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angelgamer、watashi101、绚辻词@SOSG论坛
暑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九月一日,早上的班会时间。
三日月夜空在点名中途进入教室。
看到那样的夜空,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吓一跳。
直到一个礼拜前长度都还及腰的漂亮黑发,一口气被剪成短发。
可是对我来说,值得惊讶的还不只是这样。
短发夜空的容貌,跟十年前分开的昔日好友的长相重叠在一起。
我对她喃喃叫出那个好朋友的小名。
「……小空?」
然后,夜空用湿润的双眼盯着我,露出蕴含各种感情的微笑,用微微颤抖的细小声音,清楚地这么说:
「——好久不见,阿鹰。」
我的直觉没错。
夜空就是我以前的好朋友「小空」!
当时,小空总是用「本少爷」自称,而且用男生的语气说话,个子比我还高,身上也都是男装,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男生。
「……羽濑川同学?」
「啊!」
听到老师讶异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坐回椅子上。
夜空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收起笑容,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一直到夜空坐下为止,教室里仍旧是一片骚动,直到老师继续接着点名,大家才安静下来。
点完名之后,老师说着「有没有好好写作业」、「要好好收心,从今天起努力念书」之类长假结束后常见的一些叮咛。
不过,我几乎都没听进去。
我牢牢盯着与暑假前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夜空背影。
「要好好收心」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夜空好像完全无视我和同学们的好奇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
☆
九月第一次的班会结束,现在是下课时间。
「喂、喂。」
我走近夜空的座位喊她。
我犹豫着该叫她「夜空」还是「小空」,结果仍是无法做出选择,最后只好这么呼唤她。
可以感觉到同学们的视线纷纷移向我们身上,感觉很差。
「……干嘛?」
夜空露出了平常那种不爽的表情——害我觉得十分钟前看到的泪水跟微笑简直像是假的。她的视线没有和我对上,声音低沉地响应一声。
「呃……就是那个头发……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我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直接了当地询问。
「剪掉了。」
夜空用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回答。
「光看也知道你剪掉了,我是说……为什么这么突然?」
听到我这么说,夜空露出更加不爽的表情,只说一句:
「……因为夏日祭典的那个晚上。」
夏日祭典的那个晚上……
我和夜空跟「邻人社」的社员们一起去逛夏日祭典,并在附近的公园放烟火。
那时发生一点意外,巨大地面型烟火的火花弹到夜空头发上,烧到一点发尾。
「可是,那时候不是只弄到前端一点点的地方而已吗?没有必要一口气剪得这么短吧?」
听到我这么说,夜空露出更生气的表情,加强语气说:
「都是因为你一股脑儿从我头上泼下去的关系啊!不管我怎么洗,那种奇怪的臭味都洗不掉,发质也跟着受损……」
夜空用指尖卷着浏海,微微嘟起嘴巴。
「对、对不起。」
我立刻道歉。
夜空头发着火的时候,着急的我把水桶里用过的水——浸着放过的烟火、充满灰烬的一桶脏水,毫不考虑地一股脑儿从夜空头上泼下去。
事后冷静地回想,其实不必那么做,只要把火花弄熄就好。
对于那件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也打从心底好好反省过。
「那件事……真的很抱歉。」
我再次道歉。
即使如此,夜空却露出更加不满的表情。
「……哼,跟那件事比起来……」
就在这时候,同学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传进我们耳中。
「……从头上泼下去?」
「只弄到前端一点点、只弄到前端一点点……为什么嘴里这么说,却硬逼人家做到最后啊?」
「他硬把奋力抵抗的三日月同学压倒在地……」
「是、是强暴吗?」
「这就是夏日夜晚所犯的过错……」
「他竟然把怎么洗也洗不掉、有着奇怪臭味的白色液体一股脑儿泼在人家的头发上耶!」
「泼下去了……」
「真的泼下去了……」
「「唔!」」
我跟夜空的表情同时僵住。
总觉得好像引起天大的误会?
「不、不是!没有什么白色液体——」
「你、你过来!」
我正在慌张地解释,夜空却涨红着脸站起来,一把扯住我的手离开教室。
我知道教室里的骚动声变得更大。
可以确定的是,暑假刚结束的隔天,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马上会四处流传。
☆
我被夜空拖着走,来到校舍的角落,没什么人经过的楼梯转角。
「……到这里应该就没关系了。」
夜空说着,放开我的手。
「呜呜……又产生这种不必要的误会……」
我露出快要哭泣的表情,无力地垂下肩膀,夜空不爽地冷哼一声。
「哼,那种事随便怎么样都好啦。」
「……怎么会好……」
「我说!跟那种事比起来——」
夜空用强硬的视线牢牢盯着我。
「跟那种事比起来怎么样?」
我有些讶异。
夜空的双颊微微泛红,视线游移不定。
「那、那个……呃……跟那种事比起来……就是……」
「嗯?」
难得看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夜空,我觉得更加困惑。
「就、是、说!」
夜空整张脸涨得通红,像撒娇耍赖的小孩一样说道:
「我就是小空!你有什么感想?」
……就算她这么说,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回啊。
「呃……我吓了一跳。」
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总之我还是先这么回答。
「哼……没有别的感想吗?」
夜空像是很不满地嘟起嘴巴。
「别的?」
「就是说……像、像是开心啦、光荣啦、感动啦之类!」
「虽然你这么说……但该怎么说才好呢?要说是疑惑吗……我觉得最强烈的感觉是『吓一跳』吧……」
我一边搔着头发一边说。
想问的事情有很多。
为什么她十年前要打扮成男生的样子?
什么时候发现我就是「阿鹰」?
这十年过得怎么样?
十年前,约好「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对方」,但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公园?
想问的事情太多,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空露出像小孩一样不满的表情直直盯着我,我也同样回望着她。
细细的眉毛,长长的眼睛,涨红的脸颊。
中性的美貌,很适合她的一头短发。
「我觉得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什么……笨蛋!」
我直接把脑中的想法说出来,结果夜空连耳朵也变红。
她像是很害羞地低着头。
「……不、不会很奇怪吗?」
眼神偷偷瞄着我、开口这么问的夜空实在是可爱极了,我的脸也不由得变热。
「嗯、嗯,一点也不奇怪。」
「是、是吗?」
夜空低着头喃喃自语。
然后,她抬起头有点骄傲地说:
「我、我可是很努力地去一趟发廊啊!已经十年没去那种地方了。」
「十年没去……咦?那你之前都怎么整理头发?」
「自己剪。」
「为什么要这样?」
「当然是因为去发廊很恐怖啊。」
夜空不知为何挺起胸膛回答。
「必须在那么漂亮的空间里,跟店员聊着时尚话题……除非必要,不然我死也不要走进那种店。老实说,我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为什么发型设计师这种人类可以用一副很熟的样子跟客人说话呢?间我读哪一所高中几年级参加什么社团喜欢什么音乐……还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关他屁事啊!」
大概是想起在发廊遇到的事,夜空开始碎碎念地抱怨着。
这种心情我也不是不懂。
国三的春假——也就是升上高中之前,我曾经鼓起勇气走进发廊,结果实在是无法习惯那里的气氛,后来还是乖乖回到理发厅剪头发。
而且,被发型设计师大哥嘲笑「这是自己染的吗」让我有点火大。
总之,我的发廊经验不是重点。
「不过,会自己剪头发很厉害耶。」
「浏海可以看着镜子剪,勉勉强强过得去,至于后面的头发……因为太难剪了所以几乎没动过。」
「所以才会留那么长啊?」
「嗯。」
夜空点点头。
「可是,我觉得你鼓起勇气上发廊是正确的选择。」
「真、真的很适合我吗?」
夜空再次跟我确认,我点点头说:「嗯。」
「我还弄了那个,呃……好像叫达成什么的……」
「你是说打层次?」
「对对,就是那个。」
一边用手轻轻拨弄着后面的头发,夜空显得有些害羞。
「呼……那个发型设计师一直很啰唆地用好像跟我很熟的口气说『咦咦~这样剪掉太可惜啦~』烦都烦死了,不过手艺还真是不错。」
夜空很满意地说。
这时候,宣布第一节课开始的钟声响起。
「糟糕,得回去上课了。」
「走吧。」
要是我们两个人一起逃课,真不知道会继续传出什么样的谣言。
我们两人快步走在走廊上。
「啊,对了。」
我猛然停下脚步。
因为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
「嗯?」
夜空讶异地回过头。
我问夜空:「以后我该怎么叫你比较好?」
夜空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她露出难过的微笑回答:
「就叫『夜空』吧。像之前一样,叫夜空。」
「知道了。」我点点头。
「嗯,那我们回去吧——『小鹰』。」
夜空转过身,再次快步朝教室走去。
我一边盯着夜空的背影一边想。
夜空创立邻人社的那一天,命令我不准用姓氏称呼她、必须叫她「夜空」之后,曾经说过:「小名只有朋友才能叫。」
我跟夜空——「阿鹰」跟「小空」——以前曾是朋友。
可是,「羽濑川小鹰」和「三日月夜空」并不是。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即使知道夜空就是小空,我们也没办法那么简单地回到十年前的关系。
我心中掠过一丝寂寞的情绪,但仍急急忙忙赶往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