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已经到了九月。
研究所考试完第二个礼拜的星期一早上,犀川的房门传出敲门声,来者正是西之园萌绘。
那天口试时还很难得作成熟打扮的她,今天却又回复到平常的穿著,她头上戴着顶粉红色的棒球帽,身上的夏用毛衣很短,使腰部曲线若隐若现。
“早安啊,老师。”萌绘在椅子上放下皮包,跟犀川问好。“要我帮你泡咖啡吗?”
“好啊。”犀川回答。
上午时的犀川都是很郁闷的,而他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只要早上一面向桌子,就会因为那些必须当天处理完毕的工作而丧失斗志。另外,他血压也很低,好不容易等到他有干劲时,人概都到十一点了,由于现在还是十点,所以犀川还没办法振作起来。
萌绘设定好咖啡壶后,在犀川的桌子旁坐下,本来面对屏幕敲着键盘的犀川,停下来点烟并看向萌绘。
“好了,有事吗?”
“什么啊?听你那说话的语气……”萌绘笑笑地说:“老师,你是不是维他命不足啊?”
“这我倒没查过。”犀川笑都不笑地说。
“我有合格吗?”萌绘说。
“还没发表前,规定上是不能说的。”犀川缓缓吐出烟。“请再等两个星期吧。”
“应该有合格吧?”萌绘露出洁白的贝齿微笑着。“看到老师的脸我就知道了,太好了!不过,我本来就有自信能考上。”
“看来你似乎满用功的。”犀川面不改色地说:“比起最后成绩如何,这点更重要。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了。”
“嗯嗯,我力学已经读透了。”
“不过,上星期考完试后,你居然没马上来找我,真难得,这不太像你的作风呢,到底去哪里啦?”
“你会寂寞吗?”
“我倒喜欢寂寞一点。”
“我是去千种大礼堂。”萌绘拉高声音回答。“你已经猜预测到了吗?”
“没。”犀川扬起嘴角。“就好像被放出去的鸽子一样。”
“啊,说到这,在泷野池的时候,有鸽子飞出去呢……”
“是吗?”
“录像带有拍到吧?老师,你真的有仔细看吗?”
“我有看。”犀川闭上眼睛呼出烟来。“刚好十只。”
“咦?你还数过了吗?”萌绘对犀川的话似乎很吃惊。“明明放映时镜头只有闪过去一下而已,太厉害了,老师就像Rain Man一样呢。”
“Rain Man?雨人?”
“看来只有这方面,我们是一点共识都没有。”萌绘意有所指地笑说:“我们应该交往的更深入一点才行。”
“我坐的椅子……”犀川往下看。“有一只滚轮折断了,所以姿势都得受到限制,感觉绑手绑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看看,我没有说谎。”
“这跟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真有的话就不得了了。”
“老师!”萌绘大叫一声后,叹起气来。“别再说这没意义的话了……”
“西之园同学,咖啡泡好啰。”犀川抬起下巴说。
萌绘鼓着双颊,从餐具柜中拿出咖啡杯,将壶里的咖啡倒进杯中,她一端上咖啡,犀川就马上拿去喝。
热咖啡流过犀川的咽喉,让他看见所谓“活着”的幻象,这感觉就像脑中亮起好多盏电灯,换气扇开始运转,终于将压缩空气打入活塞中,让飞轮动起来一样。
“呼……”犀川大大地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太好了……终于要醒了。”
“请赶快醒过来。”
“嗯。”
“我可以跟你讲话了吗?”
“再稍等一下。”犀川张开一只手制止说:“马上就好了。”
“我有思考过如何让遗体从千种大礼堂消失的方法。”
虽然犀川没有回答,但萌绘还是说出自己的假设,简单来说,那个理论的基础就是建立在棺材里放的是人偶之上,再更深入叙述细节时,甚至连只有头部是死者本人,其他部分都是人偶的说法都出现了。
有某个人从舞台上的棺材里取出这个人偶后,藉由舞台地板上的门,通过舞台下方走道,运到舞台背面的房间里。然后,在灵车的那场骚动之前,把那个人偶或是半人偶运到建筑物外面,以上便是萌绘的说明。
“从棺材底部取出,然后经由舞台上的门运走?这个实际上可行吗?”犀川慢条斯理地说:“我当时不在现场,所以没办法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萌绘摇头。“不过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上星期我跟加部谷小姐一起去千种大礼堂看过,果然只有这个方法最……”
“加部谷小姐是?”
“喔,是在泷野池认识的女国中生,叫加部谷惠美。有里匠幻还在世时,她有好几次看到他在泷野池散步呢。”
“国中生?你把国中生带到那里去?”
“是啊,她本身对案子满有兴趣的。”
“这不成理由。”
“可是,我们也没给别人添麻烦啊。”
“这也不成理由。”
犀川沉默下来。
萌绘耸耸肩,叹了口气。
“我们把那台灵车又再仔细检查一遍,不管怎么想,要偷运尸体,只有在舞台上才有机会。如果能解开尸体消失之谜的话,整件案子就可以弄清楚了。”
“真是全部吗?就算是弄清楚,也不知道犯人是谁啊。”
“也许是那样没错啦。”
萌绘双手捧着咖啡杯,抬头看着天花板,会看着天花板也不是说那里真有什么稀奇的宝贝,这只是她思考某件事时的习惯动作而已。
“老师,菊地制作所里有人偶这件事,让你很在意吗?”
“我没有特别在意。”
这次换萌绘沉默下来,大概是咖啡终于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吧,她以口就杯,用像是窥伺犀川脸色似的眼神凝视着他。
“他们居然会让你看灵车和后台?”
“他们好像认为我是爱知县的刑警。”
“原来如此,那加部谷小姐也被当作是证人啰。”犀川点头。“有遇到谁?”
“谁?”萌绘表情错愕地歪着头。
“你们在千种大礼堂有遇到谁?”
“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那边的工作人员而已。”
“每个人看到加部谷小姐,都不会惊讶吗?”
“嗯,是啊……”
2
萌绘下楼到三楼的研究生室去,犀川研究室的研究生全都挤在这间房间里,这里两侧墙壁都排放着古老的木制书柜,其中有一半空间几乎被书籍所占据,而那些书中,又有三成左右是漫画,至于剩下的一半,则是塞满书籍以外的杂物,里面还包括几台最近在男研究生之间流行的摇控赛车。
包含滨中深志在内,有三个研究生在房里,还有跟萌绘同为四年级生的牧野洋子也来这里玩。此时洋子正跟滨中一起盯着他桌上的计算机屏幕看。
“啊,萌绘,怎么样?”洋子看到萌绘便起身,用担忧的神情问:“你有问犀川老师吗?”
“问什么?”
“考试的结果啊。”
“喔,嗯。”萌绘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应该是没问题才对。因为如果没上的话,以犀川老师的个性,一定会说些关于就职之类的事的。”
“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洋子怏怏不乐地说。
“你在做什么?”萌绘问。
“滨中学长正在教我如何使用Netscape。”
“是啊,西之园。”滨中从座位上起身说:“有关有里匠幻的网页真是随处可见啊,我都有设成我的最爱,你可以看看,我现在要去福利社买些东西,这段时间计算机就给你用吧。”
“滨中,要买冰淇淋回来喔。”坐在更里面的三岛说。
“还有谁要买的?”滨中说完,房间里全部的人,包括萌绘和洋子都举起手来。“真是的,我买什么都不能挑喔。”
等滨中离开房间后,萌绘便坐到滨中的位置,握住桌上的鼠标。因为她是左撇子,所以别人的桌子,加上鼠标垫又在右侧,对她来说十分难用。
她试着打开滨中找到的有里匠幻相关网页看看,一开始她从服务器的地址判定出该网页是东京私立大学的学生所做,有里匠幻的照片稍后才读取出来,网站上关于幻匠的个人档案都写的很详细。她没想到竟有狂热的迷,连这种情报都巨细靡遗写上去存在。
有里匠幻是三十年前就出道的魔术师。从文中可知,从箱中脱逃,或在箱子之间互相传送等等,都是他得意的魔术。萌绘觉得,“瞬间移动”一词,可说就是这个迷表达狂热方式的代名词。
“这种网站,是崇拜者自己擅自架出来的吧?”在萌绘旁边盯着屏幕看的牧野洋子问。她对上网方面还是个新手。“为什么要做这么费时费力的事呢?我真是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全日本的人都会公开这种网页吗?也就是说,他们都想让自己的网页被别人看到吗?”
“这我也想不透。”萌绘也微笑点头。“但是,喜欢的人很多,因为大家都是自愿的。”
网页上已经出现了几个连结点,看来能够由这里连到其他的相关网站,在一段等待读取资料的空档后,这次出现的是名为“有里匠幻最后的脱逃”的网页。这个服务器看来也是属于某个大学的,因为读取速度比较快。
网页上有写着关于这次案子的简介,还有针对大家对这案子的看法所进行的问卷调查。此外,也有网页可以浏览从全日本所汇集过来的意见,和刊载问卷调查的现阶段结果统计。
问卷一开始的问题是选择题,问受访者对于有里匠幻从棺木脱出一案,究竟是魔术还是超自然现象的看法。到目前为止,共有将近三千个人作答,其中约有百分之六十五的人认为是魔术,萌绘在那一页上,也投了魔术一票。
“啊,我要投超自然现象一票。”牧野洋子在背后说。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萌绘转身瞪着洋子。
“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没有啊。”洋子轻轻地摇头。“也许在某些不知名的地方,还有很多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呢,这世界上,应该有些事是光靠科学无法解释的吧,不是吗?”
“我真不敢相信……”萌绘圆睁双眼。“洋子,你这话当真?”
“啊哈哈哈哈,你上当了!”洋子指着萌绘大叫:“生气了生气了!你真的生气了!”萌绘吐舌头,瞪着洋子。
她决定无视于朋友的玩笑,再次面向屏幕,想从链接列表上选个不同的网站看看时,发现到有个网页介绍下周末的静冈脱逃秀,萌绘点了那个网址,静待网页开启。
“总觉得像这样看下去,好像一般人都成了评论家。我快搞不清楚要相信哪一个情报才好了。”洋子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日本人再像这样继续开设网站下去,最后情报就会过多,反而变得毫无用处,不是吗?”
“大概会这样吧。”萌绘说:“像现在这样只有一部分的人在搞的时候,还有它的价值,慢慢地,如果大家连自己的日记之类的,像自言自语般的东西也全部公开的话,所有人就会只顾着讲话,而没人来当听众了,到时,很无奈的,有价值的情报会不如擅于言词者的情报来的重要。不过,我也觉得,如果像这样从一开始就区分成有价值和没价值的话,就一点都不有趣了吧。”
“就像卡拉OK一样嘛。”洋子点头。
接下来的网页,在读取上花了些时间。标题“绝命脱逃”,以清晰的文字呈现出来,还有附上有里美香流的照片。表演内容的概要,如何到现场的简易地图,以及有里美香流的档案等,网页上都有介绍。其中有出现“从爆破高楼的绝命脱逃”之类的字眼,这似乎是某个活动企划公司的网页。
“这是真的吗?”洋子的头伸到前面来。“那么危险的事,应该不会得到核准才对吧。”
“那是因为有不会危险绝对安全的方法,才会被核准吧?”萌绘双手交叉环抱说:“这栋大楼的确是要爆破解体没错,不过也没说脱逃秀一定要和爆破同时举行吧。”
“喔,是这样吗!原来如此……是有里美香流的魔术表演结束后,才会进行爆破解体啊。什么嘛,那这个就只是在名词上耍花招,不是吗?”
看起来,牧野洋子似乎替这句“从爆破高楼的绝命脱逃”擅自做了解释,在这种时候,日文还真的像魔术一样。
“在表演时,大概会像之前在泷野池时一样,来点小规模的起火爆炸吧。”
“是这样吗……”
萌绘打开放有地图的页面,然后打印出来。
“萌绘,你打算去吗?”洋子边看着放在房间角落的打印机边说。
“嗯。”萌绘点头。“洋子也想去吗?”
“要开车去?”
“没错,要一起去吗?”
“这个嘛……”洋子露出思考的表情。“滨中学长他们也会去吗?”
“犀川研究室的研究生全都要去。”里面的三岛插嘴道:“大家都要去静冈参加学会……所以顺便去。犀川和国枝老师也都说要去看。”
“解体工程是哪一天的几点进行?”萌绘站起来问三岛,因为房里的每台屏幕都是十七吋,如果不站起来,就看不到对方了。
“你自己看日历。”三岛回答。
萌绘再次坐回位子上,从眼前屏幕上的拉下式选单上选了日历这个项目,犀川桌上的萤幕,平常也都有显示这个,研究室的服务器,管理着全部成员的行事历。她将弹出的日历窗口用鼠标拖拉放大后开始寻找,看到上面记着爆破解体工程是在学会开会那三天的最后一天,也就是星期六晚上七点开始。萌绘把刚才的脱逃秀介绍网页拉到前面再次确认后,发现有里美香流的表演也是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
“咦?一样耶。”萌绘对洋子低声说:“那么说,果然是要在建筑物爆破时脱逃啰?”
“是在魔术秀结束后马上爆破啦,电视台应该是打算两边同时拍摄吧?”
“喔喔,是这样吗?”
“我要去看。让我搭你的便车。”洋子拍了下萌绘的肩膀说。
“看你们说的倒很轻松。”之前都在默默工作的波木从里面走出来说:“等明年当上研究生后,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洋子问。
“知道要在学会上发表论文的苦,还有为此准备资料的苦……”波木低声地咕哝。他是M2的学长,比萌绘他们早两年。
当波木说出“数据”这个词时,萌绘一瞬间把它听成“死灵”【注:两者皆读SIRYOU】,差一点笑出来。
“你干嘛一个人在那边傻笑?”洋子发觉到萌绘的异状后说:“你当自己还在那种桥倒了也会笑的年纪啊?”
这个是在土木工学系和建筑系非常普遍的黑色幽默。
3
“菊地泰造在被勒毙之前,头部有遭到重击过。”鹈饲在电话里说:“是从后面往头侧的一击,之后肩膀也被打中,大概是用螺旋钳之类的打的吧,因为那里有很多工具,现在鉴识课的人正在分析过滤中。不管是用什么,总之菊地就是遭重击跌倒在地后,再被勒毙的。啊,这我好像讲过了吧?”
“要把菊地先生的尸体抬起来放在柜子上,是很费力的工作呢。”萌绘说:“一般人可以单独办到吗?”
“不,在那附近有起重机吧?就是那台类似简易堆高机的东西。它是手动的,只要多转动杠杆几次,就能以空气的力量把东西举起来了,只要到达柜子那种高度的话,抬起二百公斤都不成问题吧。”
“那意思就是谁都可以啰?”
“嗯,是啊,那台起重机有使用过的样子,上面还残留着血迹。”
“尸体鞋子上的泥巴呢?”
“嗯,他果真有进过泷野池公园的样子,虽然正式的分析报告还没出炉,但我稍微问了一下,那泥巴不但是红土,而且土壤粒子也很类似,是属于那条公园步道的没错。”
“下雨是星期日傍晚的事吧?”
“不,我查过了,就正如犀川老师所说的,在前一天晚上也下过大雨。”鹈饲回答。“犀川老师似乎对天气的事很清楚呢……总之,不能限定是哪个时候就是了,或许是星期日早上也不一定,反正,星期日早上到星期一早上都有可能,在那期间,卡车不但有开到都是泥巴的路面上过,而且菊地也有下过车。”
“车斗上没有泥巴吗?”
“没有很明显的。”
“你们警方有什么想法呢?需要保密吗?”
“倒不至于……”鹈饲笑着说:“不过也不能太张扬就是了。事实上,在菊地制作所里,有采到有里长流的指纹。刚好我们有请相关人士留下指纹。如此可见他似乎有去过那里……对了,还有关于那件菊地泰造的杀人案,有人认为有里匠幻自己可能就是嫌犯。”
“嗯,是啊。”萌绘点头,这点她也有想过。她手上拿着听筒,朝在床上倒下。“如果星期六也有下雨的话,那种可能性也很高,可是加部谷惠美星期日早上在公园曾亲眼目击过有里匠幻,换句话说,他是在那之后才杀了菊地先生的。”
“就是如此。”
“可是那时菊地先生开卡车去池子做什么呢?这跟菊地先生开卡车到池子去,是为了回收使用过的魔术装置残骸一说,根本互相矛盾嘛。”
“是啊,你说的对。”鹈饲音调降低。“这样说来,菊地泰彦果然还是星期日傍晚以后才遇害的,有里匠幻是被同一个犯人所杀的想法,也很顺理成章了。”
“日期几乎是同一天,场所也很接近,工作上也有关联性,实在叫人很难将这视为个别的案件。”
“嗯嗯。”
“菊地先生的尸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比如说身首异处之类的。”
鹈饲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
“没有啦,西之园小姐,才没这种怪的离谱的地方呢,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不,这个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对了,鹈饲先生,先不谈这个,有里美香流的脱逃秀情形怎样?警方会派人去静冈吗?”
“会去啊。近藤要一个人去。”鹈饲回答,“毕竟是县外,而且又是不公开的行程,我们现在仍然锁定那有里三人组、经纪人吉川、以及经纪公司的间藤社长。另外,那些播报员们,大礼堂的职员们等,我们也都有在注意。不过……”
“不过什么?”
“人际关系太多太复杂了。”鹑饲像感到厌倦似地叹起气来。“可以吗?西之园小姐,不抄笔记也没关系吗?”
“嗯嗯,请说吧。”
“我之前也有讲过,有里美香流是有里匠幻以前的情妇,而美香流又跟武流纠缠不清,关系很尴尬,而且说不定同样的事也发生在长流和美香流之间,不过这些都是谣言,总之就是所谓双重的三角关系。之后,经纪人吉川因盗用钱被开除,而那时跟他狼狈为奸的间藤社长,也曾经跟匠幻大吵一架。但是,看后来匠幻有跟间藤借钱这件事看来,他们应该有重修旧好吧。对了,虽然之前有些争执,不过保险金有下来了……有里、不、佐治夫人和他儿子应该能拿到高额的保险金才是,其中一部分应该就是拿来还清欠间藤社长的债。嗯,很复杂是吧?后面还有很多呢……”
“不是很单纯吗?”萌绘说:“哪里复杂了?”
“除了钱以外,还有其他因素。”鹈饲慢条斯理地说:“比如谁是有里魔术的继承人,或是有里匠幻的魔术笔记之类的问题。”
“魔术笔记?”
“嗯,类似奇天烈大百科【注:藤子不二雄的作品,故事叙述小学生木手英一凭着祖先奇天烈斋留下的笔记,制作出各种神奇的发明】的东西吧,”
“哇,我跟鹈饲先生很谈的来呢。”萌绘提高音调。
“敝人倍感惶恐。”鹈饲干咳两声说:“不,我是说真的。有里匠幻似乎有很多原创的魔术手法,所以这三个弟子要争的,就是这些点子的著作权吧。”
“是这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这个嘛……”鹈饲回答的模棱两可。“不过,这次从大楼爆破中脱逃,不是变成美香流来表演吗?这背后好像有什么暗盘交易。对于经纪公司来说,既然女魔术师是最能赚钱的摇钱树,应该会援助她吧。”
“有里匠幻先生没留下遗嘱说要哪个弟子继承他吗?”
“嗯。如果就排行来说,应该是有里长流才对,不过因为之前提过的那层关系,使得事情一直谈不拢。”
“可是,就算真的谈不拢,对匠幻先生而言,最恨的应该是美香流小姐才对啊。”
“哦,是这样吗……不过,既然有人会因为恋人偷情而恨恋人的话,应该也会有人是去恨恋人偷情的对象吧。”
“哦。”萌绘歪着头回答。“是这样吗?”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遇过这种事。”
“但是,可以确定这次的案子并非是犯人在极度憎恨有里匠幻的情形下杀他的。我想,如果是出于恨意而杀,应该不会让他尸体消失才对,因为身为魔术师的有里匠幻就因为这样,而获得了高度的名声,真恨他的话,就不会让他遇到这种好事了吧?”
“嗯,所以说,我们还是要把侦办重点放金钱纠纷上才对,犯人为了金钱而无奈杀人,所以才会想说至少以这份光荣作为补偿。”
“嗯——”萌绘沉吟道:“这样亲切的人会去杀人吗……我们倒不如说那次的尸体失踪案,和这次的杀人案是两码子事,有里匠幻还在世的时候,可能跟某个人交代过如果自己有个万一时,就要这样处理吧。”
“没错没错,这也是有可能的。好,这个想法我也会跟大家提看看,但是,这样一来,就变成有里长流是最可疑的了,有里匠幻要交代自己身后事的话,对象应该是非大弟子莫属了。”
“不,不是,我倒觉得菊地先生最有可能。因为,长流先生他们跟匠幻先生不是因为美香流的事……而处的不好吗?替他制作大道具的菊地先生不但是最能信赖,而且其他人也几乎不知道他的存在,要拜托他比较容易不是吗?”
“但是,既然菊地已死,至少知道匠幻尸体消失一案并不是他干的。还有,就是有里长流有来过菊地制作所,因为有他的指纹。”
“菊地先生可能有跟某人提过此事,所以那个人帮菊地先生让尸体消失了。”
“我们找不到其他可疑的人。”鹈饲说:“当时来过大礼堂的人,有二百八十人左右,全部清查过的结果,却找不到任何背景有问题的人,看来没人跟他有密切关系,由此可知,匠幻似乎不擅经营人际关系。至于泷野池那边,是因为无法正确掌握当时究竟有谁在场的缘故,所以找不到值得怀疑的人。”
“不管是哪里,犯人应该都在现场才对。”萌绘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单独还是集体犯案,但都一定会为了让事情能照计划进行,而从头旁观到尾的。”
“应该……是吧。”鹈饲的回答声,彷佛已筋疲力尽似的。“好了,不小心讲了那么久……下次再拜托你了。”
“嗯,我也是……晚安啰。”萌绘按下听筒的按钮,把它放回旁边的小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