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是没见到木更津大哥……啊~~啊~~如果真琴少爷爱喝酒就好了。
每天都这么忙,要是没有木更津大哥的笑容,那我该怎么撑下去呢?
虽然这样说有点对不起吉香,不过老实说,她回来帮忙真的让我很高兴。
可是吉香好像比受伤之前之前还要能干呢?她一个月前还老是犯一些不可能犯的错,现在骨折以后手脚反而变快了,还真奇怪。看来一定这那样没错,因为真琴少爷的婚礼被破坏了,所以吉香才会那么有活力……不过骨折还没好就是了。
秋季进入尾声,北风逐渐加剧,到室外工作也变得更加难受。尽管穿两件裤袜或毛内裤等保暖招式十分诱人,但柏春生已经下定决心,绝对不做那种事。
(这就是少女情怀嘛。)
要维持少女情怀其实不太轻松。虽然她天天都只罩着单薄的衣裳洒扫庭院,不过勤奋的人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干燥的落叶发出阵阵闷响。这声音不是因为扫帚扫过,而是来自重物的辗压。
春生忍住想立刻回头的冲动,紧紧握住了畚箕的边缘。在春生面前将落叶扫进畚箕的吉香突然蹲下,盯着春生的脸。
「春生,这样好吗?」
「没问题!要是让人家知道我等很久了,不就太那个了吗?」
「那个是指——」
「您好——白井酒行送货来了!」
由佐仓家西门通往厨房后门的小路上,传来一道低沉且响亮的嗓音。虽然春生一听见这声音就心跳加快,不过她还是忍了个两拍才站起来。
「哎呀,木更津大哥!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您送货过来。」
与堆了好几个塑胶箱的推车一同现身的,是个帽子与短围裙都印上「白井酒行」的青年。尽管外型是个十足的酒铺店员,不过奇妙的是,那套装扮在木更津育巳的身上就是格外帅气。
二十七岁的他有着修长的手脚与适度发达的肌肉,更重要的是那俊俏的脸庞——使春生的心跳不断加速。
「你好啊,春生。今天特别冷呢。」
无论早晨冷到何种地步,若能见到他那爽朗的笑容,庭院扫起来就一点儿也不苦。春生特地在送货日跑到厨房后门工作,也是为了一睹他的笑容。
「就是啊,越来越有冬天的感觉了呢。」
春生紧抓住能独占他笑容的瞬间,与他一起打开厨房后门。
「八千代阿姨,白井酒行来了哦。」
在厨房洗着碗盘的八千代注意到春生与木更津后,挺直腰杆说道:
「哎呀,辛苦了。今天东西很多,一定很累吧?」
「不会,一点也不累,再多叫一些也没关系哦。」
「还真是会做生意呢。」
八千代豪爽地笑着,并在木更津拿出的收据上签了名。厨师八千代管理着佐仓家所有人的胃,同时于佐仓家当家真琴授权下,掌管所有添购食材的相关权限。在长年往来的酒铺歇业后,八千代便选择白井酒行为新的补充来源。
木更津替佐仓家送货到现在只不过两个月,然而从八千代不曾对他有任何怨言看来,白井酒行的商品品质与服务态度确实符合她的眼光。
春生陶醉地注视着那举起装满酒瓶的箱子时所展现的壮硕背影,却被八千代唤回现实。
「你可以回去做事了啦。」
「——咦?啊、没错,该回去了。」
「对不起,打扰到你的工作。」
春生向一脸抱歉的木更津摇摇头后,回到被冷落在一旁的吉香身边去。
「不好意思……吉香,你在做什么啊!」
「什么什么……我只是要把落叶拿去丢啊。」
吉香胸前抱着堆有一座落叶小山的畚箕,一脸意外地答道。
「你还不能拿那么重的东西啦。」
「我已经没事了。」
吉香一面笑着,一面将畚箕微微提起。事实上她左手的伤必须打石膏静养,要六周才能完全愈合,而现在才好不容易迈入第四个星期。
一个月前,原来人手就已不足的佐仓家损失了一名女仆,剩下女仆长馆山千寻、随侍当家的吉香,以及负责洒扫洗衣的春生三人。然而,身为宝贵劳动力的吉香却在这时身负重伤。
尽管如此,佐仓家还是无法立刻雇用新女仆,在工作有增无减的情形之下,目前的人手们只好以毅力决胜负,拿出前所未有的努力卖命工作。
然而佐仓家女仆的毅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看,我完全没事。」
才过了一半的日子,吉香便无心静养,擅自拆除石膏,一周后的现在还理所当然地回到工作岗位,甚至抽空帮忙春生。
前三周里,春生的确是忙得晕头转向,但她也不曾希望吉香勉强身子回归职场。然而多一双手帮忙,负担确实大幅减轻,让她连一句「快去休息」也说不太出口。
但至少,春生还是会为了不让吉香过于勉强而处处留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自己份内的工作嘛。」
春生想从吉香手中取走畚箕,不过吉香却将它抱得更紧,不愿放手。
「你还有东西要洗吧?这个我来就好了。」
「没关系啦,快点放手。」
「我真的没事。」
「乖乖放手啦!!」
「呀啊!」
春生左手的力道还是略胜吉香,堆满落叶的畚箕就这样脱离吉香的手,然而春生的手也同时滑开。
畚箕挣脱两人控制后往春生头上飞去,好不容易堆好的落叶也跟着散落一地。
「你、你没事吧,春生?」
满头落叶的春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往厨房后门看去。门是关着的,木更津也早就回去了吧。虽然三天不见后只聊了两句着实可惜,但总比被他撞见这副德性要好得多了。春生安心地吐了口气,附在脸上的落叶也跟着飘落地面。
「对不起,春生,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事,拨掉就好啦。」
就在吉香帮忙春生拨去身上的落叶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冷静的细语:
「落叶是要扫进畚箕的,而不是披在身上的吧?」
这声音让春生不禁怦然心跳。
(又来了……讨厌,怎么会这样?)
春生慢慢地转身,女仆长馆山千寻正站在她背后。
「对不起!」
「不是她的错,都是我——」
千寻向不停低头道歉的两人轻轻挥手,指着厨房的方向说:
「总之吉香先回厨房去吧,八千代阿姨正在泡咖啡,待会儿替真琴少爷送到书房去。」
「是!春生,我晚一点再来帮你!」
一听见真琴两字,吉香的双颊随即染红,头也不回地往厨房后门跑去。她脚步仍不甚稳健,看来伤势尚未康复。
即便如此,春生还是能感觉到佐仓家正一步步回复往目的欢乐气氛。
虽然逐渐回复,不过……
「春生。」
听见千寻这么一喊,春生抬头向千寻看去。就在这刹那,千寻那苍蓝的双眼又令春生心头一震。
(唔……这真的有点怪怪的……)
比春生年长四岁的千寻,在大约半年前佐仓家新当家继位时,成为女仆长。如此年轻的女仆长十分罕见,不过她处事完善,总是沉着冷静,不曾乱过方寸。
在一个月前的某个事件里,女仆们曾身陷空前危机。当时有人将她们囚禁在家中某间房里,准备卖到风化场所去。
春生早已慌成一片、手足无措,但千寻在这样的危机里依然保持冷静。她指示慌乱的春生与吉香制作逃生索,并且要吉香逃走,最后自己与春生也因而平安脱困。
从那天以来,春生就开始对千寻抱有难以释怀的异样感情。
其实千寻原本就是个头脑冷静、反应迅速的人,但当时的她竟是那样地可靠,远超乎春生的想像。
她向不肯丢下两人逃走的吉香晓以大义时,甚至充满了男子气概。
从那天以来,春生只要见到千寻,心头便忍不住一阵小鹿乱撞。
简直就像听见木更津的声音、看见他的笑容时那样。
(我喜欢的明明是木更津大哥啊!)
这时,千寻突然伸出手,并放在不禁缩起身子的春生头上。
「…………?﹒」
「落叶都缠在头发上了,辫子解开梳一梳会比较快吧。」
千寻以指尖夹着落叶并来回翻动着。她的手指白嫩纤细,乍看之下是双女性柔美的手,但手背筋络微浮,又像是双瘦弱男子的手。
「春生?」
「咦?啊、说、说得也是。那我这边收好之后就立刻去整理仪容。」
「先去整理好仪容再来吧,这边我帮你处理。」
「可是……」
「你连眼镜都脏掉啰,而且啊——」
千寻再次伸出手指,而这次则是伸进了春生的领口。
「呀啊!!」
春生在千寻冰凉的手指接触到脖子时忍不住尖叫,令千寻淡淡地笑了一声。
「连这里也有落叶,你还是先去把仪容整理干净再过来吧。」
「好、好的!」
为了掩饰自己羞红的脸,春生直往边门跑去。都怪自己爱想东想西,现在才会反应过度。
她穿过边门后一口气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手探往身后将门关上,并吐出憋在胸中已久的那一口气。
「……吓死我了~~」
千寻手指的感触仍残留在她的脖子上。
女仆是专属于女性的职业,也就是说,只要身为女仆就一定是女性,就连位居女仆长、统率所有女仆的千寻也不可能是个男人。
「她绝对不可能是个、男人……」
那么,自己的心跳又代表了什么呢?
「我应该只会对男性心动啊,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春生在自言自语之中突然恍然大悟。
至今自己曾经倾心的全都是男性。
自己绝不会对女性心动。
「所以说,千寻会让我心跳加速是因为——」
——「她」其实是个男人也说不定。
论身高,在三人之中她排行第一,比她矮的男人也应该不少;论体态,一般瘦弱男子也可能拥有她那比普通女性修长不少的肢体。
「……千寻是、男的……」
、这种逆向思考或许有些荒唐,不过与「自己对女人也会心动」比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要是她真的是男人……那我该怎么办呢?」
春生一面松开自己的辫子,一面对镜中的自己如此间道。
二
好奇怪的梦啊……
我被人丢在树上,然后王子模样的木更津大哥来救我,不过爬上树的却是王子模样的千寻。我吓了一跳之后往树下看去,结果千寻穿着女仆装站在树下,眼前的还是木更津大哥……真实个莫名其妙的梦。
可是,干寻好像很适合穿男装耶。不对,她穿男装比女仆装更好看,可是她一直都是穿女装啊?
话说回来,虽然千寻说自己是A罩杯,不过那根本是AA罩杯——原来是这样啊,要男扮女装,与其垫高胸部被人拆穿,不如说自己没胸部还更不容易露出马脚。不愧是千寻,果然聪明~~
——才怪咧!要是千寻真的是男人,那不就代表我是真的动心了吗?我喜欢的明明是木更津大哥,竟然还会对她有感觉……到底该选谁才好呢?
若将千寻换作吉香,那无论她再怎么有男子气概,春生也不会怀疑她男扮女装吧。那对巨乳既柔软又坚挺,令同为女人的春生憧憬不已,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而且吉香是个全心全意地爱着真琴少爷的纯情少女。吉香陪伴真琴时的表情,绝对是女人独有的。
现在回头看看千寻。首先,她胸前平坦,就连春生都对她那片一望无际的平胸感到同情,晒衣服时,偶尔还会下意识地将千寻那欠缺弧度的内衣与吉香的摆远一点。
当然春生也不会怀疑所有平胸族都是男扮女装。由于千寻冷静地处理危机的样子实在太有男人味,春生才开始起了疑心。
而最大的问题,就是春生那控制不了的心跳。
春生从二楼客房后头伸出脖子,远远地俯瞰挑高的门厅。
千寻刚经过那里,目光停留在楼梯两侧的花瓶上,里头是春生今早刚插的花。
千寻大概注视了约莫二十秒,最后只抽起了两朵,分别插在不同的位置。区区两朵花的改变,竟能使整瓶花立体感更强,就连色彩都鲜艳了不少。
「真厉害……」
春生在巴掌大的笔记本里写上「插花◎」
最顶端还有一行红色大字:「心雏之谜——揭露女仆真面目:干寻女性度调查表」由于这也是今天早上才开始的,所以项目不多。除了这两行字之外,还有发型、服装、用餐礼仪等三项,而且一个叉也没有,全都是双圈。
若她真是女性,那么春生就不必在选择木更津与千寻之间如此挣扎,然而自己的悸动仍没有答案。
而且在这调查过程中,春生也还没决定自己的心意。
「还是再严格一点好了。」
春生再次皱眉往千寻看去,正好看见千寻以女仆特有的踮脚工夫穿越门厅。她的脚步非常完美,没发出一点声音,再加上那完全不晃动裙摆的端庄步幅—
「……搞不好,比我还像个女人……这叫我要从哪里严格起啊!」
春生在笔记里补上「脚步声◎、步幅◎」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每天冲劲第一地东奔西跑的她,完全不认为自己脚步能够如此完美。
「嗯……?既然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女生都没办法做到,那脚步完美与否跟是不是女性就没关联了吧?嗯、没错。」
尽管心里某处似乎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刺伤,但是春生仍若无其事地往千寻刚踏上的东翼走廊看去。
「……奇怪?」
春生还以为自己确实看到千寻穿越门厅后往东翼走廊走去,然而走廊上却不见千寻踪影。她急忙冲向走廊扶手,却因为楼层高度而头昏眼花。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躲那么远偷看啊!我真是大笨蛋!)
春生平时几乎不会从位在佐仓家中心的门厅楼梯下楼,无论绕路多么辛苦,她都是以东西两侧的楼梯上下楼。
能俯瞰门厅的二楼回廊扶手造型充满了开放感,连接扶手与地板的纺锤状木柱间隙足以让婴儿穿过,然而这种扶手对惧高症患者而言却恐怖到了极点。
春生越是不想去看,双眼越是被门厅地板吸住,身体不禁向前倒去。
(我不行了!)
就在春生绝望地睁开双眼时,突然有股力量用力将她往后拉。春生惊魂未定地低头一看,有条漆黑的袖子正围绕在自己的白围裙中央。
「千、千寻……?」
当春生发现是谁救了她时,整颗心也跟着激荡起来。千寻抱着春生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而春生在楼梯扶手被自己与千寻的身体遮住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
「有惧高症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
「咦P」
「我记得你很少到回廊上来嘛。」
因为你很可疑,可疑到我连自己很少踏上回廊都忘了——这种话春生当然说不出口。
「这个……那个……」
当春生满头大汗地死命想着该如何搪塞时,千寻将视线移向他处。春生跟着看过去后,发现有某样物品躺在回廊墙边。
巴掌大的四方形、方便携带——
(————是我的笔记……!!)
到底是自己头昏时掉的,还是被千寻往后拉时掉的,春生已经没印象了,总之是不知不觉间弄掉的。
春生还来不及反应,千寻早已在墙边蹲下,拾起笔记后回到春生身旁。
「这个——」
「那、那、那是我的啦!对、对了,我是为了找这个才会跑到回廊上来……Ⅱ」
春生有如扒手般飞快地抽走千寻手中的笔记,并立刻藏在身后、退后一步。
千寻凝视自己空下来的手,接着嘴角微微上扬,低头看向春生。她那带着异样魄力的表情,更令春生后退半步。
「原来是你的笔记本啊,幸好找到了呢。」
「就、就是啊……」
被看到调查项目还不打紧,但「心雏之谜——揭露女仆真面目:干寻女性度调查表」这百口莫辩的标题,让春生光是想像被千寻看到的后果就急得冷汗直流。
「怎么啦,你流了不少汗呢?」
「咦!?那、那个……大概是因为在这里的关系吧。」
「哎呀,说得也是。」
千寻淡淡说完,向回廊微微一瞥。
「因为你有惧高症嘛。春生,你是来找笔记才会到回廊上的吗?」
「没错没错,就是那样!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应该是谁把笔记丢在这里的吧。」
「就是说——」
春生脸颊上滚落一滴汗珠。她的脸汗水淋漓,连眼镜也滑了下来。
如果是明知丢在这儿才来找,那么「找笔记找到这里来」便无法成立。当千寻微微一笑时,就已经准备好要套春生的话了吧。
春生挤不出任何回答,只能半张着口望着千寻,但千寻却突然往春生伸出双手。
(咦η)
她的手轻轻捧着春生的脸颊,令春生手足无措,大量的汗水失控地流泄而下,心脏奔腾到几乎迸裂。就在春生即将被满耳的心跳声压垮时,那双手掠过春生耳际。
「眼镜歪了哦。」
千寻轻轻提起春生的镜架,重新扶正。当春生的视线重新对焦后,镜片另一侧的千寻依然淡淡微笑着。
最后,千寻穿过春生身旁,从西侧那头下楼离去。
春生的身体在这一刻解开束缚,双脚一软、瘫坐在地。
「吓、吓死我了……」
这方法太傻了,现在春生完全了解被人逼到哑口无言究竟是何感受。
也许不能跟得太紧,要在她能察觉的距离外自然地观察,或是改变作战方式正面接近……
「啊……!这招也许行得通……」
春生灵光一闪,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大步跑向前方。
黑色代表女仆长、深靛专门随侍佐仓家亲族、深红负责接待&厨房助理,而绿色则是打扫洗衣的徽记。
粗线条的春生既不适合必须处处留心的随侍女仆,接待客人又会紧张,因此完全居于幕后的打扫洗衣专员最适合她。
春生不仅负责当家的换洗衣物,还一手包办了府邸内所有佣人的份。她将庭院里晒干的衣物全部取下后,来到了床组室。
床组室除了堆放佐仓家所有备用床单毛巾等织品外,刚洗好的衣物也会暂放于此。待春生折好烫过并分类放置后,其他人会自己前来领取。
不久前,春生在床组室处理衣物时,不小心将自己的内衣混进了千寻的衣物里。
「现在该是验收『性感内衣脸红心跳大作战』的时候了……」
春生将梳子滑过发丝,咧嘴一笑。
身为女人,随时备妥三组不同款式的决胜内衣乃是基本常识。春生挑的这组是浅蓝色,看起来最为清纯。
除了混进千寻个人偏爱的蓝色系内衣中不会太不自然为其主因外,隐藏在清纯色系下的性感造型也是重点之一。事实上,这组内衣的透明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五,摆明了是决胜内衣。
若对方真是女人,那么两人也许会打开话匣子大谈内衣经,最后聊到恋爱史上去。
一旦换作千寻……应该说,假如千寻真是男扮女装。
男性应会更明白决胜内衣的含意,若无法让男性理解,那么决胜内衣也失去其存在意义。
换句话说——
男人一定会对那种内衣有所反应。从千寻归还内衣的方式,应该就能判别她的性别。
「如果不还我……也就代表她真的是男的吧。」
此时,喃喃自语的春生听见了几下敲门声。
「来了来了——哪位?」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我是来还衣服的。」
「咦?衣服?」
春生的语气虽不免有些呆板,但还是将没上锁的门打开。
「这个还你。」
千寻拿出来的,正是那透明度百分之八十五的浅蓝色性感内衣,然而折法却与春生混入时全然不同——不仅罩杯形状完整,不会伤到钢丝,蕾丝部分还被整齐收起,避免遭背扣拉扯。同款的内裤也折得赏心悦目,并收纳于罩杯内侧——由于那折法实在太值得学习,乍看之下还很难发现那是款高透明度的内衣。
「咦?不是你的啊?我想说水蓝色的就一定……」
「这样啊……」
千寻又扬起了嘴角。
接下来聊的会是内衣还是恋爱史呢,或者是——
春生吞了吞口水,等待千寻开口。
然而千寻所说的,却是令人短时间内难以理解的话。
「我还以为你是想暗示些什么,才会故意把C罩杯的内衣放进来,害我期待了一下呢。」
「……期、期待……?」
(期待是什么意思……?)
如果计谋被她看穿,那应该不会用期待这个词吧?即便春生想理解千寻究竟为何有此反应,却也想弄清楚那个词的弦外之音,这时,千寻从门缝间溜了进来。
「千寻、姊……?」
「你只是想让我看看,还是希望我在深夜里拿来还你呢?」
「我、我都说了是因、因为颜色所以弄、弄错了嘛。」
千寻前进一步,春生也跟着后退一步,待她回过神来,已被逼到床边。千寻朝春生肩膀轻轻一推,让春生跌坐到床上,并居高临下地逼近春生,几乎将她盖住。
(咦?什么?现在是怎样P)
难道千寻真的是男人,而且还被性感内衣引来?
假定千寻是男人的春生,还以为她会羞红着脸交还内衣,然而情况却远超乎春生预料。
(怎、怎么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啊!我都还没决定要选木更津大哥还是千寻——我在想什么啊!)
千寻看着乱了手脚的春生,不禁噗哧一笑,接着将那一小团蓝布扔到春生膝上。
「我还以为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原来只是放错了啊。」
「对、对啊!我真的是少根筋耶。」
「也对,会把完全没洗过的衣服混进去,还真的是少根筋呢。」
「…………!」
春生在内心痛骂自己的粗心。为了将来,春生一直将决胜内衣小心翼翼地收藏着,到现在还是全新的呢。
但她还是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紧握着珍藏的内衣站起身来。
「这个——让你特地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很抱歉,明知道明天要早起,还那么晚才来还你。对了,就算知道有谁会来,还是要记得锁门哦。」
最后,千寻强忍着笑意离开春生的房间。
春生将两人的对话回想了片刻,接着突然大喊一声,又慌张地将嘴捂住。
「……结果还是全穿帮了嘛~」
虽然目的应该尚未曝光,不过要是千寻知道春生是有所企图才会如此动作,那么观察千寻的反应就等于白费工夫,反而千寻还比较像是在观察春生的反应。
这次的对手是个无时无刻保持头脑冷静的狠角色,若是未经缜密计划便付诸行动,下场就是如此。双方实力悬殊,毫无抗衡余地。
「到头来,千寻真的不是男扮女装啊……」
所以她才会那样地一笑置之吗?
仔细想想,千寻已经在这佐仓家里居住、工作了六年之久,足为春生的一倍,而且人数也是直到最近半年才锐减到现在的样子。过去佣人众多,分房也都是合宿,没资格用个人房。
春生没当过千寻的室友,但无论对方是谁,一旦在狭小的房间内一同生活,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人也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室友是不是男扮女装吧。
从自己的心跳而导出的假设,在考虑到过去六年的时光后突然变得很没说服力。
而且,假如千寻是刻意男扮女装,一定会在半年前就辞职走人。工作分量暴增成五倍,还要将薪水自动退还,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种环境下还故意持续女装生活呢。
「……明天,还是去请她教我折内衣好了……」
春生凝视着手中的内衣,无奈地叹了口气。
三
结论:千寻只是个没胸部的女人。
——要这么说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个大问题不可。
果然我喜欢的还是木更津大哥,跟女人……什么的想都没想过〔而且我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动手)。
不过被千寻叫到名字时的心跳,依然是千真万确的。那种感觉,跟看见木更津大哥时的感觉非常类似……
女过那真的是恋爱的感觉,那么她还是有男扮女装的可能;如果她真的是女性,那我想知道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这件事,应该会大大影响到我未来的恋爱发展吧?
该让它继续暧昧下去吗……?
一想到长达三年的相处,连春生都开始觉得假设千寻男扮女装是多么荒唐的事。
春生在庭院里,隔着窗户望着位在餐厅的千寻,微微歪着头。
「应该是我想太多了吧?」
今天她的女仆装上依然不见一丝皱折、举手投足仍是那么地优雅,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十分体面的女仆长,也是个令人钦佩的女性。
「春生,你怎么啦?」
春生回过头,看到吉香担心地注视着自己。
「你最近好像常常发呆呢,有什么心事吗?」
「没、没有啊。」
吉香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吗?
被监禁时,吉香也见到了千寻迅速下令的模样。尽管春生没对吉香说过自己的疑虑,但既然吉香在千寻劝说之后才肯逃离房间,也许她感受到的千寻男性面会更为强烈。
「……吉香,那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时候……?」
吉香的眼神不安地游移着。她在一个月前身负重伤时,头部受到些许冲击,造成受伤前后的记忆有点模糊,然而那段回忆特别惊悚,应该不会轻易忘记吧。
「就是被关在黄金房间里,只有你一个用绳子逃出去的时候啊,那么恐怖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啊、嗯……」
「你不觉得那时候千寻好像有点……值得信赖……还是说,很有男子气概,好像真的男人一样?」
「像男人……一样……?」
话一出口,吉香就惊讶地睁大了眼,并对自己开的话题后悔不已,可是现在已不由得她装聋作哑。
「就是你担心我们,不肯一个人逃走的时候嘛!千寻她那时候表情超严肃地在说服你,结果——」
「春、春生你也真是的!光这样就说人家像、像男的,太没礼貌了吧。」
吉香拉高声音,企图打断春生。
「咦?」
「因为她是女仆长啊,怎、怎么可能会像男人。」
「可是——」
「她、她绝对不是!哎哟,不会的啦!总之她一点都不像男人!你、你看看她的动作,比、比我还有女人味呢。」
吉香指向在餐厅里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千寻。虽然春生也确实肯定千寻的美姿美仪,不过吉香见春生仍存疑地看着自己,便将两掌在面前大力一拍说道:
「啊——!对了,一定是那样!春生,你不是说那时候很恐怖吗?同时心脏还跳个不停,希望能有个可靠的男人来救你对不对?」
「心脏……跳个不停……?」
「对呀对呀。所以那时候她表现得那么好,所以你才会觉得她很有男人味、好可靠之类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吉香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当时自己的心脏确实跳个不停,也希望木更津大哥赶快来救人。
(……难道我把害怕的心跳跟恋爱的心跳弄混了吗……)
而且到今天都没弄清楚?
尽管这并非无法想像,不过吉香脸红脖子粗地急着解释的样子也有点可疑。
(……好像有点怪怪的耶。)
「吉香,你有事瞒我吗?」
「咦η有、有吗?我怎么……啊!抱、抱歉,春生,我现在该去帮真琴少爷泡咖啡了!」
吉香丢下满是疑问的春生,飞也似地冲进府邸里。
「……不管怎样,在查清楚前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春生紧抿嘴唇、用力地点了个头,向自己许下诺言。
即使可能再度穿帮,春生仍相信这次的作战能确实达成目的。
从春生房间可以看到千寻房间的情形。春生在工作结束后回房准备好所有必备的盥洗用具,接着躲在门后伺机行动。她特地将电灯关上,从两指宽的门缝中屏息监视千寻房间。
女仆长千寻会在一天工作结束后巡视府邸一遍,最后横越门厅回房。而今天她路径依旧,在春生回房三十分钟后回到自己房间。
春生在黑暗中忍了约莫五分钟后悄悄离开房间,并敲响千寻房门。
「……哪位?」
「我是春生。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
「可以先等我一下吗?」
不一会儿,千寻打开房门。正如春生所料,她已脱去女仆装,而且内衣还没脱完春生就来叩门,所以在内衣外头直接披上浴袍。
「啊、你是准备要洗澡了吗?」
「是啊……怎么啦?」
「其实是我房间浴室好像有点故障,热水出不来,所以才想来借一下浴室。」
「可以跟吉香借啊,用不着特地等我回来吧?」
春生心头一怔,但仍轻轻耸肩说:
「她好像已经睡了,敲门都没人回应呢。」
「这样啊。还好我还没进去,就让你先洗吧。」
「咦P啊、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你先洗吧!而且你现在这样也不太方便吧?我没关系的。」
千寻稍微看了自己一眼,并喃喃地说了声「那倒是℉
(不是的话我就头大了啦!)
「那……你先等我一下吧。」
「请慢慢来没关系,我在房间里等你洗完。」
见春生坐上身边的椅子作势等待,千寻便抱起早先置于床上的衣物进入浴室。没过多久,浴室传出水声。春生暗自窃笑,并将带来的整套盥洗用具放在地板上,踮起脚尖接近浴室。
(不要急……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春生侧耳确认水声,原来规则的水声突然不规则地散开,想必是莲蓬头喷出的热水正淋在身上。
(就是现在……!)
「千寻,我来帮你擦背!」
春生闯进浴室一看,果然千寻正面对墙壁,身体承接着莲蓬头洒下的热水。千寻被春生一惊、将头转向春生,这时春生将门关上,从错愕的千寻手中抢走浴绵。
「春生——」
「来吧,请转过去那边哦。」
春生紧扣住千寻的双肩,让她转向墙壁,接着将浴绵按在她的背上。千寻白皙的背部被热水烫成一片粉樱,令春生第一次感受到千寻的女人味。
(看她力气大到可以把我抱起来,想不到她女仆装下的身体也这么纤细啊。)
蒸气渐渐盖住春生的眼镜,但春生还是能依稀看见她的腰身,还有她纤瘦骨感的臀部线条。然而这由滑顺曲线所勾勒出的背部,确实是女人专属的身形。
(……果然是女人啊。)
虽然春生注意到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但笑意仍随即浮上她的脸庞。
(这也难怪,怎么会有男人会为了当女仆而扮成女人呢。)
她努力憋住笑意,帮千寻刷完背之后将手移向千寻左臂,不过动作却在中途停了下来,原来春生的手腕已经被千寻右手抓住。
「你不稍微退开一点要怎么洗呢?」
「洗哪里?」
千寻说完,缓缓地转身面向春生,脸上嫣然一笑,而春生的脸色却在这瞬间吓得惨白。
(不会吧……)
从千寻说的话与表情推敲,春生今晚是为何而来,早已被她摸得一清二楚。
「前面也要洗吗?」
这时千寻放开手,喉中发出阵阵闷笑,而春生散布全身的血液也随着那笑声一口气全冲上了脑袋。
「不、不必了!这个、那个————」
春生紧张地弄掉了浴绵。就在她连忙蹲下拾取时,不小心将头伸入莲蓬头的喷水范围内,连眼镜都被喷得满是水珠。
「……没事吧?」
「……Ⅱ没、没事!那、那个,真是抱歉打扰你洗澡!」
春生将浴绵丢还千寻后冲出浴室,并将门带上,这时一阵爆笑声响彻浴室。春生从没听过千寻放声大笑,然而那也是自己的怀疑以及其衍生出的行为完全脱轨的结果。
春生拾起搁在地上的盥洗用具并紧紧抱住,仿佛要遮住自己赤红的脸似地。她回到自己房间、背靠房门,浑身无力地往地板滑去,最后瘫坐在地上。
水珠从淋湿的头上一滴滴落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而春生也像是配合水滴的节奏,慢慢呢喃了几个字:
「……她没有那个。」
热水冲去镜片上的蒸气而重获光明后,从低位置抬头见到的那副裸体,也许是春生短时间内——搞不好是一辈子都永难忘怀的画面。
「讨厌啦讨厌啦讨厌啦!我这个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春生缩成一团,为了自己造成的奇耻大辱而死命地捶着地板。
四
结论:虽然千寻是AA罩杯,但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看来吉香的假设才是对的,我是真的把害怕的心跳跟对手寻动心的心跳弄混了。
昨天的事打死都不能被吉香知道,她的坚决否认千寻像个男人了,如果又被她知道我做了那种事,一定会被她鄙视。
不过这样一来,我心中也没疑问了。我喜欢的果然还是木更津大哥一个人而已!光是写到他的名字,我的心跳就已轻开始加快了呢,希望能写成育已大哥的那天赶快到来……嘿嘿(开玩笑的)。
不过千寻她会装作什么事情都蹲发生过,继续跟往常一样指挥我吗?应该……没问题吧?
当庭院中不再出现落叶后,又该用什么藉口等木更津大哥来才好呢?
(干脆直接约他出去?可是我哪有时间约会啊……)
睽违三目的笨重推车声再次传进春生耳里,让春生握着扫帚的手也跟着加紧力道。「您好,白井酒行送货来了。」
(他来了!)
春生一如往常地等了两拍,转过身子,裙摆随之飘扬,呈现美丽的线条。
「您———」
「辛苦您了,请进。」
「我也很感谢贵府惠顾本店呢,千寻小姐。」
木更津的笑容依然爽朗,然而面对的不是春生,而是比春生更接近厨房后门的千寻。(她……她是什么时候……!)
木更津完全没注意到另一处的春生,一面与千寻闲话家常,一面往厨房后门走去。也许是自己多心,不过他的脸似乎带点潮红,令春生倒抽了一口气。
(……难道说,她会变成我的情敌吗……!)
想不到自己还有空去想该选木更津还是千寻这种傻事。
春生继续目不转睛地观察厨房后门,只见千寻先走出门,注意到春生后靠了过来。
「怎么啦?」
(……我还是来确定一下比较好。)
要是她没那个意思事情就好办多了,所以赶快确认才是上策。
「木更津大哥好帅哦,我光是跟他打招呼就好兴奋呢……千寻,你觉得呢?」
「我?怎么可能。」
千寻不假思索地回答,令春生完全扑了个空。
「……啊?」
「我对男人没兴趣。」
话刚说完,千寻便立起食指,贴在自己嘴唇上。
这动作似乎代表那是个秘密,还有「对男人没兴趣」的真正含意。
春生凝视着千寻那含有笑意的苍蓝双眸,大约想了三十秒才终于参透千寻话中玄机。
(咦~~~~~~~~~~!!)
春生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如何收场。自己只想到千寻可能男扮女装,却完全忘记考虑她是女同性恋的可能性。
(难道、难道……)
自己到目前为止为了揭露千寻真面目所做过的一切,正有如电影预告似地一幕幕重现眼前。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勾引」吗!
「啊、找到了找到了。春生——~~」
这时,救世主从背后呼喊了春生的名字。春生趁机转身,举起手来,却在踏步向前时被人轻轻扣住肩膀。
千寻的唇贴近浑身僵硬的春生耳边,幽然说道:
「要是浴室又坏掉的话随时欢迎哦。」
「什……」
吹进耳中的热气与这致命的蜜语,令春生不禁羞红了脸、往一旁跳开。
「春生?你怎么啦?」
吉香小跑步过来,不解地看着春生红通通的脸。
「啊、吉香,其实是因为——」
「我我我我哪有怎样啊,吉香!有、有事找我吗?要我帮你什么呢?」
春生一口气说完、抓起吉香的手就往边门跑去。尽管千寻死命压下的阵阵窃笑声不停从背后追来,春生仍头也不回地大步冲进府邸内。
「怎么啦,千寻好像在笑耶?」
「…………没、没听见!」
——结论:虽然干寻令人敬佩,但也不是盏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