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虽然说是三月半,但早上和晚上依旧十分寒冷。
少年在学生服上多穿了一件冬天的厚外套,来到二年C班的教室。
教室里烧着暖炉。和暖气空调比起来或许称不上非常舒适,但至少在室内已不需要厚外套。
少年走到自己的座位并且脱下外套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啊~~~天气真冷。」
少年名叫高村直树。他是在去年六月左右搬进这个治水村里居住的。
之后,他就在这个充满荒唐事情的村子里克服了种种困难。直至今日。
直树仰望着窗外的天空,天上依旧是布满了厚重的云朵。
总觉得自己已经有好多年都不曾看过清澈的蓝色天空了。
「如果天气能够放晴,让太阳照一照的话应该就会暖和一点吧!」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哎,如果那样的话,村里的人可要遭殃了。毕竟大家都很怕晒太阳嘛!)
他所说的『很怕晒太阳』,已经是非常含蓄的说法了。对于直树与父亲以外的村民们而言,阳光可以说是他们的天敌。一旦持续受到照射甚至会攸关性命。
其实,包括直树班上教室里那些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同学们、在上学途中遇见的那群小学生、以及在公园里作体操的老人们,所有人统统都是吸血鬼。
他们绝对不可能受得了阳光那种东西。
就在直树心想自己大概再也没机会晒到太阳之际,教室的门突然被用力拉开,接着一名女学生走了进来。
那是一名留着男孩般短发的少女。她的皮肤略黑,是个看起来充满健康气息的美少女。
她叫利根崎智衣,是直树的同班同学,也是田径社的王牌社员。同时还是少数知道直树仍保持着人类之身的其中一名吸血鬼。
智衣和其他同学打了声招呼后,来到直树的座位旁,对他露出了笑容。
「嗨,直树。你看起来还是一副很想睡的样子耶,快点打起精神来吧!」
她以一如往常的热血少年口吻说着,边拍了拍直树的肩膀。
「早安,智衣。」
直树仔细端详着这位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同学身上穿的衣服。
天气明明这么冷,她竟然只穿着短袖与短裤。耀眼的大腿非常引入注目。
在冬天看到别人穿成这副模样让直树感到很新鲜,同时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因此他刻意乾咳了两声。
「那个~~你穿这样难道不觉得冷吗?」
「怎么可能会冷。我才刚作完早晨的练习而已,甚至还觉得热呢!」
智衣毫不在意会不会造成其他人的困扰,将其中一扇窗户全部打开。
「啊~~~好凉啊~~~~」
智衣露出一脸舒服的表情,但直树却被吹进室内的风冻得浑身发抖。
(再这样下去,我又得把外套穿起来了啦!)
直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智衣突然在这时候转过头来。
「对了,直树,你春假的时候要干嘛?」
「咦?」
「我说春假啦,明天就开始放了不是吗?」
经智衣这么一提,直树才想起今天是结业式。
「说得也是。」
直树一脸感慨的表情。
「第三学期都已经结束了。我搬来这座村子这么久了啊……」
面对即将到来的假期,许许多多的回忆在直树的脑海里浮现。
不论是哪一个回忆,只要走错任何一步都会造成严重的结果。光是因为差点被吸血而吓得背部发冷的次数,就已经让他数不清了。
一想到这么多令人不愉快的回忆,直树不禁愁眉苦脸。
「干嘛摆出一张苦瓜脸啊?那表情看起来,简直像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嘛!」
智衣嘟嘴抱怨着,随即又一脸悲伤地低下头。
「也对啦,对直树来说大概是那样没错吧!毕竟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呢!」
智衣的声音罕见地消沉。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没有来这个村子就好了?」
看到智衣异于平常的态度,直树整个人慌了起来。
「没有那回事啦,虽然我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自己来到这座村子喔!毕竟这算是很特别的体验嘛!」
直树开始快速思考着,至少也要再举一个例子来证明能来到这个村子真的很好。
(快点想啊~高村直树!来到这村子之后发生的好事,一定还有的!)
直树很快就想到了。
在他搬过来之前在东京所过的学生生活,与在这座村子里所过的学生生活,两者相较之下有一个极为强烈的差异。
就是女孩子。
在这里,直树总是被五名女孩子包围着。而且,她们个个都是出众的美少女。
当然在背后还有着『想吸直树的血!』这样的不良动机。以直树的立场而言,她们五个都是猎食者,这让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即使如此,为了安慰智衣,直树还是刻意提高了音量。
「还有,我来到这座村子以后不是认识了智衣你们吗?光是这件事就很足够了。」
「咦!」
智衣睁大了双眼。
「意思是说,能够认识我让你觉得很高兴吗?」
看来智衣的脑子似乎自动把复数改为单数了。
「直树!」
智衣一下子就变得高兴不已,她扑过来抱住直树。
「没想到你会说出这种话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哇!哇!哇!」
直树根本就没办法保持平常心。就算智衣是吸血鬼,但她毫无疑问是女孩子,而且还是个美少女。
光是平常的勾肩搭背,就已经让直树戚到脸红心跳了,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被紧紧抱住。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欸~欸~智衣,这、这样子很痛耶~快住手啦!」
直树只能红着一张脸,拚命地挣扎着。
「我也和你有同样的心情喔。你能来我们村子真的是……」
智衣说到这里,突然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直树已经成了班上同学的目光焦点。
「啊!」
她这才意识到,就算是以体育社团成员常有的热情作风来看,这样子抱住男同学还是太过火了一点。
「开、开~~~~~~~玩笑的啦!」
智衣将直到刚才为止还抱在怀里的直树用力推向一旁。
「哎呀~~~~哈哈哈哈!一不小心就把田径社的习惯带过来了。」
她把双臂放到后脑勺,企图以大笑来掩饰。
「直、直树,你可不要会错意罗!这只是朋友之间一种轻松的打招呼方式而已。」
她转头想看被自己推开的直树,但是却……
不见人影。
「咦?」
智衣转了一圈,在教室内寻找着,却还是没看到直树。只看见自己刚才打开来的窗户。
「消失了……」
就在智衣一头雾水之际,班上的女同学开口了:
「如果是在找高村同学的话,他刚才已经被利根崎同学推落窗外了。」
「对啊,他的摔相还真是经典。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一脸错愕地消失在窗外。」
男同学也点头附和着。
班上的同学们,没有任何人感到惊慌。
因为从三楼窗户摔下去这种程度的事情,对吸血鬼来说一点也不成问题。
但是,很遗憾的是直树并不是吸血鬼,他是彻彻底底的普通人类。如果从三楼摔下去,铁定会受重伤。要是一个不巧摔断了脖子,甚至会一命呜呼。
「直、直树~~~~~~!」
智衣脸色大变,她的惨叫声在早晨的治水高中里回荡着。
2
在意识模糊之间,眼前看见的就只有微微发着光,如同灯笼般的光芒。
等直树察觉到时,周遭突然又变成了闷热的夏季夜晚。在隐约听见的祭典乐声中,他独自一个人站着。
「奇怪?」
直树因为搞不清楚状况而愣在原地。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阵叫声。
「高村学~~长!」
跑到直树面前的。是一名穿着粉红色浴衣的娇小少女。她的头上绑着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大蝴蝶结。
「绘理子。」
直树喊出那名少女的名字。
她叫鸠羽绘理子。是治水村的居民,比直树小一岁的高一学生。虽然如此,但因为她是吸血鬼,所以实际年龄其实比直树还要大上许多。
「直树,我到处找你耶!」
同样穿着浴衣的智衣也来了,她瞪了绘理子一眼。
「直树要和我一起去逛祭典。你闪边去啦,绘理子。」
「高村学长要陪绘理一起逛!」
绘理子说着,勾住直树的右手。
「直树要跟我一起去啦!」
智衣则是勾住直树的左手。
「等、等等啦~你们两个!」
直树虽然感到困扰。不过脸上并未露出讨厌的表情。此时,又有一个人出现了。
「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在做什么!」
大大方方前来的,是一名留着微翘蓬松发型的少女。虽然眼神锐利,但仍是个颇具气质的美少女,就连身上穿的浴衣都很高贵。
她叫神乐红华,是治水高中的学生会长,同时也是本村变成吸血鬼村时就在的元老居民。
「高村同学将与本小姐一起享受祭典,这里没有你们两个的份。」
「那、那个~」
畏畏缩缩地从红华身后出现的,是外貌和脸上那副大眼镜极为相称的温和少女——泽田绫菜。虽然身上穿着与本人戚觉相同的淡色浴衣,但胸前却一点也不低调,尺寸相当惊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争取一下。」
虽然低调,但她并没有忘记要争取权利。
一群毫无疑问是美少女的女孩子正在为了争夺自己而互瞪着,这实在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处境。
「伤脑筋耶~~~~~~」
直树脸上的表情松弛,已经忍不住笑意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道钟声从远方传来。
「啊……」
少女们听到那声音,表情为之一变。
「教会的钟响了呢!」
「意思也就是说,祭典终于开始啦!」
她们的眼睛瞬间染成红色,嘴里的尖锐牙齿窜出。就连指甲都变得又尖又长。
她们展露出吸血鬼的本性了。
「来吧,高村同学!我要享用你的血了!」
「高村学长!请给我血!」
「直树!你会给我吸的对吧!」
「高村同学,我、我已经忍不住了~!」
四个人边说着边缓缓逼近,直树见状害怕不已。
「你、你们等等啊!不是说好了吗!在我心甘情愿之前,绝对不会吸我的血!」
他拚命地哀求着,但四人那副彷佛在注视着猎物般的眼神依旧丝毫没有改变。
「哇啊!」
直树发出了惨叫,立刻拔腿就跑。他在一片黑暗中拚命地跑着。
(我不要!我还不想变成吸血鬼!)
只见黑暗前方有一名少女,直树的表情为之一亮。
「川澄!」
这位带着文静气息的美少女,正是直树的同班同学川澄季代实。
至今为止,每当直树身为人类的事情即将穿帮时,她都会适时地伸出援手。对于直树来说,等同于救命恩人。
直树奔向季代实,迅速地向她说明状况。
「会长和泽田学姊,还有智衣与绘理子都为了吸血而攻击我!我根本还没有自愿要变成吸血鬼啊!不过,能碰见川澄真是太好了,你真是我的救星呢!」
听到直树的感谢之词,季代实轻轻地笑了。接着,她一把拉住直树的手臂。
「直树,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实——我也是这座村子里的吸血鬼喔!」
季代实的双眼也染成了鲜红色。还有牙齿与指甲,也都变得和吸血鬼一样。
直树的表情因为恐惧而僵硬。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之后,从床上猛力地弹坐了起来。
「没事吧!?直树!」
「学长,你还好吗?」
守在床铺旁的智衣与绘理子立即凑上前。绫菜也是一脸忧心的表情。至于季代实则是站在稍远处。
「哇啊啊啊啊!」
直树再度发出惨叫。他站在床上并退到了墙边,试图和少女们保持一段距离。
「我还没有决定要当吸血鬼喔!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在说什么啊?高村学长。」
绘理子一脸疑惑地询问着。
「他一定是睡迷糊了吧。」
季代实用带点冷淡的语气说。
「睡迷糊……?」
直树这时才发现眼前的少女们并没有穿着浴衣,而且自己现在是站在保健室的床铺上。
「奇怪?我……」
直树一下子搞不清楚状况,智衣则是对着他用力地低头道歉。
「抱歉,直树!虽然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居然把你推出窗外!」
「就是呀,利根崎学姊平常就很粗暴了!」
绘理子嘟嘴抱怨着。
平常的智衣总是会反驳,但此时却不发一语。看来这次她有好好反省过了。
看到智衣这副模样,少年高村直树终究是于心不忍。
「没关系啦。智衣。反正我也没受什么伤,你不用在意啦!」
「直树……」
智衣一脸感激地望着直树,而他则是在心里又重复了一次。
(没错、没错,反正我也没受什么伤……咦?)
直树突然产生了一股疑问。
(我是从三楼的窗户摔下去的没错吧?那为什么我会毫发无伤呢?)
他重新检察自己的身体,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受伤的地方。
就算是奇迹似地避开了会造成重伤的部位,至少也该有地方摔伤才对,但他全身上下既不觉得痛也不觉得痒。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从三楼窗户摔下去的,为什么我没有受伤?)
接着,直树总算想到了。他察觉到一个极不愿意发现的真相。
那是一件对直树而言,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愿面对事实的直树,以急切的口吻向少女们询问:
「欵,拜托你们告诉我!我明明从三楼的窗户摔下去,为什么还能够毫发无伤啊!?」
「那是因为……」
智衣语带含糊。
「呃,你说那个啊?因为直树在落地时有立刻做受身。对吧?」(编注:受身,亦被称为护身倒法,为落地时减少冲击、伤害的动作。)
智衣突然将话题抛给绘理子与绫菜,两人只好匆忙地回答:
「是、是呀,高村学长,你那时候的动作简直就像特技表演呢!」
「高、高村同学上辈子一定是猫吧!」
两人瞎掰到这种地步,简直可以拿金牌了。
「再怎么样,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好了,拜托你们快点告诉我真相吧!」
直树露出真挚的眼神询问。
「唔、唔唔唔……」
智衣转过头,想避开直树那双极欲寻求真相的眼眸。绘理子与绫菜两人也一脸黯然的表情。
很明显的,她们内心都有着某些不想让直树得知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
直树这才确信自己料想的没错。
(我从三楼摔下来之后,一定是受了攸关性命的重伤。为了解救性命垂危的我……)
喉咙一阵干渴——直树吞了一口口水之后继续想着。
(某个人……吸了我的血。)
过去,受了重伤的绘理子就是因为变成吸血鬼才得救的。看来自己和她步上了同样的命运。
「我说,直树。虽然这件事有点难以敔齿……」
或许是察觉无法再隐瞒下去,季代实作了这样的开场白,打算向他说明某件事。
但是,直树却摇了摇头,打断了季代实的话。
「算了,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不过,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至少也让我知道是谁救了我。」
「那个……是会长。」
季代实稍作停顿之后才回答。
「是会长啊……」
一脸得意笑容的红华浮现在脑海中。
第一个打算吸直树血的人便是红华,直树还曾经拿自己的血液和她打赌。对于直树来说,红华简直就像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
(也许,本来就注定会是如此吧!)
直树全身无力地下了床,随即朝保健室的门口走去。
「直树!」
「高村学长!」
绘理子打算跑向直树,却被他摇头制止了。
「抱歉,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他淡淡地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保健室。
「看来直树也大受打击呢!哎,这也不能怪他。」
季代实轻声说道。
3
直树踩着不稳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教室。
他现在的心情比治水村的天空还要阴沉。变成吸血鬼这个事实令他大受打击。
直树全身虚脱地坐到了座位上,一名顶着光头的男学生走了过来。
「高村,我听说了。你从教室窗户摔下去之后被送到保健室去了?」
是同班同学熊谷。
「说真的,不过是从三楼摔下去就送去保健室,你也未免太虚弱了吧!以吸血鬼来说,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啊!」
熊谷说完嘿嘿地笑了笑。
(就是会怎么样啊!我又不是吸血鬼,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直树这么想着,但很快又被迫面对现实。
(不对,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已经变成吸血鬼了不是吗?和大家一样都是吸血鬼。)
「对了,高村,这是我昨天晚上到邻镇的超商买来的。」
熊谷毫不在意直树一脸沮丧的模样,得意地从包包里掏出一本肉色比例惊人的写真杂志来。
「你看这个!」
他将一张写真女星正在展现大胆泳装的拉页海报摊在桌上。
「喔,什么啊!原来你们在看这种好东西喔!」
男同学们纷纷聚集过来。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张拉页海报看。
到这里为止,都还是日本全国随便一间高中都看得见的景象。但是,这里终究是吸血鬼聚集的学校。
「糟糕,我兴奋得都要露出牙齿了!」
「我也是。啊啊~她的血肯定很好喝吧!」
男同学们的嘴里开始吐出两根尖牙,双眼则是闪烁着鲜红色的光芒,并以带着锐利指甲的手指翻页。
「欸,你们这些臭男生!怎么可以在教室里看那种东西!快点收起来好不好!」
听到女学生出声制止,熊谷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为什么我们班上的女生胸部都这么小呢?真羡慕泽田学姊他们班的男生。」
「你说什么!」
女学生们激动了起来。接着也露出了尖牙利爪,瞪着红眼。
「等我们长大之后也会变得和泽田学姊差不多的!」
「笨——蛋,根本就不会长大!都已经维持十几年了不是吗?」
「可恶——!老爱戳人家的痛处!」
气氛愈来愈火爆了。
「你们才应该要变得成熟一点!到底打算当笨男生当到什么时候啊!」
「很抱歉,我们根本就不会长大。你还是死心吧!」
吸血鬼男生与吸血鬼女生就这样彼此僵持着。无数的红眼、尖牙以及利爪充斥其间。
在这之中,就只有直树一个人脸色苍白地颤抖着。
之前,他也曾经因为目睹同学们变身而害怕不已。甚至还曾被他们追杀过。
但是,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却是全然不同的恐惧。
他害怕的是,自己居然也变成恐怖集团的一员了。
眼前的这些怪物,就是自己的新模样。只要自己有意愿,随时都能变身成如此可怕的模样。
一种连别人的鼻血都想抢来舔,讨厌无比的怪物。
一想到这一点,直树就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冲出了教室。
等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治水高中的顶楼来了。
这个无趣的顶楼甚至连张长椅都没有。直树将手臂放到围绕在顶楼周围、油漆已经剥落许久的围网上,望着远方发呆。
虽然是结业式,上午依旧照常上课。其实上课钟已经响了很久,但直树还是一点也不想回教室。
「我终于……变成吸血鬼了啊……」
他的心情极度灰暗,内心彷佛被一股绝望的黑雾层层笼罩着。
(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活到现在好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非得遇到这么不幸的遭遇?)
他开始感到气愤不已。
(可恶,既然如此我要拖别人下水,我要到邻镇去,而且要见人就咬!)
不过,直树很快就对存着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失望。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么做也无法解决问题啊!再说,我变成吸血鬼之后,根本就没办法离开村子,一下子就会被太阳烤焦了。)
他再次垂下头,愣愣地眺望远方。
「因为……我已经变成怪物了。」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直树的胸口突然产生一股刺痛。脑海里浮现了原本就知道秘密的那几名少女。
如果他讨厌变成吸血鬼的自己,就等于是否定了她们。
搬进这座村子的九个月以来,虽然有许多苦涩的回忆,但同样也有许多快乐的回忆。
或许是因为身处在带着秘密的特殊情况下,但是直树和她们真的产生了感情。
虽然因为害羞而无法当她们的面说,但直树甚至戚受到彼此拥有超越友情的羁绊。
如果,有任何来自村子外头的人敢说她们是怪物,直树一定会大声地斥喝对方吧。
『她们才不是怪物!』他一定会这么说的。
「就算是吸血鬼,也不见得就是什么怪物。重要的是内在啊!」
心情稍微平复之后,直树喃喃自语着。
「不只是川澄她们,村子里的其他人也一样。他们都遵守村里的规矩,不会随便袭击别人。他们并没有给村外的人带来任何困扰。只是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而已。」
直树感到原本沉重苦闷的心情,现在已经逐渐释怀、轻松多了。
(我只是变成了不是怪物的吸血鬼而已,和村子里的大家一样,就只是这样而已。)
接着,他也想到这样其实也有好处。
那就是,以后再也不必为了怕身分曝光而提心吊胆。
他可以不必有所隐瞒,安心地过生活了。
原本压在心口像是云雾般的东西,现在全都散去了。之前,直树在这座村子里是个异类,他经常感到一股疏离戚,但那感觉在这一刻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再度仰望天空。就连过去经常让他感到心烦的层层厚云,现在也成了能够保护自己的可靠存在。
此时,突然有人从后面出声叫他。
「原来你在这里啊。直树。」
回头一看,季代实就站在他的背后。
「川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直树刚刚大吼大叫之后就跑出了教室,所以和智衣两个人四处在找你呢。」
季代实的话让直树内心产生了一股暖意。
(现在我已经变成吸血鬼,她们再也吸不到我的血了。但是,她们却还是以朋友的立场这么关心我。我还有什么好哀怨的呢?)
直树握住了季代实的手。
「直、直树,你怎么了?」
季代实一脸讶异,直树以热情的眼神注视着她,开口说道:
「谢谢你,川澄。真的很谢谢你。我不会再烦恼了。我要接受命运,在这座村子里和你们生活下去。」
「干嘛这么夸张啊?」
季代实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着说道:
「不过,我也觉得那样最好。毕竟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改变的。」
「好了,我们回教室去吧,」
直树拉着季代实的手,踏出了步伐。
(从今天开始,我真正成为血吸村的一员了!)
他带着自信,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4
治水村已经来到了傍晚时分。诅咒的云朵在完成任务之后,也开始逐渐散去。
(明天也要拜托你替我阻挡阳光喔!)
直树这么想着,然后踏上回家的路。
「啊,不过今天的晚餐该怎么办啊?」
直树略作思考。
「我现在大概光喝牛奶就够了,可是在老爸面前什么都不吃也很奇怪。」
不过,他一下子就得到了解答。
「对了,干脆让老爸也变成吸血鬼算了。不需要隐瞒的话,就算轮到我做饭也不会麻烦了。这样子不是很棒吗?」
高村家的爱犬麻吕已经变成吸血鬼了。只要父亲直太郎也加入,全家人就统统成为村子里的一员了。
虽然再怎么样他也没有意愿去咬自己的父亲,但那根本就不成问题。
村民们非常渴望鲜血。只要告诉他们直太郎的血已经没有蒜臭味,相信乐意来吸他血的人一定很多吧。
走着走着,道路的另一头出现了一间两层楼的老旧木造房屋。那是村民们以低廉租金租给高村家的房子。
直树踩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家,将老式的玄关拉门拉开。
「我回来了。」
「喔,回来啦!」
探出头来看的,是完全不知直树在算计什么的父亲直太郎。瘦高的体型配上一副好像快要滑落的眼镜。身上穿的则是一件皱巴巴的工作服。浑身上下充分散发出落魄科幻小说家的气息。
直树突然想到了某件事,于是开口询问:
「啊,对了。老爸,你今天晚上也要参加将棋聚会对吧?」
「嗯,对啊!」
看到直太郎点头,直树高兴地握紧拳头。
(只要我先过去,告诉他们有关于老爸的事情……)
这场将棋的聚会,保证会变成恐怖的吸血鬼宴会。
「嘻嘻嘻嘻嘻。」
直树露出十分有吸血鬼气息的窃笑。不过,因为怕自己不小心露出牙齿,他赶紧捂住嘴巴。
「你怎么了?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该说是有呢?还是就快发生了呢?算了,别管那么多了。对了,我要出门一趟。」
直树将书包丢在玄关,一脸意气风发地就要冲出家门。
「你先等一下。」
直太郎急忙将他叫住。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容。
「哎呀~~~~直树,友情可真是美好啊!居然有朋友在你搬到这么远的地方之后都还没有忘记你,这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怎么回事,老爸?你是看了什么没营养的青春连续剧吗?」
「才不是,我说的是你在东京的朋友。」
「咦~有人写信来了吗?」
直太郎缓缓摇了摇头。
「不,没有收到信。」
「那么,是有人打电话来?」
「没有没有,也没有接到电话。」
直太郎笑逐颜开地公布答案:
「说了保证让你吓一跳!你朋友从东京来找你玩了!」
「什么——!」
在直树发出惊叫之后,马上就有几个熟面孔从他位在二楼的房间走下来。
「高村,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一名身材结实的少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高村同学,你好像一点也没有变呢!」
身材微胖的圆脸少年眯着眼笑着说道。
「这不是森本和大久保吗!」
直树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喔,不只有我们而已喔,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来了。」
彷佛在呼应这句话似的,另一个人从楼梯走下来了。那是一名留着短发,看起来个性颇为强悍的少女。虽然个子不高而且脸上还有雀斑,但看起来依旧十分可爱。
「日比谷!你也一起来啦!」
「就是呀——小直。」
少女来到直树面前,抬头以倔强的眼神瞪着他。
森本大吾、大久保彻以及日比谷明里。这三人是直树从国中时代就认识的朋友。他们一起进同一所高中,即使念不同的班级,还是经常聚在一起玩。
「你们怎么突然跑来了?」
「还说呢!都是小直一直没有联络,我们因为担心才会跑来找你呀!」
明里一脸不悦地向直树抱怨。
「就是啊,高村。你也太见外了吧,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们新家的住址呢?」
「就算这里不能用手机,还是可以写信或是用电话联络吧?你害我很伤心喔!」
森本与大久保也跟着埋怨。
「我原本想说等习惯这边的生活之后,再把住址与近况报告寄给你们三个的。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
当然,他指的是自己身处在吸血鬼包围之下的这个状况。
「所以,我不小心就忘记了,抱歉啦!」
直树以单手朝三人比了个道歉的手势后,一脸疑问地询问:
「不过,你们怎么知道这里的?」
「是我去向伯父工作的出版社询问的。然后他们就告诉我这边的地址了!」
明里挺着胸,一副得意的样子。
「日比谷之前有在提议春假期间要不要来找你,所以我们三个人才会一起过来。至于为什么没有事先约好时间,就当作是给一直没有联络的你一个惩罚吧!」
森本笑着说道。
「哎,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二、三天要在你家打扰罗!」
明里转向直太郎,面带笑容地低头鞠躬。
「也许会给您添麻烦,还请您多多关照,伯父。」
「没问题、没问题,你们用不着那么客气。」
心情大好的直太郎不住点头。
直树也因为东京的朋友特地跑来找自己而觉得很开心。
(他们并没有忘记我,这不是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虽然内心一阵感动,但他同时也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想起这座村子并不是寻常的村子。至少绝非血肉之躯的一般人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
就在他担心之际,森本又提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提议。
「高村,我们一直在等你回来。好了,我们走吧!」
「走?要去哪里?」
「当然是外面啊。带我们到村子里去逛逛吧!」
(开什么玩笑!)
直树在心中呐喊着。
(这里可是吸血鬼村耶!而且夜晚就要来临了!)
直树以身体挡在正准备换鞋的三人面前。
「等、等一下!等之后再去逛吧!」
「什么之后啊?我们不会待太久,预定只住三天两夜而已。」
「就是啊,我们后天就得回东京去了。」
直树拚命地说服几个不满的友人。
「不行,外面马上就会一片漆黑。而且这里没有路灯,现在出去很危险的。你们今天还是待在屋子里比较好。大老远跑来你们应该也累了,还是先休息一晚吧?」
其实他只是随便编个理由,幸好听起来还算有说服力。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那就等明天再逛吧!」
于是他们放弃外出的打算,再度回到二楼去。
「那么,我来准备晚餐好了。我们有事先买好材料过来喔!」
明里干劲十足地卷起袖子。
「伯父,可以借用一下厨房吗?」
「当然罗。哎呀~能够吃到女孩子亲手做的料理,真是太好了。」
直太郎笑容满面,带着明里往厨房走去。
直树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接着脸色苍白地喃喃嘟哝着。
「这下子可糟了。」
治水村的居民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被外人发现这座村子其实是个吸血鬼之村。
吸血鬼是如何受到迫害的,他们已经从让这座村子变成吸血鬼村的传教士那里听说过了。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对那些外来的访客抱持高度的戒心。
万一,那个人哪怕是碰巧也好,不幸得知了这座村子的秘密……他们将会二话不说地把那个人抓起来,将他变成同类。这就是村子里的规矩。
(而且,我还好死不死选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吸血鬼。要是露出马脚,被发现真面目的话可就不妙了。得赶快叫他们离开村子才行。)
就在直树思索着该怎么做才好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钤响了。
「来了、来了。」
直太郎突然冒出来接起电话,他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不断地点着头。
「喂——直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村公所的人打电话来找你。他们要你马上过去一趟。」
(森本他们的事情已经被全村知道了。所以才会打电话来找我!)
由于已经猜到会有这种结果,因此直树倒是不至于太惊讶。
「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还有,等一下绝对不可以让森本他们到外面去!老爸今天也别去下棋了。拜托你待在家里吧!」
他快速地把话说完。
「真是的,你还真会瞎操心啊!就算这里是乡下,又没有野狼之类的动物出没。」
直树瞪了直太郎一眼,忍不住在心中呐喊着。
(虽然没有狼!可是却有一大群吸血鬼啊!而且我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了!)
「总而言之,拜托你罗!」
直树一说完就奔出家门。他跨上停在旁边的脚踏车,用力踩下了踏板。
5
村公所的会议室当中,以村长为首,村子里的公务人员全都齐众一堂。他们个个表情凝重地坐在椅子上。
在排成コ字型的长桌中央,孤零零地摆着一张铁椅。被迫坐在那张椅子上的,当然就是直树了。
现场的气氛十分紧张,简直就像是在审问异教徒一般。
「高村直树同学,你为什么被叫到这里来,我想应该不需要再说明原因了吧?」
身材矮小的村长,以虽然礼貌却又话中有话的口吻这么说道。
「是、是的。是因为:;在我家里的那三个人对吧?」
村长听到直树的回答,用力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哎呀呀,你还真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呢!你变成吸血鬼也已经超过半年了,应该很明白村子里的秘密如果外泄了,将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直树变成吸血鬼还不到一天,但他可没有胆子说出来。
「明明是这样,你居然还从东京找人类朋友过来,请问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一点也没有身为本村村民的自觉。」
「在漫长的历史中,像我们这样的吸血鬼到底是如何遭到迫害的,有必要好好教导他一下。」
聚集在此的公务员们,纷纷以困扰的语气数落着直树。
「那个~不是那样的,我并没有找他们过来,该怎么说呢,是他们自己跑来……」
公务员们的双眼一下子转为鲜红色。不只尖牙冒出来,就连锐利的指甲也插在桌面上。
「谁说你可以找藉口的——」
「你明白自己给村子带来多大的危机吗!」
「可恶,如果你还是人类,我绝对会把你的血喝得一滴也不剩!」
吸血鬼们激动的话语让直树吓得浑身直发抖。
(还、还好我已经变成吸血鬼了。如果不是那样,我一定无法忍受这种恐怖。)
「总而言之——」
村长咳了两声,向直树下达最后通牒。
「你马上将那些人类赶出村子。明白了吗,高村直树同学?」
「是,我知道了。」
直树一脸委屈地点点头。
「我认为那么做不妥。」
一道声音突然在会议室中响起。仔细一看,是其中一名公所职员说的。他看起来比其他人年轻,从外表来看差不多接近四十岁吧。
他的体型瘦高,略带神经质气息的脸上戴着一支方形眼镜,是名给人感觉彷如螳螂般的男子。
「吸田,你说不妥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别的意见吗?」
村长一脸不悦地问道,吸田点了点头开口了。
「我认为应该让那三个人类继续待在村子里!」
以村长为首的成员们纷纷笑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有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当然,我很清楚村子里有普通人类在,情况会有多么危险。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座村子的秘密,正因如此,我认为不应该直接将他们赶出去。如果那么做的话,他们会怎么想呢?」
「啊,对喔!」
坐在铁椅上的直树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他听懂这位年轻职员想表达的意思了。
(没错,突然被请出村子,他们一定会起疑心的。森本或大久保可能过几天就忘记了,问题是日比谷就没那么好应付了。)
日比谷明里。直树从国中时期就认识她,因此自然非常了解她的个性。
她是那种一旦碰到不能接受的事情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强硬个性,而且好奇心比一般人强。
更糟糕的是,她的第六感有时候很灵。
要是硬把她赶出去,她肯定会将好奇心镇定在这座村子上,然后开始进行追查。
「不、不可以!还是不该马上将他们赶出去!要是这么做,他们一定会觉得这座村子很可疑的!」
直树大声提出自己的意见,吸田也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硬把他们赶走,他们很可能会怀疑这座村子里隐藏了某些秘密。我认为还是让他们留下来,等他们觉得这座村子毫无疑问是个平凡无奇的村子之后,再让他们离开比较好。」
听完吸田的意见,村长与其他职员开始思考着。
「的确,你说的或许很有道理。」
「所谓欲速则不达,想要保住村子的秘密,还是那么做最好。」
「只要让他们觉得这里是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乡下地方,他们大概就不会想再来了吧。」
看来,大家似乎达成共识了。
「高村直树同学,你仔细听好。」
村长望着直树。
「这次就特别准许你的朋友留在村子里。要注意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这座村子的秘密,知道了吗?」
「是、是的,我明白。」
直树用力点了点头。
村长接着又向其他职员下达指示。
「马上通知全村的人,要每一个人注意自己的行为。不仅不能让他们看见吸血鬼的模样,也要注意不可以作出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的言行举止。必须彻底让他们相信这里只是个平凡无奇的无趣小村!」
村长紧握着拳头,高声作出宣言。
「这将是个赌上全村存亡的严峻挑战!」
6
「我回来了。」
直树回家之后,发现从玄关处能看见的厕所门被打开来。
「喔,直树,你回来啦?」
直太郎手拿报纸走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啊?居然会被村公所的人找去,感觉不太寻常呢!」
「喔,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是学校要办活动,打算借用活动中心当场地,因为手续上有些问题才找我过去。其实我现在正在帮忙学生会的工作。」
他顺口说出了在回家路上想好的理由。
「喔~~~~~~你居然会揽下这么重要的工作,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直太郎一脸感动地吐了口气。他原本就个性憨直,因此丝毫没有怀疑。
「这样的经验对将来很有帮助喔!你要好好加油,老爸会支持你的。」
说完父亲该说的话之后,直太郎又回到客厅。
直树才刚脱了鞋进入屋内,电话铃声就响了。
「喂,我是高村。」
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再耳熟不过的少女嗓音。
『高村同学,是我。』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错不了,是神乐红华。
「会长,」
直树的声音透露出紧张的情绪。
「那个,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还问我什么事?我已经全都听说了。』
红华的声音即使隔着电话,依旧不失平日的威严。
『听说有朋友从东京来找你是吗?而且,他们现在似乎还打算继续留在村子里?』
神乐家是村子里历史悠久的望族。据说过去他们曾执掌整座村子,直到今日依旧具有极大的影响力。
如此重大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老实说,我感到非常不安呢!我很怀疑这么做真的妥当吗?』
略带忧心的话语从电话里传来。
「他们有说要通知全村的人,要大家小心不要露出马脚。」
『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穿帮呢?再说,现在村子里有了活蹦乱跳的人类,村民们真的忍耐得了吗……』
红华语带含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哎,不过以强硬方式将他们赶出去的确会造成问题,这次就听从村里的决定吧!毕竟父亲大人也抱持相同意见——可是呢!』
红华语气坚决地说道:
『高村同学,你的责任非常重大哟,为了保守村子里的秘密,接下来几天要和他们一起行动的你,必须比任何人还要谨慎才行!』
听到红华这番话,直树更加确认自己身负重任。
『如果不希望朋友们也变成村子里的一员,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村子里的秘密。明白了吗?』
红华的话语中,也包含着『如果村里的秘密被发现,就必须让他们变成吸血鬼』这样的威胁。
「是、是的,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直树一边颤抖,一边作出回答。
『你明白就好。』
红华说完准备挂断电话,直树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啊,会长。」
『什么事?』
直树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谢谢你……今天早上救了我。」
『喔,你说那件事呀~~』
话筒里传来红华带着叹息的声音。
『老实说,这样的结果让我感到很失望呢!』
骗村民们说直树已经变成吸血鬼,让他继续保持人类之身。
等直树下定决心想让某人吸血并且成为吸血鬼时,那个人就能以胜利者的身分进行吸血。
这是红华她们一开始订出的游戏规则。
(会长虽然吸了我的血,但她却无法接受这样的胜利。意思也就是说,会长希望我能够选她,好让她以胜利者的姿态吸血是吗?)
毕竟已经当了几十年的吸血鬼,红华向来比其他人更渴望吸血。直树一直以为她不惜犯规也会来吸自己的血,因此对红华感到相当地刮目相看。
『没有其他事情了吗?那就这样了。』
对方眼看就要挂断电话,直树情急之下朝着话筒大喊:
「我会加油的,一定会让他们把这里当作平凡的乡下地方,早点回去东京,」
电话挂断了。直树不知道红华有没有听见自己最后说的话,但他现在不再觉得难过了。
直树的胸口涌上了一股热流。
虽然才刚成为吸血鬼没多久,但他已经产生身为本村一员的使命感了。
(身为村子里的一员,我一定要好好保护村子还有同伴才行!)
他在心里用力发誓。
(接下来一定要小心行事。我也必须尽全力假装自己是个普通人类。)
「啊,小直,你回来了?」
套着围裙的明里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晚饭做好罗,叫二楼的森本和大久保下来吧!」
结果根本就不需要直树去叫他们。早就饿昏头的两人,一听到晚饭两个字就冲下楼来了。
「日比谷,你煮了什么东西?」
「吃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没礼貌,害怕的话就不要吃呀!」
明里气呼呼地说道。
「好了、好了,小直你也快点来吃吧!」
「喔,好。」
直树点了点头,朝客厅走去。
都已经变成吸血鬼了,直树对普通的食物根本没有食欲……但如果只喝牛奶会显得很不自然吧?
(为了村子着想,还是应该勉强吃点东西。)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坐到小茶几旁。
「哎呀~~~~真是教人期待啊,」
直太郎哼着歌,殷殷期盼着料理上桌。
「来了,让大家久等罗!」
明里端着大盘子从厨房现身。
「当当当!」
伴随着这声音效而放到茶几上的大盘子里,堆了满满一整盘的煎饺。
「这是明里特制的补充精力煎饺大餐!每一颗都是亲手包的喔!」
的确是一盘香味四溢的餐点,但是这对直树来说有一个大问题。
(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是!)
「日、日比谷,这些煎饺里面该不会有放大蒜吧?」
直树脸色苍白地询问,明里则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见她用力点点头。
「当然有呀,没有放大蒜怎么称得上是煎饺呢?在明里特制的煎饺里头,不管是大蒜还是韭菜都放了很多喔!」
她大笑着这么回答。
「啊,我还做了调味酱。等我一下喔!」
明里转身打算回厨房去,这时背后突然传来『碰』的一声。回头一看,直树居然翻白眼晕过去了。他根本无法忍受如此强烈的蒜味。
「高村!?」
「高村同学!」
「小直!」
三位朋友的声音在夜晚的高村家里回荡着。
7
直树一睁开眼便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此时的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由于是乡下地方的房子,因此房间非常宽敞。森本与大久保两人用过的棉被摊在榻榻米上。
没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应该是已经起床到外面去了。
(看来,我昨天只因为闻到蒜味就身体不舒服地躺了一整晚啊!)
他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了。
直树从床上缓缓坐起身。他昨晚没有换衣服就睡了,身上还穿着学校的制服。
再怎么说春假第一天还穿着制服感觉实在很差,直树很快换好了衣服。汗衫再配上一条厚牛仔裤,这就是他平常最喜欢的打扮。只要再套上一件外套就行了。
直树走下楼梯前往客厅,发现其他人正围着茶几在吃早餐。
「你终于起床啦,高村。」
森本嘴里塞了满口的饭开口说道。
「昨晚真是吓死人了。你怎么突然昏倒啊?」
「抱歉,只是有点不舒服。大概是在学校太累了吧!」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被大蒜呛昏的,只好笑着蒙混过去。
「小直不要站在那里发呆,赶快过来吃早餐吧!」
套着围裙的明里这么说道。看来今天的早餐也是她做的。
「喔、好。」
直树在茶几旁坐下,明里很快将白饭与味噌汤摆在他面前。
「来,因为你昨天都没有吃到,所以我有帮你留下来喔!」
明里笑容满面的端出了一盘煎饺。虽然不是刚煎好的,因此味道并不像昨天那么强烈,但直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吐了。
(要是勉强自己吃下这种东西,一定会死翘翘的。)
「怎么了,小直?要知道,我可是拚了命才从那两个饿死鬼手中守住这些煎饺的喔!」
明里边说边将盘子推向直树。他再也受不了了地大喊着:
「抱歉!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因为里面有放大蒜!」
「咦?」
明里,森本以及大久保三个人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
「直树,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爱吃大蒜吗?」
「就是啊,上次一起去吃拉面的时候,你还叫老板多放一点大蒜不是吗?」
「我也是听说这件事,才放了一堆大蒜进去的……」
「不是,那个……」
直树赶紧向他们说明:
「这就是所谓的味觉变化吧?自从搬到这个村子之后,我就变得很受不了大蒜的味道。」
「 什么,有这种事啊?老爸怎么都不知道。」
直太郎开口说道:
「那不就和这个村子里的人一样了吗?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人好像都很讨厌大蒜。有一次我才刚提到煎饺而已,所有人就摆出一张苦瓜脸。」
「老、老爸!」
直太郎明明不知道事情真相,却又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树马上瞪了他一眼。所幸,大家对他说的话并没有特别感兴趣。
「既然高村不要,那就给我吃吧!」
「啊,我也要!」
森本与大久保马上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伸出筷子抢煎饺。
「不然这样好了,小直,我煎荷包蛋给你吃吧?」
「没关系,不用了。我早上通常没什么食欲。」
直树站起身走向厨房。他打开冰箱。从里头拿出一大瓶牛奶。
他一边大口喝着牛奶一边走回客厅,这才发现明里、森本与大久保三个人以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望着他。
「嗯,你们怎么了?」
「还说呢,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森本的语气十分激动。
「你居然在喝牛奶耶!」
「就是啊。你以前讨厌到只要一喝进嘴里马上吐出来。国中的时候,还要我们三个人轮流帮你喝牛奶不是吗?」
大久保惊讶到声音都变调了。
「当时你不只不吃有加牛奶的炖汤或通心粉而已,甚至连起司或优格等乳制品都那么讨厌。可是现在却……」
明里也是直说不敢相信。
「欸,快告诉我,你之前明明那么讨厌牛奶,到底是怎么在半年之内克服的啊?」
他们虽然问了,但直树怎能老实回答呢。
说自己其实是因为被化为恐怖怪物的吸血牛追杀,情急之下逃进储乳槽躲了一整个晚上,才克服恐惧的……(请参照第一集)
「呃,那是因为……」
直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直太郎在一旁插嘴说道:
「很惊人对吧?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呢,一定是因为他喝了治水村产的新鲜牛奶的缘故。」
「是喔,现挤的牛奶味道果然不一样啊?」
「既然高村都敢喝了,想必一定很好喝吧!」
森本和大久保都接受这个说法,明里也频频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
(真是漂亮的一记助攻!谢了,老爸!)
直树打从心里感谢父亲。但是,他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因为直太郎接着又补了一句。
「对了,直树。反正机会难得,你干脆带他们到牧场去逛逛吧?」
「什么!」
「啊,这建议不错呢!本来今天就想请小直带我们四处去逛逛。欸,就带我们去牧场吧!」
明里兴致勃勃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你们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那里养的可不是普通的牛!它们是晚上会变身还会袭击人类的怪物啊!)
直树在心里呐喊着,不过当然是没有人听见。
「牧场啊?好像很有趣呢!」
「不知道能不能喝到现挤的牛奶。」
森本以及大久保似乎也很感兴趣。
「拜、拜托你们等一下!不能去牧场!居然想去那种地方,你们是不是疯了啊!」
直树一脸慌张地说着,他的三位朋友都感到莫名其妙。
「为什么去牧场就是疯了?」
「去那边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呃,是没有什么不妥啦,只是~因为那里很远啊!而且天气又这么差,还是乖乖待在家里比较……」
直树拚命想让他们改变心意,这时直太郎又多嘴了:
「搭村里的公车一下子就到了。再说,这里本来就都是阴天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吃完早餐我们就走吧!」
「既然都来乡下玩了,至少也得逛逛牧场嘛!」
事到如今,直树已经压不下这股想去牧场的热潮了。
他不禁回想起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当时为了克服讨厌牛奶的习惯,他到牧场去帮忙,没想到却过了一个如恶梦般的周末。
(虽然那时我还是人类,不过白天好像没有碰到什么问题。反正那些牛是在晚上才会变成怪物,白天去玩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他彷佛想消除内心的不安似的,不断地说服自己。
8
阴暗的天空下,一名少女正踩着轻快的步伐走着。
那是一名留着男孩子气的短发,一身小麦色肌肤的少女。没错,她就是智衣。
今天是春假第一天,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制服了。话虽如此,她也没有像平常一样穿着运动服,而是牛仔裤与汗衫。在这个季节这身穿着看起来似乎不够保暖,但对这位永远充满活力的少女来说,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因为老爸煮了太多菜,所以拿去朋友家分他们吃。嗯,这样子一点也不奇怪吧?」
她自言自语着,像是在进行确认。
不用说,智衣的目的地当然是直树家。而且理由也很简单。
『想看看直树在东京的朋友,』
没错。
全村的人都已得知有三个人类从东京来拜访直树。而且村公所也通知大家,如果将他们赶出去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因此已经决定暂时让他们留下来。
直到他们离开村子之前,严禁施展吸血鬼的力量!
村公所下达了这样的指示。
(我现在过去,直树会怎么向他们介绍我呢?朋友?死党?还是……)
智衣自顾自地幻想着,还红着一张脸笑个不停。
「啊,这不是利根崎学姊吗?」
她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只见一名眼熟的少女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一名身材娇小,头上绑着大蝴蝶结的少女,是绘理子。
「绘理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利根崎学姊才是吧,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两个人开始互瞪着。
「我是因为老爸煮了太多菜吃不完,所以打算拿去直树家分他们吃啊!」
「喔~~~真巧呢。绘理也是不小心做了太多点心,正想拿去高村学长家呢!」
绘理子说得理直气壮。
两人的企图都很明显。
在这里互瞪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所以智衣很快就放弃了。
「好啦,我就老实说吧!我是因为很想看看直树在东京的朋友才来的。」
看到智衣如此坦率,绘理子索性也招了。
「绘理也一样。人家也在想高村学长会怎么向他们介绍绘理呢?是可爱的学妹?有点兴趣的学妹?还是……」
绘理子的脑海中浮现了和智衣如出一辙的幻想,脸上还露出了傻笑。
「少在那边幻想了啦!」
智衣伸出手指在绘理子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没办法。虽然干百个不愿意,不过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说得也是。毕竟继续在这里争论也不是办法。」
于是两个人并肩而行。话虽如此,她们两个人却愈走愈快,似乎是在心里盘算着至少也要比对方早一步抵达。
一场保证连世界田径大赛也望尘莫及的激烈竞赛眼看就要上演,还好直树家就在眼前了。
「打扰了~~~」
两人拉开门之后走入玄关等待。过了一会儿,直太郎从屋里走出来了。
「哎呀,这不是智衣和绘理子吗?」
她们已经来过直树家很多次,与直太郎也已经很熟了。
「因为老爸煮了太多菜,我们家吃不完。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些就请你们收下罗。」
「我也是,不小心做太多点心了。可以请伯父和学长帮忙吃吗?」
直太郎毫不客气地收下两袋东西。
「当然乐意之至罗。哎呀~~~真好。」
直太郎一脸高兴的模样,绘理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
「那个,请问高村学长他……?」
「啊~~直树吗?他和朋友们到牧场去玩了。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找他有事啊?」
「不,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原来他不在家呀……」
绘理子失望地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听说有朋友从东京来找直树,想请他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智衣如此说明。
「既然如此,你们傍晚再过来一趟吧,那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两人垂头丧气正打算走出玄关时,直太郎突然又小声说了一句:
「我还在想说家里全是男生,真是对小明不好意思。如果你们两个愿意来陪她就太好了。」
「咦!?」
智衣和绘理子同时回过头。
「小明!?」
「嗯,就是直树在东京的朋友啊,他们从国中的时候就认识了,以前就常常来我们家玩,她一直都很照顾从小就没有母亲的直树,是个好女孩呢,」
直太郎夸张地吸着鼻子,一副感动的模样。
「如果那样的好女孩愿意嫁给我们家直树就好了……」
直太郎说到这里,才察觉到智衣与绘理子一脸惊讶的表情。
「嗯~怎么了吗?你们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不,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再见!」
两人中规中矩地鞠了个躬之后,有如一阵风似地快速冲出玄关。
「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直太郎一个人愣在原地一脸纳闷。
等离开高村家一段距离之后,智衣与绘理子才停下脚步。
「喂,绘理子。你听到了吗?」
「是,绘理听到了。」
两个人以极为严肃的表情看着对方。
「原本听说有朋友从东京来这里过夜,还以为是三个臭男生……」
「没想到居然有一个女生混在里面……而且,伯父还说她和高村学长从国中时就认识了。」
绘理子吞了一口口水。
「难难难、难道她是高村学长的前女友?」
「笨、笨蛋,是那个直树耶!他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而且,如果已经分手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来找他?」
智衣一开始笑着否定——
「不过,我也听说过东京人总是公私分明,也许他们之间就是这么成熟的关系。可是已经这么久没有见面,万一又擦出什么火花就糟糕了。」
随即却又紧握着拳头。
「看样子不能等到傍晚了!绘理子!」
「是,利根崎学姊!」
绘理子也用力地点点头。
两人的眼睛霎时染成血红色,并且长出尖牙利爪。
她们早已忘记『严禁施展吸血鬼的力量』这项禁令,开始以像风一样的速度奔跑着。
9
牧场里有许多牛,此时正悠哉地享受着早晨的时光。
有的悠闲地散着步,有的躺在草地上,还有一些牛已经开始咬着还没等到春天就冒出嫩芽的小草。
「唔喔,是牛耶!」
「是真的牛!还会动耶!」
「好厉害喔,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牛呢!」
森本、大久保以及明里三个人纷纷发出了惊叹声。对于在东京土生土长的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真正的牛。
一名穿着吊带裤的高大男子察觉直树等人抵达,信步走了过来。他是牧场的主人山田先生。
「欢迎你们来到治水牧场。」
山田先生朝一行人露出亲切的笑容。再怎么说都不该突然造访,因此直树行前已经打过电话来牧场了。
「你们就是少年仔在东京的朋友吧?虽然这里只有牛,不过还是希望你们玩得愉快。有兴趣的话,等一下也可以让你们体验一下挤牛奶之类的工作。当然也会请你们品尝现挤的牛奶,或是刚做好的起司喔!」
「谢谢叔叔。」
森本、人久保以及明里闻言低头致谢。
「那个~请问我可以摸摸牛吗?」
听到明里的询问,山田先生一脸和善地点点头。
「没问题。我们牧场里的牛很温驯,我想它们应该会特别喜欢你们喔!呵呵呵……」
山田先生发出耐人寻味的笑容,但三人却不以为意。
他们很快地跑向在稍远处嚼着青草的牛。
如山田先生所说的,这里的牛只很温驯。有头牛一发现有人来访,就高兴地把脸凑上来磨蹭。
附近的牛也纷纷聚集过来,还发出『哞哞』声欢迎着他们。
「哇~好厉害喔,我都不知道原来牛这么喜欢亲近人啊!」
「你们看、你们看,我一摸它的头,它就露出舒服的表情呢!」
直树看着兴奋无比的三人,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
(它们才不是爱亲近人,只是闻到猎物的味道才会那么高兴。因为它们全部都是吸血牛啊!)
回想起来,直树为了克服讨厌牛奶的习惯而来到牧场时,也曾经被牛只们这样欢迎过。当时自己也一度觉得它们很可爱。
只不过,一回想起它们当天晚上那副模样,就不会再觉得可爱了。
直树不禁打了个哆嗦,转身小声地询问山田先生:
「虽然我刚才在电话中已经确认过了,不过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它们不会突然变成吸血牛攻击人吧?」
「哈哈哈,你不必担心。我们牧场的牛只有在晚上时才会变得比较粗暴。白天的时候一点问题也没有,只是很普通的牛只而已。」
山田先生先是豪爽地笑了几声,接着又一脸讶异地询问:
「话说回来,少年仔,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牛只的秘密?村子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啊?」
直树原本想回答是因为自己去年被它们追杀过,又赶紧闭上嘴巴。
如果这么说的话,山田先生可能就会发现自己当时还是人类了。
(我现在已经变成吸血鬼了,就算被发现也不至于会被吸血。不过,川澄她们还是有可能被追究责任。)
于是,他告诉山田先生自己是听到村子里有人这么说才知道的,而个性豪迈的山田先生也没有太在意。
「哎,总之不必担心,村子里的秘密不会因此而穿帮的。少年仔,你也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玩玩吧!」
山田先生用力拍了直树的背几下,就前往牛舍工作了。
「什么在这里玩玩,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心情啊!」
直树喃喃嘟哝着。此时,突然有人和他说话。
「小直,你不过去看看牛吗?」
笑容满面的明里走了过来。
「喔,不必了。我之前已经和这里的牛大玩特玩过了,甚至还得知了它们意外的一面。」
直树感慨万千地说道。
「不过,真的很棒呢。牧场居然距离村子这么近。」
明里望着正在和牛群玩耍的森本以及大久保,以感叹的口吻说道:
「既然和这么亲近人的牛群接触过,会变得喜欢牛奶也很合理呢!」
直树虽然很想大声否定,但他只能硬是把话吞回喉咙里。
「对了,昨天来不及说,其实我有很多事情想问小直呢!」
明里转身面向直树。
「你在学校过得如何?和大家打成一片了吗?有没有被排挤呢?交到好朋友了吗?」
她像个妈妈似地问了一堆,直树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放心啦,我在学校过得很好,也交了很多朋友。嗯~虽然的确是有过一点隔阂,还是代沟之类的……」
当然,直树指的是人类与吸血鬼之间的隔阂。
「不过,那些问题已经彻底消失了。我现在完完全全成为这个村子里的一员了。」
直树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
「是喔~原来是这样啊……」
不知为何,明里显得有点落寞,甚至还将脸转向一边。
「小直已经完全融入这座村子里的生活了呀~那么,会把我们忘记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日比谷。」
直树发现明里的态度和往常很不一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此时,突然有阵强风吹了过来。明里立刻伸手按住右眼。
「好痛,好像有东西飞到我眼睛里面了。」
她努力想要拿掉异物,但是却陷入苦战。
「啊~~~真讨厌,早知道就带眼药水过来了,这附近有没有便利商店呀?」
看到她似乎又恢复了原本的活力,直树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痛,讨厌!怎么样都弄不掉。」
不过因为异物似乎很缠人,直树开始担心了起来。
「来,给我看看。」
直树边说着,边将自己的脸朝明里的脸贴近。
「给我等一下~~~~——」
「请稍等一下!」
有如台风般横扫逼近的,是智衣以及绘理子两人。
「智衣!绘理子!」
两人朝一脸惊讶的直树逼近。
「直、直树!就算你们很久没见面了,你也不可以这么冲动啊!」
「就是呀,高村学长!你绝对不可以因为一时冲动就犯下大错!」
「啥?」
站在直树的立场。实在听不懂她们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啊?」
「还说呢,你们不是打算在这里……吗?」
智衣已经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清楚。
「就是呀,居然把脸凑得那么近……太邪恶了!」
绘理子也一样。
「因为有东西跑进她的眼睛里,所以我才想要帮她看看啊!」
「有东西?」
「跑进眼睛?」
智衣和绘理子闻言同时愣住了。
过了整整三秒钟,两人才一起爆笑出声。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咧!」
「就是说呀。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突然就……了嘛~~~~」
两人大笑着,简直像是脑袋出了问题。
「啊~好像拿掉了。」
明里擦了擦眼泪,转身向直树询问。
「她们是小直的朋友吗?」
「啊~喔喔。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和我同班的智衣,这位是学妹绘理子。」
智衣和绘理子等直树介绍完之后,将脸转向明里。
「我叫利根崎智衣。和直树同班,可以算是死党吧!」
「我叫鸠羽绘理子。虽然不同学年,但平常总是受高村学长的照顾。」
两人都刻意强调自己的重要性。
「我叫日比谷明里。和小直从国中时就认识了,请多多指教。」
尽管是善意的回应,但是明里的态度看起来却丝毫没有退缩。
三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但现场的气氛却带着某种紧张感。这时,森本与大久保刚好也回来了。
他们一看到智衣和绘理子,眼神立刻为之一亮。
「喂,高村,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
「也替我们介绍一下吧!」
毕竟是十七岁的青少年。对他们来说,不管再怎么亲近,胸部再怎么大,牛终究还是牛,当然远远比不上智衣和绘理子这两位美少女。
「这是我的同班同学智衣,还有学妹绘理子。」
直树原本想以相同的方式向森本与大久保介绍,但他们两人却在直树开口之前就抢着发言:
「我叫森本大吾。和高村从国中时代就认识了,真要说起来就像是好哥儿们吧?」
「我叫大久保彻,一样是和他从国中时代就认识的挚友。」
「一个是好哥儿们一个是挚友,还真会说话啊!」
直树喃喃嘀咕着。
「我想知道高村在学校是怎么过的,可以和你们聊聊吗?」
「对啊、对啊,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我也想多认识你们一点。」
森本与大久保两个人有如饥饿的大野狼,步步逼近智衣以及绘理子。就在这时候,牧场主人山田先生出现了。
「好了,各位期待已久的挤乳时间到罗!」
山田先生笑容满面地宣布。但对森本与大久保而言,挤牛奶怎么可能比眼前这两位美少女还重要呢。
「感谢您的好意,不过还是等下次吧,」
「我们现在有点忙。」
两人自以为已经婉转地拒绝了,但山田先生却没有会意过来。
「不必客气,这在东京可是没有机会体验到的喔!来,今天就让你们挤个过瘾吧!」
山田先生伸出双手,从后面抓住森本与大久保的衣领。有如抓小猫似的,很轻松地就将两人给提起来了。
「好了,小姐也一起过来吧!你应该很期待吧?」
「好、好的。」
虽然很在意智衣她们,但盛情难却之下,明里也只能点头了。
「你们真是太走运了,我们家的女儿们今天就让你们摸个够啦!」
山田先生边走着边开着下流的玩笑,而且手上还提着森本与大久保两人。
「他有动用到吸血鬼的力量吧?真的不要紧吗?」
直树目送他们离开,有些担心地询问着。
「反正山田大叔外型又高又壮。要是之后被问到。就骗他们说他以前是摔角手之类的吧!」
智衣毫不在意地说道,接着转向直树。
「对了,直树,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她作了这样的开场白之后,搔了搔自己的鼻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个~该怎么说呢~我想问你关于以前的事情。」
「高村学长!请问你和明里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
绘理子代替忸忸怩怩的智衣提出质问。
「难道说,你们在东京的时候曾经交往过?」
「交往?你是指日比谷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直树『噗』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日比谷是我从国中时代就常常一起玩的朋友。我们总是四个人家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产生那种关系啦!」
听到直树的回答,智衣和绘理子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你们问这个做什么啊?」
这种话也只有迟钝无比的直树才问得出口吧。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有点在意而已——是一种类似看八卦新闻的好奇心吧!」
绘理子连忙这么解释。迟钝如直树,当然立刻就相信了。
接着,他将挂在心头已久的疑问提出来。
「话说回来。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啊……」
「唔……」
两人整整停顿了三秒钟,智衣才有如洪水溃堤般快速地解释着。
「还问为什么咧?我们是因为听说直树的朋友从东京来,赶快来欢迎他们啊!」
「就是啊——既然是高村学长的朋友,当然也是村子里的贵宾呀!」
思路单纯的直树,一下就被两人的话语深深打动了。
「谢谢,我真的很高兴你们这么说。」
他吸了吸鼻子,再度压低嗓门:
「其实,我正为了这件事而烦恼呢!等会逛完牧场之后,根本不知道该带他们到哪里去才好。虽然为了保守村子里的秘密,我很希望他们能一直待在家里,但是根本就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喔!」
智衣拍了拍胸脯,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
「带他们去木槌森林如何?」
「啊~这个主意很不错呢!」
绘理子也表示赞同。
「既然他们是从东京来的,一定会觉得那里很有趣,保证可以让他们一直玩到晚上喔!而且那里几乎没有其他的村民,只要绘理和学姊小心一点,就能保守秘密了。」
「这还是今年第一次去呢,我要大显身手啦!」
「绘理也不会输的哟。」
两人看起来一脸兴奋的模样,但直树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钦,你们说的木槌森林是什么地方?到那里要做什么?」
听到直树的询问,智衣与绘理子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打Mallet Golf!」×2人
10
森林里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那是木槌击球的声音。
只见一颗球笔直朝着竖立在远方的旗子滚去,然后缓缓停下。
「太好了,还好没有打歪掉呢!」
手持木槌的绫菜松了口气。
所谓Mallet Golf,是指使用槌球球杆与小圆球进行的一种迷你高尔夫球运动。由于花费的时间、场地以及费用都比一般的高尔夫球来得少或小,因此无论男女老少都能玩得很尽兴。
这项运动在长野县特别风行,由南至北都盖满了球场。
这座『木槌森林Mallet Golf球场』便是其中之一。
这个在山坡上铺草地盖成的高尔夫赛道总共有36洞。天候不佳是美中不足之处。但只要去除这一点,就是一个绿意盎然、令人神清气爽的好地方。
倾耳聆听,还可以听见『叩』、『叩』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应该是红华的队伍在击球的声音吧。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会演变成一场Mallet Golf大赛呢!)
直树开始回朔记忆。那是在亲切的山田先生开着小型休旅车载他们来到球场时所发生的事情。
「村子里居然有这种地方,我之前都不知道呢!」
『木槌森林Mallet Golf球场』
直树站在一张画有一只手持木槌的海狸鼠的巨大看板前,一脸感叹地说道。
「毕竟从来没有大肆宣传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啊,又不可能到村外找客人来玩。」
智衣如此说明。
「这个季节,除了我们之外大概也不会有人来吧,简直可以说是包场了。走,我们去借球具吧!绘理子,你也来帮忙吧!」
「是——知道了。」
两人朝着设置在前方的一间小屋直直走去。看来那里便是出借球具的地方。
「我也来帮忙!」
「还有我!」
森本与大久保马上紧追在她们身后。似乎是想藉此多少赚点印象分数。
「小直,这样麻烦她们好吗?她们没有别的事情要忙吗?其实她们先回去也没关系的。」
明里则是这么说。
「不要紧吧。反正才刚放春假而已,智衣和绘理子应该都很闲才对。」
「可是,我比较喜欢像是以前在东京那样,只有我们四个人一起玩。」
明里以失望的语气喃喃说道。
一辆车突然沿着山路开上来。
(真的有客人在这种季节上来玩?)
直树这么想着,但那辆车却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村子里拥有这种车的,就只有一个家庭。
果不其然,从停好的车子里走出来的。是有着一头蓬松柔软发丝的高贵美少女——红华。
紧接着,绫菜与季代实也陆续现身了。
「会长!泽田学姊!还有川澄!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啊?」
「还说呢。当然是来欢迎高村同学的朋友啊!」
红华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如此说道。和智衣的说法一模一样。
「我一开始是先到高村同学家去,但是你不在。后来听伯父的话前往牧场,没想到你们又跑来木槌森林。真是累死我了。」
红华以不满的眼神瞪着直树。
「对不起,高村同学。我知道这么做会造成你的困扰,但因为会长特地邀请我,再加上我也觉得机会难得,所以就一起来了。」
绫菜似乎觉得很过意不去,只见她不停地低头道歉。
「我是在路上碰到她们,才顺便上车的。因为我刚好也打算去直树家。」
季代实如此说道。
直树突然意会过来。
(原来如此,大家大概是怕我一个人会守不住秘密,特地过来监视我的。)
他接着又想到智衣与绘理子可能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不禁感到有点失望。
(如果我还是人类就算了,可是我已经成为村子里的一员了,不是应该多信任我一点吗?)
直树感到有些不满,但红华却毫不在意地转身面向明里。
「我叫神乐红华。欢迎各位来到治水村,你们都是本村的贵宾。」
绫菜,还有季代实也都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你们好,我叫日比谷明里。」
明里因为三人突然登场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努力地大声向她们打招呼。
「高村同学,我记得有三位朋友来找你是吧?其他人呢?」
「啊~他们去借球具了。我想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在直树说明完之前,就传来了智衣的声音。
「啊~~红华!还有绫菜和季代实!、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哎呀~既然是高村同学的客人,我们前来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呀!」
红华将脸转向森本以及大久保,露出一抹对待客人的应酬式笑容。接着以刚才的方式向两人作自我介绍。
至于森本与大久保的反应,就只能以瞠目结舌来形容了。突然有位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美女登场,让他们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对了,智衣。真是太令我意外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打Mallet Golf了呢。毕竟,你在去年的Mallet Golf大赛中惨败给我啊!」
「那、那次是我运气太差而已,下次的春季大赛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听到红华挑衅的话语,智衣激动地作出回应。
「如果你敢接受,我今天提早报仇也无所谓!」
「呵呵呵,那我就接受你的挑战吧!」
于是,两人就这样互不相让让地前往球场了。
「啊啊,请等等我~!」
绫菜连忙追上前去。
「既然机会难得,我也参加好了。可以吗,直树?」
「咦~~喔喔,无所谓啊!」
「喔。那么绘理子,可以请你帮忙吗?」
季代实找绘理子帮忙。
「我们得再多拿三套球具过来。」
季代实与绘理子一起前往球具管理木屋,留下直树、明里、森本以及大久保四个人。
「高村~~!」
「高村!」
原本愣在原地的森本与大久保两个人转身瞪着直树。
「原本我还很同情你被父亲拉到乡下来住,看来根本没有那个必要啊!」
「你居然被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包围,根本就像后宫一样不是吗!」
森本从后面用手锁住直树的头,不断地施力。
大久保则是以拳头挤压直树的脑袋。
「害我们在东京过着寂寞的青春岁月,你居然一个人过得这么爽——」
「难怪会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
「好痛痛痛,快、快住手啦!」
直树大声喊着,但两人却毫不理会。
「日、日比谷!」
他连忙向明里求救,但她不知为何一脸不高兴的模样,还将头转向一边。
「你居然住在这种有如天堂一样的地方!」
「真是太教人羡慕了,你这混帐~~~~!」
两个男人充满嫉妒的声音回荡在森林之中。
结果,由于考虑到人数过多会花费太多时间,一行人决定抽签分组。
直树、明里、绫菜,以及绘理子一组。
大久保、森本、智衣、季代实,以及红华一组。
分组的结果如上,双方将分开巡回各球洞。
(告诉你们,觉得快乐就只有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而已。我马上就在祭典时得知村子里的真相。在那之后,我的心情就和被去进狮子笼里的兔子没两样啊!)
直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着,这时突然有人出声叫他。
「现在换高村学长打罗!」
他回过神来,发现绫菜、绘理子和明里三人都在看着自己。看来所有人都打完第一杆了。
「啊,抱歉、抱歉。」
直树站到开球区,将自己的球放到草皮上。这个第八洞从开球区到球洞呈一直线,但是中间的坡度非常陡。如果不一口气打上坡道的话,很有可能会一路滚下来。
他调整好击球角度之后举起球杆,然后使出全力击球。
「嘿呀!」
力道足够,但是击球时却稍微偏离了球心。只见直树的橙色球以斜向的角度飞出去,就这样偏离赛道消失在森林中。
「出界了……是吗?」
直树沮丧地垂下了头。
「我去找球,你们继续打吧!」
他一说完就走进了森林里。
一旦离开赛道,呈现在眼前的就是茂密无比的树林。地上不仅没有草皮,甚至还有树根四处隆起,让人难以行走。
而且很不幸的那里刚好是在斜坡上,球已经一路滚下去了。
「到底在哪里啊~~~~?」
直树一边拨开树丛,一边寻找自己的球,但是却到处都找不到。
就在他心想这下只能放弃,去借另外一颗球的时候,树丛突然沙沙地摇晃着,接着从中走出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物,是季代实。
「你是来找这个的,对吧?」
她朝直树递出一颗再眼熟不过的橙色球。
「我们刚好在底下打球。因为看到有颗球从上面滚下来,想说应该是有人打出界了,才把球送过来。原来是直树啊!」
「哈哈。谢啦!」
直树觉得有点难为情,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你们那边打得如何?」
「会长和智衣正在激烈交战中。」
「喂喂,真的不要紧吗?」
直树感到些微的不安。
「她们会不会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显露小吸血鬼的姿态啊?」
「我想应该不至于会那样吧,她们应该很明白如果做出那种事情,将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这句话让直树稍微放下心来。
「直树那边又如何呢?我记得那女孩叫做明里对吧?她的观察力好像很敏锐。」
「不必担心啦!泽田学姊和绘理子都不会做出让她发现的举动,当然我也是罗!」
直树说到这里挺起胸膛。
「虽然大家是打算来监视我的,不过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
「监视?」
季代实一脸疑惑地歪着脖子。
「大家是怕只有我一个人会无法保守村子里的秘密,才会一起来监督情况的吧?」
听到直树接下来说的话,季代实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不是那样的。」
「咦?」
「大家之所以会聚集在这里,应该是因为想看看直树在东京的朋友。我想大家都很想知道,直树在东京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季代实又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大家应该也很担心。直树见到很久不见的朋友之后,会不会想要搬回东京去。」
季代实的声音小到像是耳语一般。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川澄……」
直树觉得有点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他刻意提高了音量。
「哈哈哈,我才不会回去东京呢!因为我已经是村子里的一员了。」
此时,智衣的声音刚好从底下传来。
「喂——季代实,赶快回来吧!我们要去下一洞了!」
「好了,我要回去了。给你吧,」
季代实将那颗橙色的球交给直树。
「我走罗!」
「喔,谢谢你帮我捡球。」
直树等目送季代实离开之后,才喃喃说道:
「就算我想回去也办不到了。现在的我已经不能走在太阳底下了。」
直树自嘲地笑了笑,开始爬上斜坡。
他完全没有汁意到,在隔了一段趴离的树木后方,有一个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11
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晚上十点钟。
直树正在悠闲地看电视,并且喝着瓶装牛奶。
他觉得松了一口气。因为必须保守村子秘密的沉重压力,就只剩下明天一天而已。
Mallet Golf大赛顺利结束,今晚也只剩下睡觉而已。到了明天,大家就会收拾行李回东京去。已经不需要再努力保守秘密了。
(虽然刚开始时吓了一跳,但是根本就没有问题嘛!大家是不是太神经质了一点?)
直树开始变得有点松懈,随即又用力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俗话说『回到家时远足才算结束』。为了不让秘密被发现,我必须小心到最后一刻才行。」
他如此提醒自己。
「你要小心什么呀?」
旁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直树连忙回过头去。只见明里就站在客厅的入口处。
她身上穿着一件汗衫用来取代睡衣,手里还拿着浴巾。看来似乎才刚洗完澡。
「没、没什么啦!我只是在说因为季节快要转变了,必须小心别感冒了才好。」
直树编的理由很牵强,但明里似乎不是很在意,她只是『喔』地回了一声。
「啊~伯父呢?他回来了吗?」
「不,还没有回来。看来正战得火热吧!」
直太郎吃过晚餐后,就出门参加将棋的聚会了。
「原来他们都聚到这么晚呀!」
「嗯,毕竟除了老爸以外,大家都习惯在晚上活动嘛!」
直树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溜嘴,赶紧闭上嘴巴。
「啊,日比谷,可以帮我从冰箱拿牛奶来吗?」
「你要客人帮主人服务?」
明里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还是笑着点点头。她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牛奶。
「给你。」
她递了一瓶给直树,自己也坐下来喝牛奶。她一口气喝光整瓶牛奶,然后满足地吐了门气。
「嗯,这个村子产的牛奶真的很好喝呢,感觉味道和一般的牛奶好像不太一样。」
「是啊,毕竟这种牛奶很特别嘛!」
明里询问正在喝着牛奶的直树:
「对了,森本和大久保呢?」
「喔,他们已经在二楼睡翻了。看来今天似乎玩得太兴奋,两个人都累坏了吧!」
「嗯,我想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明里以感慨的口吻喃喃说着。
「毕竟在一天里,遇见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嘛!」
她说到这里,目光转向直树。
「小直平常就是被那么多女孩子包围着吧?这样子,会把东京的事情都忘记也是正常的。」
明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如果不是,就不会说出那种话吧!说你已经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员,不会再回东京了。」
「日比谷!你听到我说的话了!?」
明里用力点了点头。
「我追在小直后面,也进了森林。然后就看见小直和……记得是叫做川澄对吧?你和她在说话,然后我听到了一点点。」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似乎没有听见与村子秘密有关的部分,但情况也不算太乐观。
「欸,小直。告诉我。你在这座村子里生活的九个月,真的比在东京和我们在一起的那五年还要好吗?你真的每天都过得那么充实吗?」
明里以极为严肃的眼神询问着。
「……」
直树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回答: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在东京的生活呢?和日比谷、森本还有大久保度过的时光,我更是不会忘记。」
他一脸认真地说着。
「因为老爸的关系,我们家的经济老是出状况。日比谷你们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常常帮助我的对吧?有时拿东西给我吃,有时则是帮我介绍打工。我真的很戚谢你们。我们四个人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回忆。绝对不可能输给感谢座村子里的回忆,我是说真的。」
「小直。」
明里眯着眼露出了微笑。
不过,她接下来又说出了惊人之语。
「既然这样,小直!你就回东小来吧!我会帮你找住的地方!」
一开始,直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是,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我有个叔叔,他有一间自己的公寓。虽然那公寓很老旧,但是只要我去拜托他,一个月只要算你两万元就好了。那样一来,你只要打工就能支付了对吧?啊,我也帮你找好一些打工的地方,你马上就能去做了!」
「呃~~可是……」
「虽然我不知道小直高中毕业以后打算做什么,可是如果待在这种乡下地方,不论要升学还是工作都很困难吧?先作好来东京的准备,一定会比较好的。」
明里身体往前倾,将脸凑近直树。
「求求你,小直,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四个人在一起玩,求求你搬回东京来吧!」
明里的红脸已经贴到直树面前了。他甚至可以闻到洗发精的香味。被她拿来当作睡衣的汗衫松垮垮的,直树不小心就从她脖子底下看见隐约可见淡蓝色的内衣。那部分的成长,似乎比直树想的还要更为丰满。
下一秒,直树的心脏突然开始激烈地鼓动着。那是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很乾,整颗脑袋有如沸腾般地发烫。
直树受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所刺激,打算伸手去碰明里的肌肤。不过,他在只差几公分的距离下回过神来。
因为他察觉到这股冲动的真相了。
(怎、怎么会这样,我、我居然想吸明里的血——)
「唔哇啊啊啊啊,」
直树一把将明里推开。
「小直?」
他对着一脸惊讶的明里说道:
「抱歉!真的……很抱歉!」
他喊出这句话之后,就冲出了客厅。
直树离开家门,在月光下全速奔跑着。
他不断地跑,不断地跑着。一直跑到两腿部没力了,才停下脚步。
他将身体靠在村子里为数仅有的其中一根路灯上,用力地吐着气。
「我、我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他心里头充满了悔恨。
「居然将那么重要的朋友——曾经解救过贫穷的自己无数次的明里视为食欲的对象,这让直树非常地厌恶自己。
(如果就这样回家,我一定会输给吸血的冲动吧?然后不只是明里,甚至还会吸森本和大久保的血吗?)
不用说,这么做当然保守不了村子里的秘密。甚至是让全村都陷入危险的可怕行为。
更重要的是,会将自己挚爱的朋友们拖进吸血鬼这个永无止尽的悲惨命运中。
就因为直树把他们当作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他绝对不能做出那种事来。
直树为此而苦恼不已。
「喔,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直树啊!」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智衣。
「哎呀~~~~因为一名熟客醉倒了,害我还得把他抬回家。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客人啊。」
智衣不满地抱怨着。她家是开居酒屋的,总是以牛奶制成的酒让村子里的吸血鬼们沉醉在酒香之中。
「对了,直树,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智衣这么询问,直树则是以一脸走投无路般的表情朝她靠近。
接着,他开口大喊着:
「智衣,拜托让我借住一晚!这是为了保护这座村子,还有我的朋友们!」
12
智衣家的『利根居酒屋』,就位在村公所附近的闹区当中。只有一楼部分是店面,二楼则是智衣以及双亲生活的地方。
智衣的房间是一间六张杨杨米大小的和式房间。虽然有张书桌,但上头却摆满了东西。房间角落则是散落着体育用品包以及运动鞋。
实在是一个很有智衣风格,十分豪迈的房间。
「虽然已经很久没来了,不过还是像以前一样啊!」
直树有点戚慨地喃喃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没有好好招待你~」
智衣的母亲拉开纸门,走了进来。她是一位个子不高的亲切欧巴桑。
「只有这些东西,希望你不嫌弃。」
她拿了用玻璃杯装的牛奶以及一盘居酒屋的下酒菜进来。话虽如此,毕竟是吸血鬼村里的居酒屋,店内菜小全址以村内生产的牛奶制成的乳制品。
「谢、谢谢伯母。」
直树深深低头致谢,一脸歉意地说着。
「那个~~真的很抱歉,突然跑过来要求借住。」
「不必客气。我老公也说很欢迎你喔,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吧!等一下打烊之后,我会替你在店里的坐垫上铺棉被的。」
智衣的母亲突然笑着说道:
「如果你不嫌太挤的话,是可以把棉被铺在这里啦!」
这里=智衣的房间=和智衣一起睡。
直树的脑海中浮现了这幅景象。
「呃,那样子……」
直树整个人慌了起来。
「也对,那孩子的睡相很差。晚上可能会踢到你呢!」
智衣的母亲接着这么说道,然后就走出了房间。
「我不是指这件事就是了……」
在直树因为伯母那不知该说是不拘小节还是豪爽的态度而感到傻眼时,纸门再度被拉开了。
「嗨,让你久等了。」
进来的是智衣。她一如往常的穿着运动服。看来她平常都是穿这样睡觉的。她的头发有点湿,身体还微微冒着蒸气。
毫无疑问是刚洗完澡。
「抱歉,我先跑去洗澡了。因为刚才背醉鬼回家,身上都是酒臭味。老爸和老妈一直催我赶快去洗澡,免得等一下大家都要排队。」
智衣一屁股坐到直树面前。等一口气把要拿给直树喝的牛奶喝光之后,才一脸认真地说道:
「好了,现在就来说个清楚吧!你为什么会突然说要来我们家住?」
「那是因为……」
对于必须保守村子秘密的吸血鬼来说,怎么能说出自己差点就吸了明里的血呢?
但是,既然要在这里借住一晚,当然就得解释清楚。
(还是老实告诉智衣吧。大家都是吸血鬼,她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的。)
「听我说,智衣。我、我……」
直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认分地大声喊出了真相。
「我差一点就要袭击日比谷了!」
「什~~~么~~~——」
智衣闻言惊叫了一声。
「直直直、直树!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对那女人那么做吗!」
她一脸焦急地逼问直树。
「不是的,我以前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但是,刚洗完澡的她靠近我身边,我一闻到洗发精的味道,身体里头就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
直树回想当时的情形,忍不住浑身颤抖。
「要是走错一步,我一定会袭击日比谷的。搞不好只袭击她还不够,甚至连森本还有大久保都……」
「什什什、什么——」
智衣发出比刚才更激动的惊叫声。
「你说森本和大久保,他们不是男的吗!」
「这跟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我想一旦昏了头之后,我只会将他们当猎物看待。」
听了直树的话之后,智衣一脸不敢置信地摇着头。
「直树,我没想到你这个人居然这么没有节操。」
「呜呜,我真是没用。」
直树沮丧地低下头去。
「虽然那件事对我来说也是个打击,不过我了解了。好,既然如此你就住下来吧!」
「智衣!感谢你!」
直树戚谢到几乎要对智衣膜拜了。
「欸,直树,拜托你振作一点好吗!」
智衣将手搭在直树的肩膀上,以严肃的眼神说着。
「你……要是你做出那种事,我……我会……」
「嗯,我知……」
正打算用力点头的直树突然停下了动作。
智衣的脸庞就在眼前。他甚至闻得到洗发精的香味。大概是因为刚洗完澡觉得很热,智衣的运动外套并没有拉上拉链。底下那件T恤尺寸似乎太小,让她的胸部形状整个凸显了出来。
直树的心脏产生强烈的悸动。一股和明里在一起时相同的冲动,快速沸腾了他的脑袋。
(怎、怎么会这样!我、我居然连同样是吸血鬼的智衣都想吸血!)
大感震惊的直树马上站起身来。
「我、我还是不要在这里过夜好了,抱歉!」
直树朝智衣鞠躬道歉后,飞也似地逃出了她的房间。
他一路冲下楼梯,穿越正准备关店的智衣双亲身旁,跑到了店面外。此时,突然有人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是追赶过来的智衣。
「喂,直树,你到底是怎么了!不必跟我们客气,尽管住下来啊!」
「不行啊,我不能够住在这里!」
直树拚命地挣扎着,还一边大喊着:
「如果住在这里,我可能会连智衣都袭击啊!」
「什么!?袭、袭击我!?)
惊愕的智衣发出非常尖锐的惊叫声,一下子就满脸通红。
「我居然连自己的好伙伴智衣都想袭击,真是太离谱了,我这样子简直就像禽兽一样嘛!所以,我不能够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就、就算是那样,你要到哪里去啊!总不至于要流落街头吧!」
「我会去熊谷家啦!」
直树喊出了同班同学的名字。
「无论如何,我也不至于对熊谷那么做吧。再说……」
直树经常借电玩游戏与漫画给熊谷。有时候甚至还帮他攻略游戏,因此熊谷欠他很多恩情。
「万一真的出事了,他也应该会原谅我吧!」
「开、开什么玩笑啊!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原谅!」
智衣发出了怒吼。
当然,两人口中的『袭击』,指的是天差地远的两回事。
直树所说的『袭击』=吸血。
智衣所说的『袭击』=难以启齿的事情。
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发现有问题。
「真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已经饥渴到这种地步了。既然如此……」
智衣涨红着脸大喊着:
「就袭击我吧!」
「什么!?」
出乎意料的话语让直树顿时哑口无言,智衣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总比你去袭击男人好吧!?而且我也不能忍受你去袭击其他女人!既然这样我只好牺牲一点了!」
就在智衣喊出如此大胆的话语之后,有一辆车以极快的速度开了过来。
那是一辆几乎道路一样宽敞的高级桥车,没错,是神乐家的车。
果然,从停下来的车子里开窗探头的人正是红华。
「智衣同学!高村同学!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没事,只是出了一点小事。不过问题已经解决了,你不必在意。」
智衣紧抓着直树开口说道:
「红华,你才是,这么晚了还来这里做什么?不要每天都玩到那么晚啦!」
「你在说什么蠢话!?现在可不是玩乐的时候!发生紧急状况了!」
红华以略带紧张的表情说道。
「听说高村同学的朋友已经发现这座村子的秘密了,现在村公所正在召开紧急会议。父亲大人也接到通知了,所以派我当代理前去参加会议。」
「什么——!?」
这句话对直树来说简直有如晴天霹雳。
「秘密被发现了?怎么会?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才想问这句话呢。总而言之,高村同学也快点去村公所吧!听到了吗!」
她话一说完,汽车就开走了。村公所就在不远处,仔细一看里头竟然还灯火通明,看来是真的发生紧急状况了。
「秘密被发现了?不可能会有那种事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此时,直树突然恍然大悟。
(对了,是我刚才想吸日比谷的血的时候,也许我当时眼睛变成红色了?嘴里已经冒出尖牙?就连指甲也变成利爪了?因为这样秘密才会被揭穿是吗!?)
一旦秘密被外人得知,只有一个处置方法。为了保守村子里的秘密。必须吸那人的血才行。
直树脸色发白,忍不住喃喃嘟哝着:
「大、大事不妙了。」
13
村公所的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以村长为首的重量级人物。
「这下子事情麻烦了。」
「所以,我才会反对让那些人类留在村子里。」
「与其变成这样,就算多少会遭到怀疑,当初还是应该把他们赶出去才对。」
在沉重的气氛下,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红华大步走了进来。
「我是代替父亲大人前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能有什么事情。」
村长无力地摇着头。
「明明都干叮咛万交待了,居然还是有笨蛋在他们面前露出了吸血鬼的模样。」
村长愤怒地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有人出声回应。
「真的很对不起!」
是追在红华身后赶到的直树。他一冲进会议室里,就整个人趴倒在地上。
「居然会不小心露出吸血鬼的模样,我真是太缺乏身为村里一员的自觉了!」
直树不断地用额头磨蹭着地面。
「咦?」
红华一脸惊讶地看着直树,
「喂,直树,你在说什么……」
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智衣,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可是,请各位不用担心,森本和大久保并没有看到,就算日比谷告诉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相信的。至于比较有问题的日比谷,只要我好好跟她解释,她一定能够理解,一定会替我们保守秘密的,所以、所以!」
直树用力吸了一口气之后,大喊着:
「请不要把他们三个人变成吸血鬼——」
红华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高村同学一定是误会了。村长。难道你指的那个被人发现是吸血鬼的笨蛋就是他吗?」
「不是。」
不只是村长,几位村子里的大人物也一起摇头。
「露出吸血鬼模样的,是那些青年团的团员。」
仔细一看,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有几名男子意志消沉地跪坐在那里。
「据说今天傍晚,他们曾争夺一瓶血味牛奶。结果当他们因为太过亢奋而露出吸血鬼的姿态时,正好被那三个人类撞见。就是这样没错吧?」
几名男子不停地点头。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现在只能捉住那三个人类,然后让他们成为村子里的居民……」
「请、请等一下!」
直树一脸慌张地大喊着。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他们几个从傍晚就一直待在家里啊!」
「不、不可能的!」
不知道为什么,几名男子非常坚持。
「那三个人真的有看见!他们是发出惨叫才逃走的,所以绝对错不了!」
「你是那些人的朋友,所以才会想要说谎护着他们吧!」
男子们说得十分激动,红华缓缓走到他们面前,低头询问: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差、差不多五点钟左右吧。」
「嗯,差不多是那个时候。绝对没错。」
看到男子们互相点头,红华动作夸张地侧着头。
「真是奇怪呢,如果是那个时间,他们三个人应该都在我们家的车上呀。对不对,高村同学?」
直树用力点头。因为那个时候,红华正以自家的车子送他们回直树家。
「啊。」
「那是……」
男子们面面相觑,又一脸紧张地开口了:
「是、是我弄错了。应该是六点吧?」
「啊啊~没错、没错。不是五点,应该是六点才对。」
男子们修正自己的证词,红华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使得他们开始不安了起来。
「也可能是已经七点钟了。」
「啊啊,应该是那个时间吧。」
他们再度改变证词。
「所以,你们七点钟的时候在什么地方被目击到了?」
听到红华的询问,男子们以仿佛像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词进行说明:
「是在沿着小学校园旁那条小路一直走上去的地方。就在经过地藏不远的地方。我们是在那里争夺血味牛奶的。」
「结果那三个人类刚好走过来,就目击到了。他们看到我们的牙齿与爪子之后,就一边发出惨叫声一边逃走了。」
「当时那三个人手上拿着什么?」
红华突然如此问道。
「咦?」
「我是问,他们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男子们先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然后才开口回答。
「没有,他们并没有拿东西。」
「对啊、对啊,两手空空。绝对是那样没错。」
听到这个回答,红华一脸疑惑地侧着头。
「各位所说的那个地点,应该没有路灯之类的灯光才对。那条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到了晚上七点钟肯定是一片漆黑,不是普通人类能够行走的地方哟,更不用说是目击到各位的牙齿或利爪了。」
红华脸上浮现笑容,冷冷地说道:
「如果你们说他们有拿着手电筒,那还有点道理。」
「唔……」
男子们当场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才刚笃定地说那三个人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
「好了,你们会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吧?」
红华以温和的口吻询问,但是话语中同时也带着无法言喻的威严。她的双眼,甚至还出现了彷佛在注视猎物般的杀气。
几名男子也是吸血鬼,他们拥有远远超乎人类的感觉能力。一感应到红华的气魄,他们立
吸血鬼的本能告诉他们,自己完全败北了。
「对、对不起!」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男子们就将额头按在地板上。
「我们既没有争夺血味牛奶,也没有被人类看见,刚才那些全部都是谎话!」
「什、什么!」
包括村长在内,会议室里的成员们全都吓了一跳。
「你、你们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是、是受人之托。」
其中一名男子很勉强地挤出了自白。
「只要我们说自己的真面目被人类看见,就必须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同伴。而为了保守秘密,到时也会将那些人类的家人全部找到村子里来,这样一来就会有很多人来了。」
「而且还说好,到时候会让我们尽情地吸血。所以才……」
「受人之托!?到底是谁?」
面对村长严厉的质问,男子们一脸畏缩,伸手指向其中一名大人物。
那是一名戴着方型眼镜,略带神经质的男子。没错,就是提议要让三个人暂时留在村子里的那名职员。
「哎呀呀~居然穿帮了。」
没想到吸田却毫无悔意,只是耸了耸肩。
「在那些人类变成吸血鬼之前,我原本还想掩饰到最后的。」
「吸田,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完全没有身为村里吸血鬼的自觉吗!?」
村长以强硬的语气大吼着,吸田闻言露出了锐利的目光。
「缺乏吸血鬼自觉的,应该是你们才对吧,」
吸田以平缓、强而有力的语气说着。
「我们是吸血鬼,但是却一直假装是人类,都已经几十年了。一
「那是当然的。因为大家早就决定要一直保持人类的生活模式,等到能恢复原状的那一天来临!」
村长以严肃的口吻说道,但吸田却发出了嗤笑声。
「你们真的以为那一天会来临?真的相信那名传教士会回来吗?」
听到吸田的询问,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我们应该舍弃恢复人类之身的希望,以吸血鬼的身分活下去才对。只有一年一度的祭典才能吸到真正的人血,实在是太少了!」
「所以,你才打算让大家以为那三人已经得知村子里的秘密,然后将他们变成吸血鬼是吗?」
「是啊,一点也没错。」
吸田点点头。
「就算事后发现情况并非如此,也已经为时已晚了。为了保守秘密,只能把那三人的家族都找来村子里让他们成为居民。我还真想知道最后会变成几个人哪!」
「你、你竟然说出如此可怕的话,要是村子里的吸血鬼暴增太多,造成食物危机该怎么办,毕竟牛奶的产量可是有限的!」
听到村长的话,吸田只是笑了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只要离开村子袭击人类就好了。再怎么样,也比用那种假货牛奶充饥来得好吧!」
「真是太不像话了。」
红华摇了摇头。
「为了这座村子的安全,吸田,我们不能让你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在你恢复理智并且舍弃那种愚蠢的想法之前,我要把你关起来。」
村长的眼睛染成鲜红色。其他那些干部也变成了吸血鬼,开始逐步逼近吸田,打算将他捉起来。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这里的人数应该址够捉仆我吧。不过,一旦全村的人都去吸那几个人类的血,情况又会如何呢?」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呵呵呵……」
吸田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突然冲向窗户。他撞破了玻璃之后,逃向外头的夜世界。
「他一定是打算去袭击那些人类吧!」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以村长为首的村内干部在霎时之间化为吸血鬼,跳出窗外去追赶吸田。
(他打算去袭击日比谷他们,开什么玩笑!)
直树焦急不已。
(我可是拚了命才忍住冲动没有吸她的血,怎么能让那种家伙下手呢——)
直树产生一种有如猎物遭人抢走般的愤怒,准备跟着跳出窗户。
「笨、笨蛋!」
智衣一脸慌张的表情,连忙伸手拉住直树。
「你干嘛跟着他们跳出去!这里可是三楼耶!」
「我知道啊!拜托你不要再当我是人类了!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就轻而易……」
红华没有理会争执的两人,只是以不解的神情沉思着。
「在那么多人追逐的情况下,想要独自前往高村同学家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认为他会愚蠢到不了解这个道理……」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警笛声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村内广播!」
智衣掩着耳朵大喊。
村内广播,直树也听说过有这个东西。村公所的屋顶以及村内各处都设有扩音器,必要时能够用来通知紧急状况或是鸣警笛。
不过,打从直树搬到这个村子里居住以来,他还没有实际听过警笛声响起,
「——」
红华似乎惊觉到某事。
「大事不妙!他并不是往外逃走。而是爬上四楼的广播间了!」
红华急忙冲出会议室,智衣和直树也跟在后面。
正当他们在走廊上奔跑的时候,警笛声突然停上了。接下来开始大声播放出吸田的声音。
『治水村的村民们,发生紧急状况了。关于前几天来到村子里的那些人类,很不幸的,本村的秘密已经被他们发现。如今刻不容缓,请各位立刻前仆高村直树家,将那三个人变成吸血鬼……』
「到此为止了!」
红华踢破房门。那是一个摆放着许多器材的小房间。吸田手持麦克风站在里头。窗户的玻璃碎落一地。正如红华所说的,他大概是假装跳出村公所,实际上是攀在墙上并且一路爬上这间广播间。
这是只有吸血鬼或壁虎才办得到的事情。
红华用力将吸田撞开,抢过麦克风后快速大喊着:
「各位村民,刚才的广播是错误的讯息!请千万不要冲动做出傻……」
红华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并没有透过扩音器传出去。
「真是遗憾啊,神乐家的大小姐。」
吸田面露好笑,手上握着几条被他扯断的电线。
「你这家伙!」
双眼染成鲜红色的智衣朝吸田的胸口揍了一拳,让他不仅撞破墙壁还一路飞到隔壁的房间。
智衣原本还打算继续追打,不过却被红华制止了。
「现在不是理会他的时候。村民们听了广播之后,一定会全部跑去袭击明里他们。」
「只要向大家解释清楚这是误会……!」
直树如此提议,但智衣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
「直树,行不通的。村子里的人只要一听到可以吸血,绝对不可能听我们的解释。而且我们怎么可能去向所有的村民解释呢?」
「你们两个快点上车!」
红华大喊着。
「既然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只能设法让那三个人到村子外去避难了!在他们亲眼目睹本村的恐怖秘密之前!」
14
森本与大久保努力撑开眼皮走下二楼。两人还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
他们发现只有明里一个人待在客厅里,于是森本便开口询问:
「咦?高村人呢?」
「小直怎么样跟我无关。」
明里气呼呼地回答。
「日比谷她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谁知道,是不是高村对她做了什么事?不对,搞不好就是因为什么也不做,才惹到她的……」
森本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不过一发现明里带着杀气的眼神,赶紧闭上了嘴巴。
「别、别说了。日比谷,你刚才有没有听到类似警笛的声音?」
大久保为了改变沉重的气氛,急忙改变话题。
「我们就是被那个声音吵起来,才会下楼来看的。」
「经你这么一提,我的确有听到一些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火灾之类的?」
明里似乎不以为意。
「哎,反正应该不会烧到这里来吧?好了,我也要睡觉了。明天还要千里迢迢回东京去呢,」
就在明里起身并且伸了一个大懒腰之际,外头突然传来汽车的声音。速度似乎很惊人,甚至还听见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刹车声。
「车子?有人来了?」
没多久,玄关门就被用力拉开。
「森本!大久保!日比谷!」
直树一脸惊慌的冲了进来。
「你们三个赶快去收拾行李!」
「已经没有时间了!」
跟在直树身后进来的红华以强硬的语气说道:
「行李之后要怎么处理都不是问题!好了,赶快上车吧!」
「喂,你们还在干什么!快一点啊!」
智衣从外面探头进来喊道。
「什么嘛~~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里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森本与大久保倒是完全相反。
「好的,既然红华小姐与智衣小姐都这么说了,」
「我们会跟你们走的!」
他们立刻换好鞋子走出了玄关。
「日比谷,拜托你!快一点!」
明里看见直树那副拚了命的表情,尽管心不甘情不愿,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啦,我上车就是。」
他们走出屋外,发现森本与大久保已经在后座就坐了。等明里也坐进去之后,直树便被智衣推上车。即使是宽敞的高级轿车,后座依然挤得满满的。
大久保等红华坐到副驾驶席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开口询问。
「请、请问!那智衣小姐呢!?」
「不必担心,她一定会跑着追上来的。」
「用跑的?」
大久保闻言愣住了。
红华朝神乐家的司机时田先生下令。
「马上开车!朝村子外全速行驶!」
沉默寡言的司机点了点头,立即踩下油门让车子快速发动。乡下地方的道路并没有铺得很平整,车子开始因为地面起伏而激烈震荡着。
「欸,现在应该可以解释清楚了吧?为什么我们非得在这种三更半夜时被载出来啊!」
明里的话语中充满了不满。
「难道说,这和刚才的警笛声有什么关联吗?」
「唔!」
突然被触及核心,让直树差点停止呼吸。
(该怎么蒙混过去呢?半夜突然要他们上车,有什么听起来比较自然的理由可以掰啊?)
他绞尽脑汁拚命地想着,不过当然没那么容易就可以想到理由。
「那是……因为……」
一阵冲击传人车内。那并不是因为道路颠簸所致。
一名村民跳到引擎盖上,双眼还发出鲜红色的光芒。
而且还不只有他而已。接着又有村民陆陆续续跳上车子。简直就像包围住猎物的兵蚁一般。
他们以血红的双眼窥视车内,来回磨动嘴里的尖牙,还用长长的利爪刮着车体。
「把他们甩下去!快一点!」
司机听到红华的吩咐点点头,用力转动方向盘。攀在车外的村民们陆续被甩下车子。
但是,待在车内的直树等人也不好受。每次司机一转动方向盘,他们就被朝左或朝右地甩动,而且还挤成一团。加上车身原本的上下震动,实在令人难受无比。
不知道转了几次方向盘之后,司机紧张地开口了:
「大小姐,轮胎似乎被抓破了!」
因为这个原因,车子偏离道路并且一口气冲下土堤。等撞进底下的树丛之后,车子便无法动弹了。
「对个起,已经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司机一脸歉意地低下头。
「村民们马上就会赶到,快点下车,」
在红华如此大喊的同时,车子的后车门突然被拆开来。
探头进车内的是智衣。她的身后除了绘理子与绫菜之外,还有季代实。
「还慢吞吞的做什么!快出来啊!」
智衣伸手将直树从车内拉出来,接着是明里、大久保以及森本。
森本与大久保在车子摇晃之际似乎是彼此撞到头了,此时已经昏厥过去。
「绘理是听到村里的广播才赶来的!」
绘理子一脸激动地说着。
「利根崎学姊已经将事情经过都告诉绘理。真是太过分了!」
「我们也会协助各位逃跑的!」
绫菜用力点点头。
「谢谢……可是……」
直树感到难以启齿。
几分钟前,三个人还是无辜的。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他们已经亲眼目睹了村民们的另个模样。
如今,他们已经成为依照村子里的规定,不得不进行吸血的对象了。
或许是看出直树的苦恼吧,只听红华开口说道:
「高村同学,你还在做什么?我们要快一点让他们三个人逃出村外才行。」
「咦……可是,这座村子的秘密已经……」
「他们是高村同学的朋友,因此我决定相信他们。而且……」
红华皱着眉继续说道。
「若是他们三人变成村民的猎物,不就顺了那个人的意吗!我绝对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会长……谢谢你!」
直树猛然朝红华鞠躬致谢。
「既然如此,就快走吧!」
智衣的双眼霎时染成鲜红色。露出吸血鬼面貌的她,轻而易举就抬起了倒在地上的森本。
「绘理子,那个比较胖的就交给你了。」
「讨厌~~~~这样子绘理最累不是吗?」
尽管抱怨着,绘理子毕竟拥有吸血鬼的力量,她也一下子就扛起了身材较胖的大久保。
「这两个人由我们负责带出村外。川澄,那个女孩子就交给你了。」
智衣一说完,便和绘理子跳进树丛里。
「我明白了。」
季代实的表情突然转为紧张。因为她看见有许多村民正陆续走下土堤。
月光下,双眼闪着红光的他们甚至还在舔着嘴巴。
「实在太没有节操了。同样身为村里的一员,真是令我感到丢脸呢!」
红华夸张地哀叹着。
「高村同学,可以请你先带明里小姐走吗?这里就交给我们来想办法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直树伸手拉起蹲在地上不停颤抖着的明里。
「日比谷,我们走吧!」
他就这样拉着明里的手,快速冲进森林里。
15
直树在茂密的森林中奔跑着。虽然目前好像没有村民紧追在后头,但还是不可以大意。
毕竟在村子里住了九个月,直树现在对于地形已经熟悉许多。只要穿越这里,就能抵达通往村外的道路了。
明明身处在极端危险的状况下,直树心里却有一股奇妙的感觉。总觉得自己之前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经验。
他立刻就想到答案。
(对了,这情形不就和祭典当天晚上一样吗?)
那场让直树得知村子里可怕真相的夕月祭。那天晚上,直树也是像这样在森林里狂奔着。
不过,当时是季代实拉着他的手,和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
「钦,小直!等一下啦!你有没有听到!」
或许是略微恢复镇定了,明里用力甩开直树的手。
她停下脚步,以充满恐惧与紧张的表情看着直树。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村子里的人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们的眼睛会变成红色的!」
不知道是不是惊慌过度的缘故,明里有如连珠炮般地朝直树问了一堆问题。
人类通常惧怕不明真相的东西。就因为属于未知领域,才会更加刺激恐怖的心理。
直树想到自己似乎在某本书里看过这段话。
为了缓和明里的恐惧感,直树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将村子里的秘密说出来。
「日比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或许很荒唐。不过,那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直树先作了这番开场白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这座治水村,真正的名字其实是血吸村。没错,这里是吸血鬼的村子。」
明里几乎停止呼吸。
尽管周围昏暗,她还是看见村民们可怕的模样。因此绝对无法一笑置之。
「很久以前,有一名吸血鬼传教士来到这个村子,而且不小心让全村的人都变成了吸血鬼。从那之后,村民们就以吸血鬼的身分生活。他们的外表不会变老,永远都会保持着当年的模样。」
「骗、骗人!」
即使如此,明里还是以常识回应:
「什么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也看见了吧?他们的红眼,尖牙还有利爪。那就是吸血鬼的模样。」
明里一时无法反驳,直树又继续说明下去:
「村里的居民相信传教士有一天会找到让他们恢复人类之身的方法,并且回到村子里来。就是为了那一天的来临,他们才会继续以人类的方式生活着。大家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村子里的秘密泄漏出去继而使他们遭到迫害。所以,他们不喜欢有外人来访。万一村子里的秘密被外人知道的话……」
直树用力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才将这个恐怖状况的原因告诉明里:
「他们将会吸了那个人的血,让他变成吸血鬼——也就是说为了保守秘密而让他也变成同伴。这就是村子里的规矩,」
「可是、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那种秘密呀,」
明里大声提出了反驳。
「虽然我也觉得有很多事情都怪怪的。像是村子里几乎不卖食物,而且在前往小直家的时候,路上的村民都以惊人的眼神看着我们。可是,我完全没想到这座村子居然是这样。」
「嗯,我明白。日比谷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村子里的秘密。你们是无辜的。但是,有个令人伤脑筋的家伙,无论如何都想让你们变成吸血鬼,因此透过村里的广播散播谣言,说你们已经得知村子里的秘密了。」
「……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大家都是拚了命地想要保护村子。就算我们再怎么说明,他们也听不进去。所以,现在只能逃跑了。好了,我们快走吧!」
明里用力点头。和直树继续往前跑。
「只要穿越这片树林,就能走到离开村子川的道路了。沿着路跑向城镇,你们就能顺利逃脱。」
直树试图鼓舞明里。
「真的?是真的吗?真的能够逃得掉吗?」
明里反覆问着。
「直树当然也会一起走吧?你会和我们一起离开这座村子对吧?」
「……」
直树没有回答。
(原来日比谷还没有发现啊……)
虽然厌到于心不忍,但是,他还是必须告诉明里事实才行。
他没有看着明里,缓缓地开口了:
「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因为,我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员。」
明里因为惊吓过度几乎停止呼吸。她停下脚步,瞪大双眼看着直树。
「这么说,小直也……」
或许是因为害怕说出口吧,直树点点头,替明里把话说完。
「对,我也是吸血鬼了。」
他没有告诉明里自己是昨天才变成吸血鬼的,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样啊?原来小直也是吸血鬼了。」
明里笑了。
「也对,如果不是那样,小直怎么可能会讨厌大蒜呢?原来是这样啊!」
明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注视着直树。
「既然这样,我就没有必要逃走了。」
「咦?」
直树整个人傻住,明里则是毫不迟疑地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你就吸我的血吧。」
「什么——!你、你在说什么!」
「如果让我逃出去,事情会变得很严重对吧!?森本和大久保好像昏倒了,但我已经不是无辜的对吧!因为我已经知道这座村子里的秘密了!」
明里飞快地说着。
「话是如此没错,可是!」
「求求你,小直!」
在直树面前的,是明里那双既认真又率直的眼眸。
「吸我的血吧!那样的话,我就能够变成吸血克,永远和最喜欢的小直在一起了!」
那是一个不容怀疑的表白。
对直树来说,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体验。
「咦!咦!咦!」
明里在因为内心充满惊讶、喜悦和难为情而不知所措的直树面前拉下领口,露出自己流着汗水的颈子。
「来,快点。」
明里闭上双眼,将一切交给直树。
的确,就如明里所言,她不再是无辜的了。她确实已经得知村子里的秘密。
要是让她逃走,想必事情会发展成直树该负起责任。
而且,为了保守村子里的秘密,在这里吸血并让她变成吸血鬼才是最好的办法。
(身为村子里的一员……)
直树轻轻把手伸向明里,搭在她的肩膀上。
心脏剧烈跳动着。炙热的冲动从他内心窜出,令他呼吸急促,连搭在明里肩膀上的手也不自觉变得很用力。
但是,直树仍然抗拒着那股冲动。
「不行。我不会吸你的血的,日比谷。」
直树松开搭在日比谷肩膀上的手用力紧握,并挤出这句话来。
「为什么?难道小直讨厌我吗?」
「不是的。就因为不是,我才不能吸你的血。」
直树一脸坚决地摇了摇头。
「在这座村子里,我认识已经当了几年、几十年吸血鬼的人。大家都因为永无止尽的命运而感到痛苦。我不可以将你卷入其中,」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有人拨开树丛的声音。
「在这里,我闻到味道了!」
「把人捉起来!」
是村民们的声音。
「糟糕,日比谷!」
直树拉起明里的手,开始使尽全力地奔跑。四周传来各种声音与气息,看来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直树为了寻找突破重围的方式而焦急不已,跑着跑着却突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消失了。
等察觉自己跑到断崖时,他已经和明里一起滚下去了。
「唔哇!」
两人从断崖上一口气滚下去。经过十几次的翻滚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日比谷,你还好吧!?」
直树起身向倒在地上的明里喊话,但是却没有获得任何的回应。看来她似乎因为跌落的冲击而失去了意识。
直树正打算抱起明里,接着突然察觉到自己已经被红色的眼睛团团围住。是村民们。
他赶紧挺直身子护在明里的前方,竭尽全力地大喊着:
「不准靠近!」
「喂喂,高村,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第一个靠过来的是一名光头少年。是班上的同学熊谷。
「你不要自己一个人独享,分一点给我们吧。」
直树瞪着正在吸口水的同班同学,开口说道:
「这才不是什么独享!我要把她、把日比谷带出村子!」
以熊谷为首的村民们开始鼓噪起来。
「你在想什么啊!那家伙已经知道村子里的秘密了!要是让她离开会有危险的!你也是村子里的一员!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
「少罗嗦!」
直树不再感到迷惘。他奋力鼓起向来不怎么高昂的斗争本能,牵制着村民们。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碰日比谷一根寒毛!」
他感觉到眼底正在发热。自己的双眼想必已经染成鲜红色了。除此之外,牙齿和指甲也变得不同于人类了吧。
直树不禁在内心的某处由衷厌谢明里已经昏倒这件事。
因为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变成吸血鬼的模样被明里看见。
「高村,虽然我亏欠你很多,不过就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当作没看到。」
熊谷露出尖牙,还发出了低鸣声。
「为了这座村子着想,一定得让那女孩变成吸血鬼才行!」
就在此时——
『呃~~~我是村长木下。刚才村里的广播全是一场误会!请各位村民们不要冲动,乖乖地回家去吧!』
远方传来这样的声音。
(是村里的广播!?已经修理好了吗!?)
原本围在直树身边的村民们一脸疑惑地看着彼此。
「他说刚才的广播是一场误会?」
「意思是说,秘密还没有被发现吗?」
既然秘密还没揭穿,就不可以随便袭击人类。村子里的规矩是绝对要遵守的。
「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无法享受。」
「可是,我们一定要忍住才行。要是输给欲望而随便吸血,之后可是会被全村的人吊起来。」
「对啊,要忍耐才行。」
或许是不想再继续看见美味的餐点吧,村民们纷纷转过身子,陆陆续续地离开。
(真是奇迹……)
直树几乎要感谢上天了,没想到这时候熊谷又说了句不该说的话。
「可是,就算刚才的广播是误会,现在也太迟了吧?都已经追到这种地步,我们的真面目早就被发现了吧?」
那是一个明确到令人可憎的见解。
原本已经准备回家的村民们一听,再度停下了脚步。
「对啊,虽然很可怜,可是还是应该要吸她的血!」
「这是为了要守护我们村子喔,」
看来一切又回到起点了,
村民们纷纷闪着红眼,露出尖锐的牙齿,还不停地抖动着长出利爪的手指头。
「不准过来!」
直树毫不畏惧,准备拚死也要守护明里。
接着,突然有一道人影划破空气冲进双方之间——
「到此为止!」
是季代实。
「你们已经听到刚才的广播了吧?既然是一场误会,就不可以随便吸血!」
「可是川澄,我们刚才追他们的时候早就被看到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吧?只能咬人了。」
季代实摇头否定了熊谷的话。
「放心,那种程度还不至于没有办法解决。」
「你说有办法,现在还能怎么解决?」
「事到如今,干脆打蛇随棍上。就说这里是吸血鬼的村子。如此一来,就能保住村子里的秘密了。」
熊谷与周围的村民们完全听不懂季代实在说什么,只能愣在原地。直树当然也听不懂。
「好了,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大家,起来帮忙吧!我们必须准备很多东西才行!」
接着,她又转身对直树说道:
「尤其是直树,你可能会尝到一点苦头,要先有心理准备喔!」
16
缓缓地——沉入水底的意识再度浮出水面,
(奇怪,我记得自己是和小直逃入森林里没错吧。后来又从断崖上摔下去……)
明里快速从地上坐起身,急忙把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没有伤痕,看来似乎没有被吸血。
她重新确认了一下四周,自己现在是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旁边还有个巨大的东西倒在地上。等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她才发现那是森本与大久保。
「喂,森本!大久保!快醒醒呀!」
明里用力地摇晃着,两人这才缓缓坐起身。
「好痛痛痛~~~~我头痛到快要裂开来了。」
「我们被拉上车子之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两人怔愣了好一会儿,但似乎是很快就回想起来了,只见他们的脸色发白。
「对了!一群双眼闪着红光的怪物贴到车子上来!」
「我记得看到好尖的牙齿!我曾经在电影里看过!那一定是吸血鬼!」
「没错,这里是座吸血鬼的村子。我们一定是被他们抓到了。」
明里表情凝重地说道: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迫变成吸血鬼的。你们两个快点逃吧!」
听到明里的话,森本与大久保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刚才说『你们两个』……日比谷,你不一起逃吗?」
「就是啊,日比谷!还要带着高村才行,我们四个人一起逃吧!」
明里对激动的森本与大久保缓缓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要留下来。因为、因为小直已经是吸血鬼了。」
「!?」
「!?」
就在此时,天花板的灯突然被打开了。在变得明亮的房间里,直树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
他双眼赤红,嘴冒尖牙,手上还有锐利的爪子。活脱脱是吸血鬼的模样。
「妈啊~~~~!」
森本与大久保两个人忍不住抱在一起发出了惨叫。不料直树却露出笑容,还以与那一身恐怖外貌极不相称的开朗语气大喊着:
「成功了——」
他用力鼓掌。那仿佛是个暗号一般,村民们开始陆陆续续从外面走进房间。
「哎呀~~~能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
「看来我们的演技还不赖嘛!」
混在村民中登场的是智衣和绘理子。她们走到呆住的明里等人面前,将手里拿的布幕摊开来。
『欢迎来到吸血鬼之村,为各位献上惊险刺激的恐怖体验,』
只见上头以鲜红色的颜料写着这几个字。
「咦?」
看到三个人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树开口了:
「简单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他把手伸进嘴里,取下了尖牙。那是在万圣节常见的塑胶假牙。接着,他又动手将锐利的爪子也拔掉。
最后他用力睁开眼睛,将鲜红色的隐形眼镜取下。
虽然搞得泪眼汪汪的,不过已经恢复为平常模样的直树朝三人开朗地说着:
「这些全都是一场戏,是专门用来吸引观光客的。」
「就是这么一回事。」
红华带着和善的笑容走了过来。
「如各位所见,这里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乡下地方。村民们的高龄化,以及人口减少都是村子里的一大问题。所以,全村的人才会决定一起凝聚智慧,看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全国各地村子都不曾使用过的大胆手法,吸引外地的观光客前来。」
「最后想到的,就是像这样的吓人闹剧。你们也知道,这座村子刚好有个可以大作文章的名字嘛,」
智衣笑着补充说明。
「所以,我们才会决定让日比谷你们成为第一批试验对象。哎呀~~~感谢你们一直到最后都深信不疑。」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
「害我们被骗得团团转。」
森本与大久保两人很轻易便相信了。毕竟他们原本就是不太会怀疑别人的单纯个性。
「吓到你们真是对不起。可是,我们也因此而找到需要改善的地方。真的很感谢你们。」
绫菜跑过来这么说道,两人一下子就变得服服贴贴。
(太好了,这下子森本和大久保就没问题了。)
直树在心里默默比了个胜利动作。
没错,这就是季代实所说的『打蛇随棍上』。
为了这个『将一切当作一场戏来作战』,村民们也成为帮手。
他们将三人带到这间村公所的空房间来,并且请村民们担任临时演员,进行大胆无比的掩饰计划。
直树还是头一次努力戴上彩色隐形眼镜。
他努力将还在隐隐作痛的眼睛转向剩下的那个人。也就是恐怕最难搞定的明里。
「一场戏?可是很奇怪,一般来说根本无法像那样扑到正在行驶中的车子上呀!」
「那是……」
担任本次作战参谋的季代实,代替支支吾吾的直树回答:
「当时是请司机以很慢的速度行驶,并且让坐在车子里的人产生错觉。至于扑上车子的,也是集合了村子里擅长运动的人,经过一番苦练才得以办到的。虽然有一点危险,但毕竟是最有看头的场景,因此我们不能把它拿掉。」
「不只如此,在森本和大久保昏倒的时候,利根崎小姐和鸠羽小姐居然很轻松地就将他们给抬起来!」
「呃~那是因为我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啦!」
「绘理其实是很有肌肉的哟!」
两人开始很没说服力地解释着。
「太好了,看来并没有被发现。」
不知为何,季代实似乎松了一口气。
「其实当时有黑子在。」
「黑子?」
「是呀,他们穿着全黑的衣服,偷偷帮她们两个人出力。当时四周很暗,看来并没有穿帮呢!」
「……」
明里依旧一脸怀疑地深锁着眉头。直树觉得心里很不好受。
虽然执行这个『将一切当作一场戏来作战』时,已经取得包括村长在内所有村民们的同意,但万一无法顺利瞒过他们的话……
村子方面已经下达指示,要这里的所有村民同心协力吸他们三个人的血。
(拜托!日比谷!你一定要接受啊!不对,就算不能接受,你也一定要说接受。否则……)
直树在心里拚了命地祈祷着。明里似乎想到了某件事,只见她仰起脸来。
「对了。」
她慢慢走到直树的面前。
「让我做个实验吧,」
话才刚说完,她便将双唇压到直树的嘴上。
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吻。
直树惊讶得瞪大双眼。村民们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爱情场面而呆住了。
「给、给我等一下!」
「请你离开高村学长!」
智衣和绘理子同时大吼着。
「真是大胆呢!」
红华像是有点佩服地叹了口气。至于绫菜则是看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代实尽管有些讶异,表情看起来却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哇、哇、哇!」
在几乎令人窒息的长吻结束之后,直树忍不住往后退。
「日、日比谷,」
明里看着满脸通红且不知所措的直树,迳自点了点头。
「嗯,应该没错。也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吸血鬼呢?看来全部都是一场戏呢,」
一场大危机在瞬间宣告解除。
「害各位受惊真的很抱歉。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已经准备了一场宴会。请跟我们来。」
日比谷等人就这么被红华和绫菜请出了房间,其他村民们也跟着离开了。
只剩下直树、智衣、绘理子,以及季代实还留在房间里。
「哎~总之,一切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尽管脸还有点红,直树忍不住感叹着。
「哎呀~~~~真是太好了。」
他看向智衣等人,打算寻求她们的同意。
「一点也不好!」
智衣揪住了他的衣领。
「直树,刚才那样到底算什么!你果然和那女孩有特别的关系对吧!」
「就是说呀!高村学长!请你解释清楚!」
绘理了也步步逼近。
不仅如此,两人或许是因为太过愤怒,双眼竟然是鲜红色的。还以尖牙与利爪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拜托~~好不容易才瞒过他们,你们怎么又露出那种模样了!」
直树如此大叫着,但是两人完全听不进去。
在无计可施之下,直树只好向季代实求救。
「川澄,拜托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他相信一向冷静的季代实一定会设法安抚两人。
但是,季代实却不发一语地走到房门口,接着将房门紧紧关上,甚至上了锁。
「关于那件事,我也希望能得到一个交待。」
季代实转过身,眼睛也变得像吸血鬼一样鲜红。
(原来就算自己是个吸血鬼,也会感到恐惧啊!)
吓得浑身颤抖的直树,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17
经过一夜之后,治水村的天空依旧是乌云满布。
在这样阴沉的天空下,直树等人慢慢地走到公车站。
「哎呀~~~昨晚玩得真是开心啊!」
森本仿佛还没忘却兴奋之情地说着。
「老实说,我原本觉得那场吸血鬼闹剧玩得有点过火,不过补偿倒是很大方呢!」
「嗯嗯,昨天的时光真是太美妙了。」
大久保以陶醉的眼神点头同意。
在那场庆功宴上,红华和绫菜十分亲切地招待了两人,令他们感到心满意足。
「直树!我暑假时还要再来玩喔!」
「我也是!啊~~不过吸血鬼闹剧就免了吧!」
听到两人这么说。直树也只能以苦笑回应。
回想起这次的辛苦过程,他实在不希望他们再度造访。
(到时候,再随便编个理由叫他们不要来吧!)
看来这问题似乎还会困扰自己许久,直树忍不住叹了口气。
「公车好像还要一阵子才会来呢!」
明里看了公车时刻表和自己的手表之后,如此说道。
「好了,我就趁现在把事情问个清楚吧,小直。」
明里一说完就转身面对直树,以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他。
直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偷偷把视线栘开。
经过昨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她说话了。
「你、你是指什么啊?」
他努力表现出冷静的模样。
「昨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问你要不要回东京来。」
「咦~~什么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啊?」
森本与大久保凑了过来,明里则是简短地将她昨晚的提议告诉两人。
「这是一个好主意耶,租金才两万的话,找个打工就能生活了吧?」
「到时候可以来我家吃饭喔!」
两人显得兴致勃勃,不过大久保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可是如墨局村回东京的话,我们就不能再来这里玩了。」
「笨——蛋,他老爸还会留在村子里啊!」
「说得也是。」
于是,两人继续向直树游说。
「高村,你就搬回东京来吧!」
「高村,我们四个再一起玩吧!」
「小直,你觉得如何?」
明里仰起脸望着直树的脸,又问了一次。
「你愿意搬回东京来吗?」
「森本、大久保、日比谷……」
直树的眼眶发热,胸口产生了一股几乎令他发麻的感动。
他想起住在东京时的种种回忆。那段与他们一起欢笑度过的日子。
为了家境贫困的直树,他们三个人真的帮了很多的忙。
还记得读国中的时候,一群家伙当面侮辱他那无名小说家父亲,当时三人也曾站出来替直树说话。那是他绝对不会忘记的回忆。
(如果能回到东京,和他们一起快乐度过每一天的话……)
这样的感情在直树的胸口涌现。
(如果接受日比谷,我们想必会成为一对令人感到温馨的情侣吧!)
可是,直树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切都太迟了。因为我的身体已经……)
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缓缓摇了摇头。
「真的很感谢你们,可是我不能回东京去。因为,我现在已经是村子里的一员了。」
现场顿时一阵沉默。
「这样啊?那就算了。」
出乎意料地,明里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既然是小直所作的决定。那就没有办法了。虽然有点遗憾啦!」
就在此时——
「喂~~~~!」
传来了这个叫声。仔细一看,几名少女正朝着这里跑来。是智衣、绘理子、红华和绫菜连季代实也来了。
「她们来替我们送行耶!」
「啊啊,真是太亲切了!」
森本与大久保兴奋地发出了感叹。接着又转向直树,带着窃笑地说着:
「哎,毕竟是被那么可爱的女孩子们包围,你怎么可能会想回东京啊!」
「就是啊,简直像是后宫一样呢!」
直树很想大声否认。他绝对不是因为这种理注才拒绝的。
但是他不能说。而且也说不出口。
直树只好配合两人地跟着傻笑。
「差不多啦!」
智衣率先走过来,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三人。
「这是村里的特产。虽然只是牧场的起司。」
「谢、谢谢,」
森本很高兴地收下了。
「因为有三位的帮忙,提振观光产业的计划似乎有机会能成功。真的很感谢你们。」
红华笑着致谢。光是这样,就已经让森本与大久保两入神魂颠倒了。
「哎呀~~~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为了你,不管有多恐怖我都愿意。」
两人的脸上带着心甘情愿的表情,还用手搔着后脑勺。
遗憾的是,此时一辆公车正好开了过来。
「好了,森本!大久保!公车来了!」
「咦~~可是难得她们来替我们送行……」
「就算再等下一班车也……」
两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再等下一班车就要等到晚上了!快点上车啦!」
明里将两人用力推上公车之后,转头看着直树等人。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们真的玩得很开心,谢谢。」
她向众人鞠躬道谢后,准备踏上公车。
不过才刚跨出一只脚,她似乎又突然想到某件事,再度转过头看着大家。
「对了,关于昨天那个吻,其实我只是在作实验。」
「实验?」
「没错,昨天晚上小直冲出家门后,我因为很生气,就拿剩下的材料又做了煎饺,然后一个人全部吃掉。里头当然还是有放大蒜。」
(什、什么!)
「我是想实验看看,小直会不会因为那个吻而昏倒。所以你们不要误会喔!」
明里向女孩子们说明完毕后就走上公车。
车门一关上,公车就开走了。在满天阴云下,公车慢慢消失在山路中。
「呼~虽然还以为会出意外,幸好是告一段落了。」
红华吐了口气。
「哎~~其实还满好玩的。干脆我们真的用吸血鬼之村作为宣传如何?就算出了问题,也能用那是化妆来当藉口蒙混过去吧?」
智衣像是意犹未尽似的提议,绫菜听了之后一脸哀伤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啦。因为没有理由可以解释我们为什么都不会变老。」
正如绫菜所说的,就算能够隐藏吸血鬼的模样,还是无法掩饰年纪永远不变的现象。
「这次只是苦肉计而已。为了继续生存下去,绝对不可以和村外的人类有所接触。这件事情千万不可以忘记,明白了吗?」
红华以坚定的口吻强调着,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由于重新体认了自己和人类不同,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接着,季代实突然开口了:
「话说回来,原来那个吻是有特别的理由。我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呢!」
沉重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殆尽,话题突然转到明里的亲吻上。
「虽然不知道该说是松一口气还是放心,不过还真是危险呢!」
「就是说呀,如果是高村学长以外的人,一定会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的。」
几个人闲聊着,直树却脸色发白地靠在附近的树上。
「怎、怎么会这样~日比谷居然吃了大蒜。」
一得知这个事实,他马上强烈地感觉到身体不舒服。
(啊啊,我好像快昏倒了。大蒜的毒现在才发作啊!)
「直树,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听到季代实这么问,直树只能苦笑着回答:
「还说呢!你不是也听到日比谷的话了吗?她居然吃大蒜!我当然会感到不舒服啊,」
听到直树的回答,季代实一脸疑惑的表情。
「直树,你讨厌大蒜吗?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自己很爱吃大蒜。」
「川澄,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吸血鬼讨厌大蒜不是一种常识吗?」
尽管直树大声哀叹着,但季代实脸上的疑惑依然没有消失。
不仅如此,就连红华、绫菜、智衣与绘理子也露出同样的表情。
「你说的没错,吸血鬼讨厌大蒜的确是一种常识。」
季代实先是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又说出了惊人之语。
「可是,直树又不是吸血鬼。」
「咦?」
直树愣了一会儿,然后才笑出声。
「喂喂~~拜托你别开玩笑了。我不是两天前就被会长大咬特咬,变成吸血鬼了吗?」
「欸欸,高村同学,能不能请你不要随便乱说话?我到底什么时候咬过你了?」
红华一脸不满地瞪着直树。
「就是前天我从三楼摔下来的时候啊。那时因为我受了重伤,会长为了救人,才让我变成吸血鬼的不是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红华冷眼看着直树。
「我当时只是接住摔下来的高村同学而已。」
「直树的运气真的很好呢!刚好会长那时候从外面经过,否则后果就严重了。」
或许是想像到会有多么『严重』,绫菜忍不住浑身颤抖。
「等、等一下!怎么可能!我在保健室问到为什么自己毫发无伤的时候,智衣和绘理子不是都露出阴沉的表情吗!川澄也是,还用『难以启齿』当作开场白。」
「那是因为救了高村学长的人是神乐学姊呀。」
「嗯,对啊,我们送你去保健室之后。红华就说什么要好好向你讨这份人情。所以我们才会想说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很烦恼的。」
绘哩子和智衣补充说明道。
「呃~可是……」
直树已经忘了刚才的不舒服,连忙询问红华:
「会长,我在电话里向你道歉的时候,你不是说这种结果让你很失望吗?那到底是……」
「喔~你说那个呀。我就是那个意思。」
红华耸了耸肩才回答。
「虽然我是反射性地救了你,但其实丢着不管对我才算有利。因为那么一来,我就能以救人的名义尽情吸血了。所以,我才会说那是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怎么……会……」
直树的嘴唇颤抖着。
如果她们所说的是事实,自己根本就没有变成吸血鬼。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轻易地接受这个事实。
就因为认定自己是个吸血鬼,直树当时才有勇气和变身成吸血鬼的村民们对峙。光是想到如果当时自己还是人类,就让他害怕得不得了。
因为相信自己已经是个吸血鬼,他才会忍住眼泪拒绝明里的提议。现在却得知自己其实还拥有人类之身,他实在太对不起三位挚友了。
直树继续顽强地抵抗着:
「可是,我一闻到大蒜的味道就很不舒服啊,现在也还是觉得很难过。」
「不是有种病叫作『假性怀孕』吗?你应该是得了吸血鬼版了。差不多就是『假性吸血鬼』病吧!」
季代实冷静地分析着:
「你以为自己是个吸血鬼,才会产生闻到蒜味就觉得不舒服的错觉。实际上,昨天晚上那个吻并没有让你怎么样,现在看起来也好端端的。」
季代实所言句句属实,直树根本无法反驳。
即使如此,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喊着:
「可是,我差一点就袭击日比谷了啊!我差一点就扑上去吸她的血了!」
「咦!什么啊!原来你那天说的袭击是这个意思喔!我还以为……」
智衣话说到一半,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硬生生地将话给吞了回去。
「还不只是那样!我接下来到智衣家去的时候,也差一点就想吸智衣的血了!就算这样,你们还是要说我不是吸血鬼吗……」
直树还在作无谓的挣扎,季代实则是不失冷静地询问:
「当时是什么样的状况?」
「我想想~~日比谷那时候刚洗完澡,客厅只有我和她两个人,然后她把脸靠过来。我好像闻到洗发精的味道吧。结果就产生了很想吸血的情绪。啊~这么说来,在智衣家的时候好像也是这种情形?」
季代实听了直树的说明,以笃定的口吻说了一句:
「那只是直树将性冲动误以为是吸血冲动而已。一定是这样没错。」
「性……冲动?」
「哎~~差不多就是那样吧!」
红华一脸受不了地摇着头。
「高村同学毕竟是个健全的男孩子嘛,我、我觉得那种反应很自然啊!」
绫菜满脸通红。有点害羞地说着。
「你也该接受事实了吧?我根本就没有吸你的血。高村同学并没有成为吸血鬼,仍旧是个普通的人类!」
红华斩钉截铁地说出了事实。
「我还是人类……只是假性吸血鬼病……」
直树全身虚脱地瘫坐在地上。
「看来我的误解,其实也不算是猜错了嘛!」
智衣搔着鼻尖说道。
「啊~~不过直树不必那么在意啦!绫菜刚才也说了,以健全的男孩子来说那很自然啊!」
「太过分了!」
绘理子突然红着脸愤慨地表示:
「为什么学长那天没有来绘理家呢……」
「你少罗嗦,绘理子!直树对你才不会有那种反应呢!」
「才没有呢,绘理穿睡衣的样子很可爱哟!高村学长看了之后一定会想袭击绘理的!」
智衣和绘理子的露骨对话,直树并没有听进耳朵里。
(我没有变成吸血鬼。一直都是人类之身,当然现在也还是。)
虽然是件好事,但他却无法由衷地感到高兴。
因为,他是经过一番苦恼之后才接受了那个事实。甚至下定决心,要以村子里的一员、以吸血鬼的身分活下去。
「怎么会这样~~~!」
直树大吼着,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一阵特大号的咕噜声。
整整两天,自以为已经变成吸血鬼的直树只有喝牛奶而已。此时饥饿感早已达到了极限。
这个声音,也可以说是接受了自己还是人类之身的直树所作的败战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