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治水牧场的早晨从很早就开始了。
从早上六点的时候,以牧场的主人山田先生为首的工作人员们就已经精神奕奕地在努力工作着。
让睡眼惺忪的牛只们吃了顿丰富的早餐后,他们便开始早上的挤奶工作。
「来,今天也要产许多牛奶出来喔。」
山田先生一边温柔地抚摸牛只的背,一边将被称作Milker的自动挤奶机装到牛只的乳房上。
山田先生一如往常地将开关打开。
Milker响起隆隆的机械声,接下来便挤出了大量的牛奶……正常来说应该是如此。
「咦?」
山田先生疑惑地歪着头,因为连一滴牛奶都没挤出来。
原本他还以为是机械故障而作了检查,但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算啦,偶尔也会有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吧。」
山田先生不以为意的喃喃自语后,就把Milker卸下并准备开始挤下一头牛,那头牛正是以牛奶产量多著称的花子。
「你的话一定没有问题吧。再怎么说也是这六十年以来,蝉联牛乳产量之首的女王啊。」
山田先生自豪地说着,然后把装在花子身上的Milker开关打开。
结果也和第一头的情况一样,装置本身毫无疑问地正常运作着。但尽管如此,牛奶就是挤不出来。
「真奇怪。」
山田先生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在牧场照顾牛只的工作辗转也作了将近六十个年头,从来都没有见过花子的牛奶产量失常。
这些牛只所生产的牛奶对这个村子而言可以说是生命线。身为吸血鬼的村民们,如果不依靠这白色液体就没有办法补充营养。
山田先生心中的不安,开始逐渐膨胀着。
「没、没问题啦。还有五十多头牛,只不过是一两头状况不好而已。」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山田先生硬是笑了笑,然后将Milker移至下一头牛身上。
然而,山田先生脸上的表情没过多久,就化成一片绝望。
1
天空一如往常的乌云密布,直树正在自己家里的后院。他坐在椅子上,脖子以下则套了理发用的塑胶围兜。
如果要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其实也只不过是剪个头发而已。站在他身后的季代实正灵活地舞动剪刀,并且发出一阵阵锐利的剪刀声响。
「唉呀~~~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了。」
直树用很不自然的语气道谢。
「难得的黄金周,还让你做这种麻烦事。」
「没关系,反正一直以来都这样。」
季代实边回答边剪齐直树颈后的发际。然后,她又开始取笑直树。
「而且,直树可是让我从昏睡症醒过来的大恩人呢!如果连这点小事也不帮忙,可是会遭天谴的。」
这让直树感到浑身不自在。一想起和季代实接吻的事情,他便害羞得不得了,忍不住把身体缩成—团。
从那场骚动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虽然红华已经警告过大家,但他们对于夺走季代实之吻的直树,依然无法完全消除敌意。
例如在下课时间有时会有其他同学来找他,在放学后遭到埋伏等等。甚至还有一些人为了和季代实间接接吻,而盯上了直树的嘴唇。
(太好了,总算平安等到黄金周假期。)
直树在内心感慨着。再怎么说,黄金周假期结束后事情也该平静下来,恢复原本的校园生活了吧。
即使这么想着,直树还是开了口。
「川澄,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受男生欢迎啊。」
「是吗?我没什么兴趣。」
季代实冷淡地说着,看起来真的没什么兴趣。
「比起我,直树你不是更受欢迎吗?最近每到放学后,好像都会有体育社团的人抢着来找直树?」
「喔喔,那个啊。」
直树不禁苦笑。
因为和相场比赛足球的时候,让大家察觉到自己在运动上的才能,结果不论到哪都会有体育社团来挖角。
现在每天放学后都能看到体育社团的人在追着直树跑,只能祈祷这些事情在黄金周过后都能平息下来。
「我不会随便就加入体育社团啦。要是不小心受伤的话,可是会当场被发现的。毕竟我和大家不一样,就算受了伤也不会马上痊愈。」
「说的也是,直树还是比较适合到我们戏剧社帮忙打杂。」
「我也不是自己想去的啊。」
直树一边苦笑,一边像是想到某事而开口。
「对了,说到戏剧社。我在调查川澄喜欢的人的时候,一开始就是去戏剧社问。然后她们好像想到了某个人,给了我关于那个人的提示。虽然说结果因为相场学长的关系变得不了了之。」
直树吞了口口水,刻意假装毫不在意似地问着。
「那个人,究竟是哪个人啊?」
「说了什么样的提示?」
「我想一下。」
由于记忆比想象中还要鲜明,并不需要特意在记忆之海里探索。
「好像说是川澄一直很在意的、还是离你亲近的男生,每个月还回去那个人的家里玩。」
「然后,直树还不知道是谁吗?」
「是啊,还是想不出来。说来真难为情,明明我很常和川澄在一起,应该会察觉才对。」
看着认真在烦恼的直树,季代实像是受不了似地叹了口气。
「我说直树,我像这样来帮你剪头发的次数,究竟有多频繁呢?」
「说起来,差不多一个月一次吧。」
「所以每次要剪头发的时候,我都会过来这里对吧?」
「是啊,因为理发的时候被人看到就糟了,所以你才说来我家剪最安全。」
说到这里,直树才恍然大悟地大叫。
「喔,原来是这样啊!戏剧社的那些人就是在说我啊!?」
直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戏剧社的女生们,当时会笑得那么诡异了。
「明明季代实会那么在意或离得很近,都是为了保护我的血。每个月都来我家也不是为了玩,而是来帮忙理发。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误会。」
不过就算被误会,直树也不会觉得不舒服,真是奇妙。
「唉呀~~~真是伤脑筋啊。」
在傻笑个不停的直树背后,季代实喃喃自语着。
「也不是只有因为那样就是了。」
「什么?」
「没事。好了,别乱动。只剩一点点而已。」
季代实用手固定住直树的额头两侧,然后开始对鬓角动刀。啪嚓啪嚓地剪了两次后,季代实像是很满足地吐了口气。
「思,这样就十分完美了。」
直树把拿在塑胶围兜底下的镜子举起来照脸。只有略长一点,没其他特征的蓬乱头发,就和原本直树的发型一样。
直树左右转动脖子,确认了头发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对,就是这样这是这样。谢啦。」
直树才刚道完谢,朝向后院的玻璃窗就被拉开,穿着宽松工作服的直太郎一如往常地探出头来。
「辛苦你啦,稍微休息一下如何?」
「啊,我们刚好剪完。」
看着把塑胶围兜脱下,正在拍落身上头发的直树,直太郎笑着说道。
「是说,直树你这家伙还真的太幸福了。居然有像川澄同学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特地来帮你剪头发,而且还不用钱,一般根本不会有这么好的事。」
「没关系的,是我麻烦直树让我练习剪发的。」
季代实装出甜美的笑容。
「像这样当作练习,对我来说也是受惠良多。」
再怎么说,让同年纪的女孩子特地过来帮忙剪发,这种情形实在太不自然了。所以表面上的理由是因为季代实以后想当个理发师,来帮直树剪头发算是一种练习。
「不过我说直树。既然人家特地来帮你剪,怎么不干脆换个新发型?这样不就和你平常的发型一样吗,川澄同学应该也想挑战看看各式各样的发型吧。」
「这样就好了啦!」
直树不耐烦地回答着,正确来说应该是不这样不行。
「不管这个,老爸,虽然一直提很烦,这件事可要帮我保密喔!」
直树竖起食指并且放到嘴前。
「要是被知道的话,在学校会一直被笑,很麻烦的。」
「没问题的,相信你老爸吧。让直树一个人丢脸就算了,如果害川澄同学困扰就不好了。老爸就算死也会守住秘密。」
直太郎像是在演戏,夸张地强调着。
虽然不介意让直树丢脸这部分让他有点不能接受,不过看起来应该能守住秘密。
「来,川澄同学,请到里面坐坐吧。虽然什么也没有,还请你多多包涵。」
以异常温柔的声音说完后,直太郎又转向直树。
「直树,冰箱里有牛奶记得要请人家喝,还有柜子里的零食。爸等等要出门一下,你要好好招待川澄同学喔。」
「我知道啦。」
直树很不耐烦地回答着,季代实每次过来时直太郎都是这样。
「所以,你要去哪啊?」
「去一下山田先生那里。」
在这个村里姓山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治水牧场的主人山田先生。
「咦,要到牧场去?」
直树有点惊讶。治水牧场位在郊外的山里,从这里过去不但要走路也要坐公车,有段不小的距离。并不是能在散步时顺便路过的地方。
「因为之前向他借了录影带。话说在前头,可不是色色的那种,是很健康的科幻电影。」
为了怕被季代实误会,直太郎特别强调着。
「因为已经借很久了,加上我也想借下一集来看。而且现在正在构思的科幻小说新作舞台也定在牧场,算是兼去取材吧。」
直树虽然一开始觉得牧场和科幻根本搭不上来,但马上就想通了。
说到牛,以一种被幽浮用光线吸进去的生物来说,算是非常有名的。直树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过,在美国的一份统计中,凡是周围愈没有民宅的郊外牧场,就愈容易发生有人被外星人绑架的案件。
直树已经好久没有对父亲的工作产生兴趣,他开始基于好奇心发问。
「新作是什么内容啊?」
「新作可是足以进军世界舞台的科幻小说喔。从宇宙飞来的幽浮到了某个牧场,想用拖曳光线(Tractor Beam)抓走牛只时,不小心照到了刚好在那里的拖曳机(Tractor)上,结果就这样把拖曳机吸走了。用拖曳光线吸到拖曳机!这个同音笑话惹得外星人哄堂大笑。」
看来不是什么好内容。
「除此之外,我还想到一个故事,是说一个叫做※毕姆(Beam)的人曾吃过老虎,结果被幽浮拐走的故事。也就是说吃老虎的毕姆先生,被拖曳光线……」(译注:「吃老虎的毕姆」与「拖曳光线」同音。)
还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正常的编辑一定忍不住拿起扩音器大喊了吧。
喊着:『不采用』
而要是编辑先生够亲切的话,一定毫不犹豫地劝他换工作了吧。
就在直树整个人愣在那里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
为了接电话,直太郎走进房子里。
「那个,直树的父亲之前曾说过自己在写的是正统科幻小说……」
季代实说得很含蓄。
「他是不是弄错写作风格了?」
「毫无疑问就是错了。不,也许他能成为作家本身就已经大错特错了。」
直树一边叹气一边回答。
(说不定现在才劝他改行也不算晚。看是改行卖咖哩,还是专门替稀少部落翻译之类的都行。)
就在直树半认真地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直太郎又从家里走出来。
他身上穿的并不是工作服。虽然一样是松松垮垮的衣服,但至少是件西装。头发也特地用定型液整理成服贴的七三分线,夹在腋下的则是已经使用多年的旅行包。
这身行头代表着什么意思,直树马上就理解了。
「老爸,是出版社打来的电话吧,要你到东京去闭关写作之类的,我都警告你这么多次了,结果你还是拖稿了嘛。」
听到直树的话,直太郎皱起眉头加以反驳:
「说什么蠢话,我这次有遵守截稿期限。就只是因为原稿被作废了,要重写一遍而已。」
尽管他挺着胸膛自夸着,说的话却让人不敢领教。
「基于这个原因,家里就交给你看管了。啊,桌上那卷录影带,你在连续假期结束前随便挑一天,帮我拿去牧场还吧,替我向山田先生打声招呼。川澄同学,你可以慢慢坐。就算要住下来也没问题喔。」
直太郎朝着直树竖起大拇指。
「儿子,好好干啊!」
说完,直太郎就启程前往东京去了。
「什么叫做好好干啊。」
直树发出超大的叹息。
「抱歉,川澄,老爸又在胡说八道了。」
「不用在意,我玩得很开心。」
先是一笑,季代实又转向直树。
「对了直树,我有个小提议。」
「对,这个难得的假期,我想尝试一些与平常不同的事情。所以……」
季代实的话语,让直树的心跳几乎加速到极限。
(该、该不会是要说今晚想住下来吧?如果是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吞了口口水。
(父亲,我真的没有问题吗?)
不知为何,直树在内心以恭敬的语气询问着已经远去的父亲。
2
一辆公车停靠在治水村郊外的深山当中。在已经锈蚀的公车站牌上,写着『治水牧场前』的字样。
从公车上下来的人是直树与季代实。他们目送着公车离开后,又转头看向位在前方不远处的牧场入口。
「原来如此,你的提议是指这件事情啊。」
直树有点遗憾地低语着。
「我还以为……』
「还以为是什么?」
季代实抬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直树问道,当然直树无法诚实回答。
「没、没什么。我本来就想应该是来牧场玩。」
直树把手臂放到后脑袋附近,笑得十分虚假。
「刚好直树的父亲有事情找山田先生,偶尔在牧场悠闲地度过也不错吧?也许能够喝到现挤的牛奶也说不定。」
说完,季代实就朝牧场走去。
(川澄说的没有错,总比一直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来得健康一点。而且,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以为』的事情,那才真的很严重。我不认为自己能够以平常心看待,要是太过亢奋而流了鼻血,搞不好会刺激到川澄的本能……)
光是想像就让直树背部发冷。
(以这点来说,到牧场约会也绝对不算坏事……)
想到这里,直树回过神来。
「不不,我怎么会说是约会呢?我和川澄又不是那种关系。」
看来一星期前的亲吻所带来的后遗症比想像中严重,无论如何直树都会太过意识到季代实的存在。
「直树,你在做什么?」
听到季代实的呼叫,直树才急忙走过去。两人就这样开始一起散步。
「对了,直树前阵子也来过这里呢。自以为是吸血鬼的时候。」
「拜托忘了那件事吧。」
直树露出极为苦涩的表情。
两个月前,直树误以为自己已经变成吸血鬼,还带着从东京前来的朋友们来到这个牧场。
不过,当时一群人马上就改去打『Mallet Golf』,只在牧场停留很短的时间。
「咦?」
季代实突然停下脚步,她正因为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象而感到惊讶。
「还真冷清啊。」
直树嘟嚷了一句。
平常明明都有将近五十头的牛只在这里自由吃草,但今天却看不见任何一头牛。
「应该还不是赶回牛舍的时间吧。」
「是呀,现在应该是放牧的时间才对。」
由于直树曾经为了克服讨厌牛奶的习惯,而合季代实来这里帮忙过,两人对于这里的作息时间还很熟悉。
「该不会是有幽浮来这里,用拖曳光线把牛都劫走了吧?」
直树的想法的确很像是科幻小说家的儿子。
如果那是真的,伤脑筋的应该是外星人才对。
那些牛只已经被下过诅咒,生产的是能当作血液替代品的牛奶,当然不是普通的牛。它们晚上会倒吊在牛舍的天花板上睡觉,还会张开如同飞膜般的翅膀飞起来袭击人类。
光是想像到个头娇小的外星人被吸血牛袭击的景象,就让直树打从心底感到同情。
「别说傻话了,我们到牛舍去看看吧。也许只是时间和我们来帮忙的时候不太一样而已。」
季代实朝着牛舍走去,直树也跟着走。在离放牧场一段距离的地方,有一栋巨大的建筑物。这里是牛只晚上睡觉的牛舍,一阵牛只特有的酸味传了过来。
两人从巨大的入口处朝里头看,牛只还在。看来并不是被外星人拐走了。
只是,它们似乎都无精打采地横躺在干草铺成的地面上,还有许多工作人员正看着这些牛,忧心忡忡地讨论着牛只的状况,不过山田先生并不在这里。
「啊啊,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年轻的工作人员简直快哭了。
「够了,你还真吵耶!光是哎哎叫又能怎么样!」
上了年纪的工作人员难掩内心的焦躁,如此怒骂着。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绝对要保密,不可以让村子里的人知道。」
工作人员以严肃到令人害怕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
「牛、牛居然不再生产牛奶了。」
「什么——!」
发出惊叫的人是直树。即使季代实急忙捣住他的嘴巴,但为时已晚。工作人员已经转头看向这里,而且眼睛里还布满血丝。
季代实的手移开后,直树才手忙脚乱地开始解释:
「我、我们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只是来帮父亲还录影带给山田先生的,不是什么色色的东西,只是普通电影而已。」
由于现场气氛中甚至带有像是杀气的东西,使直树紧张到语无伦次的程度。
「那个,我不会把刚才听到的事情说出去的,请大家放心。不对,我可能根本没听清楚。牛怎么会不产牛奶了呢。」
看到直树还在继续说一些不说可能还比较好的藉口,季代实小声提醒他。
「直树,状况好像有点不妙。」
季代实说的没有错,工作人员们已经露出吸血鬼的眼神,还伸出尖牙利爪。
「我们快逃吧。」
季代实拉着直树的手,转身就跑。
「等等!」
「快追!」
两名工作人员开始追赶他们,一场追逐赛就这样开始了。
这里并不像学校社团活动那样,禁止使用吸血鬼的力量。因此他们正毫不留情地施展全力追逐。
「就算直树的脚程再快,这样下去都会被追上的。」
季代实的双眼开始变化成朱红色,她一把抓住跑在身旁的直树,并抱紧了他。虽说情况紧急,但对直树而言,被女孩子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实在非常难堪。
虽然季代实打算一路冲下山逃走,但前方却有工作人员抄了近路意图阻挡。
「休想逃跑!」
即使季代实紧急转弯,但前方依旧有人阻挡着。
工作人员们包围住两人,而且还一边磨动着尖牙一边靠近过来。
「必须封口、必须封口。」
「总之,先捉起来关到仓库里吧。」
「不,应该挖洞埋起来比较好。」
「不对、不对,应该绑上重物然后丢进河里,几天内绝对浮不上来。」
(开开开、开什么玩笑!)
直树在内心大叫着。因为对方以为自己也是吸血鬼,所以说的事情非常偏激。
就在这个可称为绝境的时候,一道几乎能撼动树木的粗壮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些笨蛋!」
飞奔过来的山田先生,开始把工作人员一一揍飞。由于他施展出吸血鬼的全力,所有人都飞得老远。
「可、可是山田先生。他们已经听到牛的事情了,一定要封口……」
「闭嘴~~!」
山田先生举起拳头朝最后一名工作人员头上敲下去,把他胸部以下的身体都敲入地面后,朝他们大吼。
「你们的眼睛长在哪里?他们看起来像是会随便泄漏秘密的人吗!?虽然只有几天,但他们之前明明那么认真帮我们牧场工作,不是吗!」
大概是吃了山田先生的一击后,脑袋冷静了不少,回到现场的工作人员们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的确,说要挖洞埋起来好像太夸张了一点。」
「我也觉得刚才说要把人丢进河里太可怕了。对方是吸血鬼也就算了,如果是人类不就是杀人了吗?」
(我完全是人类啊!)
直树在内心回答。
「小子、季代实,抱歉吓到你们了。因为事情太紧急,这些家伙都乱了手脚,就原谅他们吧。」
山田先生向两人深深低头致歉。
「请问,牛只真的不产牛奶了吗?」
面对季代实的询问,山田先生以苦涩的表情点头。
「是啊,很遗憾的,这是真的。今天早上我们原本想照平常一样地挤牛奶,但就是挤不出来。不论是花子、美子、留子、紫罗兰、俊江、麦代、阿静、阿龙还是伊莉莎白,就是没有一头牛挤得出牛奶。」
「以前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吗?」
「没有,这还是第一次。所以才会束手无策啊!」
虽然山田先生重重地叹了口气,但他又勉强挤出笑容。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这里的储乳槽还有牛奶。就算有几天不能挤牛奶,还不至于让村子缺粮。」
他像是想让两人放心。
「但是,你们也知道牛奶是村子里唯一的粮食。就算只是一时的现象,要是消息传开来将会造成其他村民的不安。所以拜托你们保密,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山田先生直视着两人,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答应。
直树与季代实用力点头。
「是吗,你们明白了吗,谢谢。」
山田先生以粗壮的手臂与两人握手后,又带着工作人员回到牧场去。
「虽然我说想要作一些与平常不同的事情,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季代实吐了口气,有点担心地看着牧场的方向。
「不过,真的没问题吗?不知道牛奶会不会恢复正常。」
「不必担心吧。那些牛就和这个村子的天空一样特别,是受过诅咒的。」
就因为直树亲身体验过牛只与众不同的地方,他的话语听起来特别有说服力。
「它们在晚上甚至能变身成怪物,当然要多少牛奶都没问题啊。山田先生也说过,一定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
由于季代实的脸上还看得出忧心,直树轻笑着安慰她。
「不必这么担心,不会严重到用水稀释牛奶的程度吧。」
3
一转眼间。
黄金周连续假期就这么结束了。
包含六、日在内合计五天的假期,足以使人收不了心。
直树当然也不例外,即使到了午休时间,他还是不停地打着呵欠。
「什么啊,直树,怎么一直打呵欠。该不会在连续假期里熬了太多夜吧?」
向他攀谈的人,是刚从福利社回来的智衣。她的手里还握着两瓶牛奶。
「是啊,毕竟一个人在家,一不小心就会看电视或打电动到三更半夜。」
听到直树的感叹,智衣十分意外地询问。
「咦,一个人在家?你爸怎么了?」
「出版社打电话把他召集到东京去了。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连通电话都没打。」
直树叹着气丢下这句话。
「八成又在几乎被监禁的情况下赶稿了吧。」
「科幻作家还真辛苦啊。居然得被别人关着写稿,那种事情我根本受不了。」
智衣打了个冷颤。对于不擅长写作文的她而言,想必是难以忍耐的状况。
但直树却不认为父亲值得同情,因为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的结果。
「哎,总之喝瓶牛奶提提神吧。」
智衣打起精神开朗地说完,把一瓶牛奶递给直树。
「我请客。」
「咦,真的吗?」
「是啊,不用客气,我现在还挺有钱的。」
智衣得意地说道。
「因为老爸说连续假期是赚钱的好时机,店里举办了特价活动,所有东西都打八折,所以这几天店里都挤满了客人。虽然整个假期我都在帮忙家里,不过也拿了很多打工的薪水。」
智衣打开牛奶,然后以口就瓶一口气干了它。
然而,喝完之后她的脸上却没有爽快,反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了?」
「呃,该怎么说……我觉科味道好像比平常还淡。」
「没有那种事吧?」
直树也把智衣请的牛奶打开,喝了一口。喝惯的牛奶风味一下子在嘴里散开。但是,的确有不够满足的感觉。
如果在牛奶里加了冰块,喝起来大概就像这样吧?
「哎,应该是错觉吧。」
智衣笑着,她没有太在意,只是开玩笑地补了一句。
「山田大叔应该不会在牛奶里灌水吧。」
智衣这句话,一下子激发了直树脑袋中的记忆。他回想起一直忘记到现在的某件事情。
(该不会,牛只到现在还没有出乳吧?搞不好是因为储存的牛奶已经快用完,无可奈何下才灌水提供牛奶……)
「嗯,怎么了?直树,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智衣,事情可能变得很严重了。」
直树一脸正经地向她说明。
「我在连续假期里,和川澄她……」
说到一半,直树连忙把话吞回喉咙。因为他想起来已经和山田先生约好,绝对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要是不小心把秘密泄露出去,恐怕会吃上山田先生愤怒的铁拳啊。)
「你说在连续假期里和季代实怎样?这不是很教人在意吗?快说啊!」
面对焦急询问的智衣,直树全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假笑。
「没什么大事情,不用在意。谢谢你请的牛奶。」
直树把喝到一半的牛奶拿起来,向智衣道歉以后,就朝着季代实的座位移动。
「川澄,我有事情找你。」
「真巧,其实我也有话想说。」
季代实如此回答。
「该不会是跟黄金周的那件事情有关?」
「是呀,就是那件事。」
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教室,毫无疑问是打算进行不想被人得知的秘密谈话。
然后,有个人非常在意。
不用说,当然是被留下来的智衣。
「到底是什么事情?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对于平常没什么耐心的她来说,要放着这个疑问不管是不可能的事情。
直树与季代实一路来到没什么人的校舍间通道角落,还慎重地确认了有没有其他人在。幸好,并没有看见会偷听别人说话的学生。
直树先是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举起手里的牛奶问道。
「川澄,你喝过牛奶了吗?」
「有,刚刚才喝过。虽然说如果不是因为发生过连续假期那件事情,根本不会察觉到,但牛奶的确比较淡。看来直树的玩笑话成真了。」
季代实以手托住下巴思考着。
「会在牛奶里加水绝对不是小事。不知道是因为产量一直无法恢复……或者是更严重的,完全没有产量了。」
在沉重的气氛下,直树作了个提议。
「欸,川澄。放学后要不要到牧场一趟?我真的很在意耶。」
「是啊,就去看看吧。虽然问题不是我们去就可以解决的,但我也很在意。」
季代实点点头,然后提醒直树。
「不过这件事情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毕竟牧场不是高中生会在放学以后去的地方。如果有人看到我们过去,一定会感到很不自然的。」
「嗯,是啊。必须避开别人的注意才行。」
稍作思考后,直树开了口。
「放学后先回家一趟,之后再到治水神社前碰面吧。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
「也是,就这么作吧。」
两人迅速定了放学后的计画。
「那么,我们千万要注意别让其他人怀疑。就算是智衣也不可以乱说话。」
「嗯,我知道。虽然对智衣过意不去,但现在还得保密才行。」
当两人准备回教室时,季代实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我觉得好像有人在。」
直树仔细观察四周,但外廊上并没有看见其他学生。他确认了放在远处的扫地用具柜,但里头只有扫把、水桶及拖把而已。
「是错觉吧,没有人在。」
「说的……也是,大概是我太神经质了吧。」
季代实也姑且接受,两人就这样离开了。
很遗憾的,那并不是错觉。
的确有人在偷听,就在窗户外。
像只壁虎般贴在通道外墙的,就是智衣。
「这下听到大消息了。」
智衣脸色苍白地说道。
顺带一提,智衣所指的『大消息』,并不是关于牛奶的事情。由于她来这里花了比预计更多的时间,只听见两人后半段的对话而已。
「居然会为了不让人知道而在神社见面,到底打算做什么?连我都不能知道,实在是太可疑了。」
「就是呀!这件事情真是太可疑了!可疑到不行呢!」
这道声音就在智衣身旁响起。仔细一看,一名头上绑着大蝴蝶结的女孩子也不分轩轾地和自己一样贴在墙上。
「绘理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绘理看见利根崎学姊贴在墙壁上,所以就忍不住好奇心了。别提这个了,重点是高村学长及川澄学姊。」
绘理子咬着大拇指的指甲。
「欵,绘理子,你觉得如何?能想像到他们两人在隐瞒什么吗?」
「从刚才两人之间的秘密谈话来看……」
绘理子的语气中充满不愿承认的心情。
「他们可能已经在交往了。」
「什么——!」
智衣贴在墙上,维持像壁虎般的姿态大叫着。
「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
「很难说哟,因为才刚发生过那件事情嘛。」
那件事情。智衣立刻明白是在说连续假期前那场吸血鬼的昏睡症骚动。
「该不会,直树就因为那个吻而对季代实……」
「川澄学姊可能也是因为高村学长救了自己而产生感情……而且也可以解释成多少还是有受到副作用的影响。」
「直树在教室里把话说到一半。他说连续假期里和季代实……该不会后面接的是『交往了』之类的吧。」
智衣用力摇头。
「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直树还是人类啊。如果已经在交往,就表示直树选了她吧?那么他应该已经被吸血,变成吸血鬼了。」
「该不会他们就是在谈这件事吧?说好今天放学以后,在神社见面……」
「然后,季代实就会吸直树的血……」
智衣的眼神中充满不甘心。
「我、我不接受!我绝对不会接受的!」
「绘理也不接受,高村学长的血是属于绘理的。」
「不不,稍等一下。为什么会是你的?直树的血应该给我吸才对。」
「那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在几月几日的几点几分几秒的时候!?」
虽然两人互瞪着,几乎爆出火花,但一下就察觉到这是毫无意义的争执。
「总而言之,还不确定就是这样吧。」
「是呀,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查明真相才对呢。」
两人互望了一眼,然后朝彼此点点头。
4
「嘿咻、嘿咻、嘿咻。」
直树一边喊着,一边面红耳赤地踩着脚踏车的踏板。由于通往牧场的道路是一连串的坡道,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么大的力气。
「欸,直树。」
季代实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还是下车吧。或者是我来骑车,直树坐在后面。」
目前的情况,是季代实侧身坐在脚踏车的后座。
「没、没问题,不用担心。这种程度的坡道不算什么。」
直树逞强地说着,使尽双腿的力气打算爬完没剩多少的坡道。
的确,季代实说得有理。身为吸血鬼的她,能以不输给脚踏车的速度奔驰。
相反的,如果是季代实来骑脚踏车并让直树坐在后面,想必他们早就抵达牧场了。
即使如此,直树依然很坚持这样的位置。
(因为上次让川澄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我跑,这次一定要洗刷污名!)
「终、终于到了。」
直树像是攻上无人征服过的山顶一般,在成就感中下了脚踏车。虽然两脚都感觉到极度地疲劳,想必休息一下就会恢复了。
「没看见牛呢。」
季代实环顾着空荡的牧场低喃着。至于以山田先生为首的工作人员们,甚至连影子都看不见。
「欸,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季代实突然问道。
「咦,没有啊?」
「不,的确有声音。这应该是莫札特的曲子。」
就在季代实发挥了吸血鬼独特的敏锐听力后。
「高村同学!?川澄同学!?」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回头一看,红华就站在那里。她正以可怕的表情看着两人。
由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红华,直树惊讶地瞪大双眼。
「会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事情不必多管。更重要的是,牧场现在很忙碌。你们在这里会碍事, 马上回去吧。」
红华强硬地开始赶人。
「我可以派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家,总之快点……」
「会长,他们没关系的。」
绫菜慢慢跑过来,并且告诉红华。
「山田先生说过了,高村同学和季代实同学在第一天就知道了。所以也已经请他们保密了。」
「什么啊,原来已经知道了,害我这么紧张。」
看到红华呼了口气,直树问道。
「所以,会长为什么会来?」
「因为牧场主人山田先生,前天晚上有来找父亲商量。」
红华的家族——也就是神乐家——从很久以前就执掌了本村的权力。比较有年资的老居民一旦碰上问题,在前往村公所或村长那边之前,往往会先到红华家去徵求意见。
「父亲经过调查,已经得知牛只不产牛奶的原因了。所以,为了处理这件事情,我才会来这里坐镇指挥。」
红华转向绫菜。
「绫菜同学,真是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请假来帮我。」
「不,没关系的,毕竟事态严重。」
绫菜严肃地答道。
「请问到底是为什么牛只不生产牛奶了?」
季代实问道。
「难道说是有人诅咒了牛只吗?」
虽然这问题很突兀,但并非不可能。这里的牛只本来就是受了诅咒,才会生产出能当作血液替代品的牛奶。
「并不是那么怪异的理由。」
红华缓缓摇头,然后把正确答案说出口。
「原因是压力。」
「压力?」
由于突然冒出很耳熟的名词,直树不禁傻住了。
「是的,就在牛只不能出乳的前一天,有一架直升机曾经在这座牧场的上空飞行。那是为了拍照制作村子的导览手册。据说村长先生亲自搭上直升机,在拍出满意的照片之前一直让直升机停留在上空。」
「意思是说,直升机的声音让牛只感到压力了?」
「对牛只而言,直升机螺旋桨的噪音似乎是难以忍受的痛苦。然后,它们就无法出乳了。」
就算如此,五十头牛突然全部都产不出牛奶,还是很离谱的事情。不过这座村子的牛是受了诅咒的特殊牛只,就算会有这种情况也不奇怪。
「村公所的人员还真会惹麻烦呢,就算不拍这里的照片也能制作手册吧。」
看到红华如此感叹,直树问了一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个,会长。虽然这个问题可能无关紧要,不过为什么需要制作导览手册?这座村子不是尽量不引起注意比较好吗?」
「原则上是那样没错。不过,高村同学,难道你忘了吗?一年一度,会有一场祭典需要从外面找人来参加。」
红华的嘴角浮现带着某种含意的微笑。
「啊!」
直树的脑中浮现了不愿回想起来的讨厌记忆,那就是第一次体会到本村可怕之处的去年那场夕月祭。
(对了,我记得父亲以前确实有收到村子寄来的导览手册。)
光是想到今年又有新的牺牲品会被找来村子里,直树就感到一阵寒意。
「哎,再怎么抱怨也于事无补,现在替牛只消除压力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要怎么替牛只消除压力?」
看到直树不解地侧着头,红华得意地笑着。
「那么就特别让你看看吧。」
红华前往牛舍。在她拉开门进去之后,直树、季代实及绫菜都跟在后头。
牛只都在里头,它们正躺在比平常更舒服的干草床铺上。以山田先生为首的牧场工作人员们,正在以毛刷温柔地替牛只按摩。
牛舍里四处都放着喇叭音箱,并且有非常柔和的旋律从中播放出来。
音乐的源头是一台巨大的箱型唱片机。虽然看起来很有历史,但并不老旧,而是一般人也看得出来受过精心保养的高级品。
「这是从我家搬过来的唱片机。在播放的唱片则是一九七八年版的莫札特宗教音乐集,担任指挥的是被誉为名指挥家的罗宾·戈尼尔。」
红华轻轻闭上双眼,十分陶醉地欣赏着古典乐。
「如何?就算是不懂唱片的高村同学,应该也能明白这音乐的好吧?」
「嗯,我的确觉得很好听,也认为是好曲子,可是……」
可是,直树并没有勇气向充满自信的红华提出这个疑问。
「虽然还没有成效,但只要持续个两、三天,牛只们一定可以消除压力,像往常一样生产牛奶。」
红华看了牛只一眼,那是直树从来没有看过,一个充满不安的表情。
「真的万事拜托了,如果这样还不能产牛奶的话……到时候。」
不知道红华作了什么可怕的想像,她用力摇摇头。
「没问题的,一定能恢复生产。」
红华坚定地说道,像是要消除不安。
此时,牛舍外有一名工作人员探头进来。
「对不起,神乐大小姐。我们发现有两个人一直在偷看牛舍,我们把人抓起来了。」
被工作人员拉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智衣和绘理子。看到这个情形,就连红华也无话可说。
「不、不是的。我们可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就、就是说啊,只是很好奇高村学长在里面做什么而已。」
「话说回来,红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大家为什么会一起来牧场,好奇怪哟。」
想要回避这个问题,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真是拿你们没有办法。」
红华无奈地摇摇头。
5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智衣正在位于牧场角落的员工铁皮宿舍中,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红华等人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清楚了。
「意思是说,高村学长和川澄学姊在连续假期里,偶然发现这件事,而且不能说出来是吗?然后因为福利社的牛奶很稀所以有点不安,两人才决定来看看情况。」
「因为事关重大,才会偷偷摸摸的吗。」
智衣和绘理子互看了一眼,似乎难掩兴奋之情。
「太好啦,看来不是最严重的事情。」
「就是呢,绘理真是松了一口气。」
尽管两人似乎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但马上察觉到可怕的气氛。
红华舞动着长了利爪的手指,气愤地说道:
「现在明明处于我们最重要的食物——牛奶一滴也挤不出来的状况,你们居然还说太好了?」
「不、不是的,一点也不好。是吧,绘理子?」
「是、是呀,这样一点也不好呢。这是很严重的事情。」
就算伤口马上就会恢复,但是没有人想被红华狠狠一抓。
「不过红华,你的做法真的没问题吗?放那种音乐给牛听,它们根本听不懂吧?」
真不愧是智衣,她把直树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是吗?」
红华不悦地瞪着智衣。
「那么我问你,智衣同学,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说到消除压力当然就是要运动。把它们放到外面,然后拍拍屁股要它们跑一跑啊。」
听到智衣充满自信的意见,红华只是冷笑。
「如果交给智衣同学来办,我们就确定要饿死了。」
「什么啦,哪里有问题!?」
「全部都是问题!」
看到两人开始吵嘴,绫菜只能努力调解。
然后,绫菜用比较和缓的语气向智衣说明:
「让牛只听音乐,似乎真的有效哟。之前我在电视上有看过。如果让牛听音乐,它们的产量就会增加呢。听说那是一种音乐治疗。」
「这样啊,原来音乐这么厉害。」
智衣佩服地感叹着,但她的视线却停在绫菜的胸部上。就算以同性的立场来看,绫菜的胸部也十分令人赞叹。
智衣开了玩笑。
「绫菜,如果一直和牛一起听音乐,你是不是也会出乳啊?如果牛无论如何都不产牛奶,干脆你负责提供算了。」
「那、那是不可能的!」
满脸通红的绫菜遮着胸部喊道。
但直树的脸也一样红,不,应该是更红。
(不可以想像,不可以想像。一旦想像就输了。)
为了不做奇怪的幻想,直树不停地以咒语催眠着自己。
「总而言之,状况已经告诉你们了。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但这件事情要是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就糟了。不论是智衣同学还是绘理子同学,都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我知道啦。我没有笨到那种地步,不会跟别人说的。」
「绘理也没问题,已经很习惯保守秘密了。」
绘理子充满自信地挺着胸。
「秘密……啊啊,说得也是呢。」
红华轻轻一笑。
「仔细想想,我们这些成员已经保守秘密几乎一年了。让某人保持着人类之身,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个某人偶尔会惹出麻烦,让秘密差点穿帮就是了。」
季代实的发言让气氛缓和许多。
「真是的,为什么不能赶快下定决心呢,这样我们也能轻松点啊。」
「真的,绘理每天都有好好刷牙哟。」
在如此可怕的对话中,身为当事人的直树却完全没在听。
因为他还拼命地在内心念着咒语。
(不可以想像、不可以想像、不可以想……)
「哎,至少秘密还算守住了。我已经派人到邻镇去采购牛奶,从明天开始就会混到储备的牛奶里提供给村民。至少比加水更难被察觉。」
红华吐了口气,继续说道:
「如果能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解决,是最理想的情形。毕竟要避免发生无谓的混乱。」
所有人都点头。没错,除了还在念咒语的直树以外。
「我说,高村同学,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大概是觉得他的态度不认真,红华吊起眼角。
(不可以想像、不可以想像、不可以想……)
「那个,高村同学。请问你还好吗?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绫菜担心地屈身去看直树,使得她的乳沟完全进入直树的视线当中。
这就是高村直树彻底败战的一刻。
他又变成许久不见的鼻血制造机。
「什、什么事也没有!!」
直树就这样按着鼻子,一边大叫一边冲出宿舍。
然后,来到隔天。
「呼,昨天真是受不了。」
直树如往常走在上学的路上,还如此自言自语着。
「都是因为智衣乱说话。就算泽田学姊的胸部比较大,怎么可以要她……」
由于差点又开始想像,直树使尽全力摇头。如果在这种地方变成鼻血制造机,事情可就严了。
(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保守秘密,现在只要想这件事就够了。)
他又像是在念咒语般地重复想着这些事,然后换上室内鞋走在走廊上。就在这个时候——
「唔喔喔喔喔喔!!」
有名学生正发出这样的叫声,全力从走廊的另一头跑过来。那颗光头看起来很眼熟。
那人就是经常惹麻烦的同班同学熊谷。
「喂,熊谷。你在急什么啊?」
当熊谷正要经过直树面前时,直树喊住他。
以室内鞋急刹车的熊谷,一看到直树就连忙说道:
「当然要急啊!仔细听清楚了!吓一跳吧!牧场的牛已经挤不出牛奶了!」
熊谷的眼睛转动着,像是十分得意。
「什么——!」
直树的确吓到了,他惊讶的是熊谷居然会知道这件事情。
「不能再拖了!我要马上去福利社把所有牛奶都买下来!」
熊谷又开始奔跑,直树连忙追上他。
「等、等等啊,熊谷!」
直树打算问他在哪里听说这件事。另外,也打算阻止他继续传出去。
然而,当直树追到福利社时,他就发现自己必须放弃阻止熊谷了。
福利社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学生,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抢购着牛奶。只要看了这个异常的景象一眼,就能知道他们已经得知村子里的紧急状况了。
「到底为什么秘密会被发现?」
智衣出现在惊讶不已的直树身后。
「直树,你吓到了吧?其实是因为一个意外的人泄漏了秘密。」
「意外的人?到底是谁?」
「就是山田大叔。」
智衣苦闷地皱着脸继续说道:
「昨天晚上,山田大叔有来我家的店里喝酒。大概是因为太过担心牛的状况,才不得不借酒浇愁吧。结果,他喝得比平常更醉。」
「该不会是因为喝得太醉,不小心把事情说出去了?」
「就是这样。喝醉之后大叔就开始哭,哭着说如果牛只再继续这样挤不出牛奶,身为牧场主人的他就对不起大家了。虽然我急忙把毛巾塞进他的嘴里,但为时已晚,所有来店里的客人都听到了。结果就变成这样。」
智衣耸耸肩。
「话说在先,不是只有这里,商店也是一早就挤满了人。」
「看来事情真的严重了。」
但此时的直树还不知道,事情还会变得更加严重许多。
6
直树提着塑料袋,正在爬着校舍的楼梯。袋子里传来玻璃碰撞的响声,里头是他在福利社买来的五瓶牛奶。
直树前往的是位在最高楼层的学生会室。直树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自然,他没有敲门,直接就走进房间。
智衣、绘理子以及绫菜都坐在学生会室里,她们纷纷以疲惫的神情转头看向直树。
「咦?川澄呢?」
「嗯?她没有和直树一起吗?」
智衣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
「算了,反正很快就会来吧。不管了,直树,赶快把牛奶拿来。」
「喔,我知道了。」
直树从塑胶袋里拿出牛奶,一瓶一瓶地拿给智衣等人。等到所有人都拿到后,彼此看了看对方。
「好,那就开始喝啰。」
大家打开瓶盖,开始喝着牛奶。
「怎么样?我是喝不出来。」
面对直树的询问,少女们无力地摇摇头。
「今天也不行,这不是村子里的牛奶。」
「这已经不是加什么东西的问题,百分之百是普通的牛奶呢。」
「虽然不至于不好喝,也能填饱肚子。可是,无论喝多少都不能恢复力气。」
绫菜悲伤地说着。
她们所需要的是受了诅咒的特殊牛奶。无论喝再多普通的牛奶,也无法得到营养。
「既然是普通的牛奶,就表示牛只还没有恢复过来,是吗?」
直树看着喝了一半的牛奶。
自从牛只不产牛奶以来,总共已经过了十天的时间。虽然之前是以普通牛奶混在里头,但如今就和绘理子说的一样,已经几乎都是普通的牛奶。
光看她们的模样就能明白,她们一天比一天变得虚弱。虽然肉体上没有变化的吸血鬼不至于消瘦,但不只眼睛失去光彩,连说话及动作都变得有气无力。
不是只有她们而已。其他学生,不,应该说所有村民都是这个状况。天空阴暗也是一个原因,整个村子的气氛都变得非常阴沉。
「红华那家伙,白天都没来学校,应该都在牧场那边吧?难道都没有联络吗?」
绫菜摇摇头,回答智衣的询问。
「真的都没有联络。」
「是吗?虽然很想去过看看情形……」
智衣把整个头放在桌子上,无力地说道。
「牧场好远啊。」
平常喜欢运动的智衣居然会说这种话,让直树感到难以置信。
(意思是她们真的很缺乏营养吧。)
由于只有自己正常用餐而保持着健康,这让直树觉得很过意不去。
「欸,如果继续没有牛奶下去,我们会变得怎么样啊?」
「还会怎么样呢,如果不能补充营养,一切都完蛋了。」
「一定会变得无法动弹吧,然后就会一直沉睡下去。」
难道营养不足会连思考也变得消极吗,三个人开始在像这样哀叹着。
「没、没问题的!」
为了改变阴沉的气氛,直树努力鼓励大家。
「会长也在努力着,一定很快就有牛奶可以喝了!」
但是,他自己最清楚这只是没有根据的鼓励而已。
「对了,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没关系。什么事情都没问题。」
直树为了替大家作点事情,决定如此提议。他认为这是唯一还有精神的人该尽的义务。
「真的好吗?田径社的跨栏还没收好,我想要全都收回仓库里。还有,如果能帮我擦备用品就更好了。」
「绘理的置物柜坏掉了呢,可以请高村学长帮忙修理吗?」
「那个,我想拜托高村同学去教职员办公室回收学生会的预算档案,请问方便吗?另外还有花坛的保养。」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听使唤,大家都有很多该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比想像中还要多啊。)
虽然直树有点退缩,但他很快就要自己振作起来。
现在只剩下自己还有精神,怎么可以不加油呢。
「我知道了,小事一桩啦!」
直树用力点头,并且向大家拍胸脯保证。
直树手里抱着大量的档案夹,辛苦地爬着楼梯。这是绫菜托付的回收学生会预算档案的任务。
接下的任务就要迅速执行!直树秉持着这个原则,立刻开始行动。
(也许像这种时候,就是展现男子气概的机会。)
当直树沾沾自喜地搬着沉重的档案夹时,刚好遇见正在走廊上行走的季代实。
「川澄,你怎么没有来学生会室?」
「因为我有点不舒服,所以想到保健室休息一下。」
季代实的脸色的确很差,看来营养不良所造成的憔悴程度远比智衣她们严重。
「可是,保健室里已经挤满了休息的学生。所以我今天打算早退,已经和老师报备过了。」
原来如此,难怪季代实的肩膀上挂着书包。
「然后,直树在做什么?」
被问到这件事,直树得意洋洋地开始说明。
「智衣、绘理子还有泽田学姊都有托我办事情。因为我想替没有精神的大家作点事情,川澄有什么需要都尽管说吧。不管是要整理大布景,还是缝戏服都没问题。」
「不用了,现在我这边没有事情。不过直树,你要注意不要太拼了。」
季代实把脸凑近直树,小声地向他说道。
「因为可能会有人注意到。」
「啥?」
季代实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直树,就这样离开了。她的脚步看起来十分沉重。
「太拼会有问题吗?」
只留下感到不解的直树。
如果是平常的季代实,一定会向他仔细说明原因吧,实际上也应该说清楚才对。
但是她已经因为营养不足而全身无力,没有办法作到那个地步。
烦恼了一阵子以后,直树自言自语道:
「算了,应该不重要吧。」
直树再次打起精神,继续向前走去。
之后直树还是十分努力。
他在下课时间,修理了绘理子的置物柜。
放学后他立刻前往校园,完成智衣托付的工作。把丢在外面的跨栏收回仓库,也没有忘记保养备用品。
接着轮到的是保养花坛。他依照绫菜的指示,把杂草拔除,赶走枝叶上的毛毛虫,然后浇上足够的水。
等到结束所有工作之后,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呼,终于结束了。」
直树站在整理完毕的花坛前,满意地吐了口气。他满是汗水的脸上,正浮现出像是男子汉完成丰功伟业后的笑容。
虽然直树不需要在一天之内全部作完,但他就是想替失去活力的她们作点事情。
等到他转身准备回家时,发现身后站着智衣、绘理子及绫菜三个人。她们的表情上都充满了感激。
「真没想到你一天就全部完成了,直树,谢谢你啦。」
「置物柜能修好真是太好了,多亏高村学长的帮忙。」
「高村同学,真的很谢谢你的帮忙。」
三个人轮流向直树道谢。
「看到直树这么努力,我也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认输了。」
「绘理也是。虽然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但内心似乎恢复精神了。」
「就因为是这样的时候,意志才更应该振作起来才是呢。」
看到自己的行动让三人稍微恢复了气力,直树真的感到非常高兴。
此时,有几名男学生正在注视着直树。他们就站在能够俯瞰花坛的窗边,眼神还很空洞。
「那是二年级的高村吧?还真勤劳啊。」
「在动花坛之前,他好像还整理了田径社的备用品。」
「我有看到他在午休时间搬一堆档案夹。」
「还听说他在下课时间修理置物柜喔。」
男学生们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提出疑问。
「为什么他这么有精神?明明我们这么虚弱。」
「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像样的东西了。不只是我们,全村的人都快虚脱了。」
「没有吃饭的吸血鬼,怎么可能那么灵活地行动。」
「啊!」
其中一名男学生叫了一声。
「记得那家伙的老爸还是人类吧?大家说要等他的大蒜味消除之后再吸血。该不会那家伙吸了他老爸的血?」
「不,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名男学生摇头否定。
「就因为现在是这种状况,青年团的那些人早就不管什么大蒜味,想去吸他的血,不过,他根本就不在家。听说他去东京工作,一直没有回来。」
「既然如此,他就没有吸他爸的血了。」
「如果是这样,他之所以还能这么有精神……」
男学生们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光亮。
那是一种像是肉食动物找到猎物时的光亮。
7
「呼——这澡洗得真舒服。」
身体冒着热气的直树,从浴室的更衣室里走了出来。然后从冷藏库拿出一瓶冰得恰好的牛奶。
直树走到房子外面的狗屋前,将原本要喝的牛奶倒了一半在银色的容器里。
「麻吕,来吃饭罗。」
一只狗从狗屋里头慢慢地爬了出来。那是一只眼睛上的斑纹长得和眉毛一样,长相很有趣的狗。
它正是高村家的爱犬·麻吕。
麻吕将脸伸进容器里稍微舔了一下牛奶后,马上就不喝了,又回到狗屋里缩成一团。
「果然不喝普通的牛奶吗?」
直树感到很担心。
高村家唯一一个变成吸血鬼的就是麻吕,理所当然地受到了这次粮食危机的影响。最近甚至严重到睡在狗屋里几乎不出来的程度。
直树将剩下的牛奶喝完。喝起来感觉很好,对身为人类的直树来说在营养方面也没有什么问题。
「说起来吸血鬼还真是不方便,居然不喝有诅咒的牛奶就活不下去。」
直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但又想到另一件事。
(不对,不是这样。其实没有牛奶也是可以生活的,只要吸血的话。)
仔细想想牛奶只能算是本来作为粮食的血液之替代品。因为要是随意袭击人类,被发现的话就会发生很麻烦的事,所以应该说是村民们平常将就喝着被诅咒的牛奶才对。
直树想起智衣之前曾经担心地说,要是牛只们一直产不出牛奶的话会怎么样?
虽然智衣、绘理子或绫菜她们都想像过自己因为营养不足而倒下的模样,但其他村民们真会如此吗?
为了生存下去而触犯禁忌的村人难道就不会多吗?
触犯袭击人类的这个禁忌。
直树不禁整个背脊发凉。
(也许闭关赶稿的时间拉长,对老爸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要是老爸现在在村子里,对村人来说可是上好的猎物。)
此时,从玄关处传来了粗鲁的敲门声。
「咦,是老爸!?」
如果真的是他,这时机可说是再糟也不过,直树必须马上要他离开村子才行。
直树从庭院入口处回到客厅,然后便走向玄关。或许是过度着急的缘故,他还没有确认站在门外的人是谁就直接打开了锁住的门。
站在那里的并不是直太郎,而是和直树年纪相仿的男生们。
虽然穿的是便服,但里头有几位直树很眼熟的人。他马上就察觉他们是治水高中的学长们。
「不好意思,怎么了吗?」
男学生们默默地走进房子里,然后把直树一路拉到客厅。
虽然脸色因为营养不足的关系看起来不大好,但瞳孔仍持续发出异样的光芒。
(原来如此,他们肯定是为了吸老爸的血而来。)
直树庆幸老爸逃过一劫,向众人说明着:
「那个,老爸他还在东京,现在……」
「那种事情我们知道,我们要找的不是你爸。」
其中一名男学生用手指着直树。
「我们要找的就是你!高村直树!」
「我?」
「是啊,我们的眼睛可没有瞎掉。你今天在学校忙碌的样子我们全都看到了。」
尽管学长们说得像是很有自信,但直树还是搞不清楚状况。
「那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你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几天都没有正常吃饭的吸血鬼该有的样子!」
直树叫了一声,他总算理解了眼前这些人想要表达的事情。
在整间学校,不,在所有居民都因为营养不足而动弹不得时,直树还能像那样活蹦乱跳。
作为村里的吸血鬼而言,直树的行动十分地不自然。
(就如川澄所说的,可能会有人注意到。)
但是现在反省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秘密了。所以,我们是过来享用大餐的。」
男学生们虽小尖牙笑着。
(就到此为止了吗……)
其中一名男学生,朝着感到绝望的直树大喊:
「高村,你是不是有私藏牛奶!?」
「啥?」
「我说牛奶啊,你一定偷藏了村里的牛奶,对吧?因为有那些牛奶可喝,所以你到现在还是很有精神,一定是这样没错!」
看来他们似乎没有想到直树之所以能如此有精神,是因为他是个能够正常吃饭的人类。
(好、好险。看起来目标似乎不是我的血。)
直树松了一口气,但要完全放心似乎还太早了。
「把牛奶交出来!」
「快给我拿出来!」
男学生们不断地逼迫着,但高村家里根本没有可以给他们的牛奶。
但无论如何都不能直接说:『我没有偷藏村子里的牛奶,是因为能正常吃饭才这么有精神』,那样将会暴露自己的身分。
情非得已,直树只好挤出声音这么说:
「那个……其实我才刚刚喝完,现在一瓶也没剩了。」
「什么!?你在骗人吧!?」
「既然这样,就让我查个清楚!」
男学生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或是确认架子及地下的储藏室,甚至连壁橱、厕所以及浴室都找过了,当然是连一瓶牛奶也没有。就连原本在冷藏室里的普通牛奶,也在刚才被直树喝完了。
「没办法,看起来是真的没有。」
「只剩下空的牛奶瓶而已。」
搜索完家里的男学生们丧气地哀叹着。
大概是因为抱了不小的期待,一旦违反预期的时候就马上发展成愤怒。
「高村,你竟敢把最后一瓶喝了!」
「我们明明连走路都很累,还是特地过来这里啊!」
「不原谅,绝对饶不了你!」
男学生们的双眼染成一片赤红。嘴里长出尖牙,手指上也冒出利爪。
原本以为他们将会扑向直树泄愤……没想到男学生们却是垂头丧气。
「不行,虽然很想修理他,可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为了这种无聊事浪费力气就太蠢了,回家吧。」
原本男学生们已经准备离开,但其中一个人却突然停下脚步。
「思?」
他把脸凑到直树身上,开始闻着。
「欸,高村,你身上怎么香香的?」
「喔,因为我刚洗过澡,有香皂的味道啊。」
「不是啦,该怎么说,是一种美食的味道。」
大概是产生了兴趣,连其他学生也把脸凑过来。
「就是啊,虽然只有一点点,不过闻起来好像很好吃。」
「简直就像是人类的味道啊。」
「……不对,这不只是像人类的味道。」
其中一名男学生睁大眼睛喊道。
「这根本就是人类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直树顿时感觉全身发冷。
(为什么会被发现?之前就算有被提到味道很好,从来没人发现这是人类的味道啊?更不用说我才刚刚洗过澡而已。)
「高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原来你还是人类!」
「你竟敢一直欺骗我们,不对,欺骗整个村子!」
「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原本应该把你交给村公所,让他们严正处罚你。」
「不过,我们这些做学长的当然不会这么做,就替你保密吧。」
男学生们露出诡异的笑容。
「只要你把血分给我们的话。」
他们的表情一下子变化成吸血鬼。不只是露出獠牙,长了利爪的手指也在蠢动着。
「想逃就逃吧!就算虚弱了点,这么多人还是够追上你!」
「还是说,要我们告诉全村的人,说你还是个人类?人类的血本来就是最上等的美味,更别说现在全村都在闹饥荒。你可以想想看会怎么样。」
在如此的绝境下,突然传了一道声音。
「打扰了。」
说了这句话并走进屋内的,是季代实。她看见一群男学生围着直树,露出不解的表情。
「各位学长,请问怎么了吗?」
「你是二年级的川澄啊,居然挑在这种时候来。」
大概是觉得分到的血会变少,男学生们表情不太好看。
「算了,赶你走也麻烦,干脆明说。高村直树这家伙居然还是人类!他一直欺骗着我们!」
「人类!?直树他?」
季代实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出来。
「你们在开什么玩笑呀?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呢?直树明明是被我吸血而变成吸血鬼的呀。」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高村的确是人类。因为他的味道和人类一样!」
他们如此断定着。
「味道……喔,原来如此。」
季代实轻轻点头,然后看着直树。
「直树,你穿的是伯父的睡衣吧?而且很久没有洗了,所以才会被误会。」
「咦?」
直树一时无法理解,因为他现在穿的明明就是自己的睡衣,而且季代实也应该知道才对。
(对了,原来如此。)
就算直树再怎么迟钝,他也察觉到季代实的用意。
直树把双手放到后脑袋处,竭尽所能地装出从容的模样。
「哎呀~~~其实就是那样。这是我爸的睡衣。上面满是人类的味道,所以学长们才会搞错了。我怎么可能还是人类呢?」
「你爸的……睡衣吗?」
「意思是说味道是衣服上传来的吗?」
「就是啊。仔细一想,这家伙怎么可能还是人类。」
男学生们一下子虚脱了。
「真是累死我了,回家吧。」
「是啊,早知道就乖乖待在家里了。」
男学生们纷纷离去,高村家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好、好险。」
季代实看着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的直树,冷冷地说道:
「二十八分。」
「咦?」
「我是说刚才直树演戏功力的分数,我刚才一直很担心会不会穿帮呢!」
虽然直树很想反驳说自己已经尽力,但想到是季代实的机灵救了自己,就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我会再多多磨练演技啦。」
直树只能这么回答。
「不过川澄,你为什么会来?虽然我是因此得救的,非常欢迎啦。」
「因为我猜直树一定会忘了我的忠告,没想太多就努力过头,然后就会被别人怀疑。光是想到这里,我就担心得不得了,所以才会来看看情况。」
季代实的身体开始摇晃。
「看来,我是来对了……」
然后,季代实就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地上。简直像是在朝会上因为贫血而昏倒的学生。
「川、川澄!」
直树急忙跑过去。
「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虽然季代实试图从地上爬起来,但看起来就是使不上力气。
「看来力气好像用完了。」
季代实轻轻地笑着。
「能够在还能行动的时候解救直树……真是太好了。」
「川澄……」
直树一时说不出话,不过他立刻想到某件事。
「对了,等我一下。」
他冲进父亲的书房,在堆满东西的桌子上四处寻找。找到一把老旧的美工刀后,就紧握着它回来。
「川澄,我马上让你恢复精神。」
直树推着吱吱作响的刀片,然后放到自己的大拇指上。
但是在他用力一划之前,季代实已经喊了出口:
「住手,直树,拜托你。」
即使虚弱,但她的声音中带着坚定。
「如果那么作的话,现在的我一定会把持不住的。恐怕会受本能所支配,进而袭击直树。我不希望直树看见我的那副模样。」
「川澄……」
季代实坚定的眼神,使直树无法继续使力。
「直树,你愿意听另一个忠告吗?」
「喔,你尽管说吧,我一定会遵守的。」
看到直树不停点头,季代实如此说道。
「你可以马上离开村子吗?」
「咦?」
听到出乎意料的话语,直树不禁一愣。
「刚才学长们注意到直树的人类味道。一定是因为太过饥饿,才会使嗅觉变得很敏感。如果继续待在村子里,他们很快就会发现直树还是人类。所以,你要在那之前离开村子。」
「既然、既然那样,干脆在被拆穿之前先变成吸血鬼算了,让我自己挑选对象。」
「那更是……不应该。」
季代实摇头。
「如果是之前我会很欢迎,但现在我不赞成这么作。因为这个村子里的吸血鬼已经陷入粮食危机了。」
季代实继续说着。
「要默默待在村子等待灭亡,还是要离开村子袭击人类?如今我们就只剩下这两条路而已。如果袭击了人类,秘密很快就会广为人知。到时候就算不像鬼怪电影那样被人用木桩钉心,也必须有被捉起来隔离的心理准备。无论如何,这村子都已经结束了。」
季代实朝直树伸出纤细的手,然后握住直树的手倾诉着。
「所以,拜托直树你赶快趁现在离开村子!在还没有被卷入村子的最后一刻之前……」
她的眼神非常认真,甚至闪着泪光。这恐怕不是演技。
「……办不到。」
直树勉强挤出声音。
「虽然我还是人类,可是,我也已经是村子里的一员了。要我一个人逃跑,我绝对办不到。我不要丢下川澄你们逃走!」
他坚定地说道。
「而且,现在悲叹还太早了吧?又不见得会一直没有牛奶可以喝。」
直树从地上站起来。
「我要去会长家一趟,去问她牛只的情况。也许事情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也不一定。」
直树前往二楼的房间,然后换下睡衣,改穿比较轻便的便服。一路跑下楼梯的直树,又探头进去客厅朝季代实喊话。
「我绝对不会一个人逃跑的!」
奔出家门并且跨上脚踏车后,直树就一路骑向夜晚世界。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红华家。
8
直树全力踩着脚踏车,飞驰在一片漆黑的夜晚道路上。这里是缺乏路灯的乡间小路,脚踏车的灯光像是要被黑暗吸入似的。
「虽然花了比较久的时间,不过一定还会有牛奶的。」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直树心里明白这只是毫无根据的希望。连绫菜都没有接到联络,很难认定状况有所改善。
即使如此,直树还是不能不骑脚踏车出门,因为他根本就无法坐视不管。
全力骑了几十分钟后,直树终于抵达红华家。他把脚踏车停在大门旁,然后按下门钤。
不知道是不是故障了,完全没有回应。
「真伤脑筋。」
直树从门缝中观察,发现房子里还有灯光,应该有人在家才对。
(还是直接去敲房子的门好了。既然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折返。)
即使有些罪恶感,但直树还是爬上了门柱。由于高度不算太高,他很轻松地翻越了门。
直树就这样走向神乐家的玄关。虽然有点紧张,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准备敲门。此时,突然有声音传人直树的耳朵。
那是语气强烈的女声,从玄关附近一个有灯光的窗户传来的。
(怎么回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直树悄悄走近窗边。在薄蕾丝的窗帘后方,看得见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从头发可以看出是红华,坐在沙发上的则是一名男子。
「爸爸!求求您再稍等一段时间!」
红华的话语,透露出男子就是她的父亲。
(会长的父亲!?他就是这座村的地下村长!?)
吞了口水的直树,脑袋里浮现了智衣提过的名字。
(神乐……刚三。)
「我已经等得够久了,红华。」
神乐刚三坐在沙发上,以沉厚有力的声音如此说道。
那是一名面容精悍的男子,体型壮硕,想必身高应该也很高。
「因为你很坚持,我才把事情交给你处理。但还是没有成果,你自己也很清楚吧?再等下去也不会有牛奶。」
红华不甘心地咬着牙。如果牛只的情况有任何好转,她就还能加以反驳。但就是没有成果。
「作为村子生命线的牛奶供给已经中断了十天,村子的状况已经接近极限了。村民们因为营养不足而日益衰弱着,甚至有人已经为了果腹而计画前往邻镇袭击。一旦事情发生,就算是我也无法阻止他们。」
刚三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就只剩下那个办法而已。为了让牛只确实出乳,无论你多么不情愿,这也是为了解救整个村子。」
「可是,爸爸……」
虽然红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刚三打断。
「清醒一点,红华!你该担心的不是那些陌生人,而是这座村子里的其他吸血鬼!还是说,你希望村子就此灭亡吗!?」
「没有那种事……」
红华说不出话。
「如果明白的话,你愿意帮忙吗?」
虽然语气温和,但这句话不容许拒绝。
「是,我……明白了。」
红华低着头悄声回答。
「那就好,明天就交给你处理了。」
刚三从沙发上起身,然后离开了房间。
红华依旧低头站在原地。
「这是为了拯救村子,我也很明白。可是……」
此时,红华突然拾起头来。
因为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声音,那是从窗外传来的打喷嚏声。
「是谁!?」
红华走近窗边,并且拉开蕾丝窗帘。探头出去的红华,发现了正缩着身子想要躲藏的入侵者。
「高村……同学?」
红华表情严厉。
「晚、晚安,打扰你了。那个,我没有要偷听的意思。只是因为门钤坏了,才会翻过大门想来敲门,结果就听见声音……」
「你都……听见了吗?包括父亲所说的事情。」
「是、是的。」
直树点点头,满带着希望看向红华。
「有办法可以让牛只确实出乳是吗!?那样一来大家都能得救了,对吧!?」
红华悲伤地低下头。
直树默默地跟在不发一语的红华身后。
虽然有很多事情想问,但红华的样子看起来却让直树不敢开口。
在那之后,红华要直树稍等,然后就消失在房子里。过了一会儿后,她就从玄关处现身。
只说了一句气跟我来临后,就开始快步走着。
两人离开大门并且走了一段夜路后,来到的是一间小小的教会。
这里是过去为来到村子的传教士所盖的教会,直树并不是第一次前来。在平山老师结婚典礼的时候,他就来过一次。
来到教会前以后,红华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建筑物并且开口。
「艾略特神父在离开村子的时候,为了让成为吸血鬼的村民们安稳过日子而下了两个诅咒。然后,留下一本笔记以让我们能解决发生的问题。」
红华回头,看着直树的脸。
「在笔记本上有写着,当牛只不再出乳时的因应法。一个能在一晚之内消除牛只压力的方法。」
「什么——!」
直树惊讶地瞪大双眼。
「不过,就和吸血鬼的昏睡症相同,既没有翻译出来,也没有让村民们知道。就只有我和父亲两人知道而已。」
轻轻吐了口气后,红华又继续说下去。
「当父亲从山田先生那里听说事情以后,立刻就决定使用那个方法。但我阻止了他,我问父亲能不能把这件事情交给我,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请问是为什么呢?如果有一个晚上就能解决的方法,为什么不马上那么做!?大家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直树非常激动,话语中甚至带着责怪。
「因为那个方法有问题。姑且不论父亲,但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没错,无论如何。」
红华悲伤地垂下眼。她的表情一下子让直树恢复冷静。
(也对,既然没有翻译出来,就表示那方法应该有某些问题……)
直树以百分之三百的严肃态度询问。
「会长,请问那个方法是什么?」
「是……」
红华以苦涩的表情咬了咬唇,然后才静静答道。
「让牛只们运动。」
「啥!?」
直树的严肃态度一下子就归零了。
「你说运动,就是动动身体的那个运动?智衣最喜欢的。」
「是的,就是那个运动。只要让牛只全力运动,消除压力后就能再度出乳了。」
红华认真地点头。
「什么啊,原来是运动,只要那样就可以了吗?」
直树先是发愣,然后又开朗地说道。
「既然这样不就更该由智衣出马?只要像她在牧场时说的那样,拿棒子去打牛的屁股,逼它们跑一跑……」
「我原本也这么想,在去年我得知村子的牛的真面目之前。」
直树的回想起可怕的记忆。
为了克服讨厌牛奶的习惯,直树在牧场住了一晚。但他却在牛舍看见一群宛如蝙蝠般倒吊着睡觉的牛,那些怪物还曾经拍动着像是飞膜般的脚当作翅膀,追杀着身为人类的直树。
直树感觉到他已经克服的惧牛症又快复发了。
「父亲告诉我。想让牛只全力运动,就必须让它们以夜晚的吸血牛姿态尽情飞舞。而且,它们就只有在追人的时候才会露出本性。意思是说,如果想要再次得到牛奶,就必须准备活人当作祭品才行。为什么我会用祭品来形容,你明白理由吗?」
直树静静点头。
被追逐过的直树十分明白。被那些吸血牛袭击的话,肯定不会只有被吸血而已。一定会被它们啃个精光的。
「原来会长不想把人类当作活祭品,所以才想透过其他方法解决……」
他觉得刚才批评红华的自己很丢脸。
「虽然夕月祭里总是追着人类的我,可能没资格说这种话。但至少夕月祭不会死人。就算被袭击而吸血,也只会变成吸血鬼而已。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红华以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
「如果为了我们吸血鬼的生存,牺牲了人类的性命……我觉得我们届时将会变成真正的怪物。所以,就算比较花时间,我也想藉由其他方法来解决。虽然还是失败了。」
红华怨叹着自己的无力,像是死心地叹了口气。
「父亲说的没有错,村子已经来到极限了。为了解救村子,一定要请别人牺牲才行。」
像是在坚定悲痛的决心,红华紧咬着嘴唇。
「明天傍晚我会到邻镇去。要把几个人带回村子里来。」
「咦,会长要亲自去吗!?」
红华朝惊讶的直树静静点头。
「那就是父亲先前让我处理的条件。如果我失败的话,就要帮助父亲去收集活祭品。」
红华的确非常适合。以她的美貌,随便搭讪都会有男人傻呼呼地跟上来。
就连眼前等待他的就是地狱也不知道。
「我真是卑鄙呢,居然和高村同学说这些话。」
红华细语着。
「这座村子将会牺牲人类性命而得救。如此残酷的事实,我居然选了高村同学和自己一起背负。明明高村同学只是不小心听到,要怎么敷衍过去都无所谓的……」
面对直树的红华,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平常骄傲的模样,她的双眼正浮现大粒的泪珠。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红华以微弱的声音道歉,然后就宛如逃跑一般地跑走了。
「会长……」
直树就只能注视着她的背影而已。
9
直树推着脚踏车,一个人踏上归途。
他感到十分郁闷。
「没想到让牛出乳的方法,居然会是那样。」
他回忆起红华最后的哭脸。平常既骄傲又有气质的红华,居然会让直树看见那样的表情。
以平常总是觊觎其血液而言,直树明明一直被她压在脚下。
光是这样,就能看出她承受了多少压力。
明天晚上,将有人类被当成祭品献给吸血牛。
然后,负责去诱惑那些人的,正是红华的工作。
对方是吸血牛,想要让它们好好运动绝对不可能只靠一个人。三人、六人,搞不好会需要更多。
那些人数将会成为红华背负的十字架。
直树心想,这实在太过分了。
他并不希望让红华做那种事,也讨厌以活祭献牛这种解决法。对同样身为人类的直树来说绝不能接受。
可是,令人悲伤的是,事实上就只剩下这个方法能解救村子。
(也不是一定要让吸血牛吃人吧,只要让它们好好运动就够了。只要逃个一晚,牛只应该就能出乳了。)
虽然如此,但直树也很明白那几乎不可能办到。
毕竟那些可是吸血牛,就因为直树曾被追杀过,才比别人明白它们有多么快速。
没错,包含足以冻僵背脊的可怕吼叫声,以及如同飞膜般的翅膀能刮起多强的烈风,这些直树全都知道。
「………………」
直树停下脚步,他的脸上挂着沉重的表情。
「最好的结局,就是让身为活祭的人活下来。如此一来就能再度挤出牛乳,会长也不须背负任何罪孽。」
直树愈说愈大声。
「最好由脚程够快,又很清楚敌人的人物来担任活祭品。」
直树只知道一个人符合条件。
没错,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直树深呼吸,然后用力点头。
这就是他下定决心的一刻。
他跳上脚踏车,并且用力踩下踏板,朝着目的地开始全速冲刺。
「我现在已经比那时候更了解地形了,所以不必怕找不到路逃跑!」
为了激励自己,直树刻意大喊。
「我现在已经比那时候更有体力!因为已经被追杀过好多次了!」
声音愈来愈大。
「我现在已经比那时候更喜欢这座村子了!不管是川澄、智衣、绘理子、泽田学姊,或者是会长,我都想守护她们!这一次,是我为了守护村子和她们的战斗。所以我不能输!」
最后,直树竭尽全力喊道:
「给我等着吧!你们这五十头大奶妹!看我把你们整得惨兮兮!」
早晨造访了治水牧场。
山田先生跌跌撞撞地从员工宿舍走出来。
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光彩。不只是营养不良,他的精神也很憔悴。
因为他一直承受着身为牧场主人的责任压力。
「反正今天也挤不出牛奶吧。」
过去的豪爽气度已经荡然无存,变得极为悲观的山田先生如此感叹着。
「明天也是、后天也是,都不会有牛奶。」
他喃喃自语着,并且打开牛舍的门。
山田先生踏入牛舍。牛只们已经起床了,并且站起来动着嘴巴。
「然后,治水村就要这样灭亡了。已经没救……」
山田先生的话只说到一半。他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像是可以放入拳头一般。
因为他察觉到了,牛只的奶头前方正在滴着白色液体。
而且不是只有一头牛。不论是花子、美子、留子、紫罗兰、俊江、麦代、阿静、阿龙还是伊莉莎白,放眼望去每一头牛都在滴着奶水。
山田先生马上奔出牛舍,朝着懒散走出宿舍的员工们发出怒吼。
他的表情甚至看不出来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马上准备Milk er!!女儿们的大奶子正在哭啦!」
随着牛只们的复活,山田先生的低级黄色笑话似乎也像凤凰一般重生了。
10
在满是乌云的天空下,智衣正以轻快的脚步跑着。
她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几天前的沉重。以田径社的优美姿势奔跑的她,脸上正带着清爽无比的笑容。
她的手里握的并不是接力棒,而是一瓶牛奶。
智衣来到郊外的一栋房屋,这里是直树家。
「嗨!直树!我进来罗!」
智衣毫不客气地打开玄关的门,然后就脱了鞋子跳进屋内。
「起床了吗!?直树!?有大新闻啊!」
以明朗的声音大声喊着并踏人客厅的智衣,发现脚边躺在令她意外的人物。
「季、季代实!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季代实无力地抬起脸。
「咦,已经天亮了吗?结果我好像在这里过夜了呢。」
「过过过、过夜了!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现在直树他老爸不在家,意思是昨天晚上只有你和直树……」
大吃一惊的智衣,手里的牛奶瓶掉到了地上。掉在杨杨米上的牛奶瓶就这样滚到季代实面前。
季代实随手捡起牛奶,发现瓶子意外地温。
「这个怎么不冰?」
「咦,喔喔,当然啊。因为这是现挤的牛奶,我从牧场那里急忙带过来的。因为我想到麻吕大概很饿才拿来的。话说季代实,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
但季代实并没有仔细听智衣的询问,她光是听到『现挤的牛奶』,就马上打开瓶盖喝。
一口气把牛奶喝光的季代实,眼神恢复了原来的精神。
「好喝,果然村子里的牛奶就是不一样。」
季代实陶醉地吐了口气后,转头看向智衣。
「牛奶、牛奶已经恢复生产了吗!?」
「是啊,之前的停产简直像是幻觉一样,现在正在大量生产着。整个村子欢欣鼓舞,所有人都在狂喝送来的牛奶呢。不对,那些事情不重要了。」
智衣露出可怕的表情。
「季代实,你要说明清楚。为什么你会住在直树家!?昨昨昨、昨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放心,没有发生智衣担心的事情。」
喝完牛奶,恢复平常从容态度的季代实如此答道。
「我来看直树的情况以后,就无力地昏倒了,一直睡到刚才。」
即使得到说明,智衣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此时,高村家里又响起另一道声音。
「高村学长!!有大新闻了!牧场的牛只们又开始产牛奶了!」
冲进家里的是绘理子。她手里也和智衣一样紧握着牛奶。
接着,绫菜也来了。
「高村同学!牛奶、牛奶又恢复生产了!」
熟面孔们纷纷集合在一起。
「绘理子、绫菜,你们一大早就来干嘛?」
智衣不高兴地问道。
「当然是来报告呀。因为高村学长也很担心,绘理想赶快让他知道。也想让他看看喝完牛奶变得精神百倍的绘理。啊,还有带牛奶来给小麻吕喝。」
「我也是,想到小麻吕可能在饿着肚子。」
汪汪!
后院传来麻吕的吠叫声,看来它已经感觉到有营养的牛奶来了。
绘理子与绫菜走到后院,并且把牛奶倒在麻吕的碟子上。麻吕马上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全喝光了。
满意地看着麻吕喝完后,绘理子又转身问道:
「所以,高村学长在哪里呢?」
「啊,对了。我还没有碰到直树耶。」
由于被季代实过夜的发言所动摇,智衣完全忘了这件事。
「喂——直树!你在哪里?」
尽管智衣在狭窄的房子里呼叫直树,却没有得到回应。
「那家伙是不是还在睡啊?明明是这么可喜可贺的时候。」
智衣奔上楼梯,但很快地又闷着表情下楼。
「奇怪,高村那家伙不在家耶。」
「对了,刚才好像没有看见高村学长的鞋子。是不是出门了呢?」
当所有人都百思不解时,季代实突然想到。
「直树会不会是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你知道些什么?」
三人纷纷询问季代实。
「昨天晚上,直树说要去找会长询问牛只的事情,然后就奔出门了。也许他还没有回来。」
「他到红华家去了?」
智衣的表情凝重。
「昨天晚上还没有产牛奶,红华那家伙一定也很饿了。要是直树就这样大剌剌地出门……」
「高村学长!搞不好已经被神乐学姊吃掉了!?」
「那是不可能的,会长不是那么没有节操的人……」
虽然绫菜打算替红华说话……
「可是毕竟状况特殊……也许……」
「赶、赶快去红华她家!」
「是!」
智衣和绘理子从玄关跑出去,绫菜和季代实也追在后头。
然而,她们并没有抵达红华家,因为她们很快就碰见想要寻找的人物。
通往高村家的路途中,直树正拿木棒当作拐杖,拖着脚步缓缓前进着。他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全身也沾满泥土,还有许多擦伤或割伤。
这么适合以全身是伤来形容的年轻人还真不多见。
「我……撑过一个晚上了。」
话语中所带的疲惫,让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快吐出血来了。
虽然和宣示的不同,被整惨的是直树,但总之他还是努力逃了一整晚。
那真的是非常严酷的一晚。为了躲避吸血牛们的猛攻,直树跑遍了整座森林。有时候甚至还跳进水里躲避。差点死掉的次数,就算叫全班同学拿双手手指来数也不够用。
像这样幸存下来的直树,绝对可以断定一件事。如果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自己毫无疑问会死。
这次的生还就是如此靠运气。
「直树!」
「高村学长!」
「高村同学!」
前方传来声音,使直树抬起脸来。他发现对面出现的是智衣、绘理子、绫菜,以及季代实。
「既然大家都恢复精神了,意思是牛奶已经恢复生产了吗?」
直树并没有剩下任何力气能够到牧场去确认。但光是看到智衣她们跑过来的模样,就能得知牛只已经恢复出乳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直树感到非常欣慰。跑过来的智衣急忙问道:
「喂,直树!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凄惨?」
「难道是被神乐学姊袭击了吗?所以才在逃跑途中变成这样……」
「不是那样的,其实是……」
虽然直树打算把自己的丰功伟业拿来炫耀,但……
(如果要提吸血牛的事情,就必须提到会长的事情啊。)
包括红华为了拯救村子,决定牺牲人类的事。
「其实……」
直树把手放到头的后方,嘿嘿地笑着。
「我从会长家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迷路,结果脚一滑就从山上摔到河里,真是有够惨的。」
「真是的,你就是这么粗心。」
「就是呀,晚上走路请小心一点。」
一辆高级轿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从后座下车的红华,看见全身破破烂烂的直树。
「我就在想,果然是你做的吗,高村同学。」
红华的表情像是在哭,也像是在笑。
「明明死了也不奇怪,反而是活下来才稀奇的行为,但你却真的去做了。而且,解救了整旧村子。」
红华又摇摇头。
「不对,不只是村子,还包括我。」
她以湿润的双眼注视着直树。
「高村……同学。」
「啊,对了。直树你听了以后别吓到喔!牛只又开始产牛奶了耶!」
智衣像是刚刚想起,马上向直树报告。
「喔~~~真的啊,那太好了。」
直树的演技真是烂透了。
「什么嘛,怎么反应那么冷淡。我们之前可是面临生死关头耶。」
智衣不满地嘟着嘴唇,然后朝直树施展了一记颈部关节技。
「如何,有牛奶可喝之后我就恢复力气啦,厉害吧?」
她用力地勒着直树的头。
「我、我知道了,知道了啦,快点放开我。」
就在直树发出哀号的时候。
「啊,会长!」
绫菜喊了一声。
「喔,这不是红华吗!」
智衣放开了直树,朝着红华用力挥手。
「还以为会怎样呢,不过你还是让牛奶恢复生产啦。嗯,真有一套。真不愧是我们的学生会长啊。」
「就是啊!都是神乐学姐的功劳!」
但红华像是没有听见智衣与绘理子的赞美声,一路走到直树面前。
红华的脸颊微微泛红,还以异常湿润的性感眼神注视着直树。
她以像是吐气般的甜美声音,呼唤着直树。
「高村……同学。」
「是。」
「高村……同学。」
「是。」
「高村……同学。」
「……是。」
就在直树伤脑筋地作出第三次回答后,红华就伸出了手,用力抱住直树。直树因为过度疲劳而不小心向前倾,导致头的位置必然会冲向红华的胸口。
红华抱着直树的头,大声地喊道:
「高村同学!我爱你!」
「什么——————!」
「什么——————!」
「什么——————!」
智衣、绘理子以及绫菜都以不输给红华的声音惊叫着。虽然没有喊出声音,但季代实也惊讶地睁大双眼。
「红、红华!你在干什么!快点离开直树!」
尽管智衣扑过去想把两人分开,但红华却抱着直树,华丽地闪避开来。
「能不能请你不要来妨碍,这是属于我和高村同学的甜蜜时刻。」
「会、会长,你是在开玩笑吗?」
绫菜的声音听得出来像是在说『请说你是在开玩笑』,然而……
「我怎么可能在开玩笑。高村同学不只救了村子,同时也是我的恩人。我会喜欢上他是理所当然的。」
红华露出幸福的笑容答道。
「我原本就很中意高村同学了,也早就决定要吸高村同学的血。不过,我已经改变想法了。血给谁都无所谓,只要高村同学的心属于我的就好。」
红华又把直树抱得更紧了。
至于直树,已经接近昏迷了。虽然论起胸部大小是绫菜胜出,但红华傲人的身材依旧不输给模特儿。
现在可是被她夹在胸部之间,他怎么可能保持住正常的精神状态。
「好了,高村同学来我家吧,我会温柔地替你包扎的。」
红华带着直树,以像是跳舞般的步伐打算离开。
「站住!红华!我不会把直树交给你的!」
「就算是神乐学姊,绘理也不会输的!」
智衣与绘理子追在后头。
「唉,如果会长成为对手,我怎么可能赢得了呢。可是,可是我……」
绫菜先是自言自语着,然后又下定决心向前奔跑。
「事情好像变得很惊人呢。」
被留在原地的季代实,虽然慢了一拍,依然感到十分惊讶。
「直树,一定又做了什么惊人之举,是足以让会长动心的大事情。」
季代实笑着,因为她以直树为荣。
「我也不能输呢。」
血吸村阴暗的天空下,季代实也开始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