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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离N大约五公里,南边的住宅区由于附近光线不佳,因此很少有车经过。这周边充满了用昂贵的价格交换而来的宁静,沿着平缓的斜坡有栋四层的地中海式建筑,一层是一间名为“三月十日”的意大利餐厅,大概也只有兜里装着大把钞票的人才会知道这里吧。这家餐厅没有招牌,只有在阶梯入口处的木桶上放了一份不起眼的菜单,上面写满了日语以外的文字。
晚上八点钟,西之园萌绘带着滨中中深志和犀川副教授来到了“三月十日”。因为萌绘的跑车只能坐两个人,犀川的车又出了故障,所以他们是坐滨中的车过来的。餐厅附近的停车场中没有一辆车看起来和滨中同等级的车。
店里的空间狭小,柜台可以坐七八个人,但只有五张桌子,跟往常一样客人很少。萌绘和柜台里的老板打了声招呼,便领着滨中、犀川走到了最里面的桌子。
“这里可以抽烟吗?”犀川脱下外套说。
“可以。”萌绘接过犀川的外套,挂在墙上。“老师,要喝酒吗?”
犀川摇摇头。
“那我可以喝吗?”
“西之园,这里很贵吧?”滨中看了看四周说。
“今天我请客,滨中,红酒可以吗?”萌绘微笑着说。
犀川和滨中浅尝了餐前的白酒,前菜是生鱼片和番茄片。
葫绘从包里拿出才刚洗好的照片,萌绘和滨中返回N大前,把刚才在香雪楼拍的照片交给快速冲洗店,来餐厅前再绕路过去拿。因为萌绘用的是数码相机,所以冲洗速度快了许多。照片大部分是建筑物的内外和中庭,其他十几张则是无我之匣和天地之瓢。
接着是汤,浓汤里放了三种不同颜色及形状的通心粉。
“这样分好几次上菜,真让人觉得焦虑。”犀川喝完浓汤,点了根香烟开始看起照片。“会不会是因为一想到付钱的事儿才会焦庭虑啊。
“今天是我付账。”萌绘有点儿不高兴。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犀川吐着烟说,“对了,了,陶壶里面真的有钥匙吗?”
“没错。不过,香山家没当然有把钥匙从陶壶里拿出来给我们看过,所以我们也不知道钥匙长什么样。”
“连样子都不知道,为什么知道里面的东西就是钥匙?难道是把陶壶倒过来,可以看到一点儿?”
“嗯,倒过来看的确可以看到一部分的形状。如果仔细看就可以知道那的确是钥匙,关于钥匙就在陶壶中的说法已经流传很久了,而且还有科学证明。”萌绘将汤碗倾斜。
“科学?”犀川的眼神从照片转移到萌绘身上,“X光片?”
“是的。”萌绘点点头,“好像很久以前就调查过了。今天没有看到X光片,可是香山夫人说的确有钥匙的模样,而且钥匙还很大。”
“原来如此……有点儿意思。”犀川十分享受地抽着烟。
“你看,很有趣对吧?”萌绘对于犀川表现出颇有兴致的反应感到十分开心。“无论如何,可以看到陶壶和箱子我已经很兴奋了。”
“可是……西之园。”因为下一道菜迟迟来到,滨中不时朝厨房方向张望。“也不能保证那就是打开箱子的钥匙。而且说是香山风采将钥匙放进陶壶里,这完全不可信呀!我想应该还是陶壶里本来就有钥匙,而打开箱子的钥匙又是另一把。那么,这不就是全部的玄机吗?”
“话又说回来,事情也许不只是这样。”犀川用手指来回转动着香烟。“因为世津子还没说完。对吧,西之园?”
西之园高兴地点点头。
“那个叫做香山风采的人在密室里自杀了。”滨中不等西之园开口便插嘴说,“就只有这样啊。西之园为了这种事在我忙得要死的时候,要我带她去香雪楼。我根本就是被骗了……”
“我现在已经在赎罪了……”萌绘说。
“就这么荒废了一下午……”滨中忍不住喃喃自语。但当服务生端来龙虾意大利面时,滨中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萌绘一边用餐一边从五十年前开始说起,这些都是从仪同世津子那儿听来的。
“香山风采于一九四九年二月过世,死因据说是他在工作室自杀,工作室是从房内上锁的密室。今天我们见到的是香山风采的长男香山林水的儿媳妇。”
“风采的工作室位于香雪楼的哪个位置?”犀川放下手中的刀叉,改用双手直接跟龙虾决斗。“你们见到了那个房间吗?”
“不是。今天不太适合谈到那个……”萌绘说。
“咦?这不像你的作风啊。”犀川微笑着说。
“我会想别的方法调查这件事。”萌绘耸耸肩说,“我想我们今天去的那个房间不是香山风采自杀的密室,因为几乎都是拉门日式建筑很难与密室联系在一起吧。”
“说的很有道理。”犀川点头说,“那是很气派的建筑吧?”
“那里实在是太冷了!”萌绘回答。
“其实这五十年来气温在逐年上升。”犀川脸上还是没有太多表情,他看了一下桌上的照片。“香山风采自杀的现场是不是有陶壶和箱子?”
“对。”萌绘点点头,真真(老师,你从仪同那里知道了多少?“
“差不多只有这些了。”
“我大概也只知道这些。”滨中吃下一大口意大利面。“还有什没说的吗?对了西之园,你之前不是说有证据吗?”
“思,正在调查中。”
“调查中……”滨中的脸皱成了一团。
“全部都是仪同和香山真理茂通信之后跟我说的,所以并司非完全可信,我还要去确认……”
“你还是一样,遇到感兴趣的事情就很热衷。”犀川拿起纸巾擦手。“香山风采是怎么自杀的?上吊吗?”。老师拜托梦:F要再说了,现在在吃饭啊!“滨中皱起眉头说
“胸口被人用刀子之类的凶器所刺,当时室内血迹斑斑。”萌绘。拿着手中的叉子,煞有其事地演给犀川看。
“西之园!”滨中开始抗议了。
“大概是像那样?啊,原来如此……”犀川又抽起烟来。,“也就是说案发现场没有找到凶器喽?所以才会有密室杀人的推论啊。”
萌绘笑容满面地表示同意。“老师,你看是不是很有趣?”
“这种事一点儿都不有趣!”滨中立刻说。
一位穿着白色上衣的服务生走近餐桌将红酒拿给萌绘看,可是她拒绝了,之前一直喊着要喝红酒的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香山真理茂好像是位漫画家,”犀川抬头看着天花板并吐烟。“不知道她有没有画过侦探或是恐怖类型的漫画?”
“这我不知道,”萌绘摇摇头;“仪同有跟你说过吗?”
“她没跟我提过,就算是在没发现凶器的密室里发现尸体,这样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有可能是自己刺了胸口一刀,然后把凶器丢到屋外,最后只需将房门锁上就好可以了吧?哎呀,西之园多亏了你,我不知不觉也用一般人的立场去看这件事了,这不是挖苦哦,我真的很高兴……”
“外面有积雪。”萌绘亮出了最后一张王牌。“或许我还不太清楚当时详细的状况,但听说那间有问题的房间外有积雪,但是没有看到任何足迹或血迹。”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房间呢?会不会离主屋很远啊?”犀川推论说。“有一间茶室和走廊连接着。”萌绘回想香山家的房子。她有个怪习惯,当她想事情的时候都会往上看。“没错,我是不知道正确的方位,虽然我还会再去调查,但因为已经过了五十年,我也不知道房子现在的状况会不会改变。”
“扔出去的话,会扔很远吧。”滨中终于开口问道,“如果是这样就不会有足迹了,香山风采把刀扔到了远处。”
“这种推测,搜查的人照理说也应该想过,而且也找过了吧。”萌绘否定了滨中的意见。
接下来的料理是小块牛排配上双色酱料,令人赏心悦目。
2
服务生端来了冰淇淋和奶油泡荚组合的甜点及咖啡时,墙上怀旧冈格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十点钟方向,结果萌绘一个个人喝完了红酒。
“你好像没什么食欲啊。”滨中低声对萌绘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中餐。”
“是吗?不过还不错吧?这里也特别好吃呢……”
“嗯,”滨中想了一下,“犀川老师觉得呢?”
“好吃!”犀川抽着烟回答,“要不要一万五千日元啊?”
“什么?一个人要五千块啊?”滨中皱着眉小声地说。
“不对,是一个人一万五。”犀川说。
“差不多是这样,”萌绘微笑着说,“比想象中便宜吧?不过刚才那瓶红酒,比三个人加起来的费用还高啊。”
“啊,怎么会这样……”滨中拿下眼镜揉揉眼睛,“早知道就多喝一点儿了。”
萌绘在结账的时候犀川与滨中在门外等候,三个人坐上上滨中的车,沿着安静住宅区旁的坡道往上开。
“我还会去调查的,到时候滨中要跟我一起去哦。”萌绘坐在后座说。
“跟你一起?如果会有像今天一样的晚餐,要我陪你去几次都行……”开着车的滨中说,“今天的晚餐一共多少钱?告诉我吧,我要为日后做准备。”
“已经付过了,我也忘了。”萌绘没有明说,“滨中,:,我还想再去一次香山家。”
“为什么要我去?”滨中说。
“不可以吗?”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萌绘靠在座椅上,看着身旁的犀川。“老师,你很忙吧?”
“是很忙啊,”犀川把手插进口袋,“我认为滨中陪你去很合适。”
“请不要替别人随便决定啦。”滨中说。
回到学校,滨中将犀川和萌绘放下。
“我一回去就要睡了。”滨中说完便开车离去了。
萌绘打开跑车的后备厢,犀川把装满了东西的包塞了进去。
“你没事儿吧?没喝醉?”犀川打开副驾驶席的门问,“要我来开吗?”
“没关系。”萌绘熟练地坐在驾驶席上,发动引擎,并让暖风运转了一会儿,车上的座位冷冰冰的。
“哇,是雪!”萌绘靠近前挡风玻璃叫着,“老师、老师,雪啊!”
“你还看到了什么?”
“快到圣诞节了。”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萌绘没有用雨刷。引擎还没预热,她便将车开了出去。
“老师,圣诞节怎么样?”车开出了N大校园,在红绿灯前停下。
“我不懂你在间什么。”
“我是要问,二十四日下午,犀川老师您有什么计划吗?”说完,萌绘觉得有点儿恼火,所以一绿灯时她故意将油门踩到底,后轮因此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
“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处理。”犀川淡淡地回答,“二十四日对你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吗?”
“反正不是普通的日子啦!”
“非得吃蛋糕不可吗?”
“去年的圣诞节,我和老师在一起过的。”
“说起这个,那件事都过去一年了,过的还真快啊。”
去年的圣诞节……萌绘和犀川在三重县停留了几天,那是个不太一样的圣诞节派对,不但没有下雪,还被卷入了意想不到的的事件之中。如今回想起来,对萌绘来说却是个特别开心的圣诞节。
“圣诞夜我带蛋糕去你家好不好?”
“我会吃蛋糕的。”犀川回答,
“那就这么决定了。”萌绘斩钉截铁地低声说。
“要不要把滨中也叫过来?”
“啊……老师,你在嫉妒对吧!”
“嫉妒?”犀川看着萌绘。
“女字旁一个疾病的‘疾’。”萌绘直视前方,不假思索地回。
“你居然知道这么难的汉字啊!”
萌绘想偷看犀川开心的样子,但现在还在开车,所以放弃弃了。
“为什么这么说?”犀川把手放进口袋找烟,萌绘看到周犀川狼狈的模样更加开心了,她忍住不要笑出声来。
“因为我和滨中一起做了很多事啊。”
“滨中好像喜欢你。”犀川还在找烟,犀川应该很清楚萌绘车上没有烟缸。
“我知道。”萌绘坦白地说。
“这个……”难得犀川没有立刻回话,“这不太好啊,我是说你对他这样曖昧不明不太好,如果你对滨中有意思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算了,还是不要问了吧。”
不能算了,“萌绘突然生起气来,“老师你不是总跟我说,要说什么多直接说吗?你的意思是滨中喜欢我,可是我却用暧昧不明的态度回应吗?那老师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这样表明我的心迹,老师的态度不也是摇摆不定吗?”
“摇摆不定?”
“你看,你又在装傻了。”
车停在闪黄灯的十字路口,大雪让萌绘决定打开雨刷,她的跑车只有一支雨刷,雨刷大约来回刷了二十次。
“好像要吵架了,”犀川沉默了一会儿后喃喃自语,“对不起,请你忘记我刚才说的话。”
“我没有吵架。”萌绘大叹一口气。
这不是萌绘预期的状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说了那些话。事实上,她也无法收回她说过的话。试着想想,她觉得自己已经郁积了某种程度的情感,原因或许很母琐碎,但呼之欲出的感情早就根固了。如果不是因为在开车,就会想拿些什么东西扔过去。这样的想法就像气泡一样从萌绘体内慢慢浮出,现在好像已经膨胀到了极限,但是,另一个冷静的自己又希望这些气泡能够尽快消失。
萌绘决定车开到犀川的住处时道歉,她在心里演练了几次的台词,但终究像灭火器一样熄灭了期待的欲火,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3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早上七点半,犀川打开研究室,莫名地感到不太舒服,他甚至想该不会是快死了吧。
犀川每天早上九点钟起床,来到学校就要快十点钟了。不过从十月到第二年二月,学期末的这段时间由他负责教授“建筑构法史”,这根本就是恶魔的工作,他要在星期二前准备好讲义。N大第一堂课是早上八点四十五分,若要在此时之前赶到学校刚好会碰到交通高峰,所以要花一倍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学校,实在很浪费时间。况且堵车的程度每天不一样,还很难预测,他实在不想因为这种不合理的事而徒增烦恼。这样想来,他每逢星期二不到八点钟就早早出门,附加价值就是他多了一小时的自由时间,也可以用来预习之后上课要用的讲义。
犀川上课从不迟到,从开始当老师到现在从未迟到过过一秒钟,他总是在课堂快开始前几分钟就站在了讲台前,看着时钟等等待上课。但是他实在很难早起,平日中午以前都是昏昏沉沉的,更何况在历史性的七点钟起床时,脑中的银河系和恒星群完全混在一起,身体的血液就像是刚拿出冰箱冷冻室的比萨一样冻结,情绪像日日本海沟一样跌倒了最低点,眼睑像是重叠的纸一样难以撑开,三半规管的耳鸣声就像地球自转的声音,嘴巴像是小学生吃剩的营养午餐面包一样干渴,明明是自己的手指却像纸黏土一样粘在一起。
他一边点烟一边打开电脑,幸好电脑在早上开启还是很艮顺利的,犀川为此非常感动。他拿着水壶将水浇在植物上,剩下的匀水倒进咖啡陶壶里,他还没有感受到香烟的味道,他想像比目鱼一样羊将身体横倒。他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时,咖啡壶终于传来临临终呻吟般的叫声,犀川拿起杯子走了过去。
打开邮箱,只大略看了寄件人跟信件主题就没有心情再芋看下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热咖啡流入喉咙,甚至可以说地上如果没有这样的魔法饮料,犀川在于中午之前就不存在了。他的人生有一半是因咖啡而生,这么说也不为过。
犀川点着了第三根烟时有种喝到奶制品的感觉,并准备要去上课了。室内的暖风还没充斥整个房间,但因为研究室面朝东南,有阳光照射,所以还不觉得冷。昨晚的积雪开始融化,开着修过N次的老爷车上班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话说回来,今天要给大三学生上课,西之园萌绘总是坐在最前排。她除了这堂课,也会坐在同样的位置吗?犀川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他想起昨天的晚餐,以及昨晚分开的时候,不知道是否喝多了的缘故,她看起来情绪不佳。萌绘只要一喝酒,准没好事。不过,犀川之所以与萌绘的说不到一处,很明显地是他缺乏说服力,即便自己如何主观,每次逃避的结果,都使生气的一方有了理由。
犀川将重点放在上课讲义上,他的上课方式很简单,他不写板书也不发讲义,就是讲课给学生听。他评分时既不参考出席率,也不会叫学生交报告,连考试也没有。
犀川原本就不相信教育这种行为,也不承认过自己是个教育者。他无法认同所谓的教育者就是要抱有教学的信念,就像是不伸出手来的孩子就拿不到糖果。即使是用“受教育”这个动词,教育仍是无法单独存在的,教育像是水流一样有上下游关系。不过就学问而言并非如此解读,学问没有高度,没有极限也无法到达,而是无限的宽广。学问有必要跟教育这种无用的词汇撇清关系,需要一条宽广没有阻碍的通路,大学不被称做“研究学问的地方”的原因也是如此吧。大学应该不是受教育的地方,而是追求学问的地方。
犀川再次专注于课堂讲义上,他将讲义上的内容从脑中的冷冻库里取出解冻,为此需要加热一下,但咖啡早已冷却。上课前五分钟犀川走出研究室,他漫步在依旧冷清昏暗的研究大楼走廊上,途中有条通路与教室相连。走廊两旁是化学实验室,为防止意外爆炸,不锈钢制窗户长期开着,为了在紧急的时候可以从窗户逃脱而设计,整栋大楼只有这边的窗户是开着的,看来人类并不愚笨。
犀川来到教室门口时还差三分钟上课。开门走进教室,发现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坐在了座位上。建筑系一学年有四十人,犀川的课虽是选修科目,但几乎每个学生都会出席,每年还会有几个其他专业的旁听生。
“还有……两分三十五秒。”犀川看着手表说,教室后的时钟大寸间。哆亨天早上都会对表,手表连秒针都准确无误。犀川总算觉得血压上升,/,人也比较舒服-服了。学生也接二连三地走进教室,不知道是不是学学生们嗅出了犀川天II对时间的神经质,最近迟到的学生变少了。但犀川本来也不会骂迟到剷的学生,老师没有权力对迟到早退的学生感到愤怒,因为他们是付了钱来听课的。
时间到了,犀川开始上课。
“开始上课吧。”犀川看着讲台下的学生,几乎每个廾人都打开了笔记本。“今天我们主要延续上一堂课的内容,关于中世纪都市的形成,我想就几何学的形态类别和大家讨论……”犀川说另到这儿就停顿了下来。“思?西之园没来啊?”
学生们不安分地骚动着。
“牧野,你知道西之园为什么没来吗?”犀川总是坐在萌绘旁边的牧野洋子。
“我不知道。”牧野摇摇头露出笑容说,“没有来上犀川老师的课是为了什么呢?”
学生们大笑。
“有什么……有趣的吗?”犀川认真地问。
牧野洋子坐正回答说:“对不起,没有,请老师继续上课吧。”
4
萌绘牵着都马在早曼的公园里散步,公园四处都还留有昨天的残雪。都马非常开心,它故意走在雪里,胸口和脚很快就沾满了泥巴,但却一点儿都不在意。萌绘看到一辆车停在对面,她牵着都马走了过去。一位人高马大的男子慢吞吞地下了车,看着萌绘点头致意。
“早上好,西之园,今天真冷啊。”男子一只手摸着额头,向萌绘点了好几次头。“这是你养的狗吗?”
“抱歉要你特地跑一趟。”萌绘微笑着说。
“没有,没这回事儿。”他一边逗玩儿着不停摇尾巴的都马,一边笑着说,“如果是西之园的要求……哈哈……这只狗好像很通人性啊,鼻子上都是雪。”
“对啊,它假装自己的鼻子是铲雪车。”萌绘拉拉绳子示意让都马坐下。
“假装是铲雪车?”男子目瞪口呆。“原来如此,铲雪车啊……狗都满喜欢雪的嘛。”
“而且铲雪车是四轮驱动的啊。鹈饲,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
“不会不会,”鹈饲看了看手表说,“我打电话跟局里说我会晚点儿过去,没关系。西之园,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
“可是我带着它……”都马高兴地吐着舌头看萌绘。
“也是,那去我的车里如何?在这儿很冷吧?”鹈饲把手放进外套口袋。“狗狗在也没关系的,我也经常让狗上我的车。”
“金毛猎犬吗?”
思?“鹈饲睁大双眼问,“你怎么会知道?”
“你之前跟我说过啊。”
“我说过吗?”鹈饲打开后车门。
萌绘和都马坐进后座,鹈饲则坐在驾驶席上。接着他将放在副驾驶席的黄色大信封递给了萌绘,鹈饲庞大的身躯在车里面显得有些拘束。
“我只查到这些,因为不在爱知县内,而且事件已年代久远,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记录。”
“谢谢。”萌绘接过信封。“有关于陶壶和箱子的记录呢?”
“当然有,因为这两样都是现场少数的物证之一。”鹈饲将身体侧向后座。“不过,这份资料里没有照片只有幅画像,看起来很写实的,该不会是那个年代底片很贵的关系吧。”
打开信封里面有几张影印的资料。萌绘将资料抽出釉来仔细翻阅,这些都是手写的。
鹈饲是爱知县总警局搜查一课的刑警,三十出头,单身。萌绘的叔叔是该警局的的本部部长,所以她常出入警局。和鹈饲接触则是因为今年春末夏初连续杀人事件的关系,后来鹈饲打过好好几次电话给萌绘,邀请她去打高尔夫,而萌绘只好以对打高尔夫没:没兴趣为由婉转地拒绝了。
“案发现场是仓库?”萌绘看着资料喃喃自语,“香山家有仓库之类的建筑物吗?”
“最后一页是房屋的配置图。”鹈饲将手伸过去。“香山家一共有两个仓库,其中一间就是那个画家……叫什么名字来着?”
“香山风采。”
“对对对,就是这个人的工作室,他就是在那里自杀的,这件事发生在我们出生之前!”
“哎呀……奇怪!”萌绘看着刚才鹈饲说的配置图。
“怎么了?”
“不是这个样子的,”萌绘抬头看着鹈饲,“太奇怪了,总觉得这个图不太对……”
“西之园,你看过现场了吗?”
“思,上个星期日去过了。”萌绘又仔细地看了看图。
“是因为图形和实物的差别吧,西之园。”
“我可是建筑系的啊!”
“不过昭和二十四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对啊……”总之布局的问题等一下再说,萌绘把资料卷起来。“所以当时判定是自杀?”
“思,好像是这样的。”鹈饲挠挠头,好像在想什么。不知不觉将仪表板前放的小纸袋拿在手上。“西之园,吃润喉糖吗?”
萌绘不想吃,但一旁的都马却伸长了鼻子。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凶器吗?”
“是的,报告书上也写着,我稍微想过……会不会用的是冰做成的刀啊?”
葫绘看着鹈饲的脸微笑这说:“鹈饲,了不起哦。”
“没有啪……哈哈,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哈哈。”
萌绘勉强装出了微笑的样子。
“你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萌绘将资料放回信封后先开口说,“麻烦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包括三浦先生也是。”
“主任是吗?哈哈,没问题,那有任何的进展请及时告诉我哦。”鹈饲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谢礼是嘛……你这么说我很为难啊,哈哈。不,我没有别的意思。“
“都马,下车啦。”萌绘打开车门对爱犬温柔地说。
“抱歉,谢谢你特地跑一趟,再见。”
“再见……”鹈饲坐在驾驶席上点头致意。
鹈饲刑警的车开走了。
萌绘横穿过马路走到公园那一头。都马想走在雪地上但她不想。前天晚上与犀川分开后,回到家她就立刻打电话给鹈饲,拜托他调查关于香山风采的事。她昨晚又再打了一次电话。因为今天下午鹈饲出差,所以一定要在早上见个面,以便从鹈饲那里取得调查到的资料,于是萌绘就请鹈饲在出差前绕道道来她家附近一趟。
萌绘没有上犀川今年最后的一堂课,犀川的课只在在大三下学期才会有,也就是说一般的学生在大三之前几乎不会见勁到犀川。她知道犀川上课时和班上同学互动的样子,萌绘心里有种说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萌绘从来没有逃过犀川的课,今天真的是个例外,这让她的心情一度低落,加上面对鹈饲受到称赞就得意扬扬的表情,萌绘的情绪低沉到谷底。不过仅是这样的牺牲就换来了黄色色信封里面的东西,她认为很值得。
萌绘步行在像是水果冰沙般的雪地里,本来想要走出公园,但因为都马太过热情的拉扯,她又让都马走进树林边的雪地里,都马好像还想当铲雪车。萌绘压抑住急急忙忙的心情,深深呼吸了一阵,让都马多玩儿了一会儿。
全部都是真的,密室也是真的。
低沉的引擎声和“密室”这个词,让萌绘有些招架架不住。前者是几年前拿到驾照,实现了自己有车的愿望,后者是是只有推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汇。可是,一想起现在手中抱着的信蓋封里的推理事件,萌绘的嘴角便稍微松懈下来,身体也渐渐暖和了。
“都马回家了。回家就要洗澡了。”
听见“洗澡”两个字,满身是泥的都马,埋怨地看着萌绘,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气似的垂下了耳朵。
5
萌绘将都马抱出浴室,用了三条毛巾帮它擦干。然后,萌绘再次拿出鹈饲给的资料仔细研究。由于两个小时的精神高度集中,所以有点儿疲倦。萌绘走下螺旋楼梯朝厨房走去。为了不想让诹访野发现,她轻轻地打开房门,但她的努力还是白费了,诹访野正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小姐,您已经回来了?今天不用去上课吗?”诹访野露出很惊讶的表情,拿下老花眼镜的他看着萌绘,慌张地折好报纸并站起来。“小姐,您该不会还没吃吧……”
“没关系没关系,诹访野。”萌绘带上门,勉强挤出了些微笑。“你不要急,家里有面包吗?我自己做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诹访野走进厨房。“昨天因为下雪您没有开车,就搭公车去学校,结果我今天也以为是这样,请原谅我的胡乱猜我实在太粗心了,请您原谅。”
萌绘带都马散步回来时,诹访野好像刚好要出门购物。所以他才会没发现萌绘在楼上的房间里。
“今天头有点儿疼,就请假了。”
“哎呀,感冒了吗?”诹访野担心地回头看萌绘,“今天是星期二,有犀川老师的课。”
“嗯,对呀……”萌绘又假装微笑,“三明治就可以了,我在楼上吃。”
“好的,请您稍坐。”
绘只好坐在餐桌旁,那是一张可以容纳八个人的大餐桌,她每天一个人在这儿用餐,偶尔诹访野也会一起吃,但两个人总是对坐在长方形的对角线两端。有客人来的时候不会用到这里,旁边还有更大的空间,每当叔叔婶婶来就会在那儿进餐。诹访野先端来了咖啡,萌绘本来是打算在楼上自己泡来喝的,但诹访野泡的更好喝。她毫不犹豫地拿了一杯,诹访野还考虑到萌绘不敢喝烫的饮料,所以咖啡是温的。
“你知道有个叫做香山风采的画家吗?”萌绘双手捧着咖啡问。
“我知道。”在厨房里的诹访野回答。
“你知道这个人?!”
“不是,我看过香山风采的画。”诹访野打开冰箱。“睦子夫人三年前在拍卖会上买的一幅挂轴就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某个寺庙内的临摹佛画。”
“睦子婶婶吗?思……价格大概多少?”萌绘拿着杯子走到靠近诹访野的吧台。
“我不知道,但是听睦子夫人说没有那么昂贵。”
“是香山风采的真迹吧?”
“是的。”
“画上面有署名吗?”萌绘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这乏边离厨房很近,说话也容易。
“画上好像没有署名或是印记。”
“那怎么知道就是真品呢?”
“这个……小姐说的很有道理。”
“你知道香山风采什么时候过世的吗?”
“我记得是二次世界大战后……他也是爱知县人。”诹访野从橱柜里拿出了盘子。
“昭和二十四年的时候这个人自杀了,在惠那那个方向,离明智町很近。”萌绘把刚才看过的资料内容简单地告诉了诹访野。说是资料,但也不是正式、完整的报告书,仅是一些当时报纸上刊载或是警方公开的调查报告,不是什么保密资料。
昭和二十四年二月六日清晨,香山风采被发现死在自家庭院的一间仓库里,首先发现尸体的是风采的太太香山都弥。她一早发现仓库被反锁觉得不对劲儿,找了两名用人破门而入。风采前一天晚上进入仓库工作,门锁仅是简单的门闩,深夜时香山夫人因为担心丈夫的身体,还前去探视过。当时门就已经被反锁了,任她怎么敲门对方都没有回应,香山夫人只好放弃,回房休息了。第二天早上风采仍然没有出来,才会叫两个年轻的用人破门而入。
这间仓库没有窗户,出入口只有一个门。仓库里有两层楼但没有楼梯,仅用梯子连接。风采将一层改装成工作室使用,室内铺了木质地板,只有简单的坐垫和火盆。这是因为风采工作时必须将画纸摊开在地面上,所以根本不用桌子。
风采平躺在屋子中央,尸体周围的地板上满是血迹。虽然是破门而入,他们确实确认过屋内的门闩是锁着的。发现尸体后,现场留下了香山夫人和一名用人,另外一名则赶紧请驻派在附近的警察过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警察要求封锁现场,香山风采的死因是胸部刺伤所引起的出血,发现时已死亡多时。警方检验的结果是无法判定自杀还是他杀,,若是自杀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意志力。此外,另发现伤口深处留有金属片,推测是从凶器上掉落下来的物质,但不可思议的是,在屋内并没有找到与凶器相当的物品。
最初警方认为火盆中的炭夹很有可能就是凶器,但炭夹上的使用痕迹或是表面的金属物质与伤口内发现见的的金属片完全不符,可能是尺寸再大一点的刀子,像是菜刀之类扁平断面的凶器。风采身上的伤口只有枪口般大小。
警方彻底地搜查了仓库的各个角落,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物品。风采死亡的一层,地上放有三个放着画具的箱子,其他还有墨汁、砚台、镇纸、调色板等用具。也调查过火盆里面的灰烬,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现。另外还找到一个小药罐、泡茶的陶壶和茶杯各一个、前一天傍晚香山夫人送来的点心,以及盛着一小把牙签的漆器。仓库二层则放了古书和卷轴,还有风采的作品,但没有任何金属制品。仓库里没有发现与杀害死者的利刃相符的凶器,连类似的金属制品也没有找到。搜查遍及屋外与附近的庭院,范围相当广,不过只在仓库一层中央发现了帆逊迹,也就是死者周围。因此断定死者没有负伤走出去过,扩大搜索范围的妁理由可能是尚未寻获凶器所致。
事件发生的当晚下着雪,香山夫人在半夜前往探视丈夫时雪就已经停了。根据香山夫人的证词,当她从中庭走到仓库时,并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足迹。当然,夫人的足迹一直留到第二天早上。之后香山夫人、两名用人和警官先后来到仓库,雪地上布满了脚印,但是仔细调查后并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小姐,您调查这么久以前的事情,目的是什么呢?”诹访野端着做好的三明治走向餐桌,并有礼貌地问道。
“没有,这件事情只是附带的。”萌绘回到餐桌前拿超起一块三明治,土司里夹着番茄、鸡蛋,还有莴苣。
“真好吃。 ”
“谢谢。”诹访野坐在萌绘对角线的位置上,为什么每次都要坐这么远,萌绘常常觉得不可思议。
“小姐……事情就到这里为止了吗?”
“怎么可能……”萌绘嘴里都是三明治,原本想拿上上去房间吃,但话刚好说到一半干脆边吃边继续说了。“在仓库里发现的东西不只这些,还有两样东西,神秘的陶壶和箱子。”
香山家的传家之宝,“天地之瓢”和“无我之匣”。
陶壶就放在尸体旁,上面也有血迹,可能是身受重伤临的风采在死前抓住了陶壶留下的,箱子也在死者附近,被发现时已在血泊之中,外表没有因死者的触摸而留下血迹。
总而言之这两个传家之宝距离死者所在的位置最近,但钥匙已经在陶壶里面了,箱子也打不开。据风采的儿子香山林水告诉警方,陶壶中的钥匙可以打开箱子,而他在事件发生前两天,父亲曾让他看了还没装钥匙的陶壶和打开的箱子。
“那么,凶器就在箱子里吗?”诹访野不紧不慢地间。
“我想警方一定也如此推论过吧,如果真是如此,那自杀的说法就成立了。将刺进自己胸口的凶器放在箱子里,但事实上箱子没有沾到血迹这一点却令人不解,而且现在根本打不开箱子,也根本无从证实。”
“应该是先用钥匙将箱子锁上,之后再把钥匙放进陶壶里?”
“没错,不过到底用什么办法将钥匙放进去的呢?”萌绘津津有昧地吃着三明治喝着咖啡,现在她很想抽烟,可是诹访野并不知道她会抽烟,所以也只好忍耐。
“如果陶壶里的钥匙真的能打开箱子……总觉得很不可思议啊。”
“对啊,不像是真的,”萌绘放下杯子笑着说,“就物理性而言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一定是有某个地方出了差错,然后就一直错下去了。该怎么说呢,从这件事情发生到现在,既没有办法拿出钥匙,也打不开箱子。”
“不过,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居然还能很确实地流传下来啊。”
“你说得对……”萌绘认真地点点头,“这一点,就是这一点,也可以认为这件事并不简单。如果让我亲眼看到从陶壶里拿出来的钥匙,不就失去了其神秘感吗?”
“的确……是这样。所以那位林水先生是魔术师吗?”
“如果真看到过的话。”
“小姐,要再来一杯咖啡吗?”
“嗯,谢谢……”萌绘递过杯子,诹访野起身拿着咖啡陶壶,又给萌绘倒了一杯。
“头还疼吗?”
“啊,嗯。”萌绘看着天花板点点头。“拿出钥匙才能打开箱子,假如风采说的是真的,会有什么好方法呢?”
“只有敲碎陶壶再拿出钥匙这个方法。”诹访野把咖咖啡陶壶放回桌上。
“风采的遗言是不能把陶壶敲碎的。”
“遗言是吗……哎,他留下了一个不合理的难题啊。阿。”诹访野睁大双眼,表情凝重。“因此,小姐思考的就是这个问题吗?”
“嗯。我还在想。”萌绘耸耸肩站了起来。
“我觉得这样很好。”
“哪里好?”
“最后的结局,不起眼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就变成关键了是吧?无法得知任何资讯的过程,不也是很有趣吗?”诹访野露出了像是孩子般的表情,微笑地看着萌绘。其实萌绘刚才还读到一件有趣的情报,她没有告诉诹访野。
发现风采的那间工作室里,还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互,不知道这件东西意味着什么……
“我吃饱了,今天我会一直在楼上。”萌绘走到房门口停了下来。“啊,对了,后天是圣诞夜……帮我做个蛋糕好吗?”
“每年我都为您做蛋糕的。”诹访野边收拾餐桌上的杯盘边说。
“嗯,话是没错……”萌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你都做得这么好,这样不行啦。要更、这个……要怎么说啦,要像菜鸟做的一样。”
“像菜鸟做的?所以是——”
“反正就是,更……看起来不要这么厉害。”萌绘知道自己的表有些僵硬。
诹访野皱起白色的双眉,看了萌绘好一会儿,充满困惑的脸终于露出了微笑。
“我懂您的意思了……小姐。”
6
这天深夜替爱困的都马刷完牙后,萌绘打开梳妆台的小灯,硬盘“嗡”的开机声回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电脑桌面出现了,鼠标双击了浏览器两下就自动连上N大学的网路,都马靠在萌绘脚边平躺着睡着了。她先把写好的信发给了犀川。
我是萌绘。
老师对不起,我今天无缘无故就没去上课。其实我觉得好像有点儿感冒、头又疼,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不过现在没事儿了。后天圣诞夜我会去老师家里,请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萌绘收到了三封信,她先断线专心看信。收件夹里分别是仪同世津子、滨中深志,另外一封寄件人的地址很陌生,但萌绘很快就知道了那是隔壁研究室的博士生日比野(滨中口中的巴宾)。
世津子回信给萌绘(萌绘昨天早上写信给她)。
我是仪同世津子。
我今天在大阪,星期日到现在住的都是商务旅馆。天花板很低,通风口居然露在外面,人站在床上(是没有必要这么做啦)会被通风口撞到脑震荡啊!真是受不了。还有,这里没有浴室,住在这儿的大部分是男人们,始料未及的是这家旅馆的电话线接孔可以连接网络,我就回了这封回信。
萌绘:我看到陶壶和箱子了,钥匙的确在陶壶里。
你看,果然没错吧。你能去确认这件事情真的太好了,你跟创平说过了吧,他后来打电话给我。然后呢?关于那件事?我想正是因为你的缘故,才会决定去调查。
萌绘:陶壶叫做“天地之瓢”,箱子叫做“无我之匣”
就是这个啦。是不是感觉那是很了不得的名字,,这些名称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这样说的话,我现在住的房间就可以叫做“击中脑袋小房间”。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我可能都不会回那古野了,看有什么新消息记得写信告诉我哦。二十四日我就回横滨了。再聊!
仪同世津子上周六晚上在萌绘家住了一晚,星日一早便离开前往大阪了。萌绘当天就造访了明智町的香山家宅邸,见到了陶壶和箱子,仪同是用Nifty-serve和萌绘联络的,其实她也是这样和香山真理茂认识的。萌绘左手操作鼠标,打开了第二封信。
我是犀川研究室的滨中。
萌绘:我把日比野的论文放回你桌上了,谢谢。
论文交稿后我睡了十二个小时,我已经把日比野的论文还回去了。
萌绘:能看到实物真是太棒了!你觉得如何?
嗯,我还是觉得加热钥匙就拿得出来,可是这样钥匙就不能用了。如果是锡铅合金的话,两百度就熔化了,那么锡或铅的材质应该就也可以吧,不过实在没有这么软的金属啊。西之园,听说你今天没有去上犀川老师的课?
萌绘看到滨中信上写的最后一句话有些郁闷,但很快地就转换了心情,看了第三封信。这封是萌绘几个小时前已寄出邮件的回复。
我是计划学讲座博一的日比野。你好。滨中已经把论文还给我了,能帮上你吗?
萌绘: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布局和现在不大相同,至今仍留有仓库吗?
关于这个问题……大约十年前香山家附近进行过区划整理、拓宽道路,香山家的宅邸被削去了一些。原有的两座仓库,一个已经坏了,另一个略有移动,现在还保存着。也许是被树木包围的关系你们看不到。仓库在香山宅邸的的西北方,正好就是香雪楼后面。
萌绘:这座仓库是否就是香山风采自杀的地方?日比野你清楚吗?
我知道。你说的仓库现在已经不在了,留下的是另一座却是真的被当成仓库使用,不过现在的屋主香山林水,三年前将仓库整修改成工作室。
萌绘:我想跟你见一面,当面请教一些事情。
好啊,欢迎欢迎。
萌绘从抽屉里拿出香烟、打火机,以及烟缸。平常一天只抽一根,最近就不仅仅是这样了,她点燃香烟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回到桌前打算给滨中回信。
我是萌绘。
滨中:论文投稿后我睡了十二个小时。我已经把日比野的.论文还回去了。
论文的事情,谢啦。下次不会麻烦你了,日比野写信给给我了。
滨中:嗯,我还是觉得加热就可以把钥匙拿出来……可是,这样钥匙就不能用了。
没错啊,也跟事实不符吧?
滨中:一般用电加热到两百度就熔化了,如果是铅或锡的材质应该也可以吧。不过实在没有这么软的金属啊。
第一, 钥匙是怎么放进陶壶里的?我可以理解热熔解这个方法,但用同样的方法没有不可能把钥匙放进去,我也觉得陶壶的材质不是锡或锡铅合金,因为质地很硬。
滨中:西之园,听说你今天没有去上犀川老师的课?
谁跟你说的?犀川老师吗?关于密室杀人的事情我已经做了进一步调查,几乎确认了一些事实,详细情形见面再跟你说,明天我会去你的研究室。
7
“啊?狗?”滨中深志原本在翻着杂志,猛地抬头看着萌绘。
“没错。有一只狗……”萌绘双手呈开花的模样摆在双颊。
学生研究室还是一样乱七八糟,萌绘手上提得一盒泡芙根本没地方放,只好采取紧急措施把桌上的东西临时堆到别的地方。这天是星期三,下午四点钟,除了滨中还有硕士一年级的波木智司和硕二的高柳利惠,萌绘中途插入了新话题。
“你说的狗很大吗?”高柳利惠问萌绘,她刚才准备了四人份的红茶,这里的咖啡陶壶上个月不知道被谁不小心扯坏了电线。
“不,我认为是小型犬。”萌绘回答。
香山风采自杀的仓库,门是从屋内反锁,仓库的附近还有一只狗,鹈饲的资料上只写着狗的种类是属于“小型西洋犬”。应该是香家饲养的家犬,发现死者的时候,狗还活着。
“也就是说是这条狗叼着凶器跑出去咯?”波木智司用他独特的、毫无抑扬顿挫的语调认真地说,“密室的门被破坏后,狗不就可以趁机跑出去了吗?”波木吃了三颗泡芙(吃第二颗的时候,受到了高柳的警告)。其他三个人各吃了一颗,盒子里还有六颗。
“现场没有任何人跑出去,包括狗。”萌绘摇头否认。
“犀川老师说什么了吗?”滨中把杂志和眼镜放在桌上,双脚交叉。“西之园,你一定跟老师谈过了吧?”
“没有。”萌绘捧着茶杯微笑着说,“我还没跟他提。”
“那你一定有番自己的道理啦。”滨中很快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萌绘瞪了滨中一眼。
“我也投降了。”高柳利惠点了根烟,“刚才那个陶壶的事事情我不相信,那一定是骗人的,钥匙绝对拿不出来。没有人真的见到过把钥匙放进陶壶里,钥匙打开箱子这句话也只是要使整件事情看起合情合理才说的,你们说对吗?而且说什么凶器不在仓库里,其实只是找不到罢了。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但是那间房子一定有个隐的所在,不是说仓库里有机关吗?所以是警方还没发现吧。”
“高柳,你这么说不就衍生了新的问题吗?”比高柳低一届的波木低声地说。
“你说什么?什么叫新的问题?你有什么意见?”
“这个……总之问题就是自杀的人会特地把凶器藏起来吗?”
“哦……”
“对对对,就是这一点,”萌绘表示同意,“这大概是最难解的谜题了,如果香山风采真的是自杀身亡,这个谜题非解出不可。”
“波木,再拿一颗泡芙给我。”高柳说。
“不过如果是他杀,事情就更难理解了。”滨中双手交叉在胸前,他虽然是四个人之中年纪最长的,外表和说话的方式却像个高中生。“如果有人杀了香山风采,仓库就不能说是密室了呀。”
“可能是凶手使用了特别的手法。”高柳利惠抽着烟说,“这种事常有吧?像是横沟正史……就是那个啊,‘恶魔来了’之类的。”
“什么跟什么啊?”滨中皱起眉头。“恶魔将门锁上了?”
“滨中,这还挺恐怖的……”波木说。
“应该不是,听听这个怎么样?有人在外面用绳子将门从内侧锁上了。”高柳笑着说,“思……这么做很简单,不过警方应该也考虑过吧。”
“不太可能用这么简单的方法,不露出破绽地进入吧。”波木颇感兴趣地小声说。
“就算用绳子把门从内侧上锁,要是绳子遗留在现场,照理来说警方也找得到啊。”
“你——说——什——么——”高柳身体往前靠在桌上对波木“所谓的密室布局,绳子事后一定会收走呀,绳子留在原地干吗?你不要这么愚蠢好吗?!”
“有可能是这样,为了方便操作绳子就得选择接近仓库的地点,如果这样做,就不会在雪地里留下足迹了吧。”滨中说。
“我觉得行不通。”萌绘喃喃自语。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呢,西之园?”高柳翘着眉毛问萌绘。
“这么做会留下凶器,”萌绘回答说,“因为将杀人现场布置成密室的行为,是为了让大家以为死因是自杀的一种伪装,凶器不在现场就很矛盾。”
“原来如此……说的也是。”高柳利惠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回椅子上。“不愧是推理研究社的啊。多吃几颗泡芙吧,我太胖不能再吃了。”
“西之园,你认为呢?”滨中问。
“嗯……”萌绘看着天花板整理思绪。“首先,不可思议的是自杀却将凶器藏起来;假如是他杀,明明设定成密室的样子凶器反而不在现场,这更奇怪。那么……如果他杀的假设是凶手把肥凶器带出并逃走,被害者为了包庇凶手再将门上锁,这样倒是可以说得通,但若是这样就不会留下那样的血迹。现场只有屋子中央有血迹,怎么想都觉得无法完全说清楚。”
“那么,应该是刀藏在在箱子里吧。”滨中把手放下说,“箱子离死者最近,有可能是刺伤自己后,立刻把刀子放进箱子里并上锁,说不定不用钥匙盖子就会自动上锁。换句话说,这跟陶壶里面的钥匙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钥匙在制作陶壶的同时就已经放在里面了。怎么样?这样推论应该是最合理的吧?”
“为什么刀要藏在箱子里呢?”萌绘问滨中。
“可能是……那把刀子也是传家宝,不想给外人看到。”滨中拿着杯子起身走到角落打算要洗。“说不定香山风采这么做有其他的含义,但到现在都不得而知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啊。
“可是沾上血迹的是陶壶不是箱子。”萌绘反驳说,“如果是要把用过的刀子放回去,箱子上应该会留有血迹吧?”
“啊,好恶心的感觉。”滨中耸耸肩。“血迹、血迹……不要再说了!我会做噩梦的。拜托,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
“你们看这个假设怎么样?”波木吃下第四颗泡芙后说,“小狗咬住刀走出门外,把刀埋起来再回到仓库,小狗回到倒仓库后把门锁上。”
“狗会锁门?”高柳间。
“是的,狗可能受过训练,这样谜题不就解开了?”
“要是真有这种狗,谜题就越来越多了。”高柳笑着说,“这只狗比事件还值得调查。”
“前者或许还可以做到,但我认为小型犬应该是无法撞开那么笨重的仓库门,还把门闩扣上,而且这么做的话,雪地上会有埋东西的痕迹和狗的脚印。”萌绘提出合理的见解反对波木的看法。“如果现场还遗留到现在,就可以去一窥真假,但是那座仓库已经不在了,到底当时门和门闩的情况如何,已经无从查证,真的很可惜。”
萌绘叹了口气。
“不要烦恼啦,吃颗泡芙吧。”高柳说。
的确,萌绘觉得可惜的是无法确切掌握问题的详细程度,遗留下的资料,还有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事,而且还是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各种条件都如此含糊。与其说这些条件会随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不见,更有可能的是以这些条件为主题的言言论会有扩散的倾向。总而言之,就会变成“什么都有可能”。
现在的情况,他杀的可能几乎不成立,这从几种可能性中就可见一斑。不过萌绘觉得没有一种说法可以从头到尾解释清楚。该不会五十年前与事件相关的人们也有相同的感觉吧,萌绘这么想着。直到现在,甚至都想象不到事件发生的动机。可能性虽然只有自杀或他杀两种,但这个事件却不能从单纯地臆测的结论。
大概到此为止了吧。萌绘与高柳利惠吃了第二颗泡芙,她的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今天犀川副教授好像要去东京出差,四楼研究室一片黑暗,萌绘买的泡芙原本是要给犀川吃的。明天就是圣诞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