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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不会笑的数学家 第五章 天才数学家之谜

(既然如此我就要问了,不曾发生任何非严密或矛盾事件的历史可能存在吗?)

虽然是圣诞之夜,但晚餐一切从简。片山亮子跟汤川刚好赶在晚餐前买东西回来,全员到齐。晚餐在蓝色会客厅的餐厅进行。

两个长得像双胞胎的刑警,此时正端坐在蓝色会客厅里,之前在这里询问了每个人一些无聊且毫无建设性的问题。晚餐即将开始,他们便起身离去。

天王寺家的丧礼由东京剧团的人筹备,将在本月的二十八日也就是星期四举行,片山家也决定明天午后就回东京。在丧礼的问题上,天王寺家和警察起了争执,不过最后还是警方做出了让步。晚餐时,与丧礼相关的话题结束之后,餐厅的气氛越来越沉重,犀川与萌绘一直没有加入讨论,席间也没有人喝酒。

今晚天王寺博士没有现身,而原本预定的天文秀也因此终止,只留下博士昨天出给大家的一道难题。

犀川与萌绘曾在晚餐的时候针对天王寺博士的题目进行了讨论,博士的问题里出现了五颗台球,不过好像四个的话也可以解出答案。他们还考虑了六个或是N个的情况。

八点钟晚餐结束,犀川与萌绘、片山一家和汤川六个人移步到红色会客厅,铃木母子两人则留在蓝色会客厅收拾碗筷。

双胞胎刑警之前还待住红色会客厅,现在又消失了踪影。当犀川准备抽第二根烟时,铃木君枝叫住了岸川与萌绘,带他们来到了卡厅出入口前,荻原刑警正在跟双胞胎替员说话。

“晚上好,我来迟了。”荻原向犀川他们打招呼。

荻原没有更换自己的服装,还显出一脸疲惫的样子。他朝两个警员点点头,之后警员便走出了玄关。

“铃木女士,麻烦您带我们去见博上。”荻原对君枝说。

君枝默默地点点头把主厅的门打开,荻原、犀川与萌绘先行进入,君枝将门关好并上锁。

天文馆的灯亮着,这个空间还是一样温暖。君枝走向中央的圆柱形台座,犀川等人一边观察着精密的天象仪,一边跟在君枝身后。舞台的另一面,有扇不显眼的小门,君枝按下旁边的门铃。

大约过几分钟,对讲机里夹着杂音传来天王寺博士的声音:“什么事?”

“有几个人想下去拜访您,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

“是西之园小姐和两位警察吗?”博上好像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但他们没有发现监视器的所在。

“博士您好,我是犀川,是西之园的大学老师。”

“我是三重县的刑警,敝姓荻原,想跟博士请教些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谈话?”博士的声音还是没有太大起伏。

“是的,无论如何都想跟您当面谈谈,我记得您曾经答应过。”荻原说。

“我没有跟任何人约定过。”博士的声调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我跟他们说,晚上可以见到您的。”君枝开口了。

“博士,这是针对杀人事件的例行问话。”荻原的音量提高些。

犀川与萌绘互相对视了一下,萌绘耸耸肩,她觉得荻原性子有些急躁。

“好吧,你们三个人下来吧。”博士说。

对讲机的杂音消失了,小门上发出“滴”的一声,君枝将门推开,这扇门没有把手,门里面一片漆黑。

“昨晚天象仪曾转动过,这样门的位置应该会改变-”萌绘喃喃自语。

“请沿着螺旋梯走卜去,博士就在黄色门的房间里。”君枝说。

“到时候博士会帮我们了吗,”荻原问。

“是的。”

三个人一起走下去,地下室让人感觉一丝寒冷,楼梯旁只有几盏小灯照明,黑色的螺旋梯比想象中宽敞,几乎是沿着建筑的走势建造而成,中间有一条约六十公分长的黑色圆桶型管线向下延伸。

“我还以为有电梯呢!”萌绘又嘟哝着说。

“这里没有多余的空间用来装置电梯。”犀川说。

三个人的脚步存地下室回响,当走到第二圈的时候,他们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了圆形建筑物的中段,墙壁上还多了格子彩绘,犀川仔细观察着四周,一股异样的气氛弥漫其中。三人又继续往下走了两圈。

该怎么形容这里呢?是复杂还是简单?是温暖还是冰冷……没想到地下还有如此宽敞的空间,周围的墙壁与天花板显露出水泥的颜色。地下室约有两米高,好像置身在圆桶里一样,墙壁与高挑的天花板布满了管线。天花板除了管线以外,还有用黑色钢筋组成的多角形,好像是楼上天象仪机械的一部分。犀川一行人继续向下走到螺旋梯尽头,那里是一个共有三圈圆形的空间,每一圈又比前一圈低,环状的通路上有白色的照明,地板是水泥铺成。

红色、橘色、黄色、黄绿色、绿色、蓝绿色、蓝色、紫色,共八个房门等距离分布在周围。上面没有门牌号,无法得知哪间是第一间,哪间又是最后一间,整个空间里只有房门是带色彩的。

较高的墙上装有铝制的通风管,听得见空气流通的声音。天花板上好几层的钢筋结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好像还有儿台重型机械装在上面。犀川觉得这里像是某种工厂或是实验室,好像是科幻电影里常出现的特殊设施、基地,还有秘密研究所。

“这里很像太空站……”萌绘小声地说。

“你去过太空站?”犀川说。

“哎呀,老师你没去过吗?”

三个人站在黄色房门前敲了几下,没人应门,只有空调的声音。

“进来吧!”终于有声音传出来。

黄色的房门开启,荻原、犀川和萌绘走了进去。

房间里除了门以外,大概从腰部往上到触手可及的高度都挂了白板,白板上写满了各种方程式,虽然是倾斜着写上去的,但每条算式之间接近于平行。

房间的正前方有一套白色沙发,和中间的白色桌椅为同一色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家具。地面和天花板布满着黑白二色构成的八边或四边的几何图形,房间的照明设备位于每块白板的上方。

“请坐。”博士低声说。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天王寺翔藏个子不高,一头白发已经垂到肩膀,瘦小的身躯加之布满皱纹的脸使他看上去更加的苍老,有一个在一般日本人当中极少见到的鹰钩鼻,下面是雪白的胡须。博士脸上戴着一副黑色镜框、有色镜片的眼镜,所以他的眼神让人无法捉摸,身上穿的也是白色衬衫外面套着白色的大褂。这跟犀川在十几年前见到的天王寺博士毫无变化。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犀川感受到博士投射过来的锐利眼神,不过博士现年已经八十岁了,印象中的他略显消瘦。

“有问题就直说吧!”博士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

“博士,您应该有耳闻昨晚发生的杀人事件吧,”荻原首先丌口说。

“找听说了。”

“您知道是谁被杀了吗?”

“是律子和俊一吧,真可惜。—博士的表情跟音调都没有起伏。

“从君枝女士那里您还得知些什么?”荻原问。

“没有,我只问谁死了。”

“我现在正针对此案进行搜查。”

“不用跟我多说,直接告诉我你的来意就好。”

“想听听看您对此案有何见解。”

“没什么好说的,我对这件事没兴趣。”

“您昨晚一直待在这里吗?”荻原将手放在膝头,身体微微前倾。

“这里是指这个房间?”

“不,是指整间地下室。”

“是的,我没有走出地下室。”

“您一直生活在地下室里吗?”

“没锆。”

“昨晚大概几点就寝?”

“我每天中午起来,晚上上十二点睡觉。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的确在地下室待了将近十年没有出去。”博士回答。

犀川理解了博士的话,但荻原听的一头雾水。

“按照我们的说法?这句话的意思是?”荻原问。

“多说无益。这是你们定义出来的说法,并没有错。”

荻原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问:“地下室的出入通道只有螺旋梯而已吗?”

“是的。”博士还是一动也不动。

“昨天有谁曾来过这里?”

“下午一点钟左右,君枝送食物来过。”

“当时您跟她说了什么?”

“我问她来三星馆的是哪些人。”

“天王寺夫人昨晚十点钟前后死于中庭的铜像旁。”

“我听说了。”

“她身上仍是晚餐时穿的礼服,她之前原本在房间休息,在大家不知情的状况下来到屋外,可能是被谁带到屋外去。博士您认为她是否被人带到铜像旁然后加以杀害的呢’”荻原拿出记事本。

“我没兴趣,而且律子已经死了。”博士立刻回答,惜字如金。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荻原稍微调整了坐姿。

“我刚才已经说了。”

“那俊一呢.”

“他还年轻,未来大有可为,只能说很可惜。”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正是天王寺翔藏的个性写照。

坐在犀川身旁的萌绘一直看着博士。不可思议的是,仔细观察一下,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却又似乎可以看到有细微的变化。

“您认为凶手是谁?”犀川终于在博士面前开口。

博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犀川。

“警方还没查出来吧?”博士说。

“目前还没掌握确切的线索,所以才想询问博士的意见。”荻原马上回答。

博士没有说话。荻原意识到自己应该沉住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请稍等。”说完,博士站起身打开抽屉,拿出香烟与烟灰缸,然后用火柴点上,再深深吸了一口。

博士的举动让犀川等人有些惊讶。天工寺在犀川他们面前来回踱步,他的裤子也是白色的。博士站姿端正,步伐也很稳健,他绕到沙发的后方,又沿着房间走了一圈,然后回到桌边,大概花了一分钟左右。

三个人的视线一直盯着博士,由于紧张,呼吸也略显急促。博士将烟灰挥去,香烟继续叼在嘴边。他没有坐下,将双手放在桌边,像是演说一般站在三个人面前。

“不能肯定。”博士只说了这句话。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不能肯定,”荻原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没锆,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博士说。

萌绘偷笑。荻原对于博士的回答,明显地露出失望的表情。

“西之园小姐,有什么奇怪的吗?”博士看着萌绘问。

“没有……抱歉,”萌绘端正坐姿,一本正经地看着博士说,“因为我觉得博士的回答很有趣,所以忍不住……”

“有时候数学的答案实际上是很滑稽的。”博士说。

这次是犀川笑了。这些玩笑般的问答,让荻原失去了耐心,握紧放在膝上的双手。

“您说任何人都有可能,那么‘任何人’的根据来自哪里?”荻原这次很快针对博士的发言提问。犀川不禁想自己是不是也能像他这样。

“从物理学角度分析,这是可疑分子的聚集。”

“这我也知道。”荻原说。

“那你想问什么?听着,说话的时候不要带有言外之意,请改用不会招致误解的话来说。我不喜欢间接的说话方式。”

“有谁对天王寺夫人及俊一怀有杀意吗?”荻原问。他好像终于能理解博士说的话了。犀川发现,原来荻原的脑筋转的也不慢。

“我不了解其他人心里在想什么。”博士回答。

“您认为有人憎恨他们吗?”荻原用不同的方式再问一次。

“可能有,不过恨不恨是别人的自由。”

看来再怎么样询问也得不到他期待的答案,荻原不禁叹了一口气。

萌绘第一眼见到天王寺博士的时候就被他吸引住了,她喜欢博士低沉的噪音,像是低频的引擎声。原来昨天在天文馆,透过扩音器听见的是博士真实的声音。萌绘起初实在不敢相信,那声音是从眼前这位身躯瘦小的长者口中发出来的。刚才博士跟荻原刑警对话时,不仅呼吸平稳,言词之间没有间断,还维持着一定的说话频率。萌给觉得博士的说话方式跟犀川有点儿相似。

“您知道十二年前失踪的铃木彰先生现在在哪里吗?”这次轮到犀川发问,一旁的荻原对犀川提出的问题暗自惊讶。

“他是我们的管家。”博士简短地回答。

“管家?”荻原忍不住又重复了一次。

“没错。不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是君枝的丈夫,你应该问她才对,况且这个问题跟这件事并无关系。”

“是的,您说得对。”犀川对博士微笑。这个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犀川只好作罢。

“我想请问博士,今天晚上铜像会冉消失吗?”萌绘试探着问。

“有可能,但可能没办法给你们出任何问题,今天就算要出题时间也来不及了。”

“好像每次铜像消失,都会有人死去……十二年前,宗太郎先生就是这么死了。这次是律子夫人和俊一。这些人的死跟博士您的魔术没有任何关联吗?”犀川代替萌绘问了问题。

“两者没有关系,不过你的想法很有趣。”博士回答。

“您曾说过如果有人可以解开铜像消失之谜,就可以继承天王寺家,这是真的吗?”萌绘在一旁问。

“我的确曾在十二年前说过这句话。如今宗太郎全家都死了,这样也好,没有人可以继承了。”

“您的意思是?”荻原有点儿不解。

“就是我说的意思。对金钱最有欲望的三个人都已经死了,之后到底谁会继承,我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博士以他一贯的口吻回答。

“请恕我冒昧,如果您过世之后,您的家人可以继承多少遗产?”荻原对于财产继承的问题颇感兴趣。

“我没兴趣,那是活着的人决定的事情。”

“您不会留下遗嘱吗?”

“不会。”

这是什么意思呢?萌绘思索着。众所周知,天王寺律子与天王寺俊一过世之后,片山家就会继承天王寺家的财产,那么博士口中所说“谁继承都可以”,指的是谁呢,会是片山亮子、片山志保,还有片山和树他们三个人的其中一个吗?

“博士,我们警方想对地下室进行搜查,因为杀人事件的关系……这间屋子……”

“请便!”博士打断荻原的话。

“那我可以再叫两三个人下来帮忙吗'”

“无所谓。你现在就要开始吗?”

“啊,是的,那我现在上去叫人下来。可以麻烦您开一下楼上的门吗?”

“门现在开着。”

荻原向博士鞠躬,离开了房间。

“现在是我的读书时间,谈话就到此为止吧!”博士对犀川和萌绘说。

“博士,您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呢?”萌绘问。

“有意思……这是目前为止我听到的最有意思的问题。”天王寺博士露出难得的笑容。萌绘不太明白博士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博士沉默了一阵后开口说:“抱歉,我的身体不太好。西之园小姐,你可以帮我捶捶背吗?”

萌绘站起身走到博士身后帮他捶背,此时更能感受到博士的消瘦。

“谢谢。”博士转身向萌绘道谢。

萌绘坐回沙发,犀川微笑着看了看她。

“西之园小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博士问。

“当然可以……”萌绘有些诧异,赶紧坐直身体。

“你每天都做些什么?”

“嗯……我现在是大学生。所以每天就是……去学校……”萌绘话说了一半就没有继续,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博士问题的本意。

“你觉得我的问题很怪吧?”博上说。

“我只是不太了解。”

“我最近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即使在数学中,也算极为基础的东西。不过跟你提及标准分析学的理论,你也不会了解。就算是现在跟你解说,也没有意义。那么,思考这些过程的日常生活又是什么?大抵是呼吸、站起来、坐下,有时候到处走走看看,有时候咳个两声。听着,人不是光从表面上的行为去判定其价值,肉体的作为是微不是道的。只是Trivia。”

“Trivial?”萌绘小声地念了一遍。

“细枝末节的意思。”犀川为萌绘翻译。

“人类在自身以外的存在中会经历思考与白我存在的确认过程。这样的思考活动,不仅定义了外在环境,也认知到自己的存在。这或许就是你们所说的社会持续律动的本质。好比说人需要呼吸,但呼吸与人类历史无关。呼吸并不等同于实实在在地生活。可是如果要问我每天在做什么,我只有‘呼吸’这个答案。”博士边说边绕了房叫一周。

“博士为什么把自已关在这里?”萌绘又问。

“这是你们所谓的自我防卫,在我眼里是一种侵略。人类最懦弱的点就是愿意接受被他人干涉的矛盾情感,去寻求自己以外的存在,事实上这只是种幻想。这大概是起源自单细胞生物吧。”

“愿意接受也不行吗’”萌绘问。

“去定义‘行与不行’没有意义。就我个人而言,我会直接说对某些事物感到无力。因为觉得无力,所以会设法去克服。每个人都希望更坚强,这是由于人类天生想要有安全感所致。”

博士点燃手中的烟。

“我的妻子在世时非常爱我,那对是我意志最不坚定的时候。通常渴望别人的珍视或关心的情感,仅限于人类自身的思考领域。这个限制往往剥夺了自由的情感。我渴求的意志,是更进一步的自由,超越自己的无限大,也超越了思考上的无限。因此即使我的妻子离开人世已经三十年,而我得到的是重生的机会。地下室的八个房间是属于我的,除此之外的人们全被外在环境所局限,只有我一个人是自由的。”

“自由真的这么重要吗?”萌绘问。

“非常重要。因为人类是为了自由而思考,没有自由,任何事情都微不是道。自由就是人类思考后得到的价值。”

“那动物就没有自由吗?”萌绘不想那么快被博士说服。

“你真的这么想吗?你认为它们会知道何谓自由的概念吗?动物们是为了生存而呼吸,也许大部分的人类也是如此。不过只要你觉得动物是自由的,并且透过动物去思考,那么你就会瞬间发现到自由。不思考的人没有自由可言。”

“杀人也是种自由吗?”犀川问。

“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他人存在,也就没有杀人的概念。”博士回答。

“博士”犀川一脸的严肃,一旁的萌绘也暗自吃惊。“我的问题不是以您的世界为准,而是以一般的外界而言。”

“一般人觉得杀人是错误的行为,缘于人都有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本能。如果失去自己生存的价值,杀人的行为就变得可有可无。这里指的是一些逆向思考的人,他们的行为只算得上是自由的一部分。”

荻原在博士说话中途又走进房间,博士并没有看他。

“但思考是人的本能吧?所以杀人念头兴起于本能的欲求。”犀川说。

“思考不是人的本能,杀人只是一种交换行为,我无法去约束他人。大多数杀人的动机,都只是想要逃离自己心中晦暗不明的部分,但不管怎样的条件,都有交换的自由吧。”

“您认为数学是什么?”犀川又问。

“数学是种游戏规则。”

“抱歉,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哲学的时机,而是针对案情作了解。博士,您刚才批评天王寺律子有什么原因吗?”荻原端着一杯开水。

“没有原因,而且我没有批评她。”博士掐灭香烟。

“您是说天王寺律子被杀也是不得已的意思吗?”荻原试着从博士口中问出些什么。

“随便你想怎么解释都可以,只要能解释得通就是正确的。”

“您与天王寺律子之间有嫌隙吗?”

“没有,我对那个女人没兴趣。”

“是这样的啊……”荻原端起刑侦人员的架子。“您知道天王寺律子有金钱上的困难吗?”

“我不知道,不过看得出来。”博士坐在椅子上。

“天王寺俊一也是。”荻原起身继续说,“博士有任何的线索吗?”

“我也没有兴趣。”

“他们曾经跟您借过钱吗?”

“没有。”

“就您所知,他们曾与人结过怨吗,”

“这个问题已经提过了,而且条件不充是,我无法回答。”

“我的意思是,有谁会因为他们的死而得到好处呢?”

“可能有吧。”

“例如?”

“没有特定的人,说不定楼上所有的人都有这种动机。”博士说。

荻原看了犀川与萌绘一眼。

“为什么会得到好处呢,”

“因为每个人都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深信不疑啊……”荻原皱了下眉头。

“获得利益、遭受损害、成功、失败……全部都是个人的评价。”博士补充道。荻原对于博士的言论只有叹息。

“我明白了。现在我正派人进行搜查,大约需要一小时。”说完,荻原礼节性地点头致意,打开房门。

“那么,抱歉。现在是我的读书时间。”博士对犀川和萌绘说,他起身离开了黄色房间。

荻原与另外一名刑警和两位调查人员留在地下室,犀川与萌绘则决定先回到楼上。登上螺旋梯前,他们看到荻原双臂交叉在胸口,站在打开的红色房门前。

两个人回到温暖的天文馆,铃木君枝正坐在沙发上,萌绘觉得君枝带着一脸的不安。

“警方还在下面进行搜查,话说回来,博士的身体真是硬朗。”犀川对君枝说。

“有没有和博士提到与这件事有关的问题?”君枝神经质地问道。

“该怎么说呢?这是警方的职权范围。”犀川四下张望。

“犀川先生下去是为了尊协助警方办案吗?”君枝的话让萌绘很诧异,她转过头来看犀川的反应。

“我跟萌绘只是想见博士一面而已。”犀川走到距离南面出入口较近的沙发坐下,君枝坐在隔壁的沙发上。

看到犀川坐下,萌绘一对之间也不晓得该站着还是坐下。

“铃木女士,可以请问你一些问题吗?”犀川说。

“嗯,您请问。”君枝面向犀川坐着。

“昨晚你跟我说的事情,很多地方还不是很清楚啊!”

“是……”

“请问需不需要我回避一下呢,”萌绘委婉地询问,但她内心其实不想离开。

“不,您太客气了。”君枝摇摇头说。

萌绘向君枝微笑致意,然后坐在犀川旁边。她在心中告诫白已,现在尽量不要打搅老师,要沉得住气。这需要下决心与她的个性背道而驰,并表现出与平常迥异的态度,萌绘自己也明白这点。不过一旁的犀川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很认真地看着君枝。

“你昨晚跟我提起那封警告信的事,对警方说了吗?”犀川从客地问道。

老师的声音果然跟博士有几分相似,萌绘心想。

“我没说,因为那封信我没留着,而且说出来也没有帮助,毕竟律子夫人跟俊一少爷已经死了……”君技低头不语。

不过君枝在事情发生前找老师谈过,这很不合理吧?萌绘本想问一下,但后来还是选择保持沉默,说不定老师等一下会问。

“昨晚你没告诉我,宗太郎因事故去世时,你的先生也不知去向,说不定等一下警方会问起的。”犀川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君枝抬头看了犀川一眼,很快又低下,或许是她没想过警方也会知道这件事。

“你昨晚也说,你之所以无法在接到警告信后与两位夫人说起,原因是你家与宗太郎的车祸有关是吗?”

君枝没有说话。

“请问你可以稍作解释吗?”犀川停了一下继续问。

萌绘觉得君枝很憔悴,而且神情充满了恐惧。

“我的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在我进天王寺家之前彰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其实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是我请彰,以我丈夫的身份……”

“什么?不是真正的夫妻?”犀川有些惊讶。

“当时我肚子里早就怀着升,我跟他只是表面上的夫妻。”

萌绘对于君枝的解释也吓了一跳。

“所以升的父亲不是铃木彰先生?”

“这个……对不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要说出来。”君枝的双肩开始微微颤动。

犀川对君枝突如其来的反应有点招架不住。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继续问下去。君枝女士,请冷静一下。”犀川温柔地说完,为难地看着萌绘。

“彰是个好人……他把升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可是……我并不爱他。”

萌绘开始推测君枝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他能了解我的苦处,还拜托律子夫人跟亮子夫人把宗太郎少爷的车子……”君枝没有说下去。

“把车子怎样?”犀川问。

“有一天,彰好像对宗太郎少爷车子的刹车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升很会修车……然后……宗太郎少爷就发生意外了。”

对于君枝的陈述,就连犀川也不禁哑然,萌绘则是突然心跳加速。这么说来,十二年前的车祸并不是意外。

君枝哭出来。

“你刚才说的话,是铃木先生告诉你的吗?”犀川开口问。

“不是,他隔天一早人就不见了。”说完,君枝又陷入了沉默。

“发生意外的当天,他打电话回来,那时新闻已经报道,宗太郎少爷意外身亡的消息。他告诉我,他是受夫人所托做的这件事,还叫我不要找他。因为他是用公共电话打给我,我们只交谈了几分钟电话就断了。我想等等看他会不会再打电话来,不过之后他再也没有打来。”

“您是说……铃木彰先生受到夫人的委托?”

“是的……”

“通常……夫人指的是天王寺夫人,还是片山夫人?”

“我认为是律子夫人……其实我也不确定,十二年前的圣诞节两位夫人都来了三星馆。”

“为什么你会直觉地认为就是天三寺夫人呢?”

“我也不清楚。”

“总之……”犀川边拿出香烟边说,“宗太郎先生的意外跟其中一位夫人有关联对吧?”

“是的。“君枝点点头。

“所以当你接到警告信,也没有办法找她们任何一位商量。嗯,我终于明白了。”犀川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点燃香烟。

“你之后再也没跟铃木彰先生联络过吗?”萌绘代犀川问。

“嗯,一直没联络上。”

“你应该知道宗太郎先生的遗作《醒后的思慕》原稿烧毁的事情吧?之后一度失去行踪的铃木彰先生将副本送了过来。”犀川问君枝。

“这件事情我知道,彰将副本交给了片山夫人。”

“铃木彰先生为什么会将副本交给片山夫人呢,”

“我不知道。”

“你认为警告信是铃木彰先生写的吗9”

“不会的……怎么可能……”君枝惊讶地高声说,“您是说彰回来把律子夫人给……”

“不不不,这不太可能,毕竟这封信是五年前写的,”犀川微笑道,“不太可能之后的每年圣诞节都潜伏在三星馆,等待博士将铜像变消失就开始杀人吧!”

君枝没有回答。

不久,工作人员从地下室上来。君枝将万能钥匙寄放在犀川那儿,然后像是逃脱般地离开了主厅。工作人员也离开了,只剩下犀川与萌绘两个人。

犀川陷在沙发里抽着烟,萌绘则是站起来走到台球桌旁,自己一个人打起了台球。她偷偷回头瞄了一眼犀川,犀川正闭着眼睛好像在想事情。

萌绘对准母球推杆,心里一边回想着刚才与天王寺博士见面的情景。博士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萌绘无法完全理解博士的思维方式,但她已经得到,某种程度上的满是,至于这种满是到底是什么,她还要好好想一想。

数十分钟过去,萌绘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钟,荻原跟另外一位年轻的刑警也来了,那位刑警径直走出主厅。

“哎,老师,还是没有头绪啊!虽然跟天王寺博十见了面结果还是得不到新的线索。难道没别的办法了吗?”荻原站在通往地下室的门口说。

“你辛苦了。”犀川起身,走到另一台台球桌旁倚在上面。

“该不会是博士的心已死,不再想管其他人的事情了?”

“的确是其他人的事情呀!自己以外的就是其他人了。”犀川微笑地说。

“连您也像博士一样,说些让人搞不懂的哲学……”荻原倚在圆形台座旁。“哎,总之就目前的调查来看,天王寺博士应该跟杀人事件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在地下室发现可疑的迹象,地下室也没其他出入口。”

萌绘一边推杆一边侧耳倾听。

“在地下室的其他房间有什么发现吗?”犀川问。

“有一间起居室,里面有床、浴室、书房,还有一台电脑,一问操作天象仪的房间,一间放映室……还有……对了!还有一间房里有游泳池。”

“游泳池吗?”犀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与其说是游泳池,其实是个约四米长的蓄水池。看来天王寺博士到了这年岁还可以游泳呢!”荻原说完,视线转向正独自打台球的萌绘。

萌绘默默地进行一个人的游戏,她的推杆非常轻柔。现在台上有三颗球,其中一个在某个角落,她在三边制(threecushions)的规则里自得其乐。台球桌没有歪斜,质量很好,球杆也是高级货。萌绘很久没有玩得如此痛快了。

“西之园小姐的球技很不错呢!”狄原看了一会儿,走到萌绘身旁。

萌绘抬起头对荻原微笑道:“台球靠的不是技巧,是眼睛。”

“原来如此……”荻原讪讪一笑。

“荻原先生,您还有其他发现吗?”犀川问。

“啊啊……是的,还有一些事情要向您报告。”荻原赶忙拿出记事本。“对了,我们主任还是没有来三星馆。这次就由我来担任这次案件的负责人,请多多指教。这次事件真的很离奇,负责处理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为难……况且天王寺家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家族……责任真的很重大。”荻原本来要报告案情,却变成了自言自语。

“是啊,不是普通的案件。”犀川点点头附和道。

“现在跟您报告一下我们警方后来的发现,首先警方在津市车站前发现了被偷走的摩托车,上面没有发现指纹。据推测,凶手可能还在市内或是邻近的地区。”

萌绘心想,除了这两种也没其他的可能了吧!

“升听到引擎声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半吧?如果凶手打算逃到市区,他赶到津市时大约两点,那时候也没有电车可以做。可为什么还要特意骑到车站去呢?”犀川做了一番推论。

“您说的很有道理。”荻原应了一声,继续说,“接着是……警方调查了死者的死亡时间,这与凶手逃逸的时间有出入。”

萌绘停止打球,球杆在手中转动。

“天王寺律子的死亡时间是晚间十点到十一点钟之间,由死者头部的伤势判定死者不是当场死亡,所以凶手行凶的时间可能再提前。除了头部的伤口以外,并没有在死者身上其他处发现明显伤痕。法医解剖后发现,死者喝了不少酒以及适星的安眠药,因此案发前,天王寺律子应该是醉得很厉害。除此以外,还在死者的洋装上采样到一些小同于身上衣料的纤维,不过这可能是衣服送冼时沾到的,恐怕无法当做参考。另外我们还在死者身上发现毛发,经检验后是天王寺俊一的头发。目前纤维的部分还在化验中,推测其中一种是沙发上的纤维。”

“那另一种呢?”

“另外一种属于白手套,因为死者颈部有勒痕。”

“会不会是凶手将天王寺律子搬运至铜像旁留下的?”犀川说。

“嗯,从死者高跟鞋磨损的角度可以得知,她不太可能自己步行过去。”

“嗯……,你们调查得很仔细嘛!”犀川报以满是的微笑。

“另外一位被害人,天王寺俊一先生,他的死亡时间约在半夜十二点钟左右,比天王寺律子的死亡时间晚。天王寺俊一几乎可以判定是当场死亡,他的头部遭人用钝器重击,头盖骨凹陷。据判断,凶手从被害人身后突然给予一击,所以被害人没确抵抗的痕迹。从血迹分布的情形来看,死者受重击后倒在床上,又身体不支滑落到地板,所以被害人身上没有倒地后的摔伤痕迹。”

“天王寺俊一被殴打的时候,照理来说会发出声响才对吧?”犀川问。

“没错,房间外的人应该也会听到钝器敲击的声音,可是十一点半左右,大家都各自回到房间去了。隐约听到房外有声音的是……犀川老师、片山和树,还有汤川先生吧?不过当时你们都在洗澡,隔着水声可能也辨认不出声音的来源或种类。其他人的话……片山志保当时正在用耳机听音乐,片山夫人已经就寝了。”

萌绘听完,继续打球。

“你们确定俊一是从床上滑落下去的,”萌绘摆出推杆的姿势,注视着台上的母球说。

“一定是这样没错,从床上的血迹以及房间里家具的配置就可以断定。凶手当时可能藏匿在橱柜角落,从背后袭击走进房间的被害人。如果被害人受重击后直接倒在地上,应该会有伤痕才对。”荻原回答。

“为什么凶手不移动死者.让他躺住地上呢,”萌绘进行下一个推击。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说,为什么凶手不把死者搬回床上,而让他就这样倒在地上?”萌绘推杆,母球绕了台球桌一圈。

“或许被害人是自己不小心滚到地上去的……”荻原支支吾吾。

“如果是从床上滚下去的,那床单沾到血迹了吗?”萌绘看着荻原问。

“没有。”荻原摇头说,“另外一种推测是假设被害人在死前曾经起身,但因为体力不支而倒在地上……”

“从床上坐起来,还不让血迹沾到床单,这未免也太难了吧。”萌绘微笑着说。

“啊……”荻原侧着头。

“凶器是房内那只金属制花瓶,里面有花吗?”犀川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我记得没错的话,把天王寺夫人扶到一号房时,我看到花瓶里插着红色的花。”

“的确有,在床下和被害人身边都发现了花。不过那意味着什么吗?”荻原一脸期待的望着犀川。

“哦,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想要确认一下罢了。”犀川耸耸肩。“房间里没有其他物品可以当成凶器吗?为什么要用那只花瓶呢?而且还要先倒掉瓶子里的水跟花。”

“可能是顺手拿起来就用的吧!”荻原回答,“我在房间里没有看到其他疑似凶器的物品。”

“你是说顺手拿起?”犀川重复了一遍荻原的形容。

接着,三个人没再交谈。萌绘正专注了崮难的解球上,犀川也在思考事情。

“有什么其他的疑点吗?”荻原忍不住打破沉默。

“没有,我想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犀川干脆地说。

“我还是觉得床的事情怪怪的。为什么凶手不把俊一从地上挪开呢?你们认真搜查过床的周围吗?”萌绘又问了一次。

“这个我们并没有进行特别的搜查,不过有现场拍摄的照片。床单跟被子没有异样,就是平常那种……已经使用过的样子。我个人认为没有什么异常。”

萌绘听了荻原的言论,有种多说无益的感觉,她侧着头对荻原微笑。

“还有……”荻原还在看着记事本。“我们调查过馆内所有的窗户,没有发现奇怪的痕迹,中庭的水泥地上也没有痕迹,正门也看过一遍,没有任何斩获,停车场旁的阶梯同样没有发现可疑的事物,看来一些重要的物证都已经搜集到。”

“动机方面呢?”犀川问。

“派人前往东京调查的结果,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住在同一栋公寓,外面好像有负债。因为还在全面搜查中,请容我明天再向您报告。”

“那个关于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故,有没有帮我查一查?”犀川问了别的问题。

“查过了。不过只遗留下一些很基本的讯息,那场意外完全是件交通事故。因为负责的警察也退休了,虽然打电话去问了,也没有什么结果……”

“关于死者的调查纪录一样也没留下来吗?”

“是的。意外发生时,受害者连同车体全部烧毁,增加了警方调查的困难度。”

“我认为当时死亡的可能不是天王寺宗太郎。”犀川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或许吧……现在要调查也不可能了。如果死者不是天王寺宗太郎,那又会是谁呢?”

萌绘放下球杆看着犀川,这个话题让她没办法专心继续打下去。

“铃木君枝女士的先生在事故发生的同一天失踪了。”犀川说。

老师的想法跟我一样,萌绘暗自欣喜。

“这是真的吗?”荻原拿出纸笔,准备做记录。

“起初我是听片山志保小姐说起的,我承诺不会说出去,所以你现在听了,不要跟别人说是我讲的,你就说是博士提起的。”犀川有些为难的继续道。“其实我不想提这件事情,可是又不能坐视不理。”

萌绘无法理解犀川这样的举动。犀川接着又将昨晚君枝说的情况一并告诉给荻原。

“嗯,看来必须要从新调查了。”荻原话语中有一丝抱怨,但他的神情依然十分明朗。“我需要铃小彰先生的照片,他可能是唯一不在场,却又了解三星馆的人。这样一来,十二年前的车祸也交得不单纯……这真是难倒我了!”

“别忘了,车祸发生的前一天,刚好也遇到铜像消失。”萌绘补充道。

“这个……”荻原挠挠头说,“你是说大家深信不疑的铜像消失事件吗……怎么说呢?这根本无法构成一个事件,就算呈报上去,只会被当成笑话看待啊……总之,铜像消失与本案无关,况且方才天王寺博士也这么说过。”

“这一点我同意。不过我觉得铜像消失之谜比杀人事件更不可思议,日后就算破案,也不见得能破解铜像消失之谜。问题的难易程度立见分明。”犀川说。

“老师,请别把杀人事件跟变魔术想在一起。”荻原一脸认真地说。

“站在警方的立场,这两件事的确不尽相同。每个人对事件的解读各有不同,像是兔女郎的耳朵一样吧!可惜我到现在还没看到过真的兔女郎……”犀川微笑道,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萌绘觉得犀川的比喻无聊至极。

“那么,我先告辞了,明天还会过来。谢谢您以及西之园小姐的协助。如果没有你们提供给我的情报,恐怕今天就要空手而归了。”荻原说。

萌绘越发欣赏这位刑警先生的诚恳态度,犀川也跟她抱着矧样的想法,因此他才告诉荻原这么多信息。萌绘心想,这应该就是荻原刑警的真性情吧。

又是一个美丽的夜晚,犀川洗完澡坐在床边,透过房间的窗户远眺铜像,他忍着不去抽烟,看着看着,犀川竟发现铜像是面向房间的。就常理而言,铜像应该都是面朝正门的。

犀川第一次看到三星馆时,就觉得这栋建筑物有种内外相反的设计概念,铜像的位置或许也是缘于这个理由。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犀川推测。

被红砖墙包围的这一整片中庭,隔离出内与外,但是谁能定义哪边是内,哪边是外呢?

能够定义就等同存在……这不是天王寺博士说的话吗。

犀川想起大学时代,某位教授提到有关闭曲线面积的问题。当时教授说:“我们先来讨论面积的定义吧!”

此时,犀川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萌绘。萌绘默默地走进来,坐在椅了上。

“睡不着吗,”犀川看萌绘没有开口,自己先问道。

“嗯,中午睡了一会儿。”萌绘揉了揉眼睛。“啊……我现在好想抽烟啊!”

“还是不要抽了,虽然抽总比没抽好。”犀川笑着说。

“你的话很奇怪,那老师现在又再想什么呢?”

“这个嘛……还是铜像的事情,你呢?”

“我在想老师。”

犀川干咳了一下。

“你对天王寺博士的印象如何?”犀川赶紧提出新的话题。

“很有趣,是个厉害的人,我完全不觉得他已经八十岁了。思考方式很直接,不会暖昧模糊,言词之间很有自己的风格。老师觉得呢?”

“能见到他实在太好了。”

“你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高兴啊。”

“不会啊!我内心非常激动。”犀川撒了谎。

“哦,我倒觉得你不是这么想的。”

萌绘在这个方面的感觉特别敏锐,她总能从对方的神情或是语气中觉察到什么,就好像读心术一样。

“总之是我预期中的人。”犀川说。

“只有这样?”

“虽然在我预期之内……但可惜的是……”

“什么…”

“或许这是年龄会反映出来的性格,我被自己的预期背叛了了”

“完全听不懂。”

“我以为此行见不到博士。老实说,见到博士之后,我很失望。”

“是吗……”萌绘有点惊讶。

“他使用的说话方式跟我们也差不多吧?或许这是他正常的态度。但那让我觉得伪善。没想如此聪明的博士,竟也无法了解他人的想法,还说我们都是平凡人……真是可悲。博士说他害怕见到自己的懦弱,但是从他身上我看出一丝软弱老人的模样,实在可悲。”犀川无意识地用手蒙住眼睛,他自己也吓一跳。

“老师……”

“啊,抱歉。”犀川赶紧挤出笑容。“无论是新颖的思想还是骄人的才能,到头来只不过是种自我防卫。”

“自我防卫吗?”

“比起纯粹的攻击行为、战争或杀人,是属于最后的防备吧!”

“一定要这么做不可吗?”

“就像你在台球淘汰赛的最后败下阵来是同样的道理。”

“啊,我想我有些明白了。”萌绘点点头。

“没有人会想轻易放弃胜利度过一生的。”

“又是个奇怪的结论,不过这个结论不错。”萌绘柔声说道。

“我只是把理由包装一下而已。”

“不,我觉得很好。”

“凶手在杀害天王寺夫人后,又返回一号房,刻意将倒在床上的俊一移动到地面上……这或许也是种防卫。”

“嗯嗯,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懦弱所以要这样做……因为懦弱。”

“这可以帮助理清一些关于案件的头绪吗?”

“可能吧……但是荻原也说过这是警方的职责。”

“我觉得他做不到。”

“这是他的工作,而且我认为他可以。”

“我看不出来……”萌绘说。

“只是你没发现。”

“是这样吗……”萌绘心不在焉地回答。

“对我们而言这只不过是一个谜题,还是不要浪费太多时间。别忘了我们回去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不回去。”

“不行,我不允许。我已经答应诹访野明天就回去。”犀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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