,所以都没人跟我交手吧。从今天起我会多跟佛莱契对打的。”
“咦?佛莱契他会打斗吗?”
佛莱契仔细看后更觉得细瘦弱小,感觉跟格斗完全沾不上边,结果拉瑟尔却哼笑了起来。
“我真该学学如何跟比自己来得小的人打斗。”
爱德华的太阳穴抽动了一下。
“…别说了,你应该知道说出来会有什么下场…”
“啊.你果然很介意这件事。”
拉瑟尔开心地说着。因为他只是猜想爱德华或许会介意而故意以讨人厌的口吻套他的话。正中红心实在是令人开心。
“不要那么在意嘛!”
这句话也是拉瑟尔刻意要激他的,他的真实念头跟这句话意思完全相反。
“…你这家伙——!”
充满怒意的拳头并未打中拉瑟尔,拉瑟尔轻巧地躲开并随即回过脚来。但出乎意料,因为愤怒而出手的艾德华竟然毫无杂念地思绪通彻,躲开了拉瑟尔的回旋踢。
“我一定一定一定要好好揍你一顿——!我一定要这样那样地把你大卸八块!”
爱德华边说边使出牵制拳,最后做出像曼啪嚓一声折断什么东西的动作。
“你这家伙,打从一开始就让人讨厌,说什么跟我同年,却冷静得要命。你冷漠跟豁达得诡异也就罢了,但我看起来只觉得这是不符年龄的老头子样。我看,恐怕是有假报年龄的可能性吧?”
不知怎么.这句话居然踩中了拉瑟尔的地雷。
一听到“老头子样”,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一下。
那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爱德华的眼睛,他为了要好好一雪之前一直被嘲笑的积恨,紧抓着不放又重复了一次:
“啊.你介意‘老头子样’这个字眼吗?那我真该用其他的说法的,不说‘老头子样’,那该说是’干枯’吗…?哈哈哈,要想出适当的说法还真难啊!不过说真的,你到底几岁了啊?”
形势才一逆转,爱德华就开始喋喋不休。原本看来气愤的拉瑟尔,卸突然露出了笑容。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你很介意应该是跟你同年的我身高这么高吧!”
他向前跨出一步,一针见血地说。
“你大概是希望我实际年龄比你大吧?”
“…唔!”
这次换爱德华气起来了,不过,他是不会输的。
“你才是啊,用那种冷漠的语调说着令人讨厌的话,还真是跟你年龄不符的沉着啊!”
爱德华和拉瑟尔一样地向向前跨出一步,以手指着拉瑟尔。
两人的眼神以极近的距离交会。
“真的是让人火大啊,这张冷酷的脸。”
“哼!你这只直性子的小猴子。”
两人间啪叽啪叽地出现火花。
往上看的视线对着往下看的视线。即使是在白热化战斗的紧要关头,他们也不忘互相交口。
“你可不要以为用人家的名字骗吃骗喝可以就这样简单了事。不过到时候,你也会用根本就不像小孩的老头样,喔不,我是说成人的处世手腕来摆平吧。”
爱德华边这么说,边摆出要出拳揍人的动作,结果拉瑟尔开始用两手轻擦着自己的眼睛。
“啊一好痛喔……一直低头看人眼睛好痛喔!算了,你是不会了解这种感觉的吧!”
“……”
“……”
一个是要赶走对方,一个是要知道真相,结果现在这两个目的早就都被丢到九霄云外,变成了拉锯战。他们再次开始以交错着炼金术以及拳脚攻击的战斗。而和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激烈的口舌之争。
如果弟弟们看到这种低层次的战斗应该会想办法调停吧.但正因为两个弟弟都不在场,哥哥们的战斗就更加激烈了。
在两个哥哥们展开激烈战斗的同时,阿尔冯斯为了确保脱逃路线的安全而沿着墙壁走着。
“…这下可能不妙了。”
阿尔冯斯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一边等待着警卫走开。
他们进来时,警卫只有站在门外的三人而已。但现在除了门前的三个人外,还可听到墙外其他人的脚步声,如果一翻出墙恐怕马上就会被抓起来。
“那边的墙壁上似乎装着有刺的铁丝网……”
阿尔冯斯将脸转向和他们进入的方向相反的墙。如果警卫都认为没有人会翻过装有铁丝网的墙壁的话,那边应该就不会安排警卫。尽管自己也觉得缠绕的铁丝很麻烦而不想从那边过.但拥有钢之手的爱德华和拥有铠甲身体的阿尔冯斯他们两人都可以毫发无伤地越过。
“要从那边吗…”
阿尔冯斯从地面爬起时.位在他目标的墙壁前的树木剧烈地摇晃起来。
“?“
难道是警卫?阿尔冯斯睁大了眼睛.但想确认已经来不及了。
哔一!
划破寂静夜晚的,是警笛声。
“!”
往馆邸方向一看,可以看到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点亮了起来。
不知是谁呼唤着正在紧张的阿尔冯斯。
“阿尔冯斯先生!”
佛莱契站在那道张有带刺铁丝网的墙壁前。树木之所以摇晃似乎也是佛莱契弄的。
“佛莱契!”
“你快去叫爱德华先生!不然你们就要被抓起来了!”
“我知道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阿尔冯斯并没有去想佛莱契是否在欺骗自己。之所以没有考虑到自己或许会和被埋伏的哥哥一起被抓起来的可能性,是因为佛莱契强而有利的视线。那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做好觉悟了一般。
当警笛响起时,爱德华和拉瑟尔正在互丢因为炼成而散落的铺地石子。
“什么?被发现了吗?”
爱德华丢下铺地石,转头看着馆邸内点起的灯火。拉瑟尔同样地注视着周遭,确认是否有警卫跑过来。
“我明明跟他们说过不准出手的…!”
“看来大家都不相信你啦!”
在被包围前脱逃出的爱德华,听到从中庭后传来的阿尔冯斯的叫声。
“哥哥,在这边!”
“阿尔!”
“啊!等一下!”
拉瑟尔也追了上来。
“你干嘛跟着我们!”
“我不好好做出把你们赶出去的样子的话,我的立场也会变得很艰难啊!”
“是因为使用假名的事情要被揭发了吧?你只想到要明哲保身。”
两人跟着阿尔冯斯绕到中庭后方,在他的带领下来到墙壁前。
佛莱契也在墙壁前。
“佛莱契!你为什么在这里?我不是叫你待在马格瓦尔那边吗?”
拉瑟尔生气地说着,但佛莱契却无动于衷,将两手贴在墙上,而在那上面画着炼成阵。
突然间光芒猛地向外四进,消失后出现了一道门。
“快点逃!这后面就没有警卫了!”
爱德华和阿尔冯斯都对大叫着的佛莱契投以惊讶的视线。
“佛莱契,你会用炼金术?”
“不用‘石头’就能做出这种东西的话,应该是比拉瑟尔能力更强吧!”
佛莱契推着两人的背。
“快点逃啊!你们被抓到的话,我们也就糟糕了!拜托!”
如果他们冒名的事情被揭穿了,爱德华他们就可以用回本来的名字了。所以即使对方因为不希望被揭穿而要求他们,他们也没有答应的义务。但是,他们被佛莱契强劲的眼神压倒,两人走出了那道门。门随即关上,又变回了原来的墙壁。
骚动在墙的另一边持续着,但爱德华他们所站立的墙外,却是安静得让人害怕。也丝毫没有警卫要过来的迹象。
“…结果还是被赶出来了。”
“…是啊。”
“……真是叫人不舒服啊。”
爱德华边抚着被打中的脸颊边低语着。
“既没有‘石头’,又没有资料,拉瑟尔冒用我的名字,迟早会为我带来麻烦,镇民尽是些消极思考的家伙,这个镇就算荒废了也没关系,所以我们在这个镇上已经没有该做的事了。”
爱德华仔细地条列着,阿尔冯斯则在一旁点头称是表示同意。
“说的也是,他们用的并不是真的‘石头’而是试作品.还有个根本没有资料的‘水’,佛莱契似乎在反省冒用假名这件事,镇民也开始发现到他们说的那些话是行不通的,若镇上真的荒废了当然就不可能存在了,我们身在许许多多的分歧点上呢。”
爱德华斜瞟了弟弟一眼,阿尔冯斯也同样地看着哥哥。
“…其实你很担心吧,哥哥?”
“我可没那么说。”
“我只是把哥哥真正的心情解释出来而已。”
两人再次抬头看向墙壁。在原本已经静下来的墙壁对面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在那道墙中至今发生过些什么事,他们也不知道。就连里面有着什么样野心的漩涡这点也是。
“…‘贤者之石’也好、‘金子’也罢,这些东西我都不希罕…吗?”
爱德华重复着拉瑟尔的话。
“拉瑟尔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真让人担心…”
两人歪着头思索着。
总之,两人确实是得好好花时间思考今晚所发生的事了。
将原本炼出门的墙壁回复原状后,佛莱契转向拉瑟尔。
“…对不起,哥哥。”
佛莱契低着头向哥哥道歉。
哥哥的愤怒传达了过来。虽然他的表情一如往常,但佛莱契相当明白哥哥愤怒得想要大骂。但是,拉瑟尔却以冷静的口吻,表现得毫不在意地说着。
“你指让那两人逃走的事吗?那样的话没有必要道歉。如果他们被抓到、在马格瓦尔面前报出本名的话,被怀疑的会是我们。”
“…不是的,我不是指让他们逃掉的事。”
拉瑟尔是故意猜错的。由此可知他相当愤怒。
佛莱契又再次道歉。
“对不起,我用了炼金术。”
“……”
拉瑟尔的视线尖锐得令人感到疼痛。
佛莱契不敢正视哥哥的脸。
因为他曾和哥哥约定好.不使用炼金术的。
拉瑟尔深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
“…爸爸会难过的。他应该说过不希望我们用炼金术的吧.我希望至少能让你不要用到啊。”
佛莱契看着哥哥的背影.发现到自己好像自从来到这个研究室后,就没有正面看过哥哥的脸。
因为他不想看到说谎的哥哥。
他不想看到利用‘石头’来使用炼金术的哥哥。
不想看到拼命进行研究的哥哥。
但是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哥哥的身体被好几道锁绑着,那些锁束缚住哥哥的思考及行动,使他失去了自由。而且这些锁,还是在哥哥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绑住的。
因为听从哥哥的话,自认失去自由的自己,事实上是没有那些束缚的锁的。
失去自由的是哥哥啊。而被锁绑死的这件事,别人跟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知道的,只有佛莱契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不解开它呢?
为了实现憧憬的那个人的心愿而说谎。
为了继承憧憬的那个人的意志而拼命研究。
为了向憧憬的那个人道歉而使用炼金术。
可是,那份憧憬已经化身为枷锁,折磨着拉瑟尔。
“…哥哥。你自己没有注意到吗?”
佛莱契小声地问。
“什么事?”
哥哥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受苦的这件事。
“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为了进入这边研究,只有这个方法吧。”
“为什么要研究呢?”
“为了继承他的目标啊。”
“那为什么你只能靠自己的实力,而不能用炼金术呢?”
“因为他不准我们使用。”
毫无所觉的枷锁。
“为了他而这样做,你幸福吗?”
“我很满足。”
沉重的锁。
“那么…”
佛莱契以颤抖的声音叫着。
“那么为什么你要露出那么痛苦的表情来呢!”
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痛苦的?没有发现到这一点的哥哥,实在太可怜了。
佛莱契说出了那道锁的名字。
“哥哥,你并不是爸爸啊!”
“………”
拉瑟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佛莱契看到这种情况又继续说:
“…爸爸是很厉害,我们也尊敬他身为炼金术师的身分。因为崇拜爸爸而开始的炼金术,我们也很认真地存学不是吗?但因为爸爸说要我们停止,我们马上就停止接触了。父亲因为知道有某种东西能让这个城镇复兴,为了进入研究室而说谎。因为父亲的反对,就连必须用到的炼金术都不得不以‘石头’这种来取代。哥哥你只是在重蹈爸爸的覆辙不是吗?这完全不是哥哥你的个人意志啊!”
“……”
“爸爸也只是普通人啊,虽然拥有师承国家炼金术师的实力.却突然离开而来到这个城镇进行研究,爸爸一定有他的理由在。我想他应该也不希望你这样继续下去,这样下去哥哥只会身败名裂的…”
以和自己尊敬的人同佯成为炼金术师为目标,却又被对方所制止。被自己崇拜憧憬的人,告减说千万不要像他一样。该是希望儿子不要成为像他这么痛苦的人吧。
“…如果刚刚使用炼金术的事让爸爸生气的话,我会好好跟他解释,我是为了不再为那些被我们利用的人添麻烦而使用的,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顶天迂地的炼金术师,所以今后我也会继续使用下去的。”
“……”
拉瑟尔一直死盯着佛莱契。
是会被大骂一顿呢?还是会被痛打一顿?但是,佛莱契却没有移开视线。
解开这道没有任何人、就连哥哥都没注意到的锁,是身为弟弟的自己的责任。
佛莱契直视着哥哥。
同时,他从胸口内感受到他以等价交换得来的勇气。
结果,拉瑟尔什么都没说.在回望着佛莱契真挚的眼眸后,先挪开视线的人反而是他。
警卫过来叫他们到大厅去一下,他没做回答,随即就往馆邸的方向走去。
“哥哥…”
佛莱契一边追着,一边抬起头来偷看着哥哥的脸。
在月光照耀下的拉瑟尔.脸上毫无表情。
简直像是立场颠倒一般,这下换拉瑟尔对佛莱契的话哑口无言了.
一进入大厅,马格瓦尔斜倚存楼梯的扶手上看着艾件,仅对走进来的拉瑟尔及佛莱契投以一瞥。
“……小偷赶跑了吗?”
“是的。”
“接连两晚都来,害我都不能安心睡觉。爱德华大人虽然说置之不理也没关系,但应该还是快点把他们抓起来比较好吧?”
“不。贼人他们也稍稍会用点炼金术,如果抓了他们让他们进到内部来,到时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把他们赶出去.几次之后就会死心放弃了吧。”
拉瑟尔一如往常流利地回答,马格瓦尔却摇头,然后缓缓地说:
“…你们是怕他们和我见到面,你们的伪装会暴露出来吧。”
拉瑟尔吓了一跳.全身僵硬。佛莱契也一样。
“当你们说因为危险叫我待在地下室时我虽然照做,但躲在地下室实在闲得发慌哪!多的是动脑将许许多多的事情串联想通的时间。”
马格瓦尔的手指滑过楼梯扶手。
“你们应该听过.这个地下室是专门为不听我的话的人所准备的,这么说来,你们应该想知道最后一个被关进去的家伙是谁吧?”
“……”
“最后被关进去的男人.是个出生于这镇上的家伙。他进入中央去进行炼金术的研究,似乎表现相当优秀,却不知为何被赶回这里来,像是在逃命的惊弓之鸟一样。因此我窝藏他,藉以交换请他帮我做‘贤者之石’。那家伙啊,说已经厌烦了炼金术,看到镇上荒废的模样.拜托我让他进行‘生命之水’的研究,听他说那是种可以让镇上恢复以前的绿意的水。如果‘贤者之石’完成,我可以不让军方听到消息保他平安,另外还让他自由地进行研究,但两者他都不接受。我曾说过为了做出‘贤者之石’,他想要什么材料都可以.但他一直都重复相同的材料及方法,所以至今还是毫无着落,所以我才想让他在地下室待着的。”
拉瑟尔和佛莱契从马格瓦尔紧盯着他们不放的眼神知道,这种假装是别人的生活要结束了。
“…我记得那家伙说过他有两个儿子,是金发银眼的两兄弟,他还笑说跟死去的妻子非常的像。因为告别了奔波流离的生活,他还把儿子们叫到绿意盎然的杰诺泰姆来,那家伙的名字……对了对了,是叫纳胥·特林卡姆来着吧。”
马格瓦尔将手上拿着的文件一丢,记载着国家炼金术师爱德华·爱力克资料的纸张飘至两人脚边。
“…真的爱德华·爱力克,听说是金发金眼。”
马格瓦尔冒失地走近,粗暴地抬起拉瑟尔的下巴。
“这眼睛看起来不像是金色的。”
马格瓦尔这么说着,毫不留情地往拉瑟尔脸上甩了一巴掌。拉瑟尔因此倒在地板上。
“你们是纳胥的儿子吧?”
但是拉瑟尔仅以手撑住地面,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已经知道被你们说是小偷的人.事实上才是真正的爱德华他们了。要我把那两人叫来对质吗?”
马格瓦尔抓着拉瑟尔的衣领破口大骂着,但拉瑟尔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这小鬼!”
“……!”
马格瓦尔再次扬起的拳头,打中的是佛莱契,他冲进拉瑟尔与马格瓦尔两人间。
“请你住手!一切确实都如你所说的,我叫佛莱契,我哥哥叫做拉瑟尔,纳胥·特林卡姆是我们的父亲!”
佛莱契一边感到太阳穴剧烈地疼痛,一边喊了出来。
“佛莱契!”
拉瑟尔慌张地摸着弟弟的额头。让他想动手的怒意充满全身,拉瑟尔狠狠地瞪着马格瓦尔,但就在这时,两人身边已被警卫团团围住。
“把他们关进地牢去!”
马格瓦尔下令。看着手被抓在身后、被推着往前走的拉瑟尔,马格瓦尔伸出手去。
“哎呀,差点忘了重要的东西。”
他将手伸进拉瑟尔胸前的口袋,取出了红色碎片。
“虽说是试作品,似乎也是相当好用嘛!只要再改良一下说不定就可以炼成金子了哪!”
看来他似乎看到了拉瑟尔与爱德华的战斗。马格瓦尔将东西拿近灯光秀,出神地欣赏着‘石头’。
“为了完成还得找新的炼金术师来,不筹措研究费用也不行,真是忙碌啊!”
从他的语气听来,他完全不在意为了这个目的,让镇民的生活愈来愈苦的这件事。马格瓦尔的思绪,已经翱翔在那莫小的碎片能带给他莫大利益的美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