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蓑泽家别墅发生奇怪案件约一周后的星期五下午,长野县警西畑阳佑警部坐在部属驾驶的车里,正前往爱知县。副驾驶座的空间狭窄,他曲着腿,望着左边窗外的景致。他本来打算车子开出惠那山隧道后就要抽根烟,但等到车子出了隧道、过了中津川交流道,他还是忍住没抽。他只是想试试看自己可以忍耐多久而已,西畑就是这种人。
县议员蓑泽一家在爱知县自宅遭到挟持。目前确定有三名歹徒,其中两人已被杀害。
“什么跟什么啊……”西畑喃喃自语。开车的年轻刑警早习惯了西畑的自说白话,因此毫无反应。
有什么可疑之处呢……不对,根本就是疑点重重。
上周四晚间,一对男女歹徒挟持爱知县北部犬山市的蓑泽泰史家三人,两名歹徒分别是二十八岁的鸟井惠吾以及二十六岁的清水千亚希(两人皆有前科)。被强行带走的则是县议员蓑泽泰史本人、夫人祥子以及长女纱奈惠三人;时间为晚间八点左右。他们坐上犯人驾驶的黑色厢型车前往长野县驹之根市郊外的自家别墅,在那里被扣留了一晚。
隔天早上,另一名嫌犯(据推测是现年三十岁的赤松浩德,是其他两人的同伙)闯入蓑泽宅邸,禁锢前天深夜自东京回乡的蓑泽泰史次女杜萌。后来男子持枪威胁杜萌,同样驾车前往驹之根的别墅。
案情到目前为止并无其他特出之处,但接下来却急转直下。
早上十一点,嫌犯和杜萌来到别墅三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嫌犯赤松留下杜萌逃逸,之后在停在别墅停车场的黑色厢型车内(据报为山梨县遭窃的车辆),发现鸟井惠吾和清水千亚希的尸体。两人死因皆为他杀,鸟井惠吾的前额和清水千亚希的左胸皆遭人从正面持枪射击;除此致命伤外,两人并无其他明显外伤。法医相验结果,断定两人几乎是中枪时当场死亡。此外,嫌犯死亡时间约为早上九点半左右,误差最多为三十分钟;不过蓑泽泰史在九点十分和家中的杜萌通过电话,当时嫌犯还活着,而挂断电话之后没几分钟他们便离开别墅;因此推测死亡时间应在九点十分到十点之间。
清水千亚希手中握的是击中鸟井惠吾的小型手枪。子弹残留在鸟井头部,透过弹道比对,确定就是凶枪。另一方面,杀害清水千亚希的凶枪则推测为鸟井惠吾握在手中、较大型的枪枝,因为了弹贯穿清水左胸,警方到目前为止尚未找到,不过弹孔几乎和手枪口径一致。另外,两把枪的弹匣在停车场皆已寻获。目前最站得住脚的解释为两名嫌犯因故产生争执,并同时开枪杀了对方。而根据别墅里的蓑泽家三人和管家水谷的供词,他们的确在九点半左右听到停车场连续传来两声枪响。
以上的案情,并没有特殊的状况或是矛盾点。
有惊无险的是,被挟持的蓑泽一家并没有遭到伤害,损失的仅有蓑泽家保险柜里大约五百万的现金。蓑泽泰史依照嫌犯吩咐,将其他现金分别汇入指定的银行,但因为之后意外发生嫌犯内哄,蓑泽家很快便受到警方保护,并紧急联络受款银行。
当日中午前,驹之根市有名男子试图在某个提款机用歹徒使用的帐号密码提领现金,不过警方已拦截该帐号,这名男子并没有得逞。监视录影机有拍摄到那个画面,但是男子戴着墨镜,所以影像并不清楚。
第三名嫌犯据推测是赤松浩德,他算是死者鸟井与清水同个组织中的首脑之一。其实西畑对这个组织不甚了解,之前公安调查厅的档案就交代不清了,西畑也还没来得及细看从东京传来的报告:况且这种调查工作交给谁做都一样,他还有一堆迫在眉睫的工作等着处理,
这周以来十分忙碌。这种调查工作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的资讯都会快速地扩散和消灭,因此关键是刚开始的资料收集。可惜的是西畑刑警一周的努力至今没有结果,总之还没逮到在逃男子,也尚未寻获男子开走的蓑泽家座车(厂牌是富豪车)。西畑重重叹了一口气,闭上双眼。他仍然忍着不抽烟,
那么,到底有什么不对劲呢……
第一个疑点是,根据监识报告指出,两名死者最初的陈尸处并非在厢型车内,因为车内几乎没有血迹。周围没有发现大量血迹,车内过于干净,在看过案发现场后,西畑马上就注意到这点。换句话说,两人并非在车内发生争执进而互相残杀,应该是死亡后遭人移动至车上。此项事实指出当时应该还有另一名嫌犯,而且不是逃逸的赤松,因为他不可能杀了两人后将他们搬到车上,当时的赤松根本还在爱知县蓑泽宅邸。他很可能是带着蓑泽杜萌来到别墅的停车场时,赫然发现同伴的尸体,然后才由于过度慌张而逃逸无踪。
所以凶手不是赤松,而是另有其人。
“另一个人……到底是谁?”西畑又开始喃喃自语。
假设还有另一个人将尸体运至车上,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还是说那个人也不是凶手?难道说死亡的两个人像是演西部片一样,互相行礼之后突然面对彼此,射出致命的一枪,然后另外一个人将死在彼此枪下的两人移到厢型车内……与其做这种推论,倒不如有第三个人持枪杀害鸟井和清水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要杀了那两个人?起内哄吗?还是因为情况超出预期的计划?但是只要再等一会儿就有大把钞票进帐,他们为什么没有等下去?西畑怎么也想不透。
还有一件事情匪夷所思,就是蓑泽家的长子,二十四岁的蓑泽素生行踪不明。他好像是位有名的诗人,不过西畑没听说过,倒是西畑的太太知道蓑泽素生。连太太都知道的话,应该算是“有名”吧,西畑想着。
经由蓑泽家确认,蓑泽素生在挟持事件当晚应该还待在自家三楼的房间里,他是在隔天警方和蓑泽一家从别墅返回家之前消失踪影的。
这和挟持事件无关吗?
况且蓑泽家人的讶异不怎么自然,似乎隐瞒了什么事。西畑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无法解释。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关于这件事,西畑已经询问过蓑泽泰史、妻子蓑泽祥子以及长女蓑泽纱奈惠数次,但他们都只是重复同样的答案。今天西畑前往爱知县,是为了询问蓑泽另一位女儿蓑泽杜萌的供词。杜萌在事件结束后得了重感冒,住进那古野市的医院。虽然之前部属已经先赴医院进行过简单的问话,不过西畑还没见过杜萌,他还有一些事情要问杜萌,而且也想亲自看到她对于问题的反应。
2
医院就在那古野市附近的一栋大厦,蓑泽杜萌住在十一楼的个人病房。西畑原本打算和同事一起行动,但是想了想还是先叫部属在大厅等候,自己独自搭乘电梯上楼。电梯门在十一楼开放,西畑差一点就撞上迎面而来的女人。
“抱歉。”西畑说完看着对方。
“午安……刑警先生。”蓑泽纱奈惠睁大眼睛。她的表情紧绷,慌张地挤出微笑。
“午安。”西畑点头致意,“令妹……状况如何?”
“嗄?嗯,好很多了。”纱奈惠同答:“明天应该就可以出院。”
“我来,是想跟她谈谈。”
“好的。”纱奈惠让出路来。
“请问……您要去哪里?”
“去买点东西。”
“那么,请进,”西畑按住电梯门,“您没有同时在场也不要紧的。”
“我不在比较好吧?”纱奈惠扬起一边嘴角。
真是直率的小姐,西畑感到佩服。
“是的,您方便吗?”
“我明白了。”
纱奈惠走进电梯,向西畑微微点头行礼:西畑放开手,电梯门关起。
西畑走在走廊上,病房门口坐着一位年轻男子,他是负责看守病房的爱知县警。西畑亮出证件,年轻男子默默地对他点头行礼。他敲了敲门,随即进入病房-半躺在床上看书的蓑泽杜萌满是意外地看着西畑。
“您好,我是长野县警西畑。”他表明身分,口气十分有礼——这和年轻时截然不同,可说是十年来的历练,有礼的口吻之于男性就像化妆之于女性,有同样的修饰作用。
“午安。”杜萌还是一样的表情。
“方便打扰一下吗?”
“嗯,当然可以。”
西畑觉得蓑泽杜萌比姐姐纱奈惠更加标致。第一眼看过去会觉得姐妹俩颇为相似,但妹妹杜萌眼眉的轮廓更深远,和长得像母亲的姐姐形成对比。听说她是T大工学部的研究生。西畑平凡的头脑和她一比,就像灯笼和雷射光线,高下立判。但西畑相信这世上除了智商,还是有经验这回事,因此他一点也不担心。
西畑像是打太极拳一样,慢动作坐在床边的长椅上。
“辛苦您了。”西畑决定慢慢导入话题。
“您是指什么事?”杜萌紧接着问。
“挟持事件啊。”西畑回答得理所当然。
“您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不,这个……想请问您有想到什么关于案件的线索吗?再琐碎的事情都可以。”
“没有,我都说过了。”杜萌用手梳着长发,“我已经和之前来的刑警说过了。”
“男子的长相呢?想不出来吗?”
“不是想不出来,而是我没有看到他的脸,他戴着面具。这我也说过了吧?”
“但面具掉在停车场。那家伙逃走前摘下面具,那时候你没看见他的脸吗?”
“他那时朝着空中开枪,”杜萌皱着眉说:“而且我闭起了眼睛……一回过神,他已经把车开走了。”
“嗯,我要问的就是这个。”
“那就是和我之前所说的一样啊。”
“枪长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
“在场没有发现子弹和弹匣。”
“什么意思?”
“没有……”
西畑从胸前口袋取出一张从东京送来的赤松浩德的照片。
“是这个男的吗?”西畑问,一边仔细看着杜萌的眼睛,观察杜萌眼神的变化。
“我没有看见。”杜萌根本没有看照片,“刑警先生,我真的没有看见。”
“总之你先看看。”
杜萌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儿。
“发型有点像,我记得对方留着长发,不过我没看到脸。”她把照片还给西畑,“这是谁?”
“当你们到达停车场时,这个男子很快就看到了厢型车吗?”.
“是的。”杜萌点点头说:“不过我没办法证明他就是照片里的男人。”
“他当时的表情呢?看到车内的情况,他有吓一跳吗?”
“我不知道。我开车开得很累,恍恍惚惚的。”
“他有生气吗?是不是因为愤怒所以对空鸣枪?”
“刑警先生,”杜萌瞪着西畑,“他戴着面具,我怎么会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他有说什么吗?自言自语或是叫嚣之类的……”
“没有。”
“他有打开厢型车的车门吗?”
“没有。”
“只是从窗外往内看是吗?”
“是的。”杜萌有些不耐烦地点头。
西畑起身慢慢走到窗边。这个位置看得见隔壁栋建筑的屋顶,但他不是要看外面的景色,而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
“这就怪了……”他小声说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眯起双眼仰望天空。
“哪里奇怪?”杜萌问,而这个问题早在西畑的意料之中。
“只透过车窗看过去就知道里头有两个死人吗?他的同伙受伤倒在车上喔!为什么不打开车门确定呢?”
“我的家人也没有开车门。就算不去确认,看也看得出来那两个人已经死了啊。”
“真的吗?”西畑回头看杜萌,“不是有人告知有死人吗?然后大家就这么以为了……”
“我不知道。”杜萌摇头,“不过,父亲要我们在警方还没到前不要去碰……况且我们也觉得很恶心,怎么可能还把车门打开确认。”
“没有人打开吗?”
“对。”杜萌回答,眼神却故意不看西畑,“那之后我就跟姐姐回到别墅去了,因为我的身体很不舒服,快倒下去了;停车场只剩下我的父母亲以及水谷先生。是我姐姐报的警。再来就不清楚了,我都在房间休息。”
“嗯,这件事我也知道了。”西畑点头。
蓑泽家的供词几乎一致,问起之前问过的事,杜萌的答案也一样。西畑坐回长椅思索。
为什么要把两具尸体放在厢型车里?难道是打算把载有尸体的车子开走吗?先足赤松和杜萌来到停车场,赤松发现尸体后匆忙逃逸:接着蓑泽一家离开别墅时也发现尸体,然后警方就来了。对于这样的状况,搜查小组目前的推论是,先前有另外一个人放弃处理车上的尸体,旋即逃脱了。
但是……西畑又想,凶手在九点半杀了两人后又过了将近两个小时,尸体才被赤松发现,另外一个人,也就是凶手,如果本来也打算一并解决掉近午才到别墅的赤松,为什么要早早杀了两人,然后在案发现场徘徊那么久?
西畑发觉自己已经好几个钟头没抽烟了。
“为什么警方知道那个男子就是赤松呢?”
“不,还没十分肯定,也没有指纹啊。”
“嗯,他戴着黑色手套。”杜萌说。
“没错,如今什么证据也没有……”西畑双手交叉在胸前,“我们发现掉在案发停车场的面具有残留毛发,正在鉴定中。那些毛发不是被害那两个人的。”
“是要调查毛发是否为赤松这个人的吗?DNA鉴定?”
“其实直接逮捕赤松或许还比较简单。”西畑微笑着,“但是就算逮捕赤松,他也不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杜萌侧着头,“请问……”
“杀人犯另有其人。”西畑说。
“另外有个人杀了那两个人?”杜萌立刻问。果然反应迅速,西畑心想。
“不……我不确定。”
西畑回答完,一度努着嘴抬头看着天花板。
“对了……我想请教关于令兄的事情。”
西畑看见杜萌的双眼瞬间睁大。
3
杜萌按捺住情绪,集中精神。刑警盯着她的眼睛,她告诉自己不能逃避对方的视线。
“我哥哥……您想问些什么?”杜萌问。
“长野县警负责蓑泽素生的失踪事件,我个人认为此事和驹之根事件有某种牵连。”
“嗯……”
“那天晚上您有与令兄见面吗?”
“没有,这点我之前应该回答过了。”
“意思是您没有上三楼的房间?”
“对。”杜萌回答:“我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那天和友人在那古野吃完饭、搭计程车回到家时已经大约十点,一到家,那个女的……就是佐伯小姐,她过不久就离开我家。除了我哥,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回到二楼房间,洗完澡就睡了。”
“隔天早上呢?”
“嗯……”杜萌叹了口气,“其实……隔天早上我曾到过三楼哥哥的房门前。”
“喔……之前没听您说过。”
“抱歉,一方面没什么好提,而且又觉得很麻烦,所以我就没说了。”杜萌坦白说,,“隔天早上我发现家里好像还是没人,就在屋内大致绕了一圈:我曾走到三楼敲哥哥的房门,不过没有回应,房门也上了锁……”
“确定有上锁?”
“是的,我确定。”
“房间上锁表示当时素生还在房间里啰?”
“我不知道。”杜萌摇摇头,“房门内外都可以上锁。”
对了,那扇门现在只能从门外上锁——杜萌心想,但她认为不能说。
“佐伯知道钥匙在哪里吗?”西畑问了别的问题。
“我想她知道。前一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佐伯,隔天早上我打了电话给她。”
“这我知道了。那么您对于佐伯这个人认识不多啰?”
“是的,您知道她什么时候来家里帮忙的吗?”
“记得没错的话……她受雇于蓑泽家才半年多。”
“这样啊……”杜萌不知道这回事。最近她很少跟家里联络,几乎都是母亲或姐姐打电话到东京。
“去年年底到现在,八个月吧。佐伯几乎每天都会到贵府工作,只有星期天休息。这些您知道吗?”
“不知道。”
“怪的是……”西畑缓缓地说:“佐伯说她从没见过您的哥哥素生。”
杜萌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的确,杜萌也曾问过佐伯,佐伯没有见过哥哥。
“怎么了吗?”西畑侧着头、睁大双眼,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杜萌看了浑身不对劲。
“没事……”杜萌赶紧摇头。
“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
“八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到贵府工作,却连一面也没见到……会有这种事吗?”
“我哥这几年性情变得不太一样。”杜萌谨慎却又轻描淡写地回答:“而且他看不见,很少踏出房间。所以她没见过我哥,这一点也不奇怪。”
“喔……餐点也是由蓑泽夫人亲自送到房门口吗?”
“嗯,我听到的是这样。”杜萌微笑着。
“听说?”
“我几乎都待在东京,不太清楚家里的事。”
“那么以前不是这样吗?”
“什么?”
“令兄以前不会把自己关在房里吗?”
“嗯……不会吧……”杜萌支吾其词。
“您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的夏天。”
“两年前?两年很久了呀。”
“是的。”
“再之前呢?”
“我记得是再一年之前的夏天。”
“新年的时候都不会回家吗?”
“是的。”杜萌耸耸肩,“不行吗?”
“不不,抱歉。”西畑露出微笑,“所以您最后一次见到素生是两年前?”
“不是。”杜萌摇头,“两年前我只在家待了一晚,没有见到哥哥。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是三年前的夏天。”
那年夏天的记忆瞬间闪过脑海,杜萌心跳加速,觉得周围的气压下降,好像来到了真空状态,脑子感到一阵晕眩。
“您没事吧?”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杜萌闭上眼睛。
她是真的不舒服,而且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的脉搏变得无力,血液无法正常流动。
“很抱歉。”西畑口气和缓,态度却不是道歉的样子。
“我哥的事情……跟挟持事件无关吧?”杜萌仍旧闭着眼睛。
哥去哪里了?杜萌问自己。哥哥到底在哪里?如果告诉警方实情……
但已经过了一个礼拜,现在才说也不妥吧。
“有没有关连,说实在话我也不敢肯定。”西畑起身回答:“说不定跟挟持以及驹之根杀人事件无关,可能单纯是他趁着家里没有人在,就悄悄离开了。不过,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出得去吗……”
“我认为我哥是被带走的。”杜萌睁开眼睛,口气坚定地说:“我哥不可能闷不吭声离家,一定是有人把他带走,是挟持。”杜萌探出身体,“刑警先生,拜托您找到我哥。”
“这是一定的,”西畑认真地点头,“所以我才会希望您能尽可能告诉我们真话。总觉得家里每个人好像都刻意隐瞒了什么,是这样吗?”
杜萌直觉地摇头,却思考着自己为什么要否认。
到底是谁带走哥哥……
“您说有人带走令兄……”西畑走到门口,回头说:“素生的房门上锁,您知道我们在一楼客厅的柜子里发现了这把钥匙吗?”
“我不知道。”杜萌真的不知道。
“因为是从门外上锁,我的部属和蓑泽夫人拿着钥匙来到三楼,打开房门。”
杜萌盯着西畑没有说话。
“素生不在房里……”西畑望向杜萌身后的窗户,
把门锁上呢?”
杜萌无法回答,这的确值得怀疑。
“可能只有一个理由。”西畑说。
“如果真有人带走素生,为什么还要特地
“为了不让我进去那间房间?”杜萌想了一会儿说。
“没错。”西畑微笑点头,打开房门,“除此之外没别的原因。”
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杜萌看着病房门口。
4
西畑来到医院大厅,打算等蓑泽纱奈惠回来:候诊室最前面有块吸烟区,他终于可以抽烟了。年轻的部属买来罐装咖啡,他叫作堀越,看来还像个大学生。
现在是午后三点二十分。
“怎么样?”堀越坐在西畑身旁。
“没怎样。”西畑摇头,“对方说她的哥哥被绑架,状况还真玄。”
“所以蓑泽素生被绑架了?”堀越问:“可是没接到要求赎金的电话呀。你觉得呢?会是绑架吗?”
“他的眼睛真的看不见吗?”
“是真的,很有名啊。”堀越露出牙齿笑着,“之前还上过电视哩。”
“没看过。”
“四、五年前的事情吧,是位超级美少年,跟当时的偶像一样受欢迎喔。”
“最近呢?”
“呃……这阵子就没见过了,会是年纪大了的关系吗?他好像……跟我差两岁。”
西畑喝完罐装咖啡,五分钟后,看见蓑泽纱奈惠抱着购物袋返回医院,三人走到大厅前站着交谈。
“您那天见过素生吗?”西畑向纱奈惠询问星期四那天的情况。
“嗯。”纱奈惠紧张地点头,“我应该说过了……”
“那时候令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您的意思是?”
“和往常不同的举动……什么都可以说,有注意到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
“您有对素生提起令妹从东京返家的事吗?”
“我没说,不过……我母亲可能有说。”
“难道素生和杜萌交恶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纱奈惠的脸色明显地变了。
“令妹告诉我她已经三年没见过哥哥了,这有点不寻常。”
“我也两年没见到我妹了唷。”纱奈惠扬起笑,“那孩子也变了许多。”
“您说杜萌吗?”
“嗯……她很少回家,我父亲为此不太高兴。”
“为什么不是叫佣人佐伯送饭给素生呢?”
“咦?是这样吗?您听谁说的?”一度看向别处的纱奈惠又转而盯着西畑,“并不是刻意不叫她送,只是我母亲想要自己拿过去。”
“那天佐伯也没有送晚餐上去。”西畑慢条斯理地说:“即使明知道蓑泽夫人和您会晚回来……”
“嗯。”
“这种情况,佐伯还是不会送上去?”
“那是我母亲的工作。”
“有什么理由?”
“能有什么理由?”
西畑看着纱奈惠的眼神,纱奈惠叹了口气。
“请问……可以结束了吗?我妹在楼上等我……”
“啊,好的,谢谢您。”西畑微笑着说。
纱奈惠脚步急促地往后走,没有回头;西畑回头看着身后的堀越,转转脖子,像是睡觉落枕的姿势。
“我该去爱知县警部一趟了。我自己会坐电车回去,你先走吧。”
“喔,”堀越弓着背点点头,“没关系吗?”
“拜拜!”
西畑把手上的空罐丢人垃圾桶,然后离开医院。爱知县警部就在步行可到的不远处,他脱掉一件衣服,什么也不想地走在大太阳底下——这种极高的气温和极短的距离,适合什么也不想。不过,要自己把脑袋放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西畑用手帕擦掉颈间不时冒出的汗水,在艳阳的曝晒下迳自检讨着这次的事件。
可以确定的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应该是个男人,因为对方还能把两个人的尸体搬到厢型车上……不对,如果是用拖行的,女人也做得到吧……也不对,地上没有拖行的痕迹。说不定消失了?算了,先搁在一旁吧,反正,很有可能是男性,姑且假设是男性吧。
那个男人可能是在半夜潜入蓑泽家,带走身为诗人的蓑泽素生,当时妹妹蓑泽杜萌已经入睡。他带着素生前往驹之根的别墅跟其他两个同伙会合,车子则停在停车场附近的暗处,为了不让素生逃脱,男人把车门反锁,然后与鸟井惠吾和清水千亚希见面。
到了早上,歹徒威胁蓑泽泰史,叫秘书将现金汇至指定的银行。那时只有鸟井惠吾和清水千亚希在别墅里,换句话说,那男人还守在门外,因为不想现身。
完成汇款指示后,两名歹徒离开别墅,接着遭到男人袭击。杀人的动机应该是钱吧,毕竟死人是不需要分钱的。至于背叛同伙是临时起意或是计划性的行动,不得而知。总之男人杀害了鸟井和清水。
接下来,另一名同伙赤松浩德把蓑泽家的现金带了过来,这大概是刚开始就计划好的。而男人之前已从鸟井口中得知赤松抵达的时间,便静候赤松到来。他把尸体搬到厢型车上,一方面是觉得有必要把尸体处理掉,另一方面也是要藏匿尸体,不想让赤松发现。
男人也打算一并杀了赤松,便拿着枪潜伏在某处伺机袭击。不巧的是,抵达别墅的赤松立刻往厢型车内看,因而察觉了同伙的背叛,愤怒地对空鸣枪,然后拿着五百万现金逃逸。赤松会逃,或许是因为觉得计划失败,自己也会受到波及,才会断然作此决定——不愧是首领,反应得挺快。当时因为赤松手上也有枪,所以那个男人无法开枪,也许他的内心也在犹豫,担心若是没马上杀了赤松自己反倒会丧命,而赤松就在此时趁隙逃脱:最后,那个男人也载着素生逃走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西畑边走边咕哝。
西畑觉得这个假设应该没有明显的矛盾才对,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首先,这样的假设无法推论出蓑泽素生被带走的原因。歹徒拖着一个人逃走,不会觉得绑手绑脚吗?还是打算之后再进行一次恐吓?若是如此,歹徒就很可能会再度威胁蓑泽泰史:或着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警方介入,就掳了一个蓑泽家的人与之抗衡。
再者,关于尸体出现在厢型车上的疑点还是无法解释。要藏尸体的话,应该有比车子还要适合的场所才是,譬如藏在森林里就很隐密。就因为是藏在车上,才会被赤松发现。歹徒这么做的用意,会不会是纯粹因为那辆车距离案发现场很近呢?不过话说回来,车子和发现弹匣的地方有些距离,再说车上也没有血迹。
怪了,真是怪了。
无论如何,赤松浩德持枪逃逸了,而蓑泽素生失踪也是事实。西畑念念有词,踏上宽广的水泥阶梯。
他走进警部,站在大厅一旁的柜台,请对方通知搜查一课的三浦警部。
“可以告诉我怎么走吗?我直接上去。”西畑对柜台的男子说。
“啊,三浦警部很快就下来了。”男子握着话筒说。
西畑在柜台附近晃来晃去,随即看到三浦出现在电梯口。
“喂!”西畑举起手。
“好久不见。”三浦微微点头。他还是一副严谨的模样,脸上是和以前一样线条俐落的眼镜,以及鸟一般锐利的眼神。
“我们到隔壁栋去,”三浦搭着西畑的肩膀说:“喝点凉的……”
西畑跟着三浦走去。
5
西畑和三浦都是长野县饭田市人,念的也是同一所高中,西畑比三浦长两岁。不过他们是最近才熟稔起来的,而除了工作,他们也没有其他交流。在西畑眼里,三浦这个人对工作以外的一切人际关系丝毫不积极。他的工作表现的确很出色,而有能力的人通常对其他事情漫不经心。实在无法想像这种人休假的时候都做些什么,三浦根本不像是会做生活琐事的样子——至少西畑是这么认为。
然而其实西畑也好不到哪儿去。扣掉睡眠时间,他待在家的时间简直可以用“一瞬间”来形容。他也不记得多久没跟太太说话了。没有实际的家庭互动,也不打算去做,这就是他一贯的主张。
隔壁栋地下室的餐饮店顾客三三两两,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店一内。
本来是该由长野县警的搜查本部负责这次的杀人事件,而蓑泽宅邸位在爱知县,蓑泽素生的失踪案件便归爱知县警负责:不过就组织而书,爱知县警的编制较大,因此当初双方便协议各派出一半人马协助调查整起事件,至少文件上是这么写的。
“你这边调查得如何?”西畑坐在位子上点了杯冰咖啡。
“还是没什么进展。”三浦推推眼镜说。
西畑问的不是蓑泽家的事情,而是上周日在那古野市区东边的龙野之池绿地公园所发生的魔术师杀人事件。媒体强力播放着相关报导,即使只是身为旁观者,西畑也觉得这实在是件苦差事——他指的不是调查本身,而是与媒体的互动。因为媒体的死缠烂打,警力都被调去侦查这个案件,结果爱知緜警负责蓑泽素生失踪案件的人员一下就减半了。
无论是结婚礼堂或是警方的案件,都难免发生“客人”重叠的情况;不同的是,礼堂只要事先预约就可以错开时间了,办案可没法儿安排什么先来后到,几件案子轧在一起这种事一点也不稀奇。
西畑缓缓地吐着烟,随即想起三浦不喜欢烟味,于是移动了一下位子。
“媒体没说什么吗?”
“没有,还好媒体还没察觉蓑泽素生的事情,暂时应该不要紧吧。”三浦勉强挤出微笑,“蓑泽素生好像从几年前就没出现过,早被人们遗忘了。”
“因为媒体现在正对魔术师的事件穷追不舍啊。”
“嗯,也是。”
“三浦,你的看法呢?”
“哪件事?”
“蓑泽素生是被绑架的吗?”
“目前正在循线调查……”女服务生此时递上冰咖啡,三浦把牛奶倒入杯中接着说:“可能性很低……而且蓑泽素生也不是不可能自行离开。”
“可是他的眼睛……”西畑用食指指着闭起的一只眼睛。
“嗯……的确很难想像他独自离开的情况。他从小到大出门的次数寥寥可数,不可能那么熟练。”
“所以还是有人把他带走的啰?”西畑朝着旁边吐烟圈。
“不知道啊。”三浦摇头。
这时有别的客人走进店里,他们暂停了对话。西畑看着走进来的客人——干他这行的毛病就是不管对谁都要仔细观察。
“那你调查得如何?”三浦问。
“嗯,明天的联合会议上还会再进行讨论……”西畑捻熄香烟,“那栋别墅里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实在令人不解。有可能是那家伙把蓑泽素生带离蓑泽家,然后来到别墅,杀了鸟井惠吾和清水千亚希。”
“同时杀了两个人?但是用不同的枪枝吗?”
“就是这点,”西畑指着三浦,唇角上扬点点头,“就是这点奇怪。不过……不管怎么奇怪,现在也只能这样推测吧?”
“为什么那家伙绑走的不是在二楼的蓑泽杜萌,而是三楼的蓑泽素生呢?”
“一定是在计划当初分配好的吧,也就是由赤松负责限制住杜萌。”
“那又为什么那家伙要和赤松特地错开时间,分别闯入屋内呢?”
“嗯,你的思考真敏锐啊。说不定他们是一起潜入的,会不会是当晚赤松发现二楼杜萌的房门上锁了,于是先按兵不动,等到了早上才行动呢?”
“可是玄关和三楼素生的房门也上了锁啊。”三浦锐利的眼神望向西畑,“第一个疑点,蓑泽家中原本明明有四个人,两个歹徒却只架走了其中三人,剩下一个盲人和晚归的小女儿……这绝对不是有计划的人员配置,他们可是经验老到的一群人啊!但是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聪明的计划。”
“跟你说话,我实在是甘拜下风啊。”西畑的手伸向桌上的玻璃杯说:“你说得有理,我无话可说。”
“待在山庄那四个人的供词呢?”三浦表情未变,“他们在那里跟歹徒处了一晚呢。”
“你话中有话喔,三浦。你的意思是怀疑蓑泽家的某个人啰?”
三浦扯着嘴角,默默摇头。
“不,我也不知道。”
“怀疑是上策啊。”西畑语带玩笑地说。
“不,可以的话,尽可能不要怀疑。”三浦表情认真地回答。
两人接着讨论着行程,交换情报。离开时三浦拿着帐单起身,被西畑上前制止,结果他们还是各自结帐。
两人回到县警本部,因为三浦有东西要交给西畑,西畑便站在大厅等候。他的烟抽了一半时,就看到三浦拿着一个黄色大信封袋过来。
“明天傍晚见。”西畑说着,向三浦挥挥手。
时间是下午四点二十五分。
“三浦先生。”身后有个女人叫住三浦。
西畑跟着回头,看见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性走近他和三浦。她是个轮廓分明、令人印象深刻的美女,唯一令西畑看不惯的是她偏绿的口红。他通常只要一眼就能对一个人的外貌概略下个定论,特别是针对女性。
“鹈饲出去了吗?”
“嗯,可能晚点才会进来。”三浦一面点头致意,一面回答。
西畑十分不解三浦为什么如此恭敬,看来这位小姐来头不小,不过他没有吭声。
“叔叔好像也出去了……”她耸耸肩侧着头,“那件事有新的进展吗?”
唉呀——西畑在心里喊着。她问的是什么呢?
“没有。”三浦回答:“我会再向您报告。”
这位小姐转而看向西畑,西畑与她眼神交会时:心中暗自讶异了一阵。
“抱歉,打扰了。”这位小姐说完对西畑微微点头,离开了县警部。
“那位是……”西畑立刻问:“是哪个大官的秘书吗?不对,那身打扮有点……”
“她是西之园本部长的侄女。”
“哇……”西畑急忙冲出门口,目送着她快步走向停车场的身影。
关于这号人物,名字他不太记得,不过连长野县警也耳闻过这位爱知县警本部长西之园的侄女。该不会是个狠角色吧?传闻有几分真实性他是不知道,不过人们津津乐道的有两个重点:她很会解决疑难事件,还有,是个大美人。
“就是她啊……”西畑喃喃自语。
“你也要加入粉丝俱乐部吗?”身后的三浦低声说。
“粉丝俱乐部?有这种东西?”
“说起来是满丢脸的。”
“你该不会也是成员吧?”
“怎么可能……别开我玩笑。”三浦悻悻地摇头。
6
西畑坐进计程车,前往那古野市中区、蓑泽泰史的事务所。他坐在后座拿出手帕擦汗,叹了口气。明明快五点了,外头还是热得要命,在餐饮店补充的水份早在招到计程车前就全数化为汗水了。
西畑还在思考。
案件推论至此,关于三个歹徒的背景资料却仍嫌不足。这些从东京送来的资料里仅是再简单不过的陈述,即使是最近收到的补充资料仍旧不够详细,感觉是一眼就看得完、不值得期待的内容。
绑票集团的三个人自大学时代就被警方锁定,但不是什么大规模的集团,至少最近没什么大动作,搞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政治偏激份子,还是偶然被牵连进黑名单里的小喽啰。他们像是无法用成绩单里的五级分评价一样,定位暧昧不明,所以西畑也无从判断起。
逃走的赤松浩德、遭杀害的鸟井惠吾以及清水千亚希,他们彼此是什么关系?送来的资料上只写着比其他两人大上一岁的赤松具备领导特质。在没有直接询问负责刑警的情况下,只能得知很片面的资讯吧?一定存有无法用文字表达的重要讯息,有时间的话,有必要到东京去问个究竟。
西畑这时想起蓑泽一家的证词。
星期五那天早上刚过九点,从别墅拨出了一通电话到蓑泽宅邸,那是蓑泽泰史为了确认女儿杜萌的安危而向歹徒要求的,他透过电话和女儿说了几句话。根据他们的证词,拨电话的人是鸟井惠吾,接电话的人应该是身在蓑泽宅邸的同伙赤松浩德;而待在别墅的四个人都有听到短暂的对话,但后来谁也没有正确地描迤出对话内容。
西畑对鸟井讲的那一段话特别有兴趣,鸟井曾和对方说“那还真是出乎意料”,另外还说了一句“给我过来这里会合”……
什么事情出乎意料呢?这是西畑颇为在意的一点。难道挟持三个人以及限制杜萌的行动,都不在他们的预定计划里吗?若真要说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应该也只有待在房间里的蓑泽素生才对。
西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的,是鸟井语带命令的口吻。或许那是蓑泽家在当下的错觉,但是不管如何,鸟井居然对带头的赤松说“给我过来这里会合”,换句话说,鸟井才是这个团体的老大……还是有另外一个主导者?西畑愈想愈觉得有可能。
可能还有一个没露面的人掌控着大局,他负责发号施令,鸟井和赤松都只是传令兵……这么想倒是顿合逻辑,而且这位幕后黑手还打算杀了他的同伙……只有赤松发觉此事,才匆忙逃逸的吧。最后,蓑泽泰史仅损失五百万,对他来说,这笔数目根本不算什么,报纸和新闻连提都没提,媒体只报导出歹徒为了索取钜额赎金而挟持县议员一家人。他们经历了惊恐的一晚,幸运的是并没有被伤害到;反而是歹徒起了内哄互相残杀,只有一人从现场逃逸。
对于政治人物而言,这倒不是负面报导;坦白说,蓑泽泰史虽然损失了一些金钱,却换来了不错的宣传效果。
另外,除了略过损失的金额,媒体也绝口不提蓑泽家失明长子的失踪事件和第网名歹徒存在的可能性。特别是前者,媒体似乎也承受了某种压力,但这点不是西畑的权责,施加压力的是别人。
西畑走下计程车。在热闹的大街上,前方是一栋门面不大、贴满磁砖的瘦长型建筑物。西畑抬头确认门口旁的看板,然后步上二楼,打开一间上头写着事务所名称的雾面玻璃门。柜台里坐着一位戴眼镜的小姐。
“我是长野县警西畑。”他向对方表明身分,“早上打过电话……请问杉田先生在吗?”
“是的。”她慌忙起身,“杉田先生刚好外出,很快就回来。请您到里面稍坐。”
屏风另一面的靠近窗口处,有块小小的接待空间。墙上挂着一幅画有帆船的画,矮柜中的玻璃罩里则摆放着三尊大小不同的日本人偶——西畑觉得这些收藏挺无趣的。眼前的桌上有一只大烟灰缸,但他忍住烟瘾,端坐在沙发上等待。之前那位戴眼镜的小姐将麦茶倒入矮胖的日式茶杯中,端到西畑面前。
“很辛苦吧?”
“嗄?”她睁大双眼。
“上周的事情,你们不是很辛苦?”
“啊,嗯。”她微微点头,“连续两三天电话响个不停……”
“这样啊?蓑泽先生来过这儿吗?”
“没有,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都还没进来过。”
身后响起开门声,进门的是年轻的杉田耕三,看起来比西畑小了好几岁。杉田一头整齐俐落的发型配上一副银框眼镜,修长的身形怎么看都是位菁英。西畑之前已经见过他了。
“刑警先生,”杉田把手提包放在办公桌上,走到会客处,“抱歉让您久等了。”
“不会不会,我也没有其他约会。”
“今天来有什么事吗?”杉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问。
“蓑泽家事件发生的隔天早上……”西畑撑起身子,冷不防地说:“议员曾打电话来这儿对吧?要你们把钱汇到银行。”
“是的,这件事好像提了好多次……”
“杉田先生,您当时的感觉呢?”西畑问。
“感觉……嗯,我觉得有点怪,”杉田舒了舒筋骨,“一大早就讲钱的事。不过前一晚议员也曾临时告诉我某个慈善团体的事……”
“这样的状况常有吗?”
“不会,”杉田摇头,“平常这类事情,议员会在晚上通知我,无论多晚,他都会打电话到我家里。”
“所以,您认为早上打给您不太寻常?”
“是的。”
“不过,您还是把钱汇了进去。”
“嗯,因为议员要我这么做。”
当时五个户头里分别汇入了三百万,其中包括歹徒在驹之根市自动提款机提领现金的帐号。但由于处理得当,并未让歹徒得逞。
企图在驹之根市提领现金的那个男人,是拿走蓑泽家五百万现金的嫌犯赤松浩德呢,还是另有其人?
戴眼镜的小姐帮杉田递上麦茶。
“杉田先生见过蓑泽素生吗?”
“素生吗?当然见过。”
“最近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好几年前了,大概是我刚到议员这里工作的时候。议员偶尔会在家里举行众会,那时候小姐也还是高中生吧。我就是在那阵子见到素生的。”
“那还真久远呀。”西畑扬起下颚,“蓑泽家常常有类似的聚会吗?”
“不不,议员自家办的私人聚会,一年不过三、四次。”
“您每次都出席吗?”
“没有。”
“最近参加的一次呢?”
“呃……是今年的黄金周吧,三个月前的样子……”
“那时候素生没有出现吗?”
“没出现。”杉田抿着嘴,表情显得有点稚气,“他已经长大成人了,觉得那种场合很不自在吧。素生原本就是性情纯真的人。”
“出席那次聚会的还有谁?”
“我想想……”杉田眯起眼睛望向窗户,“大概有十五个人吧……我也不太记得了,亲戚有蓑泽幸吉先生以及蓑泽干雄先生;其他则有工商协会的夫妻档……呃……好像还有两、三个人。要我现在立刻查给您吗?”
“不必不必。蓑泽家只有蓑泽夫人出席吗?”
“还有纱奈惠小姐……”杉田赶紧微笑着说:“小姐好像有带一位男士来呢,但那是不是她的男朋友,我就不清楚了。”
“杉田先生结婚了吗?”
“还没有对象啊。”杉田笑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蓑泽幸吉先生的年纪很大了吧?”西畑问。
蓑泽幸吉目前是蓑泽家的一家之主。县议员蓑泽泰史是蓑泽幸吉的女儿橙子的丈夫,因此是入赘蓑泽家的女婿。十三年前橙子过世,现在的蓑泽夫人祥子是泰史的第二任妻子,带着两个女儿纱奈惠和杜萌嫁进蓑泽家。而素生是蓑泽泰史和前妻的独生子。
“已经八十……二岁了,”杉田回答:“那一次的聚会上,蓑泽幸吉先生的健康状况本来还不错……”
“本来?意思是他最近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嗯,从六月到现在都在医院。”
前国会议员蓑泽幸吉是地方上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五、六年前以身体不适为由退休。蓑泽干雄是他唯一的儿子,不过并没有步上和父亲一样的道路,倒是女婿蓑泽泰史继承了幸吉在地方上打拼下的政治基础。
同样的情形如今也发生在泰史身上,他失明的儿子很难踏上政治一途。蓑泽泰史会招赘一个女婿吗……西畑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7
堀越刑警回到长野緜警时已经是傍晚六点。他稍稍浏览过监识课刚出炉的报告,并无重大发现;驹之根别墅也没有关于歹徒的蛛丝马迹,因为他们一直戴着手套和帽子,好像还尽可能不到处乱跑。除了不去动用停车场的车,歹徒们还对别墅全面的地理位置了若指掌,看来是颇具计划性的行动。
警方采验遗留在现场面具上的毛发,验出歹徒的血型是A型,恰好与赤松浩德的血型相符。然而除此以外,无论是遭杀害的两名歹徒还是面具的来源,却都一无所获。
另外,爱知县警也针对爱知县犬山市的蓑泽宅邸进行简单调查,但无法确定潜入的歹徒就是赤松浩德。歹徒同样戴着手套,因此即便警方采集了杜萌房间、餐厅以及客厅等处的指纹,也都毫无斩获。而杜萌驾驶至驹之根别墅的富豪车之后被歹徒开走,若寻获该车,或许就有进一步的线索,但至今仍在搜索中。总之,到目前为止,警方仍无具体证据确定逃逸的歹徒就是赤松浩德。
除了赤松,警方怀疑还有另外一名歹徒存在,而且猜测是那名歹徒杀了两名同伙;但事实上并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迹象,也不确定歹徒是否逃逸。如果说这第四个歹徒要离开现场,开车应该是唯一的方法,但是警方在附近却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或是目击者;而东京传来的资料中也没有和赤松、鸟井以及清水相熟的人物。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第四名歹徒确实存在,现在仅有的线索,只是法医相验结果显示被杀害的两个人曾遭到搬移。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枪击,别墅里的四个人都说在早上九点半左右听见屋外传来两声枪响,但不确定是否由停车场传出。从别墅窗户眺望停车场的视线被树挡住,仅能看到部份的厢型车。
别墅里的蓑泽泰史、祥子、纱奈惠以及水谷启佑四人,在听见枪响的当下并没有立刻跑到屋外一探究竟。当时蓑泽泰史和水谷敔佑待在起居室里,至于待在寝室的祥子和纱奈惠听到枪声也只是走到窗户旁边观看,想必是担心出去会有生命危险。四人离开别墅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这时停车场又传来枪响,好像是赤松在逃逸前对空鸣枪。四人在枪响后听见有人驾车离开的声音,于是才害怕地出门察看。
夺去鸟井惠吾和清水千亚希性命的应该是九点半的那两声连续枪响,也就是十一点蓑泽家人发现尸体的一个半小时之前;这一个半小时中,凶手有充份的时间在杀了两人之后逃走。从驹之根交流道到案发现场要十几分钟,等纱奈惠报案到警方赶到现场拉起封锁线,凶手应该已经逃到县外了。
堀越这阵子忙到焦头烂额,多少感到有些倦勤,可能是夏季倦怠期吧。他默默田i考着等会儿西畑过来该说些什么。
8
蓑泽泰史坐在自家客厅看晚报,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新闻。客厅旁的玻璃屋拉下了灰色窗帘,遮去屋外的强烈光线。装饰在墙上的面具工艺品,自从那件事以后成了一个疙瘩。泰史摘下阅读用的眼镜放在边桌,将报纸斜放在侧,身体靠在沙发上。
对泰史来说,上周的事情就像报上的文字已成为过去了。虽然发生那种意外,但总算把伤害减到最低,因此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不过,问题在于素生的事。这可是件棘手的事……要是素生失踪的事情被揭露,麻烦就大了……更何况,他也担心丈人蓑泽幸吉的身体。
佐伯千荣子这时从餐厅端来茶水。
“纱奈惠呢?回来了吗?”泰史问,因为纱奈惠去探视住院的妹妹杜萌。
“刚才来过电话,小姐说晚餐前会回来。”佐伯将茶杯放在边桌上。
“祥子呢?”
“太太在二楼休息。”
“身体不舒服吗?”
“这……”佐伯侧着头,“我不清楚……”
“我明白了,我上去看看。”泰史起身。
泰史来到大厅,走上阶梯。年轻时还觉得自己身强体健,怎知最近连上楼都是一种酷刑。只是运动不足吧,他告诉自己,但他其实知道自己的新陈代谢已经大不如前了。他没有敲门便直接打开二楼房门,祥子侧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她躺着看泰史进来。
“没事吧?”
“没事。”
泰史坐在妻子身旁,手放在她肩上。
“担心素生?”
“嗯。”
“不要紧的。”
祥子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啜泣起来,泰史的手一直放在她颤抖的肩上——如今他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别担心。”
祥子没有擦去泪水,只是静静地哭泣。窗边放下两层窗帘,使得房间愈发昏暗。
“总有一天……”祥子啜泣着,声音颤抖。
“嗯?”泰史温柔地抚摸着妻子的发。
“总有一天……会找到他的。”
9
杜萌坐在床上用餐。
“好吃吗?”站在窗边的纱奈惠问。
“怎么可能会好吃。”杜萌叹了口气回答:“姐,拜托你帮我吃了它。”
纱奈惠看着手表,走到床边。
“我该回去了。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你再待一下下嘛!”杜萌把筷子搁在托盘上说。
“真难得你会这么说。”
“对啊,我自己也吓一跳。”杜萌点头。
“好吧,那再坐一会儿。”纱奈惠坐在长椅上。
“好想抽烟喔。”杜萌把托盘放在边桌上,坐在床边。
“不行……”纱奈惠笑着摇摇头,“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医院唷。杜萌,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呃……”
杜萌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说什么吗?”纱奈惠叠起腿问。
“咦?什么?”
“你有什么事要说吧?”
“有吗……”杜萌下床穿上拖鞋。
“为什么两年都没回来?难道你有了结婚对象吗?”
“才不是。”杜萌摇头,“并没有……”
“要不然呢?”
“因为哥的关系。”杜萌走到窗边。
纱奈惠没有回答,杜萌回头看着她。
“那件事情之后,哥还好吧?”
“没变啊。”纱奈惠盯着她的脸回答。
“他……有提起我吗?”杜萌慢慢走回床边。她被姐姐盯得有些害羞,抬头看着天花板的两盏日光灯。
“没有。”
“是喔……”杜萌又叹了口气,“从此哥的房间就一直上锁,已经三年了……”
“那是素生自己要求的。”纱奈惠垂下头。她都是这么直呼素生的,可能是年纪相仿的关系吧。
“不是妈提的吗?”杜萌有点惊讶。
“没有,是素生要我们这么做的。”
“嗯。”杜萌点头,还是颇感意外。
“不用那么在意。”纱奈惠抬起头说:“他也反省过了。”
“嗯。”
“你也是吧。”说完,纱奈惠拨着头发。
杜萌坐回床边。她不懂姐姐的意思,是说自己也反省过了吗?该反省什么?自己捅了什么篓子吗?杜萌眼前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但遍寻不着答案。
“如果没有人开锁,哥就出不来吗?”杜萌看着纱奈惠说:“姐,谁知道哥房间的钥匙放在哪里?”
“大家都知道啊,”纱奈惠回答。
“不对吧。”杜萌摇头,“包括爸、妈、姐,还有佐伯吗?连佐伯都知道?”
“嗯,可能吧。”
“还有谁?”
“杜萌,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觉得外人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杜萌缓缓地说:“钥匙是放在客厅柜子的抽屉里对吧?放在那种地方,要花时间才找得到呀。再说,应该根本就没有外人会知道哥被监禁在三楼,对不对?”
“话是没错,可是什么监禁……”纱奈惠咬唇点头,“杜萌……够了……”
“没有人跟哥说过话,难道不是监禁吗?”
“没错,可是……”
“为什么外人要把哥带走?”
纱奈惠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
接着是一阵静默。
“我要回去了喔。”纱奈惠突然起身。
杜萌瞪着纱奈惠没出声。
“明天就可以回家了,等明天晚上我们再好好聊聊吧。”纱奈惠挽起手提包说:“脸色不要那么难看。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吧?”
杜萌微笑点头。她最喜欢一直很温柔的姐姐,但姐姐今天不太对劲。
“拜拜。”纱奈惠说着离开病房。
脚步声愈走愈远,隔了一会儿杜萌便听见电梯开门的响声。杜萌走下床把门锁上。这个房间是特别病房,可以上锁;只是就算锁了门,外头还是打得开。她不知道谁有钥匙,不过走廊有警察驻守。有人守护着自己,这种感觉让杜萌感到不可思议。
杜萌其实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锁门的,但锁门这个动作就像是睡前一定要磨牙一样,只要不锁门她就无法入睡。
是谁把哥带走的……杜萌侧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想着。
警察一定误判情势了,因为警方根本就无法肯定她的哥哥素生被监禁在三楼房间,知道真实情况的只有蓑泽家人,包括自己共四个人。
不能说,因为这个理由跟她有关……
因此,对于哥哥的失踪,杜萌认为自己要负部份责任。她胡思乱想着,而她的理由绝对与事实无关,但为何她会觉得自己要负责呢?
到底是谁带走哥的……
我要把犯人找出来。
10
同一天傍晚,赤松浩德在饭店某个房间里打开报纸,接着又把便利商店买来的即溶咖啡倒入水已沸腾的电茶壶中,喝了半杯左右。咖啡喝起来淡而无味。
这两、三天报纸上已没有那件事的报导,如今他已经身处离案发现场数百公里远处。即便现今社会资讯如此快捷,几百公里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人们遇到危机时还是要保持适当距离,才会感到安心。
在脏乱狭窄的浴室里洗完澡,赤松腰间仅围着短浴巾出来。稍嫌吵杂的冷气、小到墙壁和天花板快贴近自己的房间,以及尺寸太小的硬床,他都忍了下来。
但是为什么要如此辛苦?他思考着。
对着嵌在墙上的镜子,他思考着。
赤松剪了头发,还修了眉毛,和之前的相貌完全不同了。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再说警方握有的还是他学生时代的照片,之后他再也没照过相了,警方也不会知道他比以前胖了不少。脚边打开的波士顿包里是一叠钱,最里面还藏着一把枪……没错,还有长相怪异的面具。得赶紧把不必要的东西处理掉,明天把东西埋起来算了,还有车子也是。话说回来,那时看见厢型车上的尸体,自己也倒抽一口气。不过从那计书逃脱是对的,几百万足够藏身一阵子了。
尽管不在预期之内……但或许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这样一来,谁不都是被支配的角色,也算是某种转机吧。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最好。
这样最好……是对谁而言?
11
同一个星期五晚上,西之园萌绘在房间里念书。她满脑子都是星期天发生的事情,根本没办法专心。不过基于自虐的念头埋首书堆,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率。研究所考试就在月底,她倒不是担心考不上,而是想尽可能拿个最棒的成绩。她想要有个亮眼的成绩。
萌绘的房间在二十二楼,但现在窗帘拉上,所以看不到那古野市区的夜景。床边仰躺着一只呼呼大睡的三色长毛狗,这只狗叫作都马,看起来多么无忧无虑啊!萌绘好不容易解出力学的超静定构造的问题,想起上个礼拜见过面的蓑泽杜萌。
她们就读同样的国中和高中,名字里有相同的汉字。杜萌和萌绘同年,但是现在比萌绘大一届,已经是T大的研究生,那是因为萌绘高中时曾休学一年。
萌绘还想起杜萌的哥哥。他叫作蓑泽素生,是位诗人,萌绘的书柜里还有蓑泽素生的两本诗集。除了这两本,萌绘就没有其他诗集了,因为她看不出诗的好坏。
她高中时见过蓑泽素生一次,那时他在萌绘面前吟诗。
萌绘闭起双眼回想内容,想试试看自己是否想得起来——将头脑深处的档案取出搜寻,这种感觉既刺激又有趣。
从手中传来的白色暖意
白色是什么感觉?
没错,开头就是这两句,她还记得。没记错的话,结尾是……
排列无误的头颅
耀眼的头颅啊!
耀眼又是什么感觉?
蓑泽素生是个有如陶制人偶般美丽的少年。他现在过得如何呢?萌绘左手把玩着削尖的铅笔,右手撑着脸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好想再见他一次喔…,
上周四她和好久不见的蓑泽杜萌见面,之前两年没见了。那时她本来要介绍犀川副教授给杜萌认识,但犀川没来,萌绘觉得有点没面子,打算星期天再跟杜萌见一次面,这次犀川也会来。没想到萌绘星期六打电话给杜萌,却没有人在:再打一次,还是转答录机。可能周末和家人出去了吧。
之后,萌绘热中于龙野之池事件,便完全忘了要联络杜萌。接着星期天又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杀人事件,所以萌绘会忘了朋友而从东京直接回到那古野,再正常也不过了。
今天下午萌绘还跑到爱知县警本部,不过搜查一课忙得不可开交,她只好先行离开。警方除了龙野之池事件以外,好像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当时在门口巧遇三浦刑警,曾有短暂的交谈,不过其他认识的刑警都出任务去了,她连身为本部长的叔叔都没见到。
总之这是慌忙的一周。
下次再打电话给杜萌吧。萌绘再度专注于桌上的笔记。她的专长之一就是能快速地切换思绪,就像是电脑的视窗隐藏功能一样,可以瞬间剔除杂念。看着力学参考书上标着“极困难”的问题,萌绘的思绪像是雪橇的尖端,疾速向前滑行。
作者按:
此时西之园萌绘并不知道发生在好友蓑泽杜萌身上的事件。要是按照一般情况,只要看到报纸上登着“蓑泽泰史议员遭挟持事件”,她绝不会放过任何细节,而发现后也不可能闷着不说。不过西之园萌绘在之前就卷进了更不可思议的复杂事件,同时还得准备研究所考试,忙得连看电视的时间也没有。换句话说,她将引以为傲的敏锐观察力都投注于别的事件上了。
西之园萌绘会在稍后得知蓑泽家的事情——许多案件同时发生的状况在所多有,不仅是杀人事件,所有犯罪的主谋者都不可能为了任何原因而协调犯案的先后;况且,各案件的主谋者也不可能透露彼此的行动计昼。反正,案件不是排序发生的,犯罪者可没有这种礼貌或是规则。
蓑泽家的事件和魔术师有里匠幻的杀人事件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后者比前者晚三天)。两个案件或许可以同时描述,但西之园萌绘为了避免混乱,特将两个案件独立成两个故事。
本书章节无奇数的原因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