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EL】相乐总
【ILLUSTRATION】カントク
某一天傍晚,当我一如往常出门筹措羽濑川家的晚饭时,看到商店街在举办摸彩活动。
持有活动店铺的一张收据,就能得到转一次摇奖机的资格。
头奖是夏威夷旅行,二奖是电动辅助脚踏车,三奖是最新游戏机,四奖是库存处分玩具,最后是人人都有的参加奖。
「……唔。」
我拎着购物袋来到抽奖站。
希望各位不要误解,我并未期待自己有什么意外的幸运。
抽奖永远是杠龟的机率大于中奖的。
就像闪烁在夜空的星星,或是隔壁座位的同班同学一样,都在遥不可及的距离。究竟是对方原因不明地全速远离我呢,还是只有我的隔壁座位永远空着不自然的距离呢……可恶。
抽奖也是这种残念至极的东西。
所以最好一开始就以参加奖为目标。
反正口袋面纸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不仅省下买盒装面纸的功夫,对家计也有帮助。只要这样想,就算运气再背也不至于感到残念了吧。
「好啊,真亏我想出这么完美的主意……!」
「咿、咿咿!」
我不经意地舔了舔嘴,视线正好与抽奖站的大哥交会,对方立刻退避三舍。
不行不行,对方说不定会认为我是危险分子呢。
我连忙尽可能挤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同时解释:
「我只是想到可能会中大奖,才会不小心喜出望外……只要转这个手把,就一定会得到什么奖品吧?」
「恭恭恭恭恭喜您!您中了四奖!四奖就很好了!我们只有四奖能马上送给您!四奖送给您请您高抬贵手高拾贵手……!」
「……咦?」
在我旋转摇奖机之前,抽奖站大哥自动帮我转了一颗蓝球。只见他连手腕都在抖,死命地摇着中小奖的铃铛。
抽奖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全自动系统啦?
虽然觉得不太对劲,但我还是收下了奖品。
……过几天,抽奖站就因为『被金发小混混盯上』这种原因而关闭了,真是难为他们了。
不过,对于残念至极的抽奖而言,若说什么事情最残念的话。
就是难得中了奖(?),
「……这个,我们家已经有了耶……」
家里却早已有了和奖品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篇故事就是始于残念的抽奖,在邻人社上演的残念事件——
☺
放学后的社办。
「——所以,你从无辜的商店街商家手里抢来的,就是那个?」
「我哪有抢啊!这是抽奖抽到的,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行不行。」
「啊~好啦好啦。也有这种设定呢,有喔有喔。我知道我知道(笑)。」
金发碧眼美少女柏崎星奈,说话的口气让人听起来不太爽,同时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个』。
正方形的大盘面,加上立方体箱子,里面装着四十枚五角形的棋子。
——也就是一套『将棋组合』。
「虽然并不是很清楚价值,但是这套将棋满豪华的呢。既有木雕,棋盘也很厚。」
「我说过啦,我已经有一模一样的东西了。所以我觉得可以放在社办,无聊的时候下下棋。」
反正这里早就有衣柜,连电视与餐具橱都搬来了,谈话室早就变成了私有空间。
所以就算再放个将棋棋盘和棋子,也不会有人抗议吧。
「要下棋,谁和谁下啊?」
「当然是我和我自己啊。」
「咦?」
「咦?」
星奈不解地眨了眨眼,我也跟着眨了眨眼。
「……将棋不是两个人玩的游戏吗?」
「我从来没有两个人玩过。」
将棋是一个人的游戏,其他的玩法我通通不知道。
「噢,是吗……」
「虽然我专门下残局将棋,不过有时候也会来个左右互搏。以暴力进攻的右手『硬派流』对战铜墙铁壁的左手『激辛流』。一进一退的攻防战中,以右手而言的战绩是二十七胜五十四败。右手似乎无论如何都会在末盘出现诡异的失误呢……为了克服这一点而发明的战法是——」
「是吗……」
我滔滔不绝叙述羽濑川家A级顺位战中,右手与左手激斗的辉煌历史。听着听着,星奈却一脸哀戚地低下了头。
「其、其实出乎意料的有趣喔!虽然经常被别人轻视,说我老气横秋陈腔滥调活像老头子,不过玩起来很深奥,最适合打发时间了呢。」
「你会被轻视的原因并不是将棋哟。虽然这样你太可怜了,让我不好意思开口解释,该怎么说呢——」
「……别说了。
「原来你可怜到一个朋友也没有呢,噗噗!」
「知道了啦,别说了!」
……对啦,没有人愿意和我下棋是事实。
「——原来小鹰,」
「嗯?」
「你喜欢将棋啊。」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黑短发的美少女——三日月夜空连头也不抬,啪啦啪啦地翻阅杂志。
今天的邻人社社办,只有我们三个人。
刚才明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整个人埋进沙发里的夜空,似乎还是将我和星奈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嘛。
「嗯,算是吧。其实我满喜欢的,还经常下呢。」
「……是吗?」
我以前都不知道呢。夜空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
接着夜空故作镇静地站起来,伸手摸了摸桌上的将棋盘。
然后将棋盒翻过来,以不太自然的动作戳了戳散落的将棋。
「难道说,夜空你也会下将棋吗?」
「只知道规则而已。我最讨厌这个游戏了。」
「咦?为什么?」
「……我记得王将的同围,像这样聚集了这么多棋子吧。」
棋盘上配置了金将、银将、桂马、香车、飞车与角行,此外还有许多步兵。
夜空缓缓地用力压着王将,
「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棋子居然是现实充,而且还是光靠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的无能废物。更过分的是这个腐败废物还让部下去送死,自己一个人抱头鼠窜。为了成就这种垃圾现实充而战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然后劈哩啪啦骂了一顿。
「拜托……你对将棋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我不是恨将棋。只是对一个被一群白痴走狗簇拥而自以为了不起的蠢蛋,给予正确评价而已。」
「是吗……」
对游戏棋子竟然抱持这么深的恨意,夜空好恐怖。
「不过,小鹰。」
「嗯?」
「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些现实充蠢蛋,并且愚弄他们,倒也不是那么无趣……」
「什么意思?」
「……就、就是说,如果你想要玩这种屠杀现实充的游戏,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两、两个人一起玩,感觉似乎也不是那么糟……」
夜空别过脸去,卷弄着自己的浏海。发尖弯弯曲曲,复杂地纠缠在一起。
什么叫做屠杀游戏啊,好可怕……
「欸,小鹰,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将棋?」
刚才盯着说明书看的星奈,视线直直盯着我看。
「啊?」
「刚才你说右手和左手一起玩,听起来真是可悲……应付愚民的需求也是贵族的义务哟。」
星奈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视线再度回到说明书上。
「虽然我现在还在摸索规则,不过下星期之前我会学起来的。我可是和神一样全知全能的哟?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达到尽善尽美,总是会有办法的嘛。」
「完全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不过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很可靠……」
听星奈这么说,我在脑海里想像。
和自己的朋友下将棋,跨越某条世界线进入的新世界。
——噢噢,似乎很有趣呢,我忍不住拍了一下膝头。以前我一直以为将棋是一人游戏,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和任何人对战。
「对了,要不要找幸村和理科她们一起玩?玩的人愈多愈热闹,这样不是很有比赛气氛吗?」
「……幸村她们吗……」
「嗯?」
「……好啦,也不是不行。」
星奈露出微妙的表情,然后轻轻耸了耸肩。
「啊……呃……」
在星奈的身旁,是一尊面朝着完全不同方向,呆立在原地的铜像。
「对了,夜空要不要一起参加?」
「咕唔唔唔唔……!」
我顺势邀请她,只见夜空头也不回,肩膀不停地颤抖。
她紧紧捏着浏海,眼睛微微泛着泪光。
「怎么样?不要吗?」
「哪有,我才没说不要呢!既然参加,我就要给你们好看!」
夜空像是自暴自弃的野猫一样,扯开嗓门大声宣告。
☺
周末。
我在家里的客厅,仔细读着刚买的将棋书籍。
为了和某人玩游戏,因此下苦工研究新战术,是一种喜悦。如果有人沉迷于任何游戏的话,应该都品尝过这种快感吧。
就像安排旅行计划特别愉快一样,或许对局也是相同的道理,这一瞬间才是最快乐的部分吧。
「咯咯咯……吾之眷属啊……不可受到现世无谓之咒言蛊惑,忘却汝在常世应尽之本分……」
看到小鸠百般无聊地坐在旁边,我让她瞄两眼手上的书。
「……摇荡在异界的深海中,追求吾永劫之知性吗……咯咯……咯……哇咧!?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游戏啊!」
「果然……」
看到小鸠的脸像吃了涩柿子一样揪成一团,我不禁苦笑。
以前我也曾经试着教小鸠下将棋,但是不论怎么努力,小鸠就是无法从『夹将棋(注48)』更上一层楼。这本来是非常有趣的游戏耶。
「这次我们要在社办下将棋,小鸠你就不要参加吧。」
「……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
「嗯,所有人。」
「哩……」
小鸠的苍蓝瞳眸透露出不满盯着我看,纤捆的脚啪哒啪哒地晃着。
「只要学会一招半式就可以参加啦。」
我指着书的目录给她看。
「你看,有很多棋路喔。例如居飞车、袖飞车、右四间飞车、愉快中飞车、魔界四间飞车、面向美利坚飞车。」
注48夹将棋,双方各使用九枚步兵,只能在棋盘上纵横移动。若用自己的棋子将对方的棋子夹住,则可以吃掉对方的棋子。先将对方的棋子吃到剩下五枚者获胜。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才让人搞不清楚……咦!?老哥你再说一次!魔界什么!?」
「嗯?噢,魔界四间飞车,书上写的。」
根据书上介绍,这是某个业余爱好者所开发的奇袭战术。
让金将一马当先冲向前线的怪异战术,开发者说这是恶魔传授给他的技巧。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还有、还有其他类似的吗!?」
「其他类似的……我看看,有千年包围啦,恶魔一间飞车啦,天空城啦,无敌宇宙战法啦,白色来亨鸡特别战法(注49)等。」
念着念着连我都觉得有点害臊。原来将棋用语居然也有这么中二的品味啊。
不过这些中二名称,似乎深深引发了小鸠的兴趣呢。
她钻进我的胳膊里,一屁股坐下来,开始贪心地啃起书本。
「……下星期要来吗?」
「……咯咯咯……吾身为夜之王,必将率领浩荡闇之大军,让愚昧的昼之种族尝到绝望的滋味……」
小鸠的眼神闪闪发光,看来她是认真的。
注49以上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棋谱。
要是早点买下这种书就好了,我心想。
☺
到了星期一,邻人社所有社员都集中在谈话室。
也就是总共有七人……奇数耶。
「只要找人当种子选手,不就正好可以举办锦标赛了吗?」
在理科的提议下,我们猜拳决定比赛的组合。
「跳过第一回合吗……」
最后由我担任第二回合登场的选手。
不过没关系,看别人下将棋也别有一番风味。有多少年没有看过右手VS.左手以外的对战了呢。
黑板上画着即席的锦标赛程表。第一回合的顺序是:夜空与玛丽亚、星奈与小鸠、理科与幸村,以及右端的种子选手我。
阵仗排列出来,就像真正的将棋赛事一样壮观呢。
即使还没轮到自己比赛,我都觉得比平常更加兴奋雀跃。
○第一回合第一场 夜空VS.玛丽亚
「啊哈哈,我很会下将棋喔!这就是脑袋好的人和脑袋装大便的人彼此的差别啦!我可是无敌的天才呢!」
玛丽亚摆好我军的阵容后,自信满满地挺起胸膛。
虽然棋子的摆放位置都跑到棋盘格子外,不过起始配置很完美,飞车和角的位置也放对了。
「你有下过将棋吗?」
「以前下过!虽然对手自夸能一秒钟计算三亿步,不过和我比起来根本逊掉啦!就是个大便渣!不过我一直叫别人大便大便,到后来就没有人跟我玩了呢,哈哈哈~!」
「这不能怪别人啊……」
「好久没有把别人打成大便啦!」
玛丽亚天真无邪地笑着,情绪嗨到最高点。
我有听说过,能力太强的人在人际关系上会遭到众人的孤立。从小就不断跳级的天才修女玛丽亚,从她所遭受的孤独来看,她的实力可能是货真价实的。当然,我没什么能力却也被别人孤立……
至于对手夜空,
「这样吗……?」
连下出第一步棋的手,都战战兢兢地发抖。
夜空到现在还捧着附赠的说明书不放,确认棋子的移动方式。她每下一步就来回比较棋盘与说明书,而且才下了三步就开始叹气。
「……糟糕,为什么我会将桂马移动到这里来呢。」
「啊哈哈!夜空是个大笨蛋!看我逮住大便夜空的王将,打成一坨大便!」
「唔……」
玛丽亚从序盘就挟着优势进攻,夜空却只能揪着一张苦瓜脸束手无策。
两人实力的差距显而易见。
在将棋的世界中,飞车&角行具有暴力级的压倒性力量,因此善用大驹(注50)是序盘的铁则。
但是夜空却突然用桂马锁住了自己的角行。连基本规则都不懂的初学者,是不会受到胜利女神青睐的。
「看来夜空认输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了……」
「——那可未必喔。」
听到我的喃喃自语,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的理科摇了摇头。
注50大驹,指能力很强的棋子。飞车等于象棋的车、角行等于西洋棋的主教,因此是十分强力的攻击单位。金将、银将、桂马、香车和步兵则因能力较弱,而被称为小驹。
「为什么?玛丽亚的飞车已经快杀人敌阵罗?」
「不,夜空桂马的阵形——」
理科三缄其口地指了指棋盘,示意要我仔细看。
夜空还是老样子,彷佛快沉到地底般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用这个步兵突击了……啊,这样不就白白送死了吗?笨蛋……」
「啊哈哈!自己跑来送死我就不客气啦!越吃越过瘾好好玩喔!」
「可恶,虽然用桂马进攻,但这次再被守住的话就无计可施了……」
「夜空真是老实呀!看我守住啦!真是轻而易举呀哈哈哈!」
「……………下好离手了吗?」
瞬间,夜空出手一着。
电光石火地发动角行交换(注51),立刻将角行下在棋盘的角落,好个王手。而且还可以抽玛丽亚的飞车。
换句话说——这是一手让人措手不及的王手飞车(注52)。
注51将棋战法之一,彼此吃掉对方攻击力高的角行。由于将棋有一条「持驹」的规则,亦即吃掉对方的棋子可以拿在手上;之后放回棋盘上变成自己的棋子。所以双方交换后的角行,就变成随时可以回到场上的伏兵。
注52王手飞车,意同象棋的将军抽车。
「呀——————!?」
慢了半拍的玛丽亚忍不住尖叫。
「我、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一手啊!难道什么无计可施快完蛋了都是骗人的吗!?」
「你在说什么?我刚才早就劝告过『你』快完蛋了,『你已经』无计可施了,看来你似乎没有听懂呢。」
「谁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啊!你又骗了我对不对!?你好卑鄙喔!夜空最卑鄙了!大便!臭大便夜空!」
「好了啦,赶快下吧,现在换你了。」
夜空将说明书丢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地手撑着头。
仔细一看,她的嘴角还微微松弛,露出坏心眼的笑容。原来她早从一开始就盘算好了……
「……那是自古流传的一种奇袭战法,叫做『鬼杀』。」
理科紧紧抱着我的手臂,偷偷和我咬耳朵。喂,脸靠太近了啦。
「而且为了让玛丽亚容易上当,似乎还改编成夜空学姊流了呢。或许她为了这一刻而下过不少苦工喔。」
「成果就是奇袭战法和扮猪吃老虎吗……」
从某方面来看,或许的确可以算是她的风格吧。
一反刚才门外汉的模样,和说明书一起脱下假面具的夜空准确地进军。看来她实力并不弱嘛。
不久,棋盘上就化为腥风血雨的地狱。
「来,王手。又吃了一只没用的棋子。真伤脑筋呢,棋台(注52)都快放不下了。」
「呀~!我输了啦!输光光了啦!输得落花流水了啦!」
「拜托,还有地方可以下好不好。给我下到最后一步,杀的你片甲不留再死吧。」
已经丢盔弃甲的玛丽亚,荒凉的战场上只剩下几只零散的小驹。夜空的大驹就像压路机一样,毫不留情地辗过去。
不管玛屠亚怎么认输求饶举白旗,夜空却坚持不肯宣告胜利,没完没了地折磨,持续羞辱她。
这种下棋的方式只会害朋友跑掉吧……
直到分出胜负为止,她们又足足下了二十分钟。大家都看腻了,各自跑去看书或玩游戏。
下了好几百步,将对手所有棋子吃掉的胜利者说出感想:
「真是一场无聊的胜负。将棋就是这么无聊的游戏。」
注53在将棋中,吃掉的对方棋子是公开资讯,因此有一个摆放自己吃掉棋子的台座。
就这样。
「我输的好惨……真的,输的太惨了……将棋好恐怖将棋好恐怖将棋好恐怖……」
玛丽亚精疲力竭地倒卧在地板上,肩头彷佛被梦魇缠身般抖个不停。
看来短时间内她应该不敢再碰将棋了吧……好不容易有机会成为对手的说。
「……学姊辛苦了。这一局宛如那位十五世名人再现一般呢。」
「哦,你真是博学多闻啊。」
「听说他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对战时,会用尽手段打击对手的内心,让对手再也不敢对自己张牙舞爪。在男男调教玩法排行榜当中,那可是名列前茅的剧情呢哈啊哈啊……」
「我真是傻了才会问你。」
我为自己一瞬间的佩服感到丢脸。
☺
○第一回合第二战 星奈VS.小鸠
「咯咯咯……回去吧……」
看到小鸠蹑手蹑脚想溜出社办,我连忙抓住她。
「等一下!事到如今你还想去哪里啊。」
「但是老哥,你看啦……」
小鸠哭丧着脸所指的,
「别担心哟!这一点都不会痛的,应该说姊姊会温柔对待你的哟!让姊姊和小鸠鸠展开一场热情激情高兴高潮的姊妹对局吧!」
说话的是坐在棋盘前大喘着气待机的星奈。到底要我讲多少次啊,你什么时候变成她姊姊啦。
我不理会星奈,跪在小鸠面前。只有我知道,小鸠的红蓝异色瞳眸下出现了黑眼圈。
「昨天你不是难得熬夜,拚命看那本书吗?难道你想让辛苦学起来的战法付诸流水吗?」
「呜呜呜……」
「那招叫无敌包围战吧?你不是学了一招似乎满强的防御战法吗?现在可是好好教训她的时候喔,乖。」
「……的确,秘藏在吾身上之魔力正在猛烈咆哮……但是……呜呜呜,为什么老是会这样啊……」
小鸠紧紧咬着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来。
但是这已经比以前进步许多了。以前的她总是大喊「不要!」,不管怎么拉都拉不住。
……只不过,她坐的位置和棋桌之间的距离大的很不自然,看得出来她极力与星奈保持距离。
对局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小鸠准确无比地摆出无敌包围的阵形,然后华丽的炸裂。
……换句话说,小鸠彻彻底底惨败。
所谓的无敌包围根本名不副实,被归类为最弱的花式包围战法。那本书真烂,一点用处都没有。难怪会在二手书店廉价出售。
「想不到,将棋原来这么简单呢!受到上天青睐的我,果然具备各式各样的才能吧?」
星奈陷入陶醉的极致。
她醉心地俯视着满意的结局盘面。
「我的龙与马(注54)将小鸠鸠的王将夹成了三明治呢!我和我自己将小鸠鸠夹在中间罗!舔舔小鸠鸠的王喔!我和我自己从两边舔舔小鸠鸠喔!还可以感受到小鸠鸠的余温呢,噗呼呼!」
注54将棋的另一项特色。棋子满足特定条件后,可以将棋子翻过来升级。原本只能直走横走的飞车升级后变成龙王,可以斜着走一格;只能斜走的角行升级后变成龙马,可以上下左右走一格。
「恶心死了。」
「好痛!?」
如果夜空没有拿苍蝇拍巴下去的话,小鸠使过的棋子大概真的会遭到星奈蹂躏吧。
「呜呜……我以后再也不要玩这个了啦……」
小鸠几乎是哭着逃出谈话室的。
好不容易记住的棋子走法、包围王将的方法,全都白费工夫了。小鸠对星奈的好感度再度往负值移动,而且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和我下将棋了吧。
「……总觉得和原本想像的光景完全不一样……」
原本应该是快乐的活动,却觉得好像只是在量产将棋厌恶者。
「星奈学姊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但是的确有依照棋谱喔。」
理科再度抱紧我的手臂低声细语。就说你的脸凑太近了啦。
「小鸠的阵形会这么快兵败如山倒,是因为星奈学姊有依照基本棋路下。不过完整背下棋谱,并且完美重现棋谱可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她和夜空学姊一样,不,说不定懂的比夜空学姊多呢。」
「是吗?……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因为她们两人只要一较上劲,就会全力以赴。
这股热忱似乎也发挥在将棋上了,让我有点高兴呢。
我一个人笑了笑,然后不经意地转头。
「对了,理科。从刚才我就发现,你似乎知道满多的呢?」
「对呀。像是将棋或西洋棋这种双人零和有限确定完全情报游戏,是科学家的嗜好喔。」
「双人零和……什么什么?」
「这是游戏理论的用语。为了恊助开发人工智能,理科曾经深入研究过。不过,自从知道直接拿人脑来转用比较有效率后,就好一阵子没碰了呢。」
「……哦。」
听起来似乎会被卫道人士围剿,所以还是别问的好。
「所以说罗,小鹰学长。」
「嗯?」
理科意有所指地指着嘴角,视线往上瞄着我。
「要不要用理科的媚惑穴熊技巧,来场夜晚的一手之『插』呢(注55)?」
「才不要。」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我连这是不是必杀台词都不知道。
注55皆为将棋术语。「穴熊」是一种固若金汤的防守战法;一手之差的意思是在终盘厮杀过后,以一步的差距让对手认输。
「呿,学长真不解风情。不过只要赢了第一回合,下一场就会碰到学长了吧?」
「……大概吧,如果你能赢的话。」
「理科相信命运的红线喔。学长也赶快将脖子洗干净身子打理好床铺铺好等待理科吧!」
理科用力拍打我的背,烦死了。
☺
○第一回合第三战 理科VS.幸村
——对局才刚开始,我就紧张地吞着口水在一旁观战。
刚才应该有提到过吧。
理科下棋的手势,完全就是经验丰富的棋士。
伴随着有些悦耳的棋声,行云流水布下的包围阵,和幸村阵形成美丽的点对称。
「这应该是『相矢仓』吧……」
不论生手或职业棋士,长时间广泛受到欢迎的战法。
根据昨天看的那本书,似乎还有一句『矢仓是将棋中的纯文学』的名言。由于相矢仓的将棋经常展开激烈的攻防策略,因此需要缜密的判断能力。
「…………」
「…………」
理科和幸村两人都沉默不语。
两人都率领着阵容井然的步兵,以认真的眼神,在棋盘上对话。
不知不觉中,连在旁边观战的我也都看得手心流汗。看来这场胜负精采可期啊。
正当我这么想。
「嘿,突击喔。」
理科突然将角行下在空无一物的地方。
「嗯?哎呀?」
「不合常理呢,」
我疑惑地眨了眨眼,幸村也同样不明就里吧。犹豫了几秒之后,幸村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将角行提起来。
「哎呀,被吃掉了呢.呵呵。」
理科的眼神闪闪发光。然后她随即提起自己的飞车,宛如闪电般袭击幸村的阵地。
对了,这会不会也是奇袭战法啊!?
「……嗯?」
虽然我这么想,结果这只飞车一样是白白送死,
幸村的棋台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飞车与角行。
「理科,你究竟……」
「以结果而言还算OK——」
理科的声音藏不住笑意。
「自己的飞车和角行被对手活捉,学长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难道……」
「监禁凌辱调教物来啦!一想像在受尽奸污下最后堕落的贞洁双胞胎军人,理科就快潮吹升天啦啊嘿~」
「……」
我已经不想再和这个两腿不断摩擦的腐女说半句话了。
『以结果而言还算OK』,根本就是在耍蠢嘛。
「……学长那是什么眼神啊!」
「我哪有。」
「理科说自己以前研究过,可没说理科很会下棋喔!世界上总有人不管怎么念书就是念不好的嘛!因为当着小鹰学长的面,想表现一下优点却得意忘形的理科真是笨蛋!笨蛋笨蛋!」
输了还恼羞成怒。关我屁事啊。就在理科单方面的自爆恐怖攻击结束后。
「……我什么都没有做呢。」
幸村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不过却微妙地露出无精打采的神色低语。
大概是消化不良吧……
「反正……什么也没有做……这件事情你还是做了啊。」
我随口安慰幸村。幸村想了想之后。
「『其徐如林,不动如山』。这两句话是否真的出自信玄公手笔姑且不论,不过真正的武士之魂已经透过我的手指表露无疑,大哥想说的就是这些吗?真不愧是大哥。这些对将棋有高深造诣才能领悟的箴言,我就心怀感激收下了。」
「啊,对,嗯。就是这样。刚才那一局,的确可圈可点喔。」
「承蒙大哥褒奖,真是感激不尽。」
她谨慎地抬头看我,然后柔和地点了点头。
……算了没关系,能鼓励别人的感觉也不坏。
☺
○准决赛第一战 夜空VS.星奈
第一回合结束,现在还剩下夜空、星奈、幸村,还有我。
感觉晋级的人都是实力者呢……这样说似乎有点往脸上贴金。
终于来到准决赛了,夜空却说她需要一点时间。
「虽然我不可能输给那块区区的肉,不过不知道她会动什么卑鄙的手脚。她可是会为了求胜而不择手段的乳牛呢。」
「啊?你在说使用奇袭战法的你吗?」
「输给卑劣肉的卑鄙奇袭最让人不爽了,我去思考一下对策。稍微休息一下吧。」
「等一下!为什么是你决定啊!」
「哎呀,今天的虫子怎么这么吵闹呢。等一下再见啦。」
夜空完全无视强烈抗议的星奈,离开了谈话室。
「……学姊似乎有点焦急呢。」理科说。
看来刚才那盘星奈伲小鸠的对局,让夜空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吧。
星奈的攻势的确很漂亮,虽然是临阵磨枪,不过依然让人感受到她相当聪明。
「她还是一样为所欲为呢。」
星奈叹了一口气,
「不过,需要思考对策吗……她居然会为了我,思考专门对付我的对策呢……呵呵……」
一脸满足地自顾自的微笑。
「——实在太慢了啦!」
结果一个人微笑的星奈,就这样被放了一个小时的鸽子。
看到夜空终于回来,星奈忍不住拍桌子抗议。连邮件和电话都不接,难怪她会生气。
但是夜空将星奈的抗议全当成耳边风。
「现在也没什么时间了,对局加上一步五秒的限制吧。」
「啊!?是你害我白等这么久的,不要自已乱决定好不好!?」
「真是的,腐败有机物就是这样。看来你似乎跟不上智慧生命体的思考能力呢。说不定对你而言,五秒钟连呼吸都不太够呢……」
「我什么时候说不够了啊!?我可是文武双全、才色兼备、天上天下最强无敌呢,五秒钟就足以思考好几步了啦!」
「你不用逞强了。我就委屈点配合你这块肉的等级,慢吞吞的慢慢下。你尽管安心地完成氧气与二氧化碳的交换吧。」
「唔呶呶……好啊,五秒就五秒!你可别牛皮吹大了哭出来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锋。
因此夜空与星奈的对局摇身一变,变成五秒钟内要下一步的高难度比赛。不过这时候还想尽办法弄哭对方,她们两人关系真差啊。
「赶快下吧,我要倒数了哟!五!四!三!」
「不要一直吵啦。五,四,三。」
「五,四,三,哎呀呀夜空该不会举棋不定吧?二!一!」
「声音太大了啦,嘴巴闭起来不准呼吸。换你了喔,三,二,一。」
「为什么是从三开始倒数啊!?」
两人不断催促着对方,同时盘面上你来我往地交锋。
「——好像岩流岛决斗呢。」
幸村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低语。
「岩流岛?宫本武藏的岩流岛吗?」
「真不愧是大哥,你知道这个典故吗?夜空大姊头故意迟到,而且还强迫星奈大姊头接受自己开出的条件。面对实力可能比自己强的对手,就要和对方互揭疮疤。这是五轮书(注56)上记载的,」
「原来如此……」
夜空的确有可能会使出这一招。
对于所有游戏而言,攻略永远都是成为最强的捷径。
如果对手(星奈)是针对攻略下过苦工的王道,那么邪道(夜空)唯一的胜利方法,就是以险招出奇制胜。
注56宫本武藏所写的武道书。
「——哼哼,我早就看穿你打的算盘了。」
「……咦?」
「我早就知道,一步五秒的规则是你黔驴技穷下的孤注一掷了。不过哟——就算这样,我还是会赢的。」
星奈头也不回地说着。
「看到刚才的对局,我可以确定,夜空你多半是自学的吧?就凭史黛拉指导我棋艺这一点,我知道的将棋诀窍就比你多。我会向你证明我究竟有多强哟。」
棋盘上响起的高亢棋声,透露出绝对的自信。
星奈选择的战法是『右四间飞车』。
这一招连初学者都能轻松掌握攻击棋路,同时还具有惊人的破坏力。让飞车、银将、桂马角行瞄准一点突破,是超攻击型布阵。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磨得发亮的白银之枪。
我买的那本书也写说,这招适合都是生手的双方一击定胜负。也难怪星奈这么自豪,她可能已经完全掌握了要诀。不过像这种情况,再一次得证的应该是史黛拉的万能吧。
「……连自己动脑思考都不会的肉还敢大言不惭。这种游戏哪需要什么诀窍,只是不断勤脑动脑再动脑而已,就这样。」
相较之下,夜空每一步的棋声都十分微弱。
她在棋盘上滑动棋子所布的阵形是『雁木围』……应该是。
将金将、银将、飞车和角行全部集中到王将身边,以异常密集的型态专攻防守。完全不考虑棋谱,也不管棋路究竟是好还是坏。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染满血污和泥沙的精铁铠甲。
只有自学才能下出这种对星奈专用的防守阵形吧。她们两人究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冤家,还是两个水火不容的死党呢,真让人愈看愈糊涂。
「讨厌,讨厌!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在全知全能的我面前俯首称臣吧!」
「哼,看来你的攻势已经山穷水尽了吧?腐朽灭亡吧,肉牛!」
局势陷入一片混沌,让人目不转睛地盯着。
四路相交的冲突不知何时扩散到整个盘面,星奈不断从各路发动攻势,夜空则拚命挡住星奈。两人不断吃对方的棋子,你来我往的交锋,展开超越善恶的激斗。
号称最强的白银之矛,与理解最适之路的精铁之盾,永远势均力敌。
每一步都要在三秒、两秒、一秒之内出手,两人的手在棋盘上交错,下棋声宛如节奏乐一般。啪哒,嘶嘶。啪哒,嘶嘶。啪哒,嘶嘶——
这股听起来有些舒坦的音乐,让我陷入不可思议的错觉。
总觉得——好想继续看她们两人对战呢。
如果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定能完成惊世棋谱呢。
一旁的观战者我甚至产生这种幻想,但就在此时。
啪哒,嘶嘶。啪哒,嘶嘶。啪哒——
「——我赢了。」
夜空突如其然地停下棋步。
「…………啊?」
星奈一副大梦初醒的模样,不解地歪着头。
「睁大眼睛看你的棋台吧。」
「什么啦……?」
「你有三枚角行。理论上应该只有两枚而已,所以你犯规输了。」
「……啊?什么啊!?为什么会多一枚!?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反正一定是为了耍贱,偷偷从家里带来的吧。呼!受不了受不了,真是天性卑鄙的腐肉啊。」
「我、我说过我真的不知道了嘛!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管你为什么会这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你犯规,你这伪造产地肉。」
被夜空口出恶言一把推开,星奈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抓着夜空。
三枚角行当中,只有一枚,棋子的字体和颜色与其他棋子不一样。
……我看的很清楚。
刚才那场一步五秒的酣战,星奈两眼炯炯有神,将全副精神放在棋盘上。
夜空抓准这个破绽,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从星奈的死角,偷偷放在星奈那边的棋台上。
刚才长达一个小时的休息,不是为了让星奈焦躁不安,更不是强迫星奈接受限时比赛的条件。看来只是为了从某处弄来类似的棋子而已。
该怎么说呢,没看过这么阴险的招数……
「呜呜呜,这种结束方式太过分了啦……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能享受到乐趣了呢……夜空大笨蛋!」
星奈哭着飞奔出社办。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讨厌将棋的人了。
刚才热血沸腾的感觉彷佛幻影一般,就这样消散无踪。
「真亏你想得出这种贱招……」
我低声说着,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求胜利当然不择手段。」
夜空一脸骄傲地呛我。
不过她的指尖却彷佛犹豫不决地微微晃动。她朝星奈身影消失的走廊走了几步,然后又像回心转意般停了下来。
「……先妨碍我的人是她才对。只要我连战皆捷的话,这次就一定能和小鹰——」
「嗯?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夜空撇过脸去,再度卷弄着自己的浏海,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晕。
我似乎隐约见到,染满血污与泥沙的幻想之拳正聚紧握着,似乎在期待什么一般。
☺
○准决赛第二战 我VS.幸村
对局终于只剩下两场了。
……不过我也察觉到,还有心情下将棋的人似乎也少的可怜。
不过没关系,我只要为了我而战就行了!
洒棋子(注57)决定先后顺序之后,幸村深深鞠了一躬。
注57将棋决定先后顺序的方式。双方各取出五枚步兵洒在一旁,正面朝上数量较多者先。
「能有这份荣幸和大哥下棋,是我如白驹过隙般的缥缈生命中至高无上的光荣。我会粉身碎骨尽力与大哥对局的。」
「其实你不需要粉身碎骨啦……」
虽然我随口回答了一句,不过幸村的腰杆依然如直尺般笔挺,对局态度丝毫没有改变。看到她端坐专心在棋盘的姿势,彷佛意识已经潜入了八十一个格子之中。
然后我也一样。
「原来如此,你用步兵挡我吗……好!那我就用银将双抽(注58)!」
我的胸口热血沸腾,一股连指尖都麻麻的紧张感流窜全身。刚才萎缩的热情又急速回来了。
将棋真是有趣呢!
以前右手VS.左手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知道对手下一步要走哪里。绝对不会超出既定的轨道,只觉得将棋盘就像分隔成九乘九的鸟笼世界一样。
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
幸村会将手伸向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下出超乎意料的一步。这时候整个世界就会剧烈变化,轨道的前后也会被切断。不过就在混乱与焦躁的空档中,死命寻找求生之路的同时,会下出一步连我自己都吓一跳的第三条道路。
注58将棋战法之一,若对方一横列中有两枚金将或飞车中间空着一格,将银将下在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可以达到二抽一的效果。
和别人下棋,就等于追求充满不确定的命运一般。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我确实感受到自己活着!
「……」
「……大哥真是厉害,有万夫莫敌的气势。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连大哥的影子都无法望其项背呢。」
「嗯?刚才这一步,用金将合驹(注59)的话不是还很勉强吗?啊,你知道什么是合驹吗?抱歉用了专门术语,嘿嘿。」
「大哥慧眼英明,让我甘拜下风。这一步真是出乎意料呢。」
我忍不住在对局中建议幸村。糟糕,我真的有这么强吗?
幸村的阵形已经七零八落,宛如风中残烛。
我方军队毫不留情、毫无顾忌、毫无慈悲地倾巢而出,勇敢无敌地发挥攻势。在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秘仪中的秘仪『原始棒银战法』之下,敌军只能像迷途羔羊般,不知所措地落荒而逃。
注59将棋术语之一,当对方用飞车、角行等可以从速距离攻击的棋子攻击时,将自己的棋子挡在中间,阻隔对方的攻势叫做合驹。
勇猛奔腾,宛如翱翔在空中的龙马,现在即将攻陷最后的堡垒——!
「——欸,幸村同学,手下留情对小鹰学长也是失礼喔?」
理科从一旁插嘴,同时还叹了一口气。
「……啊?手下留情?」
「俗话说旁观者清,在一旁观战的理科看得很清楚喔。」
「你在说什么啊,幸村连包围阵形都不太……」
「这才是最让人怀疑的一点呀。和理科对局的时候,幸村同学不是摆出漂亮的矢仓阵形吗?为什么这一次却七零八落呢?根本没有认真阻挡学长的攻势嘛?」
「咦……」
从双方开启战端以来,幸村的阵形完全没有发挥作用。现在我才发现,现在的幸村和刚才对理科的那一局,宛如纯文学风格的整齐阵容简直判若两人。
我瞄了一眼幸村,幸村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我。
对喔,幸村这家伙有前科耶……
「……抽鬼牌那一次不是也说过吗?就算你放水我也高兴不起来喔。」
「我深深感到羞愧。」
幸村深深低头认错,然后灵活地将步兵下在金将的后方。和刚才只会东逃西窜的棋路不一样。这一步非常犀利,防守扎实。
……不过呢。
大驹已经全部在我的掌控之中,我的王将也还没动过。幸村的王将却已经身陷叛军重重包围,寸步难行。
现在就算她使出真本事,也已经无力回天了。该怎么办?
——十分钟后。
「……我输了……」
结果低头认输的人是我。
我和刚才一样,应该完全没有放水啊。
但是幸村的王将仅仅往盘边移动一步,就突然变得好远。就在我攻势趋缓的空档,她以光速般直捣黄龙,我的王将就这样中箭落马了。
这是哪招啊。
「怎么回事啊……」
不知为何,夜空也和我一样惊讶。
首先,我完全不明白幸村的棋路。就在快要搞懂的时候,我的棋子就被吃了。根本不同次元啊,想不到我手上的四枚飞车和角行,居然完全无用武之地……
「……幸村怎么会这么强啊?」
「因为这是武士的习惯,即使上战场杀敌也要下将棋。相较于传授初代名人头衔的信长公,我还十分不成熟。」
「居然和传授名人头衔的祖先相比喔……」
我刚才居然高高在上鼓励幸村,还提供她建议……丢脸丢死了。
「那么进行最后的决赛吧……」
「……看来连比都不用比,就能预测结果了呢。」
理科苦笑着。在她的身后,
「呜呜呜,笨蛋小鹰……难得有机会——」
夜空低着头嘟囔的声音,我并没有听清楚。
☺
○决赛 夜空VS.幸村
不出所料,最后是幸村赢了。
短短三十步左右就杀得夜空举白旗投降。
幸村的将棋造诣之高已经显而易见,而夜空也似乎完全失去了干劲。
古往今来所有的活动中,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冷清的决赛。
「我会以这份荣誉为勉,让自己更加精进。」
幸村淡淡地说出冠军感言。她如果再精进下去的话,就算她让我再多棋子,我大概都赢不了吧。
「……将棋好恐怖将棋好恐怖将棋好恐怖……」
进入梦乡的修女,伴随着酣声说梦话。
玛丽亚睡死在地上,星奈和小鸠没回来。夜空和理科一脸倦容,似乎连看都不愿意看棋盘一眼。
在这尸横遍野的阴森光景中,夜空缓缓将棋台翻了过来。
「……我现在才发现,将棋最大的特征就是持棋规则吧。」
「嗯?有什么问题吗?」
「换句话说,不论它们距离王将有多近,也会马上背叛吧。这种表面关系有什么意义呢,这群棋子真是可悲的啊。」
「这倒是……」
「今天的唯一收获,就是知道现实充有多么肤浅。我想我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碰将棋了吧。」
在一片残念的气氛中,没有人能反驳残念的结论,我们默默地将棋子收好。
☺
就是这样。没有人愿意再碰的将棋盘和棋子,到现在还丢在邻人社的社办。
无计可施之下,我只好偶尔将它搬出来举行对战。
「——大家期盼已久的右肘VS.左膝!面对『致密流』的攻势,『铁板流』的守势将会如何阻挡呢!这可是半准决赛中屈指可数的好牌啊!」
当我一个人自得其乐的时候,
「啊哈哈,哥哥他又来了!」「老哥……」「……该怎么形容小鹰学长呢。」「大哥真专注于提升自我呢。」「……看起来好可悲。」「还没学到教训吗?」
虽然好几道视线扎在我的背上,但我丝毫不在意。
因为将棋本来就是一个人玩的游戏。
邻人社将棋大赛,那是什么,能吃吗?
哪来什么大会啊,一如往常,一成不变,一样幸福。
「好,右肘胜利啦!接下来终于进入最高潮,右手VS.左手的宿命之战啦!」
啊——将棋超有趣的耶!
【作者的话】相乐总
初次见面的各位读者们大家好,我是相乐总。
「友少」的每一个角色都活灵活现,实在是难分轩轾。不过要比残念无双的话,我特别喜欢夜空。
每次看到夜空与小鹰在一起的桥段,我都有一种感觉,就是『你们赶快结婚生几个小孩,和自己的小孩做朋友不就行了吗』。
不过在「友少」第六集一二三页那边,有一句话写着「小鹰喜欢下将棋」。
看到这句话的瞬间,我的夜空感应器强烈地反应呢。
将棋是一种必须要有对手才能进行的游戏。朋友很少的小鹰,实在很难找到成为将棋爱好者的契机呢(抱歉)。
所以呢,我认为小空和小鹰两人以前曾经玩过将棋,这样设定比较合理。
这篇故事就是以这种妄想为根基而诞生的。
撰写这篇故事的确很快乐。夜空超可爱的。
平坂老师,真的非常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