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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一卷全(完)

17:00加纳慎也/远藤亚智/御法川实/大泽贤治/剧团·迷天使

18:00御法川实/加纳慎也/远藤亚智

建野京三(1)/杰克·史丹利(1)/建野京三(2)/杰克·史丹利(2)

尾声:阿尔法德/尾声:迦南/再演:天野健太

17:00加纳慎也

蓝色的天空中轻飘飘地飞起了一个黑色物体。

发出巨响的手枪高高的跃到了半空中。从水塔的阴影下窜出的身穿短大衣的人影踢飞了原本被建野握在手中的枪,而枪声就是因为那时的反作用力而打响的。而后,又见短大衣一个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建野的下巴一记肘击。在这过程中加纳甚至没来得及开枪,等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建野已经趴倒在了地上,而玛丽亚则头也不回地冲下了逃生楼梯。

“玛丽亚!”

加纳刚想追上去,却因为余光捕捉到的某个闪光而停下了脚步。短大衣手握一把新月形的匕首,利刃正对准了建野的咽喉。

“住手!!”

匕首在距离建野的脖子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要是加纳再晚上一秒,只怕建野的喉咙已经断了。那个身穿短大衣的人的手背上,纹着一种独特的图案。

“……你、你是……”

加纳惊愕地开口道,只见那人伸手取下了原本遮挡住容貌的头巾。不出加纳所料,她就是那个在面包车爆炸时倒下的外国少女。少女有着一张柔和的娃娃脸,但目光却冰冷刺骨,这看起来很不协调,给人一种极其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制止我,”少女淡淡地开口道,“你不也打算开枪吗?”

“既然大泽玛丽亚已被释放,就没理由开枪了。把刀收起来吧。”

少女后退了几步。加纳跑上前去试了试建野的脉搏,发现均匀有力,看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加纳帮他翻了个身,让他仰躺在地上。

“你为什么要救大泽玛丽亚?”

加纳同道。少女思索了片刻,回答说。

“……她是我的朋友。”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但保护玛丽亚是当前第一要务。加纳迈开步子打算跑向安全楼梯,却被少女叫住了。

“我不会把玛丽亚交到警察手里。”

“为什么,你不想帮她吗?”

“要是被隔离,我就没法救她的命了。”。

听她这么说,似乎已经全都察觉到了。美丽的长发在风的抚弄下柔柔地飘动着,那五官深刻的容貌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偶一般,散发着少女独有的魅力。她宛如玻璃碎片般危险的美丽,让人明知道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向她伸出手去。

“做个交易。”

仿佛不该出自一个少女口中的话语,让加纳顿时紧张了起来。

“以这次事件的情报作为交换,告诉我大泽瞳在哪儿。”

大泽瞳应该是和杰克一同行动的,只要用手机打个电话就能知道她的位置了。不过,大泽瞳也是此次事件的重要人物之一,怎么可以轻易透露她的消息。

“为什么你要知道瞳在哪里?”

“你就回答,愿意或是不愿意。”少女语气十分强硬。

毫无疑问,眼前的少女掌握着一定的情报,而从她救助玛丽亚这点来看,加纳认为她应该不是瞳的敌人。

“明白了,我告诉你。”

见加纳回答得很干脆,少女微微点点头。

“你叫什么?”

“迦南。”

少女吐出的名字令加纳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回想起了外国犯罪组织基地的惨状。少女是中东的工作人员……要不是亲眼见到她打昏建野的那一连串动作,只怕加纳还不敢相信。

“某个人物想要得到抗病毒剂。我的目的,是抹杀这人,阻止他的计划。”

迦南语气淡然而直接地切入了主题。抹杀这两个词并没有让加纳觉得有任何异样,看来他已经被今天发生的种种情况麻痹了感觉。

“……你说的某个人物,是不是那个名叫阿尔法德的武器商人?”

迦南摇了摇头,灵活地将匕首的刀锋一转收进了袖口。这一系列动作就像变魔术一般转瞬即逝。

“UA病毒被用作武器,建立了无数战功,而抗病毒剂能使这武器无效化,世界上不知有多少国家想得到它。但是,大越制药研究所的防备十分完美,他们加以二十四小时监控,使用了各种方法将抗病毒剂保存在了保管区域。想要将药剂带出是不可能的。”

“所以,正因为想靠大泽瞳将药剂带出来,才引发了绑架事件,是吗?”

加纳说着,心中同时涌起了一个个无法释怀的疑问。如果瞳真的持有抗病毒剂,那么杰克主动联系一下倒也不坏。也有可能瞳身上并没有抗病毒剂,这样一来,绑架事件的真正目的便再次变得模糊了。加纳不禁有种忽然回到了起始点的感觉。

“让她带来……这说法并不正确。应该是阿尔法德强加在了她的身上。”

察觉到了加纳的不安,迦南浅笑着说道。

“……一周前,阿尔法德让大泽瞳感染了UA病毒。”

对话内容忽然转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不光是玛丽亚,就连瞳也被感染了病毒?并且,此事并非这几天发生的,而是早在一周前。但是,艟看上去并不像感染了UA病毒。这么说来,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注射了抗病毒剂。

“当一周前被感染后,瞳的父亲大泽贤治就立刻对她注射了抗病毒剂,所以她才能平安无事。当然,施用抗病毒剂的过程中也得到了田中护的帮助,因为阿尔法德早在事先收买了他。”

纠缠的线索似乎在逐渐被解开。首先收买了大泽的部下田中,而后让他的女儿感染病毒,这样一来想要迫使大泽采取行动也就并非难事了。但是,既便如此还是无法解释阿尔法德的目的究竟为何。为什么他要让瞳感染病毒,并迫使大泽施用药剂呢。

“在注射药剂后的一周内,大泽瞳的体内会残留DDS。简而言之,现在可以从大泽瞳的血液中提取抗病毒剂的数据。”

迦南的解释令加纳大脑一片空白。看来种种要素都要被一根线索串联起来了。

“阿尔法德的目的就是瞳的血液。”

“他的想法应该是,既然无法从研究所弄出抗病毒剂,那就找个人,用她的身体带出来。”

阿尔法德点名要求让瞳来交付赎金,还雇用了外国人进行手提箱的接力。加纳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以此类行动来扰乱警方搜查并趁机绑架瞳的行动计划。但是,他思维在此被一个巨大的问题挡住了去路。既然是以瞳的血液为目的,为什么不已开始就绑架她却绑架了玛丽亚呢?二人是双胞胎所以搞错了这个理由,在整个计划的性质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在加纳的疑问下,迦南低下了头。

“玛丽亚被绑架都是我的责任。我事先与玛丽亚进行了接触,并告诉了她有关瞳的绑架计划。为了保证瞳即便被绑架也能确定她的所在位置,我给了玛丽亚GPS发信装置。没想到事情却没能如我所愿,玛丽亚代替了瞳,故意被阿尔法德绑走了。另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玛丽亚被绑架后GPS的电源一直没有开启,我也就一直没能锁定她的位置。”

说到这儿,迦南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建野。

“说到底,遭遇意外的并非我一个人。因为这家伙的行动,阿尔法德的计划也出了岔子,他没能抓住瞳。但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我们应该认为这些意外全都在那个男人的计划之中。”

“阿尔法德的计划的完美之处就在于不够完美……是这意思吧?”

“没错。你听谁说的?”

“把你进去医院的那个叫杰克的家伙。”

“那个CASEOFFICER吗?”迦南嗤笑似的说道。

所谓CASEOFFICER也就是指CIA。这样解释他的真实身份倒也让人信服。据说日本国内潜伏着一百人以上的CIA谍报人员,但因为身份机密,一般人不会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既然阿尔法德是个军火商,那么很难说抗病毒剂是否已经流传到了哪个国家。作为一个病毒武器的使用国而言,如此事态是绝对需要避免的。所以,将企图阻止计划实施的人送来也并非不可思议。”

忽然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发信音,迦南立刻停了口,从胸前的内袋里取出一部PDA。

“玛丽亚身上的GPS启动了,这样一来就知道她在哪儿了。”

迦南注视着液晶画面,表情渐渐明朗起来。

“我该说的都说了,告诉我瞳在哪里。”

“……好。”

加纳取出手机,拨打杰克的电话。

“怎么了?”杰克立刻接起电话。

“瞳现在和你在一起吧?”

“是啊,正打算一起去道玄坂的远藤电器店。”

“远藤电器店?为什么要去那里?”

道玄坂的远藤电器店,迦南曾多次从那里经过,她对那家仿佛随时可能倒闭的老铺子印象深刻。

“反正有些事吧。你那里怎么样?”

“情况还是一团糟,不过正在逼近事件的真相。总之拜托你啦,好好保护瞳的安全,阿尔法德的目的是她的血液。”

“血液?”

加纳可以想象杰克严肃的表情,并将迦南之前的话转达给了他。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杰克的语气中开始带上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情绪,“明白了。等事情办完我就带大泽瞳去涩谷警署。”

按下挂断键,加纳将瞳的位置告诉了迦南。

“那么,首先得保护玛丽亚,然后再去找瞳。”

“我也去。”

“……随便。”

迦南吐出这两个字之后,飞快地跑了开去。加纳再次确认了地上的建野的脉搏后也追了上去。

二人出了南平台的南大楼跑向涩谷站。一边穿梭在狭窄的小巷,迦南一边不时看一跟PDA,看来她选择的是距离玛丽亚最短的路线。

二人跑着跑着,来到了人满为患的道玄坂。这里离爆炸事件的发生地并不远,却依旧热闹得令人费解。而令加纳最为在意的,是迦南奔跑的方向。再这样跑下去,就要到远藤电器店了。

“……喂……真的是这里附近?”

“你不相信GPS?”迦南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但这前面是远藤电器店。”

“你说什么?”

这下迦南终于惊讶地喊了起来。双胞胎姐妹正赶往同一个地方。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二人就已经到达了电器店门前。迦南沉默着将PDA放回了胸口内袋里,看来玛丽亚的位置也是这里。

“最后聚集在了这里啊……难道有人告诉了她们这个地方吗……”

迦南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接着,她用犀利的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建筑物。这其中有多少计划性,又有多少偶然性,加纳越想越觉得混乱,难道这才是阿尔法德的真正目的吗?但这时,迦南却依然面不改色,她打算进入电器店。

“稍等,我得报告本部。”

加纳用手机联系了久濑,告诉对方已经得知了玛丽亚的下落。见迦南的表情像是急于进入店里,所以加纳只说了正在电器店便挂断了电话。二人一同来到店内,穿过纸箱堆成的小山,静静推开了那扇位于垃圾洞穴尽头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小小的院子。

“老爸,我也想救铃音啊!”忽然一个男声响起。

院子里有问组合屋似的建筑物和一个仓库,声音是从组合屋方向传来的。二人决定从外面透过窗子一探究竟。

“……可是,铃音没有求过老爸做这种事情吧。”

屋内的情形让人很是意外。在这间本是组合屋的作业室中,居然站着玛丽亚和杰克。并不仅是如此,一个陌生的中年人将瞳拘为了人质,还用一个电击枪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一个长发的年轻男子上前一步,企图说服那个手持电击枪的中年男人。二人就这样在一边侧耳倾听,并且明白了那个年轻男子名叫亚智,和中年男人是父子关系。

“再看看情况。”迦南小声说道。

确实,如果现在贸然出手刺激对方,很可能会招致最坏的结果。加纳和迦南都将赌注压在了亚智身上。

17:00远藤亚智

坐在杰克驾驶的轿车后座上,亚智呆呆地眺望着窗外的风景。

似乎承受了太大的打击之后,眼前的世界也会发生变化。熟悉的涩谷街头的色彩都已褪去,夸张的崭新招牌、女性的时尚,无论多么抢眼的东西在亚智眼中都被染上了灰色。

亚智的身边,瞳脸色煞白的低垂着头。亚智的父亲大介企图得到瞳的心脏一事,在离开医院前就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瞳和玛丽亚这对异卵双胞胎姐妹的血型不同,大介在绑架时一定是将二人搞错了。亚智和瞳都觉得很尴尬,从刚才起彼此就再没说过—句话。

涩谷站前的十字路口极其拥挤,不光是大路,就连小巷里也是人挤人。这番景象让人根本联想不到之前的货车爆炸事件。明明自已最爱的地方正沉浸在危险的氛围中,但亚智的心里却被对大介的愤怒和悲哀占得满满的。

“我有事问你们俩。”

杰克严肃地开了口,只见瞳缓缓抬起了头。

“迦南说过,‘阿尔法德的目标是瞳’对吧?”

“对,她说过,幕后黑手想要的是我。”’

瞳小声回答。

“把个不相干的人卷进计划……这有什么意图?”

杰克的自言自语让亚智有了反应。

“等等。我家老爸确实也盯上了瞳,但他是为了铃音才那样做的,和什么阿尔法德没有任何关系。”

“我也明自你想要为他开脱的心情。以常识看来,将一个不相干的门外汉加入计划的确有悖常理,因为这样一来,由于一些无心过失导致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就高了。但是,那个叫阿尔法德的家伙可不这样想,他反而会认为,失败的可能性也是计划之一。”

“这就是迦南说的‘针鼻一样小的近路’?”

亚智话音刚落,杰克立刻换上了责备的语气。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可怕之处,那就应该快点把瞳交给警察保护。你们能活到现在,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见对方像是一口否定了自己之前的拼死努力一样,亚智立刻血气上涌。

“管它是运气还是什么,反正现在瞳很平安,这不就够了吗?”

亚智气鼓鼓地反驳道,她身边的瞳也微微点了点头。仅一个小动作,也让亚智有了种得救的感觉。

“你们是什么关系?恋人?”

杰克冷不丁地问道。亚智和瞳互看了一眼。

“没那回事。我和瞳是今天才碰巧认识的。”

见瞳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亚智立刻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你会为一个碰巧认识的人拼命吗?”

杰克带着嘲弄的语气反问,亚智也没有示弱。

“不行吗,遇到有困难的人、我就是没法不管。”

“遇到有困难的人没法不管?这不过是你的自我满足而已。有许多有困难的人,饱受痛苦的人,可他们不在你的眼前。只帮助眼前的人,这又有什么意义。想象一下吧,世界很大,有很多地方你都看不见。”

杰克说教似的反驳道,他的意思亚智多少明白了,但他并不会轻易认同这种观点。

“眼前有个饿极了昏倒在地的人,如果只是因为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饿肚子而不对眼前的人施以援手,这种事情我做不到。总之,要是他说我要吃牛肉饭的话,我肯定愿意请客。”

亚智用这种不成理由的例子辩驳道,瞳也点了点头像是表示同意。杰克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似乎有了些许缓和,并且,他没有继续用语言向亚智发出挑衅。

马路的拥堵似乎永远不会有缓解,车子从刚才到现在甚至没能前进几米。杰克开始用手机和什么人通起了电话。

“……Blockade?Blockade,didyousay?!”

杰克的语气有些兴奋,不停地重复着Blockade这个词。亚智向瞳询问词的含义,她告诉他,这是封锁的意思。他们不知道是哪里、因为什么而被封锁了,但至少亚智察觉到了,封锁和如此异常的拥堵有关。挂了电话之后,杰克说接下来要下车步行,看来短时间内拥堵是无法缓解了。在将车停在路边后,三人开始步行,向远藤电器店走去。

强行穿越密集的人群,来到今天往复了数次的道玄坂。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和瞳一起上坡了。仿佛想要拖延故事的结局一般,亚智放缓了脚步。

如果只是制服大介,亚智根本不必费多大工夫。或者说,如果他不手下留情,只怕大介可能会受伤。

亚智忽然回忆起了小学时的事情。

雪白的空手道服。

猛击出的左拳。

倒地的大介。

这些都是无法忘却的记忆碎片。

面对摆在佛坛上的遗像,亚智抽抽搭搭地哭着。

他的手里死死地捏着玻璃弹珠。亚智曾是个很黏妈妈的孩子,平时玩的也多是玻璃弹珠或者折纸之类女孩子气的东西。因为这,那时的他常被附近的孩子欺负。

无论亚智怎样哭泣,遗像里琴音的笑容都依旧明媚。可这却让他更加难过,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掉。

“……亚智,过来。”

亚智回过头,大介正端着一杯冰激凌站在他身后。

二人坐在廊下,一起吃冰激凌。大介没有问他为什么哭,所以,亚智也只是默默地一口口将冰激凌送进嘴里。不知从哪儿传来了蝉鸣声,火红的夕阳钻进了活动屋和仓库的间隙间。

“变强吧,”大介喃喃说道,“和爸爸一起变强。”

亚智不禁抬头看向大介那被夕阳照亮的温柔面庞,那是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父亲的脸。

“……但是,怎么才能变强?”

“总之,先去学学空手道吧。”

大介一把捏扁了冰激凌杯。

亚智撅起嘴露出一脸的不愿意,他觉得自己不可能下得了手去打别人、踢别人。

“没关系,爸爸也一起学,别担心。”

大介细瘦的胳膊憋足了劲,露出了看似有力的小块肌肉。亚智知道大介并不擅长运动,他不会忘记运动会上家长参加接力时父亲夸张的摔倒了而惹得全场大笑的光景。大介在说出这话后便立刻采取了行动,他找了一家当地的空手道场并立刻办了入门手续,丝毫没有给亚智犹豫的时间。

尽管有大介陪着一起训练,但由于一开始实在无所适从,亚智一直躲在道场的角落里,直到熟悉了那里的气氛。不过,虽然最初惶恐万分,但没想到那地方却意外的符合亚智的个性。

穿上雪白的道服,紧紧地束上腰带,对手工雕刻的匾低头行礼,赤脚踏上陈旧的榻榻米。

“一!!二!!三!!”

伴随着每一次口号打出正拳,同时可以听见微微的破风之音。哪怕只是基础练习,亚智也觉得自己正在变强。他身边的大介虽然也在一同流汗,但因为基础体力的缺失以及平日的运动不足,很快他便精疲力竭地靠在了墙上。

“爸爸,你没事吧?”

亚智脱离了练习队伍上前问道。

“嗯……小事而已……只要休息一下……”

大介硬撑着挤出了一个笑容。

“……爸爸,谢谢你。”

“啊,怎么?”

“谢谢你……带我一起练空手道。”

亚智性格内向,一个人去道场学习根本是无稽之谈。

“你喜欢就好啊。行了,快回去练习吧。”

亚智用力点点头,继续练习了起来。

就这样一遍遍重复着出拳,亚智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感到这些动作都逐渐融入了身体。流多少汗水,就会长出有多少血肉,这让他觉得不虚此行。虽然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方面,但空手道给了他自信和笑容。

因为铃音已经拜托给了近邻照顾,练习回来后,二人都会在快餐店吃上一份汉堡套餐。原本亚智最喜欢的食物是蔬菜和水果,但自从练习空手道后,他便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肉食派。

一天,亚智咀嚼着肉质浓郁的汉堡肉饼,同时将脑子里出现的疑问吐露了出来。

“为什么爸爸也想变强呢?爸爸不可能也被朋友们欺负啊。”

帮儿子擦去嘴边的酱汁后,大介有些难为情地回答道。

“……爸爸在小时傧,也总像亚智一样被人欺负。那时候,总是我的朋友帮我解围。”

“朋友?”

“……是朋友。”

大介目光有些茫然地将啤酒倒进了杯子里。见泡沫快要溢出杯子,他急忙凑上前吸了一口。

“他是个很能打架的男孩,爸爸一直都很崇拜他,总想变得像他一样强。”

唇边沾着泡沫的大介表情有些落寞。

“……只是,现在已经见不到了。”

“怎么了?他死了吗?”

亚智咬着筷子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

“那你们吵架了?”

“……差不多吧。”

大介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接着默不作声地夹起了汉堡肉饼。亚智也没追问,一言不发地吃起了饭。餐馆角落里的电视机正在直播职业棒球比赛,二人虽然都对棒球不感兴趣,但还是漠然地注视着电视画面。

“……他叫建野,”大介忽然呆呆地开了口,“我朋友的名字。”

大介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视画面。他的脸像是在哭,也像是在发怒。对于当时尚且年幼的亚智而言,他并不明白那表情的意味。

不间断的练习,让刚升人小学六年级的亚智有了惊人的变化。他长成了个健壮的少年。加上原本就不错的运动神经,他甚至被选作了空手道少年部的代表选手,在全国大会上获得了准优胜的好成绩。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临近中考的那段时间里,亚智开始和大介练习对打。尽管他已经厉害到能参加全国大赛,但毕竟小学生的体格和成年人还有很大的差异。即便如此,一想到能与大介比试,亚智还是跃跃欲试。刚开始学空手道时二人曾比试过,但那时的亚智却是一败涂地。虽然被不擅长运动的大介打败让他大受打击,但体会到了父亲的强势同样让他感到很开心。这次可能也会输,但他依然决定要全力以赴。

摆好架势面对面站着,大介显得信心十足。当指导员发出开始的指令时,亚智立刻使出了一记凌厉的下段踢。大介甚至没有防御,只用大腿挡了下来,这让人觉得仿佛大介认为一个孩子的攻击根本没有杀伤力,干脆放开了任他踢似的。亚智见状,便盯着同一个地方使出了数记下段踢。大介的表情逐渐扭曲,被踢的腿也开始向后收去。

其实,大介并非是在从容应战,而是因为亚智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察觉这一点后,亚智也不好意思继续用腿踢了。无奈之下,他向大介腹部打出了一记正拳,这一拳的触感就像打在一块薄木板上。这一击并未用尽全力,而只是一次用来稍稍牵制对手的中段突击。但在这样的攻击之下大介还是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翻滚起来。亚智看着自己的拳头,呆住了。

从那次练习之后,大介便再没出现在道场上。

“你爸也太丢人了。”

“就是,太惨了。”

前辈们对退出了训练的大介嗤之以鼻。

亚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有种再说一遍,看我不揍扁你。”

对方虽然是中学生,但亚智并不觉得自己会输。闪电般的正拳破风而出,停在了对手鼻尖处。前辈们纷纷咋舌,忙不迭地躲开了他。这很愚蠢,亚智认为。虽然用拳头令对方闭了嘴,但心情并未为此变得愉快,相反,他觉得更空虚了。

亚智带着闷闷不乐的心情回到家中,却见大介正握着一罐啤酒发呆。父亲放弃了空手道,他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和寂寞了,可亚智从不觉得这样的父亲很丢人。的确,就空手道而言,现在确实是自己比父亲强,但那又能说明什么。

那时的亚智深爱并尊敬着陪伴自己练习空手道的父亲。哪怕在比赛上赢过几百次,对父亲的感情依旧不曾动摇。

真正变强了之后亚智才明白,以武力取胜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因为人的价值并非是靠力量的强弱决定的。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无法凭武力摧毁的。

空手道锻炼了亚智的身体,但将“强”的真正意义告诉他的,是大介。

亚智面前晃动着一张熟悉的促销宣传单。

那宣传单在店门口挂了一年,上面早巳满是灰尘。亚智也曾几次建议过应该根据季节换上新的内容,大介却顽固地没有让步。

杰克先是不知和谁通了个电话,接着伸出食指指着亚智的脸。

“我先进去,你在这里等着。”

“这不行,他是我爸。”

“你不觉得把瞳带进去会很危险吗?”

由于大介的目标是瞳,杰克的决定根本无可指摘,亚智也只得轻咬嘴唇同意了下来。

“……明白了,我会等一会儿,等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我们再进去,这样可以了吧?”

“可以。”

杰克走入店内,背后是亚智如炬的焦急目光。

他紧握的拳头渗出了汗珠,开始思考当控制住了大介后首先该说些什么。忽然,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亚智松开了拳头,二人的手指也彼此交叠了起来,瞳的心情仿佛通过手传达给了他。

“和你父亲好好谈谈吧。”

“……嗯,我知道。”

亚智与瞳简短地交流了两句,忽然从店里传来了微弱的物品破裂声。早已等得心急的亚智顾不得与杰克的约定,拔腿冲向了店内。穿过堆满纸箱的通道粗暴地打开尽头的大门,从院子里的活动屋内传来一阵响动。

“老爸!!”

飞奔进作业室的亚智发现大介已被杰克牢牢钳制住了。作业室的电脑屏幕上,映出了监视探头捕捉到的画面。大介的双脚正丢人地四处乱蹬,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小孩抓住的蝗虫。

“杰克,放开他,我要和我爸说话。”

亚智静静的说道。杰克闻言,松开了手。

“老爸,玛丽亚在哪里?”亚智以尽可能淡定的语气直入主题。

“玛丽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大介别过脸没有看亚智。

“别装傻,你应该见过这张脸吧?”亚智指向身边的瞳,“老爸的目的是大泽瞳,玛丽亚是瞳的姐姐。”

大介根本没有看瞳的脸。事到如今他还装作一无所知,这态度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你不是在医院打过电话嘛,什么得到了心脏之类的,这算怎么回事,太好懂了吧,你看连我都轻易明白了。你一直在通过监控探头监视我和瞳对吧,然后你再把我们的位置告诉了那个拿着手杖的男人。”

这下大介的目光开始游离了,像是被抓住了痛脚。

“别不说话,不是就说不是啊!!”

大介忽然在亚智的吼声中猛地站起了身,将桌上的外置硬盘扔在了地上,接着又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把铁锤狠狠砸了下去。这些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亚智和杰克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杰克拾起已经碎了一地的硬盘,里面的部件已被砸出了裂缝。

“老爸!你要是真的不知情就不会做出这种事!”

亚智一把抓住大介的衣襟,在他跟前怒吼道。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使大介的背部狠狠撞上了后面的垃圾架,架子上那堆金卖了都不值一千日元的零件堆讥讽似的晃动了起来。就在亚智等待大介的解释时,一阵脚步声从活动屋门口传来,像是有人正小跑着接近这里。亚智见状立刻抓起瞳的手,迅速靠在了墙边。

门被缓缓打开,在场的所有人顿时语塞。从门口进来的人,有着与瞳相同的容貌。

“姐姐!”

“瞳!”

二人向对方跑去。这一幕不可思议的光景让亚智看呆了。瞳和玛丽亚就像照镜子一般,长得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从仓库逃出来的?”大介脸色惨白。

“对你提出绑架计划的人在哪儿?”

面对狼狈的大介,玛丽亚严厉地质问道。

“这个等下再说,玛丽亚,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开口的是杰克。就在玛丽亚回过头的当口,大介忽然撞飞了她,接着冲向了瞳。

“你干什么!老爸!”

亚智的反应已经迟了,只见大介将一个手电简似的东西抵在了瞳的脖子上。

“放开瞳!”亚智想要冲上前去,却被杰克制止了。

“他有高压电击枪,打在脖子上很可能致死。”

“知道得很清楚嘛,你是在美国开电器店的吗?”大介面红耳赤地说道。

“不,我是这个。”

杰克从怀中拔出手枪,瞄准了大介的头部。亚智见状急忙挡在了大介和杰克之间。

“老爸,别做蠢事啊。”

“到底是准在做蠢事。只要得到她的心脏,铃音就有救了,你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啊!”

大介用充血的双眼瞪着亚智,而瞳也用目光对他发出了求救信号。亚智能感觉到这二人的视线有多么强烈。

“……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思索片刻,大介才回答了亚智的提问。

“……一个据说在做器官生意的外国人,是我在铃音住院时认识的……我把铃音因为血型问题难以移植心脏的事情告诉了他之后,那个男人答应会努力帮我。”

“你还真相信他。”

杰克插嘴道。大介立刻激动了起来。

“我一开始也怀疑过,但再这样下去,铃音只有等死啊。”

大介握着电击枪的手开始颤抖。

“……没过多久,他就联系我说找到了合适的心脏。它的所有人有着和铃音相同的血型和相近的年龄,问题就是她目前还活着。元论这心脏多么合适铃音,得不到就没有意义。于是那男人就说,只要我能把人绑架来,剩下的他会帮我办妥……”

大介终于开始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了。亚智只得咬紧牙关,承受这沉重的事实。

“我无论如何都得绑架成功,我再也受不了了。琴音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铃音……”

“是那个外国人制订了这次的绑架计划吧。”

杰克的枪口依然对着大介,大介静静点了点头。

“他的特征?”

“高个子,黑发……日语很流利。”

杰克皱起了眉头,或许这正是他所想的那个人。

“想出以大泽玛丽亚为人质引诱出大泽瞳这个计划的是谁?”

“也是那个男人。因为他说想要掌握警察的行动,所以我也为他的电脑里设置了监视探头的使用系统。不过,我的监视探头只设在商店街,所以关于八公像前的情况都是通过那个男人准备的相机来进行确认的。但是,就在计划开始前,医院联系我说铃音病危,我就再也等不了了,我得尽快救铃音啊。”

大介终于将绑架事件的详情和盘托出。

“后来我看到监视探头拍到了一个我认识的刑警,那个女孩就在他身边。所以,我想求他帮我,只要我开口他绝不会拒绝,那家伙是不可能拒绝我的请求的。”

“……就是那个拿着手杖的男人吗?”

亚智上前一步,用嘶哑的嗓音说道。

“老爸,住手吧……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有!只要杀了她,铃音就能接受手术了!”

亚智也明白,现在这根本阻止不了父亲。为了铃音,大介早就失去了自我,也丧失了正常人的判断力。

“亚智,为什么?为什么不帮我?难道你愿意看着铃音死吗!”

大介哭丧着脸涕泪齐流,他的样子固执而令人怜悯。亚智同时完全体会到了大介作为父亲的悲哀,他不禁也难过了起来。他回想起曾经与父亲练习对打时将他击倒的那一幕。无论父亲的样子多么丢脸,他都能深切地体会到大介的父爱。

“看来说服是不可能了。”杰克冷冷地开口道。

“杰克,放下枪,”亚智向他深深低头,“求你了。”

他知道自己的眼中充满了泪水。虽然认为自己并不是个感性的人,但杰克还是干脆地放下了枪。亚智再次对他深深地行了个礼,转身看向大介。

“老爸,我也想救铃音啊!”

“那你就别阻碍我!”

“……可是,铃音没有求过老爸做这种事情吧。”

亚智冷静的话语终于令大介恢复了理智。

“铃音没有求过老爸做这种事情吧。因为我还想活下去,所以请你从别人身上找来心脏……她没有对你说过这种话吧?”

随着亚智平缓的语气,大介明显渐渐丧失了力气。电击枪的前端从瞳的脖颈处离开,他好像放弃了似的垂下了手。

“如果铃音求你去为她找颗心脏来……那我也不会反对,相反,我还会帮你,我不会让老爸一个人成为罪犯。但是,事实并非这样对吧?铃音没有求过我们任何事啊。”

亚智带着满脸的泪水拼命陈述着。大介比任何人搬关爱铃音,所以,铃音的想法他肯定最能理解。

“铃音和我不一样,她聪明、善良,所以就算从别人身上抢来了心脏,我觉得她也不会开心的。她绝对无法忍受别人代替自己承受不幸……我们铃音,不就是这样的孩子吗?”

“可是……这样的话……”大介的眼中落下了大滴大滴的泪珠,“铃音就没法得救了……”

“或许是这样……或许是,可是,不要再加深铃音的痛苦和悲伤了啊。”

如同砂山崩溃一般,大介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电击枪落在地面,重获自由的瞳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泪水。

“……笨蛋……老爸,是大笨蛋……”

亚智从背后拥抱了大介,二人的哭声回荡在了作业室中。杰克刚打算捡起电击枪,却忽然听到了好像什么东西倒地的钝响。

在场的所有人一同回过头,只见玛丽亚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更令亚智惊讶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迦南也站在了作业室里。迦南走了过去打算抱起玛丽亚,同时又进来了一个身穿西装的陌生男人,亚智见状就要上前。

“别过来!!”迦南的怒喊制止了二人。

“你的姐姐感染了UA病毒。”

“……UA病毒?”瞳的脸色顿时惨白。

西装男将警官证展示给了亚智,上面显示他是涩谷署的刑警,名叫加纳。

“没有发烧……也没有耳部出血和淋巴腺肿大的症状,没事,还没发病。”

迦南边按着玛丽亚的额头边说道。瞳舒了口气,摸了摸胸口,看来玛丽亚并非因为感染了病毒才昏倒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晕倒?”

对于瞳的疑问迦南只是摇了摇头。

“这还不清楚。不管怎么说,情况还是老样子,玛丽亚必须注射抗病毒剂才能得救。”

“那得快点带她去研究所啊。”

从瞳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她很惊慌。

“……不,这不行。我想你也知道,如果没有密码,没人进得了保管抗病毒剂的区域。”

加纳语气沉重地说。

“但是,我那时是爸爸和田中……”

“……田中护已经死了,他是犯罪集团的一员。死因很可能是为了封口而被杀。”

加纳的说明让瞳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刚才自己还在和田中发邮件呢。然而,虽然田中的死让她深受打击,但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后,瞳更加惊慌了。

“那么,姐姐没救了吗?”

加纳没有回答瞳的问题。

“不!!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没法得救?!”

不光是加纳,其他人都没有回应瞳的呼喊。亚智心中充满了不甘,将拳头重重地砸向了桌面。这下,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我去研究所,”迦南的话语仿佛打破了绝望的境地,“我的专长是解除电子锁。”

“你那么厉害,专长却是开锁?”

亚智不禁哑口无言。如果打倒外国追兵的强力格斗并非她的本职,那么作为专长的开锁就更值得期待了。

“bruteforce,sidechannel,shortcut……现在的状况应该是sidechannel吗?”

迦南喃喃自语起来,杰克插嘴反驳道。

“……sidechannel?器材怎么办?”

“只要借用研究所的电脑就行,用网络链接专用服务器。”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这让亚智觉得很安心。

“虽然搞不太明白……但我都拜托你啦,因为你可是在货车爆炸后拼死把瞳救出来的人啊。”

听了亚智的话,迦南微微点头道。

“但是,有件事我得说在前头,解读密码有可能花上几个小时都得不到结果,所以,我不保证能在玛丽亚发病前解读出密码。”

瞳和亚智同时点头,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作业室里正孕育着微弱的希望之光。

“……我、我的电脑……”

大介注视着电脑屏幕念叨起来。

监视探头所拍下的画面突然消失,屏幕立刻漆黑一片。

“怎么了,老爸?”亚智也看向显示器。

“全都没了……我保存的所有监视影像全都没了”大介呆呆地说道。

〈……好了,看来主要角色都到齐了。〉

一个男声突兀地从电脑中响起,这声音很怪异,像是用了变声器。众人纷纷愣在当场,忽然,屏幕上映出了作业室的画面。

“防火墙被突破……有人攻占了监视器的系统……”

“这是哪里拍的?”

加纳环视室内,最后发现显示器顶部有镜头反光。加纳对镜头挥挥手,显示器屏幕中的加纳也以镜头的视角挥了挥手。

〈现在,既然玛丽亚和瞳都在场,我想你们也都应该清楚了现状。我只有一个提议,用瞳的血液来交换研究所保管区域的密码。〉

全员都一言不发地听着。这下亚智终于明白了,这声音的主人是阿尔法德。

〈密码自然是从田中嘴里得到的真东西。再加上大泽贤治的密码,你们应该就能得到抗病毒剂了。〉

“如果这样姐姐就能得救……不就是点血液吗……”

瞳这样自言自语道,但杰克摇了摇头。

“你以为那家伙采完血就会乖乖放你走?他肯定会杀了你的。”

“开、开什么玩笑!不行,瞳!不能把血给他!”

亚智激动地大喊遭到了所有人的鄙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时间为现在算起一小时后的晚上七点,涩谷站八公像前,就像交付赎金的时候一样,让大泽艟站在那儿。当然,是否答应我的提议是你们的自由,另外也可以选择在迦南的开锁技术上赌一把。〉

迦南轻轻咋舌,这里的计划全被阿尔法德看穿了。

〈不过,要是迦南没来得及在发病前得到密码,你们又打算怎么办?玛丽亚肯定会死。不仅如此,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也会制造出第二个、第三个玛丽亚。感染者传播病毒,相信牺牲者会达到数十万人。仔细思考后再采取行动吧。这次我会亲自出面,缺了主角的终幕怎么热闹得起来呢。好了,我期待与你们的会面。〉

男人喋喋不休地说完,声音便突兀的消失了。

不仅是玛丽亚的性命,就连整个涩谷的人都成了人质。交换条件是瞳的血液……不,只怕是她的命。

迦南和杰克一脸为难的陷入了沉思。就目前而言,阿尔法德确实抢占了先机。

亚智拼命思考起了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只要是为了瞳,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但无论怎么想,除了把来到指定地点的阿尔法德暴打一顿之外,他什么主意都想不出。

总之,亚智已经十二分地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对手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17:00御法川实

听着新闻报道,御法川逐渐理解了情况。

在涩谷车站前的爆炸事件中死亡的,是制药公司的一位名叫田中的男子。头山并没有死,大概是他叫女儿说谎,想以此来混过逼债的吧。这样做别说是根本性地解决问题了,连时间都争取不了多少,实在是个愚蠢的尝试。落魄的人做的事,总是有些偏离常轨。结果,要说有什么成效的话,那就是让御法川空悲伤一场而已。感到受了愚弄的御法川把电视的音量一下调到最小。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千晶纳闷地说道。

“小花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啊……说父亲在面包车里自杀了。”

小津看着疑惑的千晶,讽刺地说道。

“居然想利用女儿来蒙混过关,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头山该不会是想骗我们,才让女儿说谎的吧。”

不管怎样,御法川心想,既然头山还活着,天堂出版社就还有救。把下月号好好地出版出来,再于下一期杂志上刊登爆炸性新闻,那样就一切顺利了。

“喂!你们知道那家伙可能躲在哪里吗?”

濑川不禁一脚把桌子踢翻,大叫道。

“我哪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

千晶同样毫不示弱地回答道。恼怒的濑川朝她走了过来,千品立刻拿起圆规和指南针,摆出防御的姿势。御法川插到两人中间,说道。

“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千晶,你给我继续写稿。”

千晶很昕御法川的话,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敲击键盘。随后,御法川指着依然站着的濑川,用逼人的眼神说道。

“你稍微等一等!我现在就调查头山的所在之处!”

说完,御法川开始搜索头山的办公桌。濑川疑惑地说道。

“怎么突然这么热心帮忙了啊。”

“我想改变下月号的企划。没有总编的许可是不行的。”

御法川这样回答道。他找出来的是《八卦大将》的旧刊。以与大泽有关的丑闻作为交换,他得到了世界势力平衡将被改变这一大新闻,再加上在面包车爆炸现场获得的情报,下月号顺利发行自不用说,再下月号的热卖也是很有可能的。

御法川记得大泽的新闻是刊登在创刊号上的,他翻了翻厚厚的文档袋,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新闻。

〈大越制药不得不进行政治婚姻的内情〉

他被这个标题吸引了目光,立刻开始阅读起来,这篇新闻和随处可见的八卦新闻一样,但内容却颇引人注目。

〈大越制药的要员以自己的女儿为牺牲品,阻止大泽贤治这个研究人才的流失。〉

这种和时代脱节的做法,现在居然还行得通啊。正是因为会让读者忍不住会这么想,这篇新闻才显得有意思,看来,这是个深谙读者心理的写手写的文章。

〈可是,这名要员的女儿在结婚之前,就已经有了正在交往的对象。〉

调查这个对象的情况,就是大泽委托的事。在文章里,出于对个人隐私的保护,并没有提到那个对象的名字。不过,只要把写这篇文章的人找来一问就能知道了。御法川把目光转向文章的结尾处,那里写着“采访·撰写头山照雄”这几个字。

“喂,还没好啊!快去把头山的躲藏之处给我找出来!”

濑川一面大吼着,一面像熊一样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这个家伙还真是急性子啊。御法川一面随口敷衍着他,一面故意把抽屉抽来抽去。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联系上头山。

“别磨磨蹭蹭的啊!”

“我说,你真吵啊!我都不能集中精神写稿了!”

千晶站起来抱怨道。她的额头上贴着一块湿布。看来,奋力写稿让她感到头昏脑热了。

“这个臭女人!”

在濑川把注意力放到千晶身上时,御法川的手机响了。千晶、小津和濑川三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御法川。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头山的名字。

御法川对头山说的第一句话,自然是“开什么无聊的玩笑啊”。

御法川接通电话,这样大吼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了头山如蚊子般的声音。

“对……对不起,可是,就算把所有页面完成,对方答应再缓一缓……那也只是应一时之急,我还是逃不出债务地狱。所以,我想干脆就制造我已经死掉的假象……”

听到他说的这个简单而早已在自己预料之内的计划,御法川沉重地叹了口气。

“听好了。我已经掌握了非常具有轰动性的素材,只要写成新闻,就算《八卦大将》印一百万本,也能完全卖光,债务什么的眨眼之间就能解决掉了。”

“此、此话当真?”头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我想详细和你谈谈,总之,回来吧!”

“……可是,金融公司的人不是在公司里吗?”

“那么,我到你那里去好了,告诉我地点。”

看到小津和濑川双眼放光,御法川灵机一动,装作没看到两人的视线,大声说道。

“我知道了,宫下公园是吧。我马上就去,待在那等我!”

小津和濑川相视而笑,随后立刻跑了出去。看到两人离开后,御法川大声笑了起来。

“白痴,这么轻易就被骗到啊。什么宫下公园,不过是我胡说的而已。”

御法川得意洋洋地如此说完,千晶立刻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实先生!”

“那么,头山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你、你这个白痴!!我现在就在宫下公园啊!!”

“啊?!”御法川简直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巧,说道:“你干嘛在那里啊!”

“我还想问你呢,你干嘛要说是那里!”

“我这不是忽悠他们吗!”

“忽悠什么啊!”头山的惨叫声倒是中气十足。

“现在可不是争吵的时候。”

千晶在御法川耳边大叫道。确实,宝田金融的人抓到头山的话,事情就麻烦了。必须尽快与他会合,商量对策。说到能安心谈话的地方,就只有车站前的咖啡店“洛特雷克”。决定好会合地点之后,御法川立刻挂断电话,开始收拾东西。

“千晶,稿子的进度如何了?”

“还……需要一点时间……”千晶的回答不太干脆,“……大概……还要一会儿……”

“那好,带上电脑跟我走,在能写的地方写好之后,我会帮你看的。”

千晶慌忙收拾电脑等物品。两人正准备离开编辑部时,门突然打开了。

“离人稿时间还有十四分五十七秒。”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拿着老式怀表的高个男子。他穿着豪华西服,头发是三七分式,藏在银边眼镜之后的眼睛发着光辉。

“……五十六秒……五十五秒……”

他一面倒计时,一面坐到头山的椅子上。

“什么啊,你谁呀?”御法川指着男子说道。

“与人见面必须在约定时间的十五分钟之前到达,这是社会的常识。”

男子如同自言自语般小声说道。对御法川的提问,他似乎根本无意回答。

“实先生,这个人刚才好像提到入稿时间了吧?”

所谓入稿,就是指按写手向编辑提交、编辑向排版提交这样的流程,将稿子交付给进行下一环节工作的人。现在这个提到入稿时间的男子究竟是……

“你是印刷厂的吗?!”对方依然没有回答,“喂,干嘛无视我?”

御法川生气地大叫起来,这时,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名片。

名片上写着“超日本印刷公司”的片山光一郎。

“我是新任的天堂出版社印刷物的负责人,营业部的片山。顺便说一下,前任在见小时前,因在文化村大道遭遇车祸而住院。要两个月才能康复。”

“这位片山先生有何贵干?”御法川把名片抢过来,问道:“离截稿时间八点不是还有一段肘间的吗?”

“八点?你在开什么玩笑啊。我公司的入稿时间是五点半。”

片山盯着御法川,说道。

“你才开玩笑呢,总之,给我等到八点再说。”

被御法川反击的片山皱起了眉头,他轻轻推了推银边眼镜,小声叹道。

“唉,出版社和印刷厂之间怎么能这么随便,确实,我的前任会给你们开方便之门,把时间延后,但既然现在是我负责,就不允许有例外。入稿时间是五点半。希望你们严格遵守。说了这么多话,剩下的时间只有十二分三十二秒了。”

片山把怀表举起来给御法川看,御法川也毫不示弱地把他的手推回去。

“你们要印刷的可是我写的稿子啊。你明白这是多大的荣耀吗?好了,给我等着吧,总之,给我等到八点再说!”

“八点啊……你敢保证能完成吗?”片山一面用手绢擦拭着怀表的表盘,一面说道。

“会完成的!相信我。”

“这可不行啊。初次见面的人怎么能信得过呢。”片山嗤笑道:“说话间,时间只剩十一分四十六秒了哦。”

“你、你这家伙……别以为自己是印刷厂的就这么狂妄。”

“狂?狂的可是你们出版社的人啊。好像自己很了不起似的,没有我们哪有印刷物。满不在乎地推迟截稿时间,害我们加班加点。你以为自己是谁啊。好了,还剩十分二十秒。”

尽管火大,但御法川还是理解他所说的话。他说的没有错,自己无法反驳。这个冷静而固执的片山是御法川难以应付的人。可是,退缩就等于输了。

“还剩十分七秒……虽然我明白你们已经无法完成了,但还是会等到约定的时间。这是社会的常识。”

“那个,我可以说一句吗?”千晶举起手,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遵守既定的约定,不也是社会的常识吗?”

“八点截稿又不是我定的。”

“可是,我认为前任的责任也是继任者的责任……”

听了千晶的反驳,片山抱起手问道。

“小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千晶……矶千晶。”

片山的表情立刻变了。

“不错,我欣赏你的态度,完全没有出版社的人的那种傲慢。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等到七点好了。”

“好,我赞成。”御法川指着他大声说道,“不过,我们也有条件。”

看到御法川的态度,片山感到非常无语。

“我觉得你没资格谈条件。”

“给我闭上嘴听着!你也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会在目的地完稿,然后当场刻好CD给你。”

“好吧,反正在这里等也很无聊。”

片山无奈地说着,随后把怀表收回怀中。

御法川他们把DTP的资料拷进电脑,然后赶往约定的会合地点“洛特雷克”。他们走到接近涩谷车站的地方,发现气氛和往常不同。忠犬八公像前人来人往,大家都像在刻意绕开爆炸现场南口似的。这个本来就人多的地方,现在变得好像塞满了人的电车车厢,大道也由于爆炸的影响而交通堵塞,耳边充满了驾驶员的怒吼和刺耳的喇叭声合奏的交响乐。御法川他们避开人潮,选择小道朝目的地奔去。

一走进“洛特雷克”,御法川就环视店内,并立刻发现了秃顶的头山。坐在他身边的小花闷闷不乐地喝着饮料。御法川走到头山面前,粗鲁地坐了下来。千晶也马上打开电脑开始写稿。

“客人,请问要点什么?”走过来的是那个熟悉的女服务员。

“给所有人都来一杯水。”

“……一杯水就行了吗?”

“那就麻烦每人两杯!”

女服务员没有多说什么,就返回了厨房。看来,她都已经懒得抱怨了。

“这位是?”头山看着片山的脸,问道。

“我是超日本印刷的片山。”片山一面把名片递过去,一面低头说道。

“印刷厂的人怎么会一起来啊?”

“这个以后再和你解释,现在没时间。总之,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还记得大泽贤治这个名字吧?”

“……大泽?”

御法川期待他立刻回答,但头山却开始闭着眼睛思考起来。

“就是大越制药研究所的所长,你不是在《八卦大将》里写过关于他的新闻吗?”

“啊,是关于政治婚姻的那篇啊。”头山一拍大腿,回答道。看来,他想起来了。

“那篇新闻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当然了,你以为我是谁。”头山得意地挺着胸膛说道,“我可是中央报社社会部的前内部人员哦。新闻素材的资料全装在我脑袋里。”

“那么,大泽贤治的妻子在结婚前交往的男子是谁?”

御法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于是这样问道。头山却一下子愣住了。

“喂,你怎么了?”

“这个,不好回答啊。”

“开什么玩笑,你不是说采访对象的资料都装在自己脑袋里的吗?”

“当、当然装在我脑袋里,只是倒不出来而已。”

御法川一下子蔫了。

“拜托啊。头山先生。能不能把欠的债还清,可就看你了啊。”

“我明白……我会尽量想起来的,一定会想起来的。记得是个很常见的名字。”

在小花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头山擦了好几次额头上的汗。

“佐藤!或者山田!是不是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名字。”

御法川把想到的名字说了出来,可是,头山却摇了摇头。

“那么,是不是山本?”

“唔……好像有点接近了……但不是这个。”

头山拼命地回想着,这时,店里的电视开始播放涩谷爆炸事件的新闻。内容和在出版社看过的一样。

“……从面包车中发现一名男子的遗体。男子的身份是制药公司职员,田中护……”

“……田中护?”

听到电视里的声音,头山转过了头。画面上放出的是田中的照片。头山立刻站了起来。

“就是这个人!!就是田中护!!大泽贤治的妻子在结婚前交往的对象……就是田中护!!”

指着电视大叫的头山立刻成为了店内顾客目光的焦点。御法川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他知道,这不是碰巧,而是能扯出震憾性新闻的线索。

“现在播放临时新闻。”

听到女播音员的声音,御法川不由朝电视看去。

“由于受涩谷发生的面包车爆炸事件的影响,东京都做出临时封锁涩谷的铁道和公路的决定。”

店内哗声四起,御法川朝窗外望去,看到路人都停下脚步,人行道上拥挤不堪。

“就算面包车爆炸是恐怖袭击事件……但有必要封锁涩谷吗?”

头山抱着手,面色阴沉。御法川想到的,是UA病毒的事。身为写手所具备的预感成为了确凿的事实。涩谷被卷入了某个巨大的阴谋中。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震撼性新闻了,而是超一流写手才能处理的超级轰动性新闻。御法川立刻给大泽打电话,向他报告调查结果。大泽似乎也音乐有所察觉,所以并没有太过吃惊,关于之前约定的情报交换的事,他叫御法川再等一等。由于御法川这边现在时间紧迫,所以在简短地聊了几句之后,御法川挂断了电话。

“现在召开紧急编辑会议!!”

御法川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大叫起来。就算获得了超级轰动性新闻,下月号《八卦大将》无法出版的话,也会变成空谈,所以,首先需要解决的,是眼下的截稿时间和剩余页数的问题。

“把美女孪生姐妹的新闻先撤下来,将和涩谷恐怖事件前兆有关的新闻写进去。这可是下月号的焦点新闻。再下月号把大泽的情报作为重点,写出轰动性新闻。头山先生,你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吗?”

“下月号还剩下的页面怎么办?”

御法川打开电脑资料。屏幕上显示出用DTP排好的版面,展示了“BurningHammer”即卖会、监视摄像头采访以及对大洗的采访这三个版面的文字和图片。这就是说,还没完成的只有涩谷恐怖袭击前兆、千晶的街头采访以及对KOK的采访这三部分。

“千晶……稿子如何了?”

“对不起……再过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千晶取下额头上的湿布。放在她膝上的笔记本电脑仍在摇晃着,看来,奋战还在继续。

关于KOK的事,由于采访还未完成,所以完稿时间会晚于千晶的的街头采访,“Inferno”这个KOK成员的聚集地已经探明了,接下来,只能把希望赌在突击采访上。而关于涩谷恐怖事件前兆的事,现在还处于空白状态。

御法川正感到烦恼的时候,片山看了看电脑屏幕,说道。

“我看看,完成百分之几了。”

“百分之几?这个……你这家伙不是百分之百吗?”

“既然是百分之百,就是说已经全部完成了。那就赶快把资料给我。”

“不,不是,我是说干劲是百分之百。”

听到这个借口,片山露出无奈的表情。

“御法川,刚才我也问了,为什么印刷厂的人会在这里?”

听到头山这么轻声一问,片山说道。

“从结果来说,截稿期限变更为七点。”

“七点截稿?这样不行啊,涩谷恐怖事件前兆由谁来写?”

头山交替看了看御法川和千晶。

“当然有人了。”御法川指着头山说道,“你写完之后排版。”

“啊?!”头山大吃一惊。

“天堂出版社是你的公司吧。你当然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守护它。”

头山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垂着肩膀小声叹道。

“……就算现在赶到现场,别人也早已取材完毕了。找不到什么能写的东西。”

“你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御法川瞪着头山,怒吼道。他的声音很大,感觉整个店都被吼得摇晃了起来。

“我们不是一直向世人公开各大媒体无法公布的猛料吗!!所以,就算别人抢先取材也没关系。”

头山是御法川认可的第一人。在御法川还是新闻记者的时候,头山对他说过的话,尽管让他火大,但至今依然如血液般流淌在他体内。否定头山,就等于否定自己。

“不要放弃啊!不要轻言放弃啊!这可是只有你才能写出的新闻!”

御法川带者万般感慨大叫着,头山看了看小花,她的目光似乎也在向他倾诉着什么。

“……就算你这么说,现在的状况也很严峻啊。”

尽管这样说着,头山的嘴角还是扬了起来。

“不过,这让你热血沸腾了吧?”御法川笑道。

“是啊,我已经热血沸腾了。”

头山的表情恢复了身为报社内部人员时的自信与坚定。

“这才是头山先生嘛。”

“对不起,一直以来,净给你添麻烦……不过,现在我已经没问题了。”

头山露出坚毅的表情,站了起来,带着小花离开了。

御法川没时间和他微笑道别。就算头山发挥出当年的实力,剩下一小时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不过,御法川坚信头山一定能完成任务。

“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御法川叫上千晶和片山,离开了店。目的地是KOK成员的聚集场所,里原宿的“Inferno”酒吧。

想到截稿时间是晚上七点,御法川认为六点半必须结束对KOK的采访。可是,由于涩谷被封锁,道路出现大拥堵状态,无法招计程车。考虑到剩余的时间,御法川只好选择交通状况稍好点的道路,径直朝里原宿进发。

奔跑了五分钟、十分钟,道路依然拥挤不堪,无法招计程车。绝望的感觉在御法川心中不断膨胀着,尽管他以精神力忍耐着身体的疲劳,但现在也到极限了。

“呀!”御法川的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御法川回过头,看到千晶跌倒了。血丝从她的长筒袜渗出,看来她伤得不轻。

“喂,你体谅下别人,她很可怜啊。”

片山跑到御法川身边呵斥道。一向冷酷的御法川额头上也渗出了许多汗珠。他缓缓把千晶的长筒袜卷下,发现千晶腿上的出血量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对、对不起,实先生……我……”

千晶蹲在地上,头发被汗水粘在额头上,让受伤的她跑到里原宿,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可是,采访稿还没审查,他不能把千晶留在这里。

“还剩整整一小时。”片山掏出怀表,平静地说道。

御法川被逼得手足无措。怎么思考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他抬头看着天空,天色逐渐变暗。尽管他是个乐观的人,但随着天色的逐渐转暗,他的心情也逐渐被染上负面的色彩。

“可恶,该怎么办啊!”

御法川仰天长啸,汗水如瀑布般流下。

17:00大泽贤治

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

大泽的心中不断低声说着。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在临床试验中死亡的人们的画面。

这些人的样子和玛丽亚的身影重合在一起。再过几小时,玛丽亚就会像那些人一样,全身流血而死。

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玛丽亚没救了……

他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可恶!可恶!可恶!”

大泽挥起双拳,无数次敲击着桌子。

“您在做什么啊?”

身边的梶原阻止着他,可他依然不断地敲着桌子。桌上的小物件纷纷被震落到地上。敲击了一会儿,大泽感到拳头疼痛不已。

“我做研究时,从没想过要拯救任何人,所以,现在报应来了,在这关键时刻,我连玛丽亚都救不了。”

“要自责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现在请您再仔细想一想,真的没有办法拯救玛丽亚小姐了吗?”

进入抗病毒剂管理区域的办法,大泽已经思考过无数次了,可无论做出哪种假设,最后都只能否定掉。

“说到剩下的办法,就只有输入我和田中知道的密码开锁……可是,现在田中已经死了,那种办法已经不可行了。”

“有没有田中把密码告诉其他人的可能性?”

梶原指出的这种可能性让大泽豁然开朗。田中有可能把密码告诉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看到大泽一言不发的样子,梶原垂下目光说道:“……是您的夫人吧?”

“你察觉到了?”

“是的……在窃听器事件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一般情况下,夫人不会把领带夹当礼物送给您的部下,那种做法本身就不自然,可田中却理所当然一般把领带夹戴在身上。也就是说……两人的关系……”

梶原的语气变得沉重,后面的话语他实在难以启齿。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还是请向夫人确认一下。”

说着,梶原指了指窗外,大泽直起身体,看到爱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中。

“可是,就算爱知道密码,玛丽亚被隔离在我们到不了的地方的话,该如何是好?”

“我明白了,只要把玛丽亚小姐带到大泽先生身边就行了,是吧。关于这个,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说完,梶原从口袋里拿出几根香蕉。

“就剩这些了,给您吧,请吃了它们。”

大泽顺从地接过香蕉,与刚才顽固地拒绝接受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我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他人理解……大泽先生,您说过这种话吧?”

梶原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这么说会让您不高兴,不过,我能理解您,我也是工作狂,所以,单纯而笨拙这一点,我们是非常相似呢。”

“……你说自己单纯,还真说得出口啊。”

大泽苦笑起来,梶原也笑了笑。

“下次和大泽先生见面时,玛丽亚小姐会在我身边的。”

说着,梶原露出可靠的神情,他轻轻鞠了一躬,离开了书房。无论陷入怎样的绝境,都会努力找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的他确实是条硬汉啊,大泽这样想道。

与他相比,自己简直丢脸到了极点。尽管被椐原努力的样子激励着,大泽还是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找爱询问密码,就等于询问她与田中之间的关系。这是爱最不愿被别人触及的秘密吧。尽管到了这个时候,大泽依然感到难以那样做。触及她心灵中不愿被人看到的禁地,也等于触及自己不愿去想的事。正因为这样,大泽才不愿意踏足他人的内心深处。

大泽缓缓走出书房,他去的地方不是爱的身边,而是玛丽亚的房间。

这间自从那个下雨的日子之后他再也没进过的房间,是女儿成长的世界。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桌上,放着一个小相框,相片上是一只正在翻花绳的手。那是谁的手啊。从肤色上看,并不是玛丽亚的手。

挂在墙壁上的纤维板相框里,也有许多相片。相片上是中东的街道和人群。太泽去中东是为了工作,所以很少有时间和玛丽亚在一起。虽然知道她是带着相机出门的,但大泽一直认为她只是像观光客一样随便照几张而已。可是,跟前的这些相片,每一张都散发着浓郁的中东气息。

纤维板相框摄边上的相片里有大泽。相片上的他正对着镜头傻笑,看起来有些滑稽。大泽看了看所有的相片,发现这些相片都不仅仅是出于兴趣而拍的,尽管自己缺乏对摄影的审美感觉,却能感受到摄影者的热情,也许,玛丽亚的梦想就是成为摄影师。

大泽回想着往事,心头越来越紧。就算女儿有着这样的梦想,可这样下去的话,她的梦想将永远实现不了。再过数小时,玛丽亚就将迎来全身流血而死的命运。

大泽把目光从相片上移开,失神地望着窗外。从玛丽亚的房间里看到的外面的风景,和从前一样。

大泽的脑海中,回响起那一日激烈的雨声,那一日发生的事……玛丽亚和瞳十岁时候的样子,也鲜明地浮现在他的大脑中。

大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工作,瞳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

“姐姐不见了。”

从瞳的神情看,大泽知道事情非同一般,于是,他急忙跑到玛丽亚的房间,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爸爸只疼爱瞳。

只会埋头工作,从来不肯和我玩。

所以,我离家出走了。

几小时以前,大泽取消了周末带两姐妹到游乐园玩的计划,因为工作实在太繁忙。瞳没有任何意见,但玛丽亚显得非常不高兴,不知是因为她一直期待着这一天,还是因为大泽违背过好多次约定。总之,玛丽亚感到非常失望。

“连瞳都明白我的难处……你作为姐姐,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大泽冷言呵斥之后,玛丽亚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她还是感到不满。

大泽和瞳一起查看了玛丽亚的房间,发现并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可以判断,她的离家出走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件。

“是不是去了那个公园呢?”

瞳担心地看着大泽,明显是想叫他去接姐姐回来。玛丽亚经常去游玩的“那个公园”,只要走二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就能到达,把她接回来只需一小时的时间。可是,现在的他一小时也不能浪费。

“姐姐一定是在等待爸爸去接她呢。”

不用瞳说,大泽心里也非常明白,所以,他感到非常生气,自己工作这么忙,她为什么还故意那样做呢。在妻子去世后,自己尽到了做父亲应尽的责任,可为什么玛丽亚就不理解自己呢。

窗外下着大雨。

“姐姐有没有带伞呢?”瞳望着大泽说道。

“下雨了,说不定她反而会回来得早一些。”

大泽轻声说完,就回到书房继续工作。

可是,过了好几个小时,玛丽亚依然没有回来。雨越下越大,在书房里都能清晰地听到雨声。结果,由于担心玛丽亚,大泽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工作。

玛丽亚全身湿透地回到家的时候,离大泽看到她留下的信已过了五个小时。

大泽默默地走到玄关迎接她,玛丽亚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粘在额头上,她抬着头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大泽。

“我是死是活……根本无所谓是吧?”

话音刚落,大泽就抬手给了她一巴掌。自从出生以来,大泽还是第一次打人。

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种暴力冲动。

玛丽亚捂着脸,站在自己面前,流着眼泪瑟瑟发抖,嘴角带着一丝血痕。大泽立刻产生了一种打碎了精致的玻璃器具般后悔与内疚之情。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大泽紧紧握起带血的手掌。

这个时候,大泽对玛丽亚产生了恐惧,对激发了自己原始的愤怒情感、并使自己做出如此冲动行为的女儿产生了恐惧。然而,他更害怕的,是自己作为一个人的不成熟。

我这样的人也能为人父母吗?有我这样的父亲,是一种不幸吧。自那一日以来,太泽的心就被这种想法缠绕。他认为,一个家庭如果有母亲,就算父亲的存在变得薄弱,这个家庭也一定会非常和谐。

就这样,大泽自己筑起了和女儿之间的隔阂。

为了不伤害女儿。

也为了不伤害自己。

大泽一直望着窗外。

现在回想一下,在筑起隔阂之前,自己还有该做的事没去做。大泽想起了自己和梶原的谈话。

<感到愤怒的话,就生气。感到悲伤的话,就表现出伤心。把自己的感情传达给别人,这样不就像一般人的做法了吗?>

<那要是伤害到对方怎么办……?>

<好好地道歉就可以了。>

是啊,自己应该为那天的事向玛丽亚道歉,就算现在也不晚。

大泽又想起PrettyHoney说过的话。

<没什么为时已晚的,家人之间可不存在什么GameOver。〉

大泽终于下定了决心。

要向玛丽亚道歉,就得找爱问出密码。虽然他明白,那样做会伤害到爱和自己,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止步不前。

太泽正准备走下一楼的时候,手机响了,液晶屏幕上显示的是“御法川”这个名字。他打电话给自己,一定与委托他办的事有关吧。

“是大泽先生吗?让你久等了。”

“事情怎么样了?”

“当时的记录已经找到了。我已经知道当时与尊夫人交往的男子的名字了。”

“他是谁?”大泽直接问道。

“……是个叫田中护的家伙。”

听到这里,爱与田中的关系已经百分之百被证实了,不过,大泽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无论现实如何残酷,他都必须面对,只有这样才能拯救玛丽亚。

“那么,关系世界的势力平衡将被改变的事……”

“……我还有些事必须处理,处理完了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也好,我这边也忙得不可开交呢。”

大泽本以为对方会不满,没想到这个叫御法川的男子爽快地答应了。

“啊,对了,大泽先生,有件事得和你说。”

大泽仿佛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某种脆响。

“不要为尊夫人的事生气哦。这个世界上,生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你说的对,那么,以后再联系。”

大泽苦笑着挂断了电话,然后走下楼梯。

大泽打开玄关的门,走进庭院,就看到站在海棠花旁的爱。

海棠花是大泽再婚之后爱种下的。爱曾经告诉过他,海棠花的花语是苦恋。走在翠绿的草地上,大泽感到心情舒畅。

“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一看到大泽,爱就背过了身子,说道:“……我现在没心情听。”

“拜托了,爱。我明白,田中的死让你非常难受……”

听到大泽说出田中这个名字,爱立刻摇了摇头。大泽朝她走去,她立刻像逃跑似的拉开了距离。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你……爱过田中吗?”

大泽鼓起勇气说道。说出这句话,比想象中要容易得多。终于,爱把脸转向大泽,露出一脸为难的神情。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这就是你要说的重要的事吗?”

“你爱过我吗?”

听到这句话,爱浅笑着说道。

“爱过?这可真不像你会说出的话啊!”爱以挑衅般的语气回答道:“那么,我也问一句好了,你爱过我吗?”

“老实说……和你结婚,是因为我认为女儿们需要一个母亲……”

“……说得真坦率啊。”

爱皱起眉头,小声地叹道。

“那么,我也老实说吧。和你结婚,是父亲求我这么做的,为了阻止别的制药公司把你挖走。”

自从结婚以来,这是两人第一次交心而谈,尽管气氛尴尬,但两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坦然。

“你觉得为这种事而和我结婚,真的有意义吗?”

“这种事?你明白自己的价值吗?”

爱以略带强硬的语气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把头扭朝一边。

“身为一个女性的人生价值,与你的研究产生的金钱价值……根本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吧。为了让大越制药能独占你的研究成果,我的人生道路就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走下去。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你才给我发恐吓邮件?”

一直看着海棠花的爱转过头,露出吃惊的神色。

“没错,是我发的。不过,那又怎样?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我可不是受害者。”说完,爱咬紧了嘴唇。

“就算你这么说……但你和田中分手,也是我造成的吧。”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爱非常干脆地问道。看来,她已经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就是今天……看到领带夹以后。”

“……哦,是啊,一般来说,没人会把领带夹送给自己丈夫的部下。虽说那实际上是窃听器。”

爱自嘲般地笑了起来。大泽不由得对爱产生了怜悯之情。连自己所爱的田中都要怀疑,可见爱对公司的利益看得有多么重要,简直就是把自己的人生完全奉献给了公司……

“……田中的事,你不生气吗?”

大泽轻轻摇了摇头。自己之前一直没有察觉这件事,而现在,也没有资格生气。

“作为条件,可以告诉我一件事吗?”这是大泽最后的问题。“田中有没有把密码告诉过你?”

“密码?”

“要取出抗病毒剂,这是必须的。”

听到这句话,爱立刻产生了动摇。

“取出?……你在想什么啊,那可是公司的财产。”

“我要救玛丽亚。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大泽坚定地看着爱,说道。

爱小声答道:“……他没告诉过我。”

“和解开密码有关的线索,比如数字什么的呢?”

爱平静地摇了摇头,随后再次转过了身。无论问多少次,结果都一样。田中没有把密码告诉过爱。就算爱知道密码,也未必肯告诉自己。最后的希望完全落空了。

已经无力回天了吗……

大泽闭起眼睛,发出沉重的叹息,这时,他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大泽拿起手机,心情变得激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瞳”的名字。

“是瞳吗?!你没事吧?!真的没事吧?!”

大泽的大叫声让爱非常吃惊。

“嗯,我没事,可是姐姐她……”。

“你说玛丽亚?她在你那里吗?!”

大泽兴奋地问道。似乎情况一下子出现了转机。

“爸爸,我没有时间对你详细说明,所以,我只说重点,为了救姐姐,请你仔细听。”

尽管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大泽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一个叫迦南的少女将把姐姐带到研究所。她会帮忙破解密码,所以请放她进去。”

“等等,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泽立刻问道。

“好多人都在帮忙救姐姐。所以,请爸爸在研究所等着。”

“可是,那里的电子锁可不是能轻易打开的……”

“其它办法也准备好了,顺利的话,也许能解开密玛。”

大泽想过所有办法,都觉得不行。

他根本没想过还有别的办法。虽然不太放心,但现在也只能相信瞳说的话。既然说有办法救玛丽亚。就无论如何得试一试。

“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办。只是……我知道你们有办法,但那会不会让你遇到危险啊?”

“……没问题的,请不要担心。”

“是吗,那我立刻赶往研究所。”

大泽挂断了电话,正准备赶过去,爱从身后用力拽住了他。

“……不行……你不能去。抗病毒剂是公司的财产……”

大泽想挣开她,但爱的力气比想象中要大。

“UA病毒和抗病毒剂都是秘密研制的,这个不用说我也知道,但如果玛丽亚把病毒传染给别人,那迟早会变成世人皆知的。”

大泽反驳道。可爱却更加用力地拽住了他,说道。

“只要隔离玛丽亚就行了……顺利的话,什么都不会泄露出去。”

爱的声音非常冷淡。虽然爱与玛丽亚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说出这种话也未免太绝情了。

“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明白……可是,我只能这样做。”

大泽用力挣脱了爱,身体前屈,跪在草地上,看着春草地和粉红色的花。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把你逼到这一步…”

“别这么说!要道歉的话,就打消去研究所的念头吧。”

大泽没有说话,只是把额头贴在草地上。

“没有经过公司同意就使用抗病毒剂的话,大越制药会开除你的。

“这个,我已经不在乎了……”

大泽依然低着头,小声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一个只对病毒有兴趣的人吗?!”

爱激动地敲打着大泽的背,说道。

“……的确,我是个除了病毒之外,一无所知的人。不,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不想去了解,甚至不愿了解你和孩子们的想法。我没有资格当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过分吗……”

爱更加激动地敲打着他的背。

“你说的对……现在确实不该这么说,不过,现在还不算晚,还能重新来过。”

“你不是已经放弃去美国了吗?使用抗病毒剂的话,你将失去一切,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

大泽抬起头,看着爱,粘在额头上的草纷纷落下。

“也会失去你吗?”

“……一切都坦白了,我们今后还怎么能在一起……”

说着,爱流下了眼泪,大泽明白她眼泪的含义。不过,他也能够明白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大泽站起来,转身背对着爱。纵然爱有千言万语要对他说,也无法阻止他前往研究所。

大泽走到后门的车库,坐进车中系好安全带后,做了个深呼吸。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年幼的玛丽亚的身影——浑身湿透的她,用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

大泽握紧方向盘,打开车库的自动门,一种非理性的冲动驱策着他,他没有抵抗,反而确信这样做才是正确的。

爱说自己将失去一切,无法重新来过。

可是,那是错的,大泽的心中这样想道。他用力踩下了油门。

自己并不是为了抛下一切而去研究所,而是为了重拾从掌心溜走的一切,为了重新拾回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人的一切。

大泽驾车驶向研究所。

耀眼的太阳逐渐沉没于鳞次栉比的建筑之间,仿佛在宣告今天的结束。

17:00剧团·迷天使

迷天使的公演尽管遇到各种麻烦,但还是顺利举行了。

拉开帷幕十分钟后,健太扮演的刺客甲出场结束。他成功地扮演好了这个被高屋饰演的主角龙射杀、并以难看的方式死去的角色。

阿莫拿着道具小刀,盯着舞台,显得非常紧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健太和新一在阿莫两边拍了拍他的肩,鼓励他一定能演好。

阿莫以拳击手出场般的方式,走到舞台的灯光下。

“我是紫藤,曾经解放过世界的男子。”

阿莫走上舞台,大声说出第一句台词。扮演他手下的加奈美和美奈子跪在他的脚下。

健太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阿莫一直希望扮演紫藤这个角色,曾经无数次反复练习过纹土的台词。并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模仿过许多次。这种努力本来和正式演出毫无关系,现在却显出了成果。

“阿莫已经没问题了。”

在观众席里观看的新一这么一说,健太也轻轻点了点头。他已经不再嫉妒阿莫,反而对阿莫的表现感到自豪。

现在的阿莫和开演前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向观众展现者精彩的演技。高屋和响子似乎也被他感染,同样表现出精湛的演技。开演之前,高屋曾经问阿莫说,你能抬高我的演技吗。现在,阿莫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待。接下来,就是吊钢丝的动作场面了。

“……喂,糟糕了。”

新一面露难色地凑到健太耳边说道。

“什么糟糕了?”

健太担忧地问道。新一指了指舞台边的钢丝。钢丝的前端有金属钩,那是吊钢丝动作场面必须的绳子。健太条件反射般地望向阿莫的身后。

“……绳子忘记系上去了。”他绝望地叫道。

钢丝大概是去厕所的时候解下来的,然后就一直放在那里。大洗慌忙跑到幕后,他也发现了阿莫背后没有系钢丝。

“无法表演吊钢丝的动作戏的话,就制造不出高潮。”

大洗焦急地说道。在序盘的时候,不把角色会飞这一前提展现给观众,高潮部分的空中对决就会显得突兀。

“要不要叫阿莫回来?”

大洗摇了摇头,否定了健太的提议。

“这个场面是龙与紫藤首次相互对峙的场面,在这个时候紫藤哪怕只离开一会儿,都会让观众觉得他是因为怕了主人公而逃跑,那样的话,紫藤就会变成搞笑角色了。”

“那么,就让两人都不飞好了,之后再重新安排剧情的联系。”

这个提议也被大洗否定了。

“高屋说不定没有发现阿莫没系钢丝。如果让两人都不飞,阿莫这边的问题是解决了,但高屋可是会做出准备飞的动作啊。”

突然做出不飞的决定的话,高屋做出准备飞的动作就会显得很傻,那家伙自尊心极强,搞不好会中途罢演。只能找人上场为阿莫系钢丝了。可是,其他的剧团成员都在为接下来的演出做准备,现在就登场的话,整个剧情就完全乱套了。

阿莫带着为难的神情看着舞台边,看来,他也发现问题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好?

健太做着各种假设,突然,一个解决的办法在他脑海中闪现。可是,这个办法过于冒险,搞不好的话,有可能把整个演出弄砸了。而且。自己只是区区一个新人,也难以把这个办法说出口。

“该怎么办呢?”

大洗无助地抬头望天。看到他的表情,健太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有办法,可以把这场戏交给我处理吗?”

健太站直了身体,对大洗说道。

“交给你处理……可是……”

健太凑到满脸疑惑的大洗耳边,小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本来,他认为大洗又会责怪自己想出风头,还有些不敢说,但刚才大洗也说过,他也一直关注着自己,那么,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也许没关系。

“……原来如此。”大洗点了点头。

尽管只是简短的说明,意思却传达得很消楚。大洗笑着抓住健太的肩膀,说道。

“那好,健太,就交给你了。”

拯救公演的重任落到健太的肩上。

不过,健太可没时间沉浸在被大洗信赖的喜悦中,空中对决的场面马上就要开始了。阿莫尽管直冒冷汗,但还是装得若无其事般的继续演出。大洗在舞台边举起写着“照原剧本演出”的牌子,阿莫看了一眼,却感到更加不安。

“紫藤,我们能避免这场战斗吗?”

高屋的台词是一个暗示,新一立刻准备好干冰制造机,阿莫举刀朝高屋砍去,高屋做出准备飞起的姿势。

“等等!”

这时,健太大叫着跳到舞台中央。他的脸上和手脚上都化了伤痕妆。由于刚收到按原剧本演出的指示,现在却突然跳出这么一段即兴演出,阿莫等正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员都感到非常疑惑。

“我做梦都设想到,自己还能活到现在。”

观众们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奇怪,这是难免的,毕竟,被于掉的家伙以重要角色般的姿态再次出场了,观众感到思维跟不上剧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健太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龙,紫藤,在你们这些超人一样的家伙眼中,我这样的普通人也许根本不值一提,我也明白,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对你们的世界有任何影响,即使如此,我也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你们毕竟也和我一样,是人类,流的血是红色的,被刀子捅了一样会死。”

健太拔出刀子冲向阿莫,并死命抱住他。健太在阿莫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要动。”,随后朝上方使了个眼色,新一从上面放下钢丝,健太迅速把钢丝系到阿莫的腰部。

“呜哦哦哦……”

刚放开阿莫,健太就使用了装在腹部的血浆袋,他的衣服被血染红,仿佛腹部中刀一样。原来,这个即兴表演的情节是健太扮演的角色打算向紫藤复仇,却反过来被对方干掉了。

“看来……普通人是无法暗算你们这样的家伙的啊。不过,既然我能面对你们,今后也一定有人继承我无法完成的任务,即使明知不敌,依然会发起挑战,这就是人类的强大之处。”

尽管这是刺客甲的台词,但其中也包含了健太的真实情感,一个小小的跑龙套角色就这样被他注入了鲜活的灵魂。以往大洗策划的场景里,一直缺乏这种倾注了真实情感的台词。

健太摇摇晃晃地倒在了舞台边。大洗满面笑容地拍了拍他的背。不过,健太现在没时间休息,他拿起舞台边的钢丝,做好了准备,回到舞台另一侧的新一也做好了准备。

舞台上的阿莫拔刀冲向高屋,高屋做好了起跳的姿势。健太用干冰制造机放出白色的烟雾,新一看准时机,把钢丝往上拉,一切如计划进行,高屋飞到空中,观众喝彩连连。

“休想逃跑!”阿莫大叫着,准备跃起。

新一拉起钢丝,阿莫笨重的身体也华丽地飞到空中。健太在舞台边对新一竖起了大拇指,新一也一面挥手,一面对他竖起大拇指。二楼舞台上的戏顺利结束之后,阿莫回到舞台边,绷紧的神经刚一放松,他就瘫软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健太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了,新一却满脸严肃地走了过来。健太心中叫苦不迭,但新一却用力拽住了他,把他带到干冰制造机前。

“……这台机器,你不觉得有点怪怪的吗?”

干冰制造机剧烈地震动着,不断放出的干冰从接收篮里大量溢出,这让健太感到一阵不同于干冰发出的冷气的寒意,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最好把它停下来。”健太害怕地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停不下来。”

新一指着插头对健太说道。也就是说,尽管把插头拔下来了,这台机器依然在不断地制造干冰。麻烦事居然接二连三地出现,某种意义上也算了不起了。健太只能带着僵硬的表情笑了笑。

“快停止烟雾,不然舞台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到大洗的命令,健太朝舞台上望去,烟雾甚至漫到了观众席上,干水就是二氧化碳,放着这种情况不管的话,恐怕演出还没结束,观众们就都中毒倒地了。

“新一,把这东西从后门搬出去。”

干冰制造机有滚轮,所以健太和新一能很轻松地把它推走。可是,即使在推走的过程中,机器依然在不断制造干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健太总觉得制造的速度加快了。两人打开后门,把机器放到停车场里,这时,州小泽面无血色地从玄关处赶了过来。

“这烟雾是怎么回事啊!在这种关键时候!”

为了让州小泽放心,健太作了说明。可是,州小泽却变得满脸通红。

“刚才,有人到接待大厅说要报火警。”

“这种烟雾,看起来确实像起火了。”

新一开玩笑般地说完后,州小泽立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报火警的话,消防车一定会来,消防员也可能进入观众席,就算查明这里没有发生火灾,演出也会因为违反消防法而被叫停的。亏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干脆把你们的头发烧起来算了,这样消防员也好寻找起火源。”

“对不起!”新一和健太一起叫了起来。

“要道歉的话,就把它赶快返还给租借公司。”

“这个……叫我们马上去还,这有点……”

新一还没说完,州小泽就把车钥匙塞到了他的手中。停车场里停着一辆有剧团标志的面包车。

“听着,消防局的人来了的话,我会解释的。你们给我把证据不留痕迹地处理掉。”

说完,州小泽回到玄关处。消防车的笛声从远处隐隐传来,新一和健太慌忙把干冰制造机搬上车。

车内立刻充满了白烟,坐在驾驶席上的健太把所有车窗都打开了。

“出发了,新一。”健太一面大叫着,一面踩下油门。

“你说出发……是要去哪里啊?”新一一面系着安全带,一面问道。

“总之,不是这里就行了。”

驶上公路之后,两人发现大道上拥堵不堪。总之,现在的目的是尽量远离剧场,于是健太驾车朝小路驶去。

“怎么说呢,车到山前必有路。”

健太抢了新一的口头禅。不逃避自己的责任,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的话,事情总会解决的。今天,健太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想办法,总能解决的,为了剧团,也为了自己。

被白烟包围的健太逐渐无法看清前方,也许是出现了二氧化碳的中毒症状,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尽管如此,健太依然盯着车前窗,为了寻找光明。

18:00御法川实

带着红框眼镜的千晶脚上不住地流血,眼中流着泪。

御法川跑到她的身边,伸出手说道:“千晶,加油啊。坚持住。”

“够了吧,再怎么努力也来不及了。”

片山冷冷地说道。

“再说了,《八卦大将》无法出版,头疼的只有头山一人,那种三流八卦杂志,没了反而对世界更好。”

“给我闭嘴!”

千晶怒喝道。她的态度让片山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不光是头山先生,我也会头疼的!因为,下月号会刊登我写的稿子。那可是我费尽心力、坚持不懈地写出来,并被实先生认可的稿子啊。”

说着,千晶强忍脚上的疼痛站了起来。

“杂志没了的话……没了的话……我也会难过的……”

千品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用力绑在伤口处。

“千晶,你的热情让我感动,不过,工作的成果就是一切,虽然我也感到可惜,但这就是社会的常识。”

片山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剩下的时间是五十五分十一秒。按现在的状态,是无法到达采访现场的,就算把截稿时间延后,结果也是一样的。”

“……可恶!”御法川气得直跺脚。

他也想过和千晶分开,自己一个人去采访KOK。增加KOK采访的页面来弥补本来是千晶的稿子的部分。可是,都到了这一步,还把她的稿子撤下来的话,说不定她会因此失去身为写手的热情。

想到这,御法川又摇了摇头。现在没时间犹豫,徇私也不是专业人士的做法。以后再安慰千晶就可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帮头山把杂志出版。

“……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放弃。”

千晶忍着疼痛走上天桥的台阶,鼓励自己努力迈出双腿,“放弃”“做不到”这些想法,完全被她抛在脑后。完全看不出她是几个小时前还因无法进行街头采访而大哭的那个千晶。

不行,那种话我说不出口,看到千晶努力的样子,御法川无法对她说“我决定不用你的稿子了”。下月号《八卦大将》的出版,不仅会拯救头山,也是拯救千晶。

御法川无法放弃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那么,该怎么做才好啊?

再这么犹豫不决的话,时间就要到了。可是,御法川依然无法想出一个好办法。

“迷失方向的时候,就要乘坐我的计程车。”

这时,—个人出现在御法川的身后。

御法川回头一看,站在自已身后的是君塚。他的墨镜在夕阳的反射下闪闪发光。御法川多次照顾过生意的计程车在路边鸣着喇叭等待着他。

“客人,请问要去哪里?”

君塚的声音尽管不大,却充满了自信。

“君塚先生,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交通拥堵成这样……”

御法川看着路况说道。从刚才开始,机动车道上的车流完全没前进过一步。

“拥堵?我可看不出来。”

“可是……”

虽然知道君塚的实力,但御法川还是认为他难以摆脱这种拥堵的状况。

“对这条街的情况了如指掌的我,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君塚充满自信地说道。这让御法川的心底涌起一阵热流。现在自己需要的正是这种自信,这种认为没什么不可能的不屈的心。想到这里,御法川直起了身子。

“明白了,我相信你,这是我今天最后的请求。”

御法川指着君塚说道。

“请带我去里原宿的‘Inferno’酒吧。”

听到Inferno这个名字,君塚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不过御法川可没空在意这个,他叫千晶和片山坐进后席,随后钻进副手席。

君塚的计程车在涩谷的小路上狂飙,他在禁止车辆通行的路上一路驾车驶向里原宿,驶到拥堵的道路就立刻转向重新选择道路,坐席随着轮胎的摩擦声剧烈摇晃。

“乱来也要有个度,在日本可不允许像这样疯狂行车。”

片山的头不住地和车窗亲密接触。在这种状况下,千晶依然与稿子进行着战斗,全神贯注地敲击着键盘。

“千晶,进度怎么样了?”

御法川回头问道。

“还差……一点点。”

千晶回答着,眼睛片刻不离屏幕。

“说起来,客人去‘Inferno’做什么?”

君塚看着御法川问道。

“去做采访,那里听说是KOK成员聚集的地方。”

“……去采访KOK啊……我认为还是别和他们扯上关系比较好……”

君塚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看起来,他好像知道些什么情况。

“计程车司机的情报网掌握着KOK成员的动向吗?”

“他们原来是自警团那样的集团……但最近经常有关于他们的不好传言。客人打算怎么采访他们呢?”

君塚看起来有些担心,但御法川毫不在意。

“我当然是有办法了。”

“哦,是什么办法呢?”片山突然插嘴问道。

“不告诉你。”

御法川敷衍地回答道,这时,片山轻蔑地笑了起来,他大概是在想,那肯定不会是什么了不起的办法吧。御法川担心的,反而是千晶会做出什么反应,不过,千晶一直在埋头写稿,根本没在听御法川他们谈论什么。

“不管是什么办法,有必要拼命到这种地步吗?”

片山摇着头,似乎感到非常不理解。

“……有必要。”

御法川脑海中浮现出头山的身影,就算是为了头山好不容易恢复了的往日斗志,也决不能让天堂出版社垮掉。如果头山还是那样萎靡不振,自己也会丧失作为写手的干劲。

回想起来,自己一直努力追赶着头山,尽管觉得他很可恨,但毕竟是自己的前辈,是自己努力的目标。所以,御法川不愿看到那个一副没出息样的头山,希望他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任何情况下都坚决贯彻自己的信念。不过这些话,御法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对头山说吧,以为那样既难为情,又丢脸。

“既然接受了工作,就要进自己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完成。这才是专业人士,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御法川指着后视镜中的片山。

“不过,你的百分之百要在限定的时间里发挥。剩下的时间是四十一分三十秒。截稿时间是不会改变的,就请你好好努力吧。”

说着,片山让御法川看向怀表。

“真想把你的怀表砸了。”

“就算把我的怀表弄坏,时间也不会停止的。”

御法川恼怒地瞪着片山,片山却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要击败这个按自己的步调有条不紊地行事的家伙,唯有按时完稿一途。

御法川再次算了算时间。剩下的四十一分钟里,写新闻的时间需要三十分钟,这么看来,花在采访上的时间最多只有十分钟。

突然,君塚一个紧急刹车,把车停下了。片山保持着冷酷的表情,头不住地撞击着椅背。御法川吃惊地朝前方望去,只见一辆面包车歪歪扭扭地冲过来,车内白烟弥漫,完全看不到驾驶室的情况。

“喂,对方朝这边冲来了啊。”

“没问题,看我的吧。”

君塚冷静地打着方向盘,避开了面包车。两车交会的瞬间,御法川感到一阵冷风,面包车上写着“迷天使”的字样。说起迷天使,就是几小时前采访过的大洗的剧团。车内的白烟难道是……想到这里,御法川急忙把迷天使的事从大脑中拂去,现在可不是为别人担心的时候。

“就快到了。”

君塚迅速握住换档杆,用力踩下油门。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破旧萧条的酒吧街。御法川从缓缓停下的车内抬头一看,破旧的建筑上挂着一块招牌,招牌的第二行写着“Inferno”这个店名。

“请多加小心。”

君塚说完这句话,千晶终于有了反应。

“啊?啊?要小心什么?”

“别管是什么了,千晶你就在扯里等着,稿子不是还没写完吗?”

“好、好的……我知道了。”

尽管有些不满,但千晶还是继续敲击着键盘。

“顺便说一句,还剩三十九分钟。”

片山掏出怀表在御法川面前晃了晃,御法川扫了一眼,便跳下了车,走向酒吧所在的建筑。御法川坐进狭窄的电梯,按下写着“Inferno”的二楼按钮。建筑中传来震得人头昏眼花的重低音。

走出电梯之后,御法川在肮脏的门口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一脚把门踹开。迎接他的是浓烈的烟草味和R&B系音乐,圆形的桌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酒瓶。

“御法川大爷前来采访。”

店内的男子们一起转头看着他。

“你谁啊?”

其中几名男子朝御法川走来。御法川心想,要是有几个熟脸就好了,但所有人都是他没见过的。

“采访?那是什么?”

这些血气旺盛的家伙纷纷围了过来,现场气氛显得剑拔弩张。

“等等。”

在店内最里面位置的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男子说话了。他的头发竖着。这家伙大概就是阿进了,御法川凭直觉猜道。

“你说采访,是要干什么?”

“我这次是为杂志做采访,主题是关于涩谷的年轻人。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

说着,御法川推开围着自己的家伙,朝阿进走去。

“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愿意接受采访吗?”

“不,老子现在心情不好,你走吧。”

对方很干脆地回绝了。不过,御法川也没指望他老老实实地接受采访。现在就是发挥自己本领的时候了。

“那么,我就随便写了。”

御法川一面似有深意般地说着,一面朝阿进望去。

“你要写什么?”

“闯进仓库的犯罪活动。”

“……闯进仓库?你指什么?”

阿进扬起了眉毛,御法川也不示弱地歪着头俯视着他,说道。

“你不知道组织成员销赃的事吗?”

“KOK的人可不会干盗窃的勾当,你可别胡说。”

御法川正准备把在爆炸现场听到的话说出来,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两个曾经见过的男子。

“那么,要不要把那两个人叫过来问问?”

御法川指着圆桌前的人说道。那两个人就是在爆炸现场见过的,穿有红T恤衫和穿风衣的男子。两人自觉不妙,都把头转朝一边。

阿进站了起来,朝两人问道。

“他说的这些是真的吗?”

御法川本以为两人会不承认,没想到他们却轻轻点了点头。

“混帐东西!!”阿进冲过去痛扁两人,“居然给KOK抹黑!!”

“好了,暴力行为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御法川指着阿进说道。

“我不把闯仓库的事说出去。但你要配合我做采访。怎么样?不错的条件吧?”

阿进继续痛扁着两人,好像根本没听到御法川的话。

“喂,一生气就打人,以后谁还跟你混啊!”

“你说什么?”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不是当老大的料!”

御法川大声说道。阿进停止了殴打。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店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像御法川触到了某种不该触及的东西似的。

“有种再说一遍,小心我宰了你。”

阿进抓着御法川的衣领,用充血的眼睛瞪着他。御法川却嗤笑起来。

“哼,越弱的狗,叫得越凶。真可笑啊,KOK的老大竟然是条爱叫的狗。”

“我宰了你。”

听到这明显的挑衅话语,阿进的表情变得像恶鬼一样恐怖。他杀气腾腾地把脸凑了过来,握起拳头准备把御法川朝死里揍,就在这时,有人猛地推开了店门。

“实先生,我写完了!”

得意洋洋的声音在店内回荡着。走进来的,是抱着电脑的千晶和片山。

“千、千晶?”御法川热血上涌的身体一下子冷却了。

“稿子完成了,请你看一下。”

千晶把电脑递过来,似乎完全不会看气氛一样。

“你来做什么?”

听到阿进的怒吼,千晶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那个,现在不是在采访KOK的各位吗?”

“没错。”御法川看着战战兢兢的千品,回答道。KOK的成员一起围了上来。

“可是……我怎么看他们都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不是好像,就是在生气。”

御法川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

“真拿你没办法,剩下的时间是……”

片山正准备掏出怀表,御法川就对他说道。

“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们两个快出去。”

听到他的话,千晶却摇了摇头。

“我要把稿子给实先生你看。”

说完,千晶一直盯着他。虽然明白她的心情,但现在可不是看稿子的时候。御法川必须尽快完成对KOK的采访。

“我明白了,待会再看。”

“不,我不能把实先生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御法川和千晶说话的时候。一个男子把手伸向了千晶的电脑。

“住手,不许你碰!”

千晶奋力反抗,不让对方把电脑抢走。

“住手!你们这些人渣!”

御法川大喝一声,所有男子都愣住了。

“你叫我们人渣?”阿进眉头紧皱。

“对女人出手的男人,不是人渣是什么!想动手的话,就冲我来好了,别欺负女孩子!”

御法川扫视着杀气腾腾的众人,大叫道。

“正合我意。你们谁去门口把风。”

阿进弹着响指对男子们下命令。突然,他一记右拳打在御法川的下巴上。这一拳让御法川失去了平衡,当场跪在地上。随后,男子们像饥饿的野兽般朝御法川扑来。

御法川仿佛被潮水吞没一般,脸部承受着打击,视线变得摇晃。两次、三次、男子们对他拳脚交加,一个打累了,另一个就补上来。四次、五次……对自己承受的打击,御法川只能数到三十次就到极限了。血的味道在他口中扩散着,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浑身失去力气的御法川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躺者。

御法川瘫倒在地上,但男子们依然不肯住手,他们不断踢打着御法川的腹部。

“住手!不然实先生会死的!!”

千晶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御法川隐约看到男子们收起了脚。

“实先生!求你了!!说话啊!!”

千晶嚎啕大哭着跑了过来。

“……别担心。”

御法川举起一只手,示意千晶别哭。他感到口中有点不对劲,于是动了动舌头,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被打掉了一颗。在千晶的搀扶下,御法川站了起来,男子们眼中的兽性已经消失了。看来,刚才的一通围殴让他们消了气。御法川感到一阵恶心,立刻呕吐起来。

“哇哈哈哈哈!”随后,他放声大笑。

“实、实先生?”千晶吃惊得睁圆了眼睛。

“哇哈哈哈哈哈哈!!”

“该不会是头脑被打坏了吧……真可怜。”

御法川依然大笑着,片山转身叹道。

“哇哈哈哈哈哈!!”

放声大笑之后,御法川心满意足地指着阿进说道。

“……我赢了!”

“啥?”阿进感到非常疑惑。

“你不明白吗?也是啊,就凭你的智商。那么,我告辞了!”

说完,御法川踉踉跄跄地从阿进身边走过,快到出口的时候,片山弹了一个响指。

“是这样啊!你一开始就打算被那些家伙痛打一顿吧?”

听到这句话,御法川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反正采访会被拒绝,不如用被他们打的事当素材,写成新闻,这就是你的策略吧。虽然无奈,但要填满页面,也只能这么做了。”

御法川直冒汗,但片山依然继续着解说。

“也就是说,那些家伙完全被骗了。那么新闻的标题你会怎么写呢?《涩谷传说中的组织的黄昏·现在沦为流氓暴力集团》这样?”

“你敢那样写的话……我一定会宰了你。”

御法川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气,他惊恐地回过头,看到阿进手上正拿着一个碎啤酒瓶。

“你这白痴!差点就成功了啊!!”

御法川忍不住大骂片山。再被打一顿的话,自己恐怕无法写稿了,现在可谓万计尽施一场空。

“给我适可而止吧,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君塚突然推开店门走了进来,以墨镜后的锐利眼神瞪着男子们,一部分男子立刻就变得老实了。

“……是、是你……”

看到阿进后退了一步,君塚以充满威严的语调说道。

“什么叫是你啊,这是对老师应有的态度吗?”

“老师?!”

御法川吃惊地叫了起来,君塚难为情地垂下目光,说道。

“我直到去年为止,一直在当老师。因为和校方发生摩擦,所以辞职了。在这里的人中,有好多都是我教过的学生。都是些不成材的家伙,让你见笑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他们的老师,所以本不想出面的。但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客人您被殴打……”

说完,君塚走到阿进的面前。

“你们被这个人骗了。”

阿进不甘心地咬住嘴唇。

“不过,我没想到你们会认为以多欺少是威风的事。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你们被骗了也怪不得谁。你们已经输了,既然输了,就给我协助这个人的采访。”

君塚的身份从司机变成了教师。可是,阿进依然是满脸不服气的表情。

“怎么,还不服输啊。看在我的面子上,协助采访吧,这个人今天也是让着你们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明白了.。”

看到君塚露出温和的笑容,阿进只好无奈地这样回答。

“阿进,这样可就没面子了啊。”

一个面貌凶恶的男子不满地说道。

“桐生,你给我闭嘴。”

“这么做的话,KOK会给人看扁了,以后还怎么在涩谷立足啊?”

“闭嘴!用不着你说!!”

被阿进呵斥的桐生闭上了嘴。阿进显露出了老大的威风。御法川确信一段时间之内是不会再起什么风波了。

“实先生,请快点看我的稿子啊!”

千晶带着不安与自信交织的表情跑了过来。

“好吧,我现在就看。”

截稿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即便如此,稿子的完成度过低的话,御法川仍然会命令她重写。稿件的质量没有妥协的余地,这就是专业人士的执着。

御法川做好心理准备,把目光投向屏幕。千晶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御法川一口气把文章读完,又重头认真看了一遍。千晶屏住呼吸,等待着审查的结果。

“好,OK了。”

听到御法川说出的结果,千晶感到非常吃惊。

“真的吗?”

“真的OK了。”

“真的~真的OK了吗?”

“真的~真的OK了!!”

千晶忍不住流出了泪水。

“谢谢你。”

千晶低头道谢。御法川摸着她的脑袋。千晶用手掌擦了擦眼泪,说道。

“那个……我想写的新闻,刚才没有说过吧。”

“是啊。”

“我一直想像实先生你一样写社会派现场报道。所以,听到实先生你说我的稿子OK了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高兴,也非常感动……”

说着,千晶的泪水又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是吗……”

有人受自己写的文章影响,以当写手为目标。这种事,御法川从来没想过,他的心中产生了某一种奇妙的感觉,不过,仔细想想,御法川自己也是以头山为目标,奔走于采访现场的。想到自己的本领和灵魂将后继有人,御法川既感到害羞,也感到自豪。

“那么,我先告辞了。”

君塚向御法川轻轻低头道别。御法川把头低得更深。

“今天真是多亏你的帮助了。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按照客人吩咐开车而已。”

“对了,还没付车钱呢。”

说着,御法川掏出钱包,里面只有面值一万日圆的钞票。当然,他不会舍不得拿出来的。

“不用找了。”

话刚说完,君塚已经把找回的零钱递到他面前了。看来,君塚是事先准备好的。

“……你真是专业人士啊。”

“再会了,在涩谷街头的某处。”

君塚用食指指着御法川说道。御法川也用食指指着他。

由于剩下的时间不多,所以御法川立刻开始了对KOK的采访,他对每个人都提了问题,发现他们大部分都只是银普通的年轻人。比起写无法无天的流氓列传,御法川觉得把他们的外表和行动的差异写成新闻更有意思。

“……关于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采访结束之后,阿进走到御法川身边,问道。

“你说我不是当老大的料。”

“我是说过……不过,那是为了惹怒你才说的,所以别往心里去。”

“那么,告诉我,就算只是你个人的想法也没关系。我要怎样才能当好老大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指挥别人的人。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和同伴相处的诀窍。”

阿进表情严肃地等着御法川继续往下说。

“原谅与相信。”

御法川想了一会儿,这样说道。他的大脑中浮现出的,是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原谅假装自杀的头山,相信他的记者之魂复活。原谅千晶的采访失败,相信她作为写手的成长潜力。

归纳起来,正是原谅与相信。

“……原谅与相信啊……好难……”

阿进流露出真实自然的情感,这是好事,愿意去做这些难事的人,身边自然会聚集起一大群同伴。御法川觉得,阿进这个男子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头目。御法川从座位上起身,拍了拍阿进的肩膀,鼓励他加油。

“现在所有新闻都完成了。”千晶跑过来说道,“接下来,就等头山先生的那篇了……”

“刚才我给公司打电话确认过,资料已经用邮件送过去了。

片山平静地说道。他的表情既没有不甘,也没有欣喜。

“看吧?那个人只要拿出干劲就没问题。”

御法川得意地指着片山说道。

“现在还剩多少时间?”

“还剩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啊。看来还赶得及。千晶,把电脑给我。”

“好的!”

御法川满面笑容地接过千晶递过来的电脑。

当御法川正准备敲键盘的时候,一个长发男子冲进了店里。不知为什么,KOK的成员都露出了复杂的神情。长发男子突然跪下叫道。

“为了抓住某名男子我需要人手,希望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提出这种嘴求,但还是请你们务必帮忙。”

一听到长发男子后面说的话,御法川全身的血液开始拂腾了。那是和自己掌握的病毒情报有关的话。

“千晶……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吗?”

“是的!虽然不明白是说什么,但总感觉散发着轰动性新闻的气息。”

御法川抱着手问道:“千晶,怎么办?”

“当然要采访!”

“可是,剩下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哦。”

“用十五分钟提问,剩下的五分钟写稿。我也会帮忙的。”

“挺懂事的嘛。”

御法川摸着千晶的头说道。两人都不由得脸红气喘,兴奋得简直要飞起来似的。站在旁边的片山感到非常不解。

“……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现在只要把做好的采访写成新闻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故意做这种麻烦事呢……”

“这不是麻烦事。而是身为专业人士应该做的,就是这样。”

“唉……”

看着御法川坚定的表情,片山一面叹着气,一面把怀表的盖子闭上。

“既然如此,就不用管时间了,尽情地放手干吧。我也有些想读一读你们制作的杂志了。”

听到片山无奈地说出这句话之后,两人跑向阿进的身边。

在自己满足之前,采访是不会结束的。不,应该说,是不会让采访结束的。直到最后一秒,都要把工作做到最好,这就是身为专业写手的荣耀。

御法川卷了卷衣袖,站到两人中间。

“你们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啊,能让我也听一听吗?”

御法川露出自信的笑容,用手指着两人。

18:00加纳慎也

因为一举一动都在阿尔法德的掌控之中,现在身处作业室之中的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凝重的神色。

与亚智和瞳的的不知所措相比,杰克与迦南还能够冷静的进行思考。大概他们正在寻找关于今后的行动最妥善的进行措施。现在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也许玛丽亚已经被杀害了也说不定。正因为如此,现在才不得不慎之又慎。而且阿尔法德发来的信息也不可以全信,也许这又是一个他所设下的陷阱。

“可是即便如此……我……”

忽然瞳低声说道。加纳等人一起向她望去。

“我不想把这件事全推给迦南一个人。”

“就算你这么说,但是此行明显非常危险,因此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

亚智连忙在旁边说道。看样子他也是不打算做出让步。

“……既然你有这种觉悟,那么我也有事要拜托你。”

迎南平静的说道,加纳不由得向前探了探身。

“如果你遇到阿尔法德,那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有很多他想要得到的情报,可以用来交换密码。到时候让我来和那家伙交涉。”

瞳对于迦南的提议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我明白了。那么,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迦南与瞳互相交换过手机号码之后,迦南拨打了瞳的电话,接着瞳手中的手机响起了一阵中东风格的音乐旋律。

“……这个曲子是?”迦南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下来。

“是帕玛老师……就是姐姐所就读的大学里面的老师给我的。”

“是吗?还真是个不错的品味呢。”

迦南似乎非常中意这个中东风格的旋律,微微一笑。

“……啊,对了。不如我们大家都交换一下电话号码怎么样?”

对于瞳提出的建议,大家一致表示赞同,于是大家将各自的电话号码都互相交换了一下。

“……这样真的好吗?”加纳在迦南的耳边小声问道。

“什么?”

“你的目的只是阿尔法德吧?比起来去研究所……”

“现在我只想救玛丽亚。仅此而已。”

虽然迦南依旧是如同机器人一样冷漠的反应,不过在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坚定的目光。似乎对于迦南来说,玛丽亚真的是—个非常特别的存在。

“明白了,交涉之后对于阿尔法德的控制就交给我好了。”

加纳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就在这个时候他怀中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液晶画面之上显示出久濑的名字。

“大泽玛丽亚已经在你们的保护之下了吗?”

久濑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明显的苛责语气。这时加纳忽然感觉到杰克的目光。加纳会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久濑隐瞒了即将与阿尔法德进行交涉的事情,只将要带玛丽亚去往研究所的事情进行了报告。但是久濑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加纳的预料。

“谁让你私自决定那么做的?现在立刻将大泽玛丽亚隔离。NBC恐怖活动对应小队已经向你们那边出发了。你们现在就在原地待命!”

久濑非常明确的对加纳下达了指示,虽然隔着电话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但是加纳依旧能够想象得到他那严厉的目光。可即便如此加纳仍然没有做出任何的让步。

“请等一下!要想救她,只有给她注射抗病毒剂。隔离什么的根本就会错失救治时间……”

就在这时加纳忽然意识到久濑的意图。对玛丽亚进行隔离根本就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想在她发病的时候最小限度地防止病毒扩散。

“我们不能够为了救一个人,而让整个涩谷的人都陷人危险之中!”

“这些我都明白,不过至少请允许我带她到研究所去。如果不能够解除密码的话,到那个时候再进行隔离也……”

“加纳!”久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是命令!”

“这种命令我根本不会接受!”

加纳冲动的大叫起来,而电话另一边传来一阵叹息。

“加纳,你当刑警多少年了?”

说完,久濑便陷入了一阵沉默。加纳似乎在这阵沉默之中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上级的命令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不要问我这些好像小孩子的问题。上级就是上级!”

“就算是小孩子也好,对于无法接受的命令我也是不会服从的!”

说完加纳愤怒地刮断了电话,一种无法排遣的抑郁袭来,使他感到一阵胃痛。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久濑的判断是正确的。对于他来说需要守护的不是只有大泽玛丽亚一个人。他需要保证涩谷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免受UA病毒的威胁。对于这一点加纳也能够理解。

加纳向躺在自己身旁的玛丽亚望去。她还活着,加纳完全没有办法就这样放弃一个生命。不管怎么说也好,人的生命都是无法去放在天平之上衡量的。

“你做的没错。”

杰克从后面走了过来,拍了拍紧紧地握住电话的加纳的肩膀。

“阿尔法德的手里有UA病毒。现在涩谷之中的每个人都身处于危险之中。也许病毒早已经在涩谷范围内扩散了,或者他早晚会将病毒传播出去。总之现在我们应该做的,就是得到抗病毒剂还有控制住阿尔法德的行踪。”

“……听到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所以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杰克向加纳胸前打了一拳鼓励他道。

当加纳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亚智歪着脑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谁来负责带瞳的姐姐和迦南到研究所去呢?我只有摩托车的驾驶执照,而且还不认识研究所的地点。”

从玛丽亚现在的状态来看,要想带她到研究所去似乎只有依靠汽车。但是这样一来便需要一名司机才行。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和玛丽亚两个人去。”

迦南好像在自言自语一般一个人说道。

“玛丽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病发。没必要再增加感染病毒的人数了。”

说着迦南走到玛丽亚的身边将她抱起,而就在这个时候。

“那么就由我来做司机吧。”

众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加纳急忙回过头去,看到建野正站在门边。

“建野。”

“建野先生!”

加纳与大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建野的名字,而亚智则满脸通红地将瞳挡在自己的身后。

“你这家伙还来干什么!”

建野向着亚智和瞳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实在是非常抱歉。”

“……现在还说什么抱歉……就是因为你我们才……”

“我并不奢求你们的原谅。我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甘愿接受惩罚。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去帮助你们。”

“……哪有那样便宜的事!”

亚智冲过去一把抓住建野的胸口举起拳头。加纳急忙跑上前去制止,但是却被建野拦住了。

“没事,让他来吧。”

现在建野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用手枪指着玛丽亚之时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从前那个充满了责任感的刑警的表情。亚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放开了抓住建野胸前衣服的手。

“现在我们没有司机是吗?”

对于亚智的问题,加纳点了点头。

“你自己还拄着手杖,能开车吗?”

“啊,没关系。并不妨碍驾驶。”

听到建野的回答,亚智用好像大人一样的语气说道。

“……那么你就将瞳的姐姐和迦南安全的送到研究所去吧。等那之后我再好好的收拾你。”

“……抱歉。”

建野再一次低头道歉道,这时大介走了过来。

“应该道歉的人是我啊……竟然连你也卷了进来……”

“大介……你和你儿子之间的对话……我在外面都听到了。结果,也许我们才是一心想着逃离痛苦的人啊。”

“……我们还真是失败的大人呢……竟然要自己的孩子来教我们应该怎么做。”

“亚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建野小声说道。

“……因为是琴音的孩子啊。”

建野和大介带着复杂的表情互相望了一眼。失去了琴音,两个人的人生从此便走上了疯狂的路途。而最终在即将失控的关键时刻,却是琴音的孩子亚智将他们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你们两个打算嘀咕到什么时候啊?”

就在这个时候亚智忽然走了过来,说道。

“老爸,等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看望铃音吧。对于她来说,我们去探望她之时的笑容就是最好的良药吧。”

“我明白了。”大介重重地点了点头。

当司机的问题解决之后,如何前往研究所这个问题便也迎刃而解,现在剩下的关键就是如何搞定阿尔法德。在不知道对方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的情况下,最有效的对策只有人海战术。就像今天早晨那样能够用众多的搜查员进行包围是最好的办法,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根本无法得到警方的协助。

于是加纳不得不思考利用现有的少量人手与之相抗衡的办法。做一下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阿尔法德的话,那么在得到瞳手中的血液样本之后首先应该考虑的问题便是逃跑的方法。而正如杰克所说,想要逃走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UA病毒。如果阿尔法德威胁说设置有扩散UA病毒的自动控制装置,那么己方便完全无法对其采取任何行动。加纳在头脑里进行了无数个假设,最终得出的结果是,除了采用人海战术之外别无他法。

“……人手不够。”

加纳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身旁的亚智忽然说道。

“那么只要有人手的话便行了吗……”

“但是,也不是说随便搞来很多人就可以了。如果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反倒会给我们添麻烦。”

亚智的脸上现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说道。

“请给我三十分钟的时间,我去找人。”

“能找到吗?”

“不知道……不过,我会尽力试试看的。”

亚智对加纳说道,然后转向瞳道。

“瞳,请等我一下。”

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不过很快便微笑着对亚智说道。

“嗯,我等你。”

亚智与瞳对视了一下之后,便转身向外面跑去。

只用短短三十分钟便能够聚集起人海战术所需要的人数吗?虽然加纳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敢相信,但现在却只有相信亚智能够做到了。

“好,那我们也出发了。”

建野将玛丽亚抱起,尝试用一只脚保持平衡。看样子,他即便不是用手杖也能够进行短距离的行进。迦南建起建野的手杖和他一起走出了房间。

“……建野先生,”加纳叫住了建野,“……我……”

有太多想说的话,但是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建野用清澈的目光望着加纳说道。

“等救完大泽玛丽亚之后,我会去自首的。”

这句话正好刺中加纳的内心。当一切都结束之后,建野便不再是警察而成为—名罪犯。虽然加纳对于这一事实可以理解,但是内心之中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过于纠缠着的痛苦使他的表情显得十分纠结。

“建野先生……我……”

“是个男人就不要这么优柔寡断。”

“可是……”

“永远不要失去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这是最基本的。”

这是加纳与建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对自己所说过的话。

“现在你所应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应该想办法拯救大泽玛丽亚的性命,还有保证身处涩谷之中的人们的安全。”

听到建野的话,加纳抬起右手郑重的敬了个礼。虽然身上没有穿着警服显得不太正式,但这是加纳对于建野最真挚的感情。建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出作业室。而在他身后的加纳一直到建野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才放下敬礼的手。

加纳看了看手表,距离决定命运的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如果到时候亚智一个人都没有找到的话,现在就要准备能够同人海战术相匹敌的第二套战术方案。

“监视摄像头现在还能用吗?”加纳向大介问道。

“嗯,刚才似乎被暂时破解了。”

“那么,能不能帮我们一下?我希望你监视紧急交通岗那里的情况。如果瞳的身边出现可疑人物的话便立刻通知我们。”

“可疑人物……什么样的标准算是可疑人物呢……”

“比方说,那个让远藤你诱拐瞳的人体器官贩子。那家伙就有可能是阿尔法德。你还记得那家伙的样子吧?”

大介点了点头开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起来。接着电脑的显示器上面出现了多个紧急交通岗附近的影像。虽然没有忠犬像附近的影像,不过其他的周边地区都能够一目了然。

加纳又考虑到如果亚智能够成功带来足够的人手,设计了一份交通岗附近的人员配置图。

涩谷紧急交通岗的俯瞰图基本都在加纳的脑袋里。从大介那里要来纸和笔之后,加纳坐在桌子前默默地绘制起示意图来。从瞳所处的位置分析阿尔法德可能出现的地点,然后分配加纳和杰克各自的位置。剩下的问题就是亚智所能够带来的人数了。暂时以五个人为基准分配,然后安排十人和十五人的位置。

不知什么时候杰克已经站在加纳的身后,而且脸色异常难看。

“加纳……十分抱歉,紧急交通岗那边只能你一个人去了。请不要问我为什么,我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杰克的额头上面浮现出点点的汗珠,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大事。而且一定与阿尔法德有关。

“……好的。快去吧。”加纳很痛快的答道。

“抱歉……虽然我也很想对你说明情况……”

“没关系。这边有我呢。”

为了不让阿尔法德察觉到己方的行动,即便是对同伴也不能告知仃动的计划。大概是出于这种理由,杰克才不能说明情况吧。这次才是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采取万全的对策。

“……加纳,答应我一件事。”杰克走过来说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哈哈,行啊。没问题。”

加纳稍微感到有些意外,笑着答道。

“这可是很正式的约定啊,一定不能毁约。”

杰克再一次提醒道,说完使走出了作业室。

手表上的指针慢慢地向六点四十五分靠近。最晚也要在四十五分的时候就应该向交通岗那边出发。可是亚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加纳不由得开始焦急起来。

“亚智究竟去什么地方找人了?”

“……大概,去他以前的同伴那里了吧?亚智以前似乎是KOK的成员。而且他好像还是第一代的首领。不过后来因为产生分歧而离开了……我想,他大概去找那些人了吧。”

加纳不由得惊讶于亚智竟然是KOK初代首领这个消息。而且更没想到的是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和他见面。不过,在亚智离开之后,KOK的江湖传闻便一直很不好。如果亚智真的去那里找人,又能够找到多少可靠的呢?而且他还是因为有分歧才离开的那里,想要说服他们得到那些人的帮助岂不是难上加难?

“请放心。”

瞳似乎看出加纳的担心开口说道。

“亚智一定能够带他以前的同伴回来的。而且,如果是肯帮助亚智的同岸的话,一定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人。”

“你对他很信任嘛。”

“……是的。”瞳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我明自了,那么我也相信他吧。”

坦白的讲,加纳也非常希望亚智能够带援军回来。如果只靠加纳一个人又要保护瞳还要抓住阿尔法德,实在是有点困难。话说回来,就算亚智带不回同伴,至少他本人回来也能够起很大的作用。

但是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距离六点四十五还有两分钟的时间。但是瞳的眼中依旧充满了对亚智信任的目光。也许是瞳的这种信任感传染给了加纳,他虽然内心十分焦急,却也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等待着亚智的归来。

但是,两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终于到了六点四十五分。如果再继续等下去的话便会错过指定的时间,那样一来便什么都完了。虽然加纳也十分理解瞳的心情,但是现在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们先去交通岗那边,下定决心之后加纳开口说道。

18:00远藤亚智

仓库的旁边停放着亚智最心爱的山地车。

他的摩托车在离开KOK的时候卖掉了。而骑自行车也是铃音教的。

亚智的目标是作为KOK据点的位于里原宿的酒吧。如果骑山地车速度快的话只要十分钟即可抵达。可是当亚智来到道玄坂大道上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搞得彻底无语。车道上满是人潮,而原本的人行道上却满是车辆。就算是顶级人气偶像来举办演唱会的时候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看样子骑山地车是没有办法顺利通过这里了,无奈的亚智只好下车步行。

加纳进行人海战术所需要的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人员……KOK的成员筒直再合适不过了。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亚智已经没有权利命令KOK了。而且恐怕阿进会非常生气吧。可即便如此自己也毫无办法。就算他们无法原谅自已,但是如果是为了整个涩谷的话应该也可以说动他们。即便现在组织的方向性有了一些改变,可是他们对涩谷的爱一定还是存留于心的。

穿过汹涌的人潮之后,亚智终于抵达了KOK的据点酒吧。

门前有两名站岗的男子,其中一人亚智认识。就是那个被同伴们强行收取会费的少年。当亚智想要走进去的时候,二人一下子挡在他的面前。

就算亚智说明要和阿进见面,二人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亚智不由得对阿进感到有些气愤。如果现在自己还在KOK的话,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好像黑社会一样安排人手看门的行为。

“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如果你们不肯让路的话我就要强行进去了。”

听到亚智的威胁,二人中年长一些的男子说道“我去问问”,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你一直都在这里看门吗?”

亚智对剩下的那名少年问道。少年没有正视亚智的目光,只是点了点头。

“我在KOK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门的人。大家都是因为喜欢涩谷这条街,喜欢大家在一起的感觉才聚集在一起的。阿进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

听到亚智提到阿进的名字,少年终于开口说道。

“KOK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变化,不是因为阿进。而是因为最近桐生做了很多改革……现在的KOK已经分裂为阿进派和桐生派两个势力。”

亚智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惊讶起来。看来KOK最近之所以变得如此奇怪都是因为产生了内部纠纷。亚智不由得担心起来,恐怕自己的请求无法得到回应。在面临着内部分裂的情况下,对方一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的。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呆在KOK。”

忽然少年继续说道。

“为什么?被勒索会费,还被安排看门,这根本就一点都没意思啊。”

“因为我对阿进充满了憧憬。那个人对于身份最低下的我也和大家一视同仁。不,不只是我。阿进对于每一个成员都十分关心,甚至相对于自己更优先考虑大家的事……所以,我愿意留在KOK。”

“是吗?原来如此……”

亚智的眼角由于感动而有些湿润起来。看样子阿进也很努力呢。而且,他也已经成为了一个让KOK的成员们仰慕的首领。

“……谢谢你。”亚智对少年道谢。

忽然听到对方的道谢,少年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望着亚智。虽然不知道阿进肯不肯帮忙,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还是值得去尝试的。

大门再次打开,刚刚进去的男子走了出来,说道:“阿进让你进去。”

在男子的带领下亚智走进店中。一阵酒精与烟草的气味扑面而来。阿进坐在屋子最里面的沙发之中,而那里正是亚智以前经常坐着的位置。

“……有什么事吗?”

亚智默默地走到阿进的面前,然后突然跪了下来。

“哦?我可不知道你这是要于什么,搞得像真的一样。干吗?”

“为了抓住某名男子我需要人手。希望你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看到亚智这出人意料的表现,店中不由得发出一阵骚乱。

“我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请求。可是我确实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助。”

“某个男子?是谁?”阿进冷冷地问道。

“那家伙是国际恐怖组织的成员,目标是某种致命病毒的特效药。如果不能抓住他的话,我的一个朋友就会死。而且不仅如此,也许整个涩谷都会被那个致命的病毒所笼罩。”

忽然,阿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周围的男子也都跟着笑了起来。笑了好久也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吵死了!!别笑了!!”

亚智愤怒地大吼道,店内因这一声怒吼再次回归到平静。

“你们是帮还是不帮?我只要一个答复。”

阿进坐在沙发之上望着亚智说道:“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你要态度的话,我给你磕头都没问题。可是我那么做了便能够拯救涩谷吗?如果你们没有想要保护过条街的意思的话,那么我和你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亚智毫不让步的说道。接着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你们似乎在说什么有趣的事啊,能让我也听一听吗?”

亚智回头望去,看到一名身穿破旧黑褐色外套的男子一边挽着袖子—边走了过来。不知道究竟遭遇了些什么,这名男子的脸上显得有些浮肿。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名带着眼镜的可爱女孩。

“你这家伙……取材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阿进一脸不悦地说道,而那名男子则拍了拍亚智的后背说道。

“这位跪在地上的老兄所说的话,恐怕都是真的哟。”

“我才不是什么跪在地上的老兄,我的名字叫做远藤亚智!”

听到这句话,穿外套的男子也立刻自我介绍道。

“我是御法川实,杂志的记者。刚才你所说的那个致命病毒,就是指UA病毒吧?而你所说的病毒特效药就是抗病毒剂,你说有生命危险的朋友是大泽玛丽亚。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啊?”

竟然每一件事都被他说中,亚智不自得哑然失色。看来这个叫做御法川的男子不是等闲之辈。

“阿进,这家伙真的在涩谷之中引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呢。怎么办,老大?”

听到御法川的话,阿进紧紧的咬住嘴唇。看起来他也十分犹豫。

“这不是很好吗,就让我们来帮你吧。”

做出这个回答的人并不是阿进。亚智和御法川回过头去,只见头发全都竖起来的桐生正坐在台球桌上应承道。

“桐生,你给我闭嘴。”

对于阿进的指责,桐生并没有在意,反而从台球桌上跳了下来。

“不要拘泥于那些奇怪的规则。亚智说的没错。守护我们所热爱的涩谷,不正是KOK的职责吗?放心吧,亚智。就算阿进不同意的话,我也会帮助你的。”

桐生把手搭在跪在地上的亚智的肩膀上,然后带着令人不舒服的奸笑把脸靠了过来。

“不过……帮也是有帮规的。对于擅自扔下同伴的亚智的请求,我们要答应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执行帮规。你知道吧?”

“……知道。”

听到亚智的回答之后,桐生立刻咧开嘴大笑起来。

“很好!!断头台!!”

伴随着桐生的叫声,店内的一角之中立刻引发一阵疯狂的骚乱。

“断头台!!”桐生派的男子们高声叫喊着一拥而上。“断头台!断头台!!”

亚智被桐生派的男子们抬着放到台球桌上。现在的亚智整个人仰面躺在台球桌上,四肢都被死死地按住,只有头部露在桌子外面。鼻环上面闪着光芒的桐生手里拿着一把长约一米左右的铁捧,似乎十分兴奋的在空中挥了两下,带出呼呼的风声。

亚智将脑袋转向一边,看到御法川正在和阿进说着什么。大概是正在努力地说服阿进。

“断头台!断头台!断头台!断头台!”

桐生派的男子们挥舞着拳头狂热的高声叫喊着。桐生似乎有些沉醉于这片呐喊声之中,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如果能够取下你的首级,我就能够在涩谷扬名立万。接着我就有了最响亮的名号,然后一口气统一涩谷!”

“为了守护那个统一的涩谷,你一定会助我一臂之力吧。”

就算是桐生派的这些家伙也好,如果有这些人数的话,应该也能够帮上忙的吧。反正自己的目的只是抓住阿尔法德而已。不管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也好。只是自己无法亲手保护瞳到最后,这一点有些遗憾。

“那么,我可要动手了。”

“啊啊,来吧。”亚智下定了决心道。“不过你要遵守你的诺言。”

桐生高高地举起铁棒,然后像蛇一样吐出舌头叫道。

“傻瓜!谁会遵守那些无聊的约定啊!”

亚智的手脚都被按住,动弹不得。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无法回避。而桐生手中的铁棒也异常凶狠地挥了下来。

但是,亚智的脑袋却并没有被击中。因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进抓住了桐生手上的铁棒。

“……阿进,你在干什么?”

桐生双眼红通地看着阿进,阿进夺下他手中的铁棒扔在地上。

“你们也都给我把他放开!”

听到阿进的命令之后,桐生派的男子们都战战兢兢地松开抓住亚智的手退到一边。

“你在干什么!难道要违反帮规吗!!”

阿进无视桐生的怒吼将亚智扶了起来。

“……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一生之中,可以无条件答应对方的请求一次……你还记得吗?”

“啊,记得。”

在亚智离开KOK的时候,他并没有答应阿进要他留下来的请求。但这也成了两个人之间最大的隔阂。

“我现在无条件的接受你的请求。”阿进伸出右手说道,“这样,我便超越了你吧。”

“嗯,阿进。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亚智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这是当亚智还在KOK的时候经常能够看到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KOK不是你们两个说了就算的!!我可还没有同意呢!!”

愤怒的桐生大声叫道,他的手下也纷纷拿起了铁棒。亚智站着不动,反驳道。

“KOK根本不属于任何人。既不是我的,也不是阿进的,更不是你的。大家都是因为在一起开心而聚在一起的。KOK不过就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聚会的组织罢了。一点不比这多,也不比这少。”

亚智环视着周围继续说道。

“喂,你们这些人!!难道你们是为了聚集在什么人的身边而来到这里的吗?!是为了听从什么人的命令而来到这里的吗?!不是吧!!不是这样的对吗?”

店内一片寂静。亚智的话令在场的每一位KOK成员都开始反省起来。看到这里桐生不由得紧张起来。

“少废话!!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桐生使劲地抡起手中的铁棒,那力道似乎只要稍微沾上一点边都会把脑袋打飞的样子。

“怎么了!!想要逃了吗?”

桐生手中的铁棒将桌子上面的酒瓶打碎,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接着他又重重的将下一击打在台球桌上,台球全都被震到地上四散开去,同时响起一声小小的悲鸣。声音的主人是和御法川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桐生似乎兴奋得有些过头,挥舞着铁棒向那个女孩走去。

“住手!!”

就在亚智刚要过去制止的时候,桐生突然回过身来。几乎就在亚智看到桐生脸上邪恶笑容的同时,他手中的铁棒已经飞到了亚智的面前。亚智条件反射一般地向后躲避。如果再稍微慢哪怕一点,脑袋大概都已经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吧,而亚智的帽子则没有那么幸运的躲开,被铁棒刮到了空中。

一招未中的桐生趁势再次将铁棒挥了过来。亚智立刻抢在对方出手之前飞出一脚,正中桐生的胸口。他一口气被憋在嗓子里,整个人的身体向前倾去。

不过亚智并没有放过这一绝好的时机。只见他的右脚刚刚落地,便迅速地抬起左脚非常准确地命中桐生的脖子,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的脚刀割裂一般,只一击桐生便双眼翻白倒在地面之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一般,张大了眼睛望着亚智。而桐生派的几名男子慌慌张张地抬起昏死在地上的桐生,逃走似的从店里跑了出去。亚智拾起掉在地上的帽子,重新戴在头上。

“亚智,你刚才说的那件事需要多少人?现在店里的这些人够吗?”

听到阿进的话,亚智稍微确认了一下目前店里所留下的人数,大约还有三十人左右。亚智向这三十个人逐一望去。有从前便认识的人,也有第一次看到的人。还有那个刚才在门口看门的少年。就算是初次见面也好,只要是现在还能够留在这里的人,便是值得亚智信赖的。

“……我在这条街上出生,在这条街上长大。我在这条街上认识了很多非常要好的朋友,在这条街上拥有很多快乐的回忆。而今天我又在这条街上遇到了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虽然这个人和你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她确是值得我用生命去守护的人。所以……应该怎么说呢……这个……啊,我有点说不好……”

亚智隔着帽子挠了挠脑袋。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给我带来这些回忆的涩谷,对于我来说实在是非常特别的地方……大概……不,对你们来说一定也是如此吧?大家一定也都认为涩谷非常特别,非常喜欢这里对吧?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为了守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为了守护这条最重要的街。”

亚智坦白的说出这些之后,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家的回答早就决定了。”阿进轻轻地拍了拍亚智的肩膀说道。

亚智抬起头,店里的男人们全都大声地叫了起来,听到这使人颤抖的声音,亚智的眼角也不由得湿润了。但是,他却拼命地忍住几乎就要流出来的泪水。

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一切都等到抓住阿尔法德之后再说吧。

“很好!大家出发吧!!”

亚智也用不输给其他人的声音大声叫道。

当他返回远藤电器店的时候,瞳一下子从里面冲了出来。瞳那大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信任的目光,顿时令亚智忘记了一切的辛苦和疲劳。在听加纳讲解完接下来的计划之后,马上便开始准备动身前往交通岗。如果一起行动恐怕会引起阿尔法德的注意,所以他让KOK的同伴们先行出发。

加纳的计划很简单。所有人在阿尔法德接近瞳之前都在暗处埋伏,当阿尔法德出现之后所有人听加纳的命令一起包围。之后亚智负责保护瞳,加纳负责抓捕阿尔法德。亚智对于这个计划非常满意,本来他就对执行复杂的计划十分头疼,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与其制定复杂的计划远不如直接面对阿尔法德简单明了,成功率高。

在KOK的成员们动身五分钟之后,瞳也开始向交通岗出发。亚智和加纳就跟在她身后数米处。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时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指定地点。瞳穿过人群好不容易才来到忠犬像跟前。除了手上没有拎着手提箱之外,现在瞳的造型和亚智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周围的人数比当时多出N倍。如果稍一不留神的话也许就会让阿尔法德来到瞳的身边。

亚智一边在远处眺望着瞳的身影,一边慢慢地来到忠犬像的后面。虽然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想到这一点,但是瞳的样子实在是非常可爱。今天早晨在这里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亚智已经不是单单被瞳的可爱所吸引。虽然并没有特意询问过她的情况,但是在与瞳一起行动的这段时间里亚智还是对瞳了解到很多。

对她来说什么东西是最宝贵的,她正在烦恼着什么,还有她想要什么,这些亚智都已经知道。同时他也通过这些认识到瞳是一个真正温柔的女孩子。

亚智不由得回忆起在作业室之内的事。虽然自己的父亲一直都想要她的命,可是瞳还是对大介与铃音的遭遇感到悲伤而哭了起来。她是一个非常能够理解别人哀痛与悲伤的女孩。如果自己不能够保护她的话谁又来保护她呢。亚智已经完全做好了用自己的身体来作为她的盾牌的觉悟。

涩谷站前大楼上面的时钟指针指向了下午六点五十九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亚智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立刻发现加纳的脸上带着一副异常的表情。顺着加纳的视线望去,亚智发现前面有一个拿着公文包的外国人。不过这个外国人和今天数次见到过的那些犯罪组织的外国人不同,而是一名充满了知性气质的黑发男子。

黑发男子艰难地穿过人群,缓慢地向忠犬像前走去。接着,来到瞳的面前站定,歪着嘴微微一笑。

“……帕马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瞳颤抖的声音传进亚智的耳中。

帕玛这个名字亚智似乎也听到过。

瞳所就读的大学里面的老师,玛丽亚绑架时间的目击证人……里兰德·帕玛难道就是阿尔法德吗?亚智顿时集中起全身的精神准备随时冲出去。

建野京三(1)

建野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右手。

虽然还有少许的痛觉残留,不过应该并不影响驾驶。

“你应该感谢加纳,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当时就直接结果了你。”

听到迦南的话,建野向加纳望去。加纳正在与亚智紧张地交谈着。自从在琴音的灵前守夜见过亚智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面,今天再次相遇,连建野都惊讶于亚智竟然成长为这样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右手如何?”

“……啊,没关系了。”

建野再次向迦南望去,顿时被她的一脸稚气所震惊。当时在大厦顶层遭到攻击的时候,因为她的移动速度太快而无法看清楚她的脸。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她的眼睛里却显现出一种异常冰冷的光芒,甚至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在建野多年从事刑事工作的生活中,经常能够看到这种目光。这是那些亲手结束过很多人性命的杀人犯才有的眼神。

“……姐姐就拜托你了。”瞳走了过来深深地鞠躬道。

“哪里,这是我为自己的罪孽所作出的补偿。”

建野简短地抱歉道。因为他知道光是嘴上的谢罪是没有意义的,只有用自己的行动来补偿。

“……迦南你也要多加小心啊。”

“你们两个人认识吗?”

这似乎是两个熟人之间的对话方式。

“迦南是姐姐的好朋友。不过我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

建野终于知道为什么迦南当时会出现在屋顶。玛丽亚身陷危险之中,身为好友的迦南没理由不出手相救。可是,玛丽亚又是怎样与迦南成为朋友的呢?心中带着这些细小的疑问,建野从大介手中接过车钥匙。

“你知道车子停在什么地方吧?”

“……啊,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吧?”

“是的。就是小学时候,你和琴音经常在一起玩的那个地方。”

在建野的内心之中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

那个遥远夏天的回忆现在还依旧鲜明地浮现在建野的眼前,丝毫都没有褪色。

耳边响起蝉鸣声。

清澈湛蓝的天空。

清爽到能够令人忘记酷暑的微微清风。

在经常空出一片空间的停车场上,常有小孩子在那里玩棒球和足球。

棒球经常打破车玻璃,每当这个时候大介的父亲就会出来大声训斥他们。小时候的大介便对修理机器很拿手,建野弄坏的电风扇和收录机都是大介修好的。

当他们在停车场的阴凉处玩耍的时候,琴音便会带着点心来找他们。而每当这个时候建野便会与大介一起比赛究竟谁会先喝光麦茶。

带着浓郁香气的冰凉麦茶快速地润进喉咙里面,大介几乎每次都会输。而且还经常因为呛到而将麦茶喷出来。这个时候琴音就会像母亲一样无奈地微笑。而大介则会挠挠脑袋非常不好意思地也跟着笑起来。

明明已经过了四十年,可当时琴音与大介的笑容却好像深深地印在建野的脑袋里一样,永远也忘记不掉。

建野好像握住少年时代的美好回忆一样,紧紧地握住大介递过来的车钥匙。

“……建野……我……”

就在他抱起玛丽亚的时候,加纳开口说道。从他脸上的悲伤表情就能够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千万不要成为像我这样的警察啊。

虽然建野嘴上想要这么说.不过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对于一直以自己为目标的加纳来说,如果表现出卑屈的态度是非常不礼貌的。

“等教完大泽玛丽亚之后,我会去自首的。”

建野明确的对加纳说道。罪行是杀人未遂,大概会被革职查办并处以两年以下的刑罚吧。从今以后他便不是警察而是一名罪犯了。但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他对加纳所说的话却都是真实的。于是建野挺了挺胸膛,用加纳一直以来尊敬着的那名警察的身份说道。

“永远不要失去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这是最基本的。”

建野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向门外走去,而就在这时加纳抬起右手向他敬了一个礼。一般来说,警察穿着便服的时候是不会敬礼的。而正因为如此,建野更能够感受到加纳此刻的心情。如果现在他怀里没有抱着玛丽亚的话,建野—定会转过身郑重的回礼。

建野与迦南走出远藤电器店之后,来到人满为患的道玄坂。停车场就在离这边步行不到一分钟距离的不远处。即便不用手杖抱着玛丽亚走过去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停车场的时候却被一群黑衣人挡住了去路。NBC恐怖活动对应小队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而在其中建野还看到了久濑的身影。

“建野,你的擅自行动到此为止了!”久濑向前走出一步开口说道。

“……久濑。”

“现在需要立刻将大泽玛丽亚送往国立国际医疗中心进行隔离。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不管的话,整个涩谷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久濑向建野怀里的大泽玛丽亚望去。

周围大约是十几名NBC恐怖活动对应小队的成员,全都穿着严密的化学防护服,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算动用武力也要将大泽玛丽亚隔离。

虽然国立国际医疗中心是对病毒感染者进行隔离治疗的专业医学设施。但即便如此,那里对于UA病毒的治疗也是毫无办法。现在能够拯救玛丽亚的只有大泽贤治研究出的抗病毒剂。

迦南向包围自己的NBC恐怖活动对应小队走去,全身都散发出一股静静的杀气。建野急忙制止了迦南进一步的行动,就算她有再好的身手,想要—下子对付如此之多全副武装的特种士兵还是非常困难的。

“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考虑到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目前似乎只有强行突破这唯一的办法。可是要赶往研究所还要花费一段时间,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尽量避免发生冲突为妙。

“……迦南,给我一分钟……不,三十秒就好。”

说完,建野向人群中唯一依旧穿着西装的久濑望去。没穿化学防护服的久濑身上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感觉。建野与久濑是在涩谷警署时便一起共事的同伴,两个人之间可以说是对于对方的优点和缺点都非常了解。

“久濑,你的信念是什么?”

“我的信念?”

“你的信念难道不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对部下绝对信任吗?”

“……是的,正是如此。”久濑肯定道。

“所以,请你信任我……不,请相信加纳。”

“加纳?”

“相信他一定能够拯救大泽玛丽亚的性命,并且守护涩谷这条街道……那家伙就是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在行动。”

听到建野的话,久濑苦笑道。

“还真是很像加纳的想法呢,思考的东西总是那么单纯。”

“坦白的说,确实很单纯。大概正是因为我们想得太多,所以才将一些事情过于复杂化了。但是让我们好好的想一想。即便将大泽玛丽亚隔离又能够解决什么问题呢?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不是吗?现在还不知道病毒通过什么途径传播,或许在涩谷之中已经出现了其他的感染者。所以现在我们所应该做的就是找到能够应对病毒的特效药。”

听到建野的话,久濑微微咬住嘴唇闭上眼睛。

“请你帮一帮加纳。拜托你了,久濑。”

周围陷入一阵沉默。

久濑慢慢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皱着眉头左右摇了摇脑袋道。

“……建野小兄弟……那样是不行的哟。你也该站在人家的立场上想一想嘛。”

久濑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奇怪,迦南也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家伙怎么了?”

“啊,这个……很难解释清楚……”建野带着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但是,当他发出那种声音的时候……”

久濑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然后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慌张的NBC小队急忙围绕在久濑的身旁。每当久濑的声音变奇怪的时候就是他将要贯彻作为刑警信念的时候。大概他是打算装作感染了病毒从而为建野等人争取逃跑的机会吧。

就在久濑倒地的时候,建野立刻心领神会的开始行动。而就在NBC小队打算追上去的时候,久濑忽然拼命地叫道。

“不行啊!大家千万不要靠近!要是靠近了大泽玛丽亚,可是会被病毒感染的哟!”

久濑的逼真演技使得即便身着严密化学防护服的NBC小队也不敢轻举妄动。建野等人终于从这个一旦被抓住便彻底完蛋的危机之中,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逃了出来。

“……真是过分的演技呢。”迦南小声说道。

“啊啊……不过,你不觉得他的演技很出色吗?”建野在心中向久濑道谢。

穿过狭窄的街道,终于抵达了那个令人怀念的停车场。虽然周围的景色这么多年来有了不小的变化,不过这里的树木和四周的围栏依旧还保持者很多年以前的样貌。建野将玛丽亚放到写有远藤电器店的厢式货车后面。看样子玛丽亚还没有回复意识。迦南已经先一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最后登上汽车的建野迅速地将车子发动起来。

“从这里到研究所有多远?”

“一般来说也要十五分钟左右……”

现在需要避开拥堵的道玄坂,抄小路直奔涩谷站。不过,当他们来到大道上面的时候却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检查站,路障和装甲车将道路挡个水泄不通。看样子事态比想象之中还要来得严重得多。也许是为了防止病毒的扩散而打算封锁整个涩谷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检查的。

“……你能坐到后面去吗?”建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对迦南说道。

“干吗?”

“去扶住玛丽亚不要让她从座位上摔下来。”

“原来如此,没问题。”

迦南打开身上的安全带,迅速地钻到车厢后面。确认迦南已经将玛丽亚抱住之后,建野狠狠地踩下油门。引擎发出一阵巨大的声音回响在车厢之内。但是虽然声音很大,可是车子的速度却没有提高多少。照这样下去大概没有办法突破挡路的栅栏吧。

可是即便如此建野依旧紧紧地踩着油门。因为现在根本就不是能不能突破的问题,而是必须要突破过去。

就在建野咬紧牙关准备承受剧烈碰撞带来的冲击之时,忽然从旁边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一辆警车。

建野被眼前突然发生的景象搞迷糊了,不过经由警车这么一撞前而却出现了一条正好够他穿过的缝隙,建野急忙驾驶汽车迅速地穿过了检查站。就在建野想着刚才那辆警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建野……你已经……安全突破了吧?”

手机中传来应该在大泽家待命的梶原的声啬。

“……刚才的警车……难道是你吗?”

“我从搜查本部接到通知……说建野你正带着玛丽亚……向大越制药研究所的方向移动。所以,我想你一定会通过这边的检查站……哈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

梶原的声音显得沙哑且有些无力。刚才那么猛的撞到装甲车上面,他本人一定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吧。

“……梶原……你受伤了吗?”

“不用担心我……反倒是玛丽亚就拜托你了。我已经答应过玛丽亚的父亲,无论如何都会将女儿给他带回去。”

“明白了……我一定会代你遵守好诺言的。”

“……拜托了。”

说完梶原便挂断了电话。

建野的胸中好像燃烧起来一样感到一阵阵暖意。自己的行动明明已经违反了警察的规章制度,可是久濑和梶原却仍然挺身而出帮助自己。看样子他们也没有忘记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建野深深地感受到了同伴之间的羁绊,不由得再一次加大了脚下踩着油门的力量。

离开涩谷站周边地区之后,街上的道路变的宽松起来。平时总是塞满了人的大道上现在却好像一个幽灵镇一般空无一人。这大概也是受涩谷封锁的影响吧。在这好像世界末日一般的街道上,建野没有丝毫犹豫的驾车疾驰着。

杰克·史丹利(1)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八日对于杰克来说是一个永生难忘的日子。

杰克等CIA要员目前都聚集在芝加哥市内的一家高级宾馆之中。这里刚刚接到情报说有阿尔法德的恐怖组织行动。只经过不到一小时的搜索,搜查员们便在一楼的会议室里面找到了一个隐藏在墙壁之中的定时炸弹。因为用来隐藏定时炸弹的壁纸有明显的切割粘贴痕迹,所以很容易便被发现了。虽然芝加哥市警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但是因为定时炸弹发现的太过简单,杰克反倒更加增强了戒备的心理。

从阿尔法德一贯的行事作风来看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够就此掉以轻心。所以这很有可能只是一个诱饵,来使他们陷人更加危险的陷阱之中。

于是杰克—边更加认真地调查着会议室一边开始思考起有关阿尔法德的一些信息。

阿尔法德是长蛇星座的α星,因为在其四周没有其他的亮星,所烈在阿拉伯语中有“孤独者”的意思。

对于这个人物CIA掌握有大量的情报,但是其中最具可信性的是认为他是阿富汗中南部的普什图族人。该部族至今为止依旧实行以族长为中心的部族制,拥有高于伊斯兰法和国家法之上的独特法律法规和生活习惯。对同胞的感情,对伊斯兰教的信仰以及独立自尊,本族荣誉感与复仇心浓重,特别是阿尔法德家族对于激进派伊斯兰原理主义塔利班的行为多有不满。结果,其家族大部分都被塔利班组织肃杀,这也可能是阿尔法德具有毁灭主义思想的原因。

长蛇座原本是希腊神话之中拥有九个头颅的巨蛇海德拉,传说中被海格力斯切断了其他的脑袋而只剩下了一个头。也许阿尔法德就是将那些失去的家人看做是长蛇座失去的其他脑袋,所以才给自己取了这样的—个名字吧。

“大哥,快点疏散其他人去避难吧。”

杰克的弟弟弗兰克也赶到了会议室之中。

弗兰克是芝加哥市警察局爆炸物处理小组的搜查员。他们兄弟二人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事件现场。弗兰克赶到之后便迅速检查起墙壁之中的引爆装置。

“引爆装置被安装在一个麻烦的地方,看样子不是很容易搞定呢。”

因为是阿尔法德设置的定时炸弹,好像要拆除起来也非常棘手。本来头发就乱糟糟的弗兰克,因为紧张冒汗而使头发都变成一绺一绺的。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盖在炸弹之上的盖子。

“有一个液晶倒计时装置。”

听到弗兰克的话,杰克也凑过去向墙壁里面望了望。距离定时炸弹爆炸时间还有不到三十分钟。

“这些时间应该还来得及,足够应急事件处理小队赶到。大哥你去疏散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群吧。”

虽然杰克也想叫弗兰克一起去避难……不过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从职业的角度考虑,弗兰克所说的没有错,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而将普通民众牵扯进来增加更多的牺牲者。

“……明白了,疏散工作就交给我吧。”

“不过,要是现在有点冰凉的冰激凌的话,这玩意就好办多了。”

弗兰克望着定时炸弹苦笑道。只要能够使电源冷却下来,定时炸弹就会失去电力,一般在应对依靠电力引爆的炸弹之时,多数情况都会采取液态氮进行降温,通过急速冷冻使计时装置和引爆装置同时失效。

“用冰激凌排爆太奢侈了吧。要是我就把它们都吃掉。”

虽然事态严峻,杰克还是很轻松的用玩笑话回应道。

“……那么,我走了。”

弟弟一定能够成功拆除炸弹的。肯定不会引起什么大事件。杰克在心里这样想着。

“……大哥……等这次忙完了,咱们一起去喝一杯怎么样?”

弗兰克竖起大拇指微笑道。杰克也竖起大拇指点了点头。然后向满是群众的大厅走去。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荧光灯的光芒在昏暗的作业室之中闪烁着。

脸上混杂着不安和勇敢之色的加纳,和当时面对炸弹的弗兰克十分相似。

“你做的没错。”

杰克一边说着一边向加纳胸前打了一拳。

加纳的判断没有错。那么自己的判断又如何呢?忽然杰克的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杰克稍稍离开人群,然后拨通了上司戈登的电话。

“要求隔离玛丽亚是你下达的指示吗?”

“涩谷之中有很多重要人物,我绝不能够允许病毒扩散。而且在得知阿尔法德的目标是大泽瞳之后,大泽玛丽亚也没有继续充当诱饵的必要了。”

这些话杰克能够理解。但是如果进行隔离的话,玛丽亚便必死无疑。可是当他将这一点向戈登说明之后,却得到对方非常轻描淡写的回答。

“但是那样做能够减少损失。”

杰克的内心深处忽然感觉到一阵疼痛,接着他放弃了向上级汇报自己目前正与大泽玛丽亚在一起的消息。虽然没有履行向上级汇报的义务违反了职责规定,但是现在的杰克却打算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感情。

“损失是不可避免的。”杰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当这一切事件都平息之后就算被追究责任也没关系。杰克已经有了这种觉悟。为了拯救更多人的性命而牺牲一个人的性命,从客观上来看是正确的。但是,如果那个人是自己所心爱的人的话便另当别论了。

以牺牲某人为前提的行动本身就是错误的。不管是许多人也好还是一个人也好,性命本身是等价的。而自己现在所要寻求的是一个能够同时拯救所有人性命的办法。杰克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次难忘的惨烈场面。自己绝对不要再次像那样后悔,绝对不要。杰克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说道。拯救玛丽亚是正确的,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错。

在远藤电器店的作业室中,加纳基本确定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瞳前往忠犬像与阿尔法德见面,同时在那里让迦南与其通话。另一方面迦南在通话中获得密码,并且对研究所的密码进行破译。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完美,不过因为对手是阿尔法德,所以能否顺利实施就目前来说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抱着玛丽亚的迦南从门口走了出去。杰克默默地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开始思考起刚才阿尔法德发来的信息。

〈这次我会亲自前去。压轴好戏如果没有主角的话多少有点遗憾呢。〉

杰克忽然感觉到一些奇怪。如果是为了交换抗病毒剂和密码的话,现场只要派遣一名无关紧要的人物便可以了。对于一个目前来说国籍、年龄、性别一切不祥的人物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出面。那么他为什么还声明自己会出现呢?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杰克不由得继续分析起阿尔法德的话。

〈我非常期待与你们的见面。〉

就好像是在特别强调自己一定会出现在交易现场一样。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在那个交易现场与阿尔法德有关系的人,只有自己和迦南两个人而已。

杰克停下自己抚摸着下巴的手,更进一步地思考起来。阿尔法德是为了引诱以自己为目标的两个人在那里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杰克忽然停了下来。自己的推理似乎有些过于偏离主题了。阿尔法德是一个异常狡猾的敌人。他所设计的一切陷阱之中都有死神在等待着,如果顺着他的意思去思考的话是完全不行的。

阿尔法德声称自己会出现在忠犬像前,完全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一种伪装。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杰克从整个事件的开始部分重新思考起来。只有在一切事情发展的源头,才能够梳理出那隐藏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之中的唯一真相。

而这次的事件之中最可疑的是什么呢?

杰克对自己问道。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远藤大介的绑架事件。

虽然大介有迫切需要获得心脏的想法,可是依照阿尔法德的作风怎么能够将如此重要的作战计划委托给一个非专业人士昵。而且一旦绑架失败他又该如何收场。在这个作战计划之中充满了众多的不确定性,使用大介实在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决定。而实际上大介也确实将玛丽亚措当成大泽瞳绑架。如果使用专业人士的话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的事件大介没有绑架错目标的话,也就不会出现目前这样复杂的局面。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大胆的假设在杰克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杰克走到大介身旁,以非常小的声音对他说道。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在进行绑架行动之前,知道大泽玛丽亚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的事吗?”

“不,不知道。”

大介坦白的答道。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杰克点了点头。就算大介7再怎么不专业,事关自己女儿的性命,他也不会在一开始便弄错绑架的对象。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将玛丽亚绑架回来以后,那个人体器官贩子看到玛丽亚之后……说不是这个人。我需要绑架的人其实是妹妹……”

“那家伙之前没告诉你大泽瞳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吗?”

“……没有,如果他告诉我的话,我绑架的时候一定不会搞错的。”

果然如此……杰克感到自己的推理这次终于抓住了关键。

阿尔法德知道大泽姐妹是双胞胎。但是他虽然知道却没有在事前告诉大介。而事情之所以会发展成这样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阿尔法德故意使大介绑架错对象。使用非专业人士,对于绑架错目标一般都会被当做是单纯的失误。所以他特意找到大介就是为了制造出这种误导。

可是,他又是为什么特意这样做呢?

阿尔法德想要的是大泽瞳的血液,大介想要的是大泽瞳的心脏。既然两个人的目标都是大泽瞳,为什么还特意要绑架玛丽亚呢?

杰克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现在他的思绪停了下来,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但是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推理的方向一定没错。而且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找到出口。

“能带我去看看囚禁玛丽亚的那个仓库吗?”

杰克拜托大介道。为防万一还是去确认一下现场比较好。杰克跟在沉默不语的大介身后向仓库走去。

穿过道玄坂旁边的小路之时,杰克向马路对面望了一眼。道玄坂上充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人流,看样子政府似乎已经将这一区域彻底隔离了。

“说到仓库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玛丽亚究竟是如何从仓库之中逃出去的呢?”

大介歪着头自言自语道。

“你有没有锁好门呢?”

对于杰克的问题大介点了点头。

“……今天早晨八点钟左右,那个人体器官贩子又来看了看玛丽亚的情况。那之后我清楚地记得将门锁好了。”

上午八点正好是预计的病发时间。恐怕大泽玛丽亚就是在那个时候感染上的UA病毒。在仓库的入口附近发现一个被人为破坏后掉落在地上的锁头。仓库的门打开着,大介惊讶地走了进去。

“……还真是乱来呢。”

仓库之中的瓦楞纸箱都被胡乱地撕开,似乎有什么人来过这里的样子。

“看样子不像是被玛丽亚搞的……难道说在我锁门离开之后还有什么人来过吗……”

大介确认了一下被盗的商品,发现丢失了一个数码相机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恐怕是当地的那些小流氓们干的……之前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几次。”

大介懊恼的叹息道,杰克在仓库之中四下看了一圈。

“玛丽亚在什么地方?”

“在这些瓦楞纸箱子的里面。”

仓库中到处都堆满了瓦楞纸箱,如果玛丽亚在这些箱子后面的话,那么进来偷窃的家伙没有发现她也是很正常的。而玛丽亚之所以能够从仓库之中跑出来,大概也是因为那些家伙破坏了仓库的门锁这个原因吧。

杰克绕到箱子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女性的化妆包。从化妆包敞开的开口部分散落着很多化妆用品和纸巾之类的女性用品,看样子应该是玛丽亚掉落的。

杰克将化妆包捡了起来,发现其中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面是玛丽亚和另外一个金发少女。杰克翻过照片看到背面写着:

“七月三十日与迦南。”

杰克看了一眼之后,急忙又翻过照片仔细端详起来。

照片中站在玛丽亚身旁的女孩子,与刚才和自己在一起的迦南根本不是同一个人。那么,刚才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又是谁呢?一想到这里杰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难逍说……

难道说,难道说——

不,绝对就是这样。忽然意识到这样一个冲击性的事实,杰克感到一阵眩晕。

如果那家伙就是阿尔法德的话,那么一切的一切便都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在CIA所持有的阿尔法德的照片之中,都没有少女模样的资料。如果选就是阿尔法德的信息战略的话,那么不只自己,整个CIA都被她成功的骗过了。不过仔细的想一下,海德拉原本就拥有九个脑袋。就算有少女的脑袋也不足为奇。

如果阿尔法德伪装成迦南的话,那么她的一切计划便都不难理解了。

首先她唆使大介绑架大泽玛丽亚,然后使玛丽亚感染UA病毒。接着再干掉知道密码的田中。一旦玛丽亚感染了UA病毒,那么大泽贤治肯定会使用抗病毒剂。可是,唯一能够解除电子锁的田中却已经死了。

阿尔法德就是为了这一点才伪装成迦南。

迦南是玛丽亚的朋友,同时也是解除电子锁的大行家。如果能够得到大泽的信任,那么便有很大的可能得到允许进入研究所去解除电子锁。而一旦她取得了大泽瞳的信任,再想获得大泽贤治的信任也是易如反掌。大概就是为了这一点,伪装成迦南的阿尔法德才数次将大泽瞳拯救于危难之中。

从大泽瞳的血液之中提取出DDS,从而得到大越制药研究所研制的抗病毒剂。抗病毒剂只有独占才有价值。所以为了能够独自占有该研究成果,阿尔法德在获得抗病毒剂之后一定会破坏大越制药的研究设施。而这才是阿尔法德的真正目的。

这是多么大胆的计划,又是多么狡猾的诡计。但是,现在想要阻止她还来得及。无论如何也要在她动手之前赶到那里。

一直以来压抑在杰克体内的感情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现在已经不必再冷静下去了。就在这里将一切都做个了断吧。

杰克摘下太阳镜,收进胸前的口袋里。他的眼中露出一种锁定了猎物的猛兽一般的光芒。

建野京三(2)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坐在后面的迦南忽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在埋伏的时候,连你这个腿脚不方便的警察也会参加?”

建野不由得感到十分惊讶。难道说迦南看到了当时埋伏现场的情况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那个年轻的警察告诉我的。”

迦南平静地答道。这么说来,当时在屋顶的时候她确实和加纳有过交流。

“我想要分析一下阿尔法德的行动。因为你突然对瞳进行狙击,所以使阿尔法德的计划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对于这个问题,建野毫不掩饰的回答了她,因为本来这也不是因为什么大不了的理由。

“因为我所负责的只是地区护卫的工作,所以即便腿脚不太灵活也不影响执行任务。”

“原来如此。就是说虽然你的行动能力不高但仍然是不可或缺的。看来你果然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警察呢。”

“优秀吗?如果真是那样也不会变的腿脚不灵活了。”

于是建野对迦南说起自己腿部受伤时候的情况。虽然现在的气氛依旧十分紧张,不过讲述一些往事多少也能够缓解一下紧张的氛围。

几年前,建野接到抢劫事件的报案前往位于涩谷北部的犯罪现场。从犯罪手法上判断这是一起由外国人犯罪团伙引发的劫案无疑。经过长年培养出来的刑警直觉,建野最后在人烟稀少的住宅街中找到了犯罪分子的踪迹。

建野掏出手枪将犯罪分子逼在一条死胡同内,同时另一只手准备拿出手铐。就在这时,犯罪分子举起匕首穷凶极恶的示意建野不要靠近。所谓老鼠急了也会咬猫,建野对于犯罪分子的这种行为早已司空见惯。于是他举起手枪一步一步地慢慢向犯罪分子靠近。

“Putyourhandsintheair!”

建野好不容易才想到这句英文。在外国人犯罪多发的涩谷地区,不会两句类似这样的英文也是不行的。

“Throwawayyourknife!”

就在建野大声喊着靠近对方的时候,犯罪分子突然持刀冲了过来。建野马上闪身躲避,却忽然感到腿部传来一阵如火烧一样的剧痛。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大腿部被深深的刺了一刀。但是建野丝毫也没有慌乱,用手枪的枪托猛地向犯罪分子头部击去。

虽然最后犯罪分子被绳之以法,但是建野的一条腿也从此落下了终身残疾。

就在他刚刚简述完这段往事的时候,建野的手机随之响了起来。

液晶屏幕上显示出刚刚才存到电话里不久的杰克的名字。因为事态紧急,所以建野并没有停车直接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对于我接下来的问题,如果回答‘yes’就说‘明白了’,‘no’就说‘就这样吧’。”

杰克的话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语气。虽然还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是建野凭直觉感到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事件。

“……明白了。”建野按照杰克的指示答道。

“明白了。”

“那个迦南是假的,她才是真正的阿尔法德。”

听到杰克的话,建野握住电话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建野努力拚命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才让自己没有叫出来。

“详细情况现在没有时间说明了,不过我这里有十分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总之你现在快点回来。”

建野踩着油门的脚慢慢放松了下来。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迦南的反应。现在的她正紧紧地抱着玛丽亚的身体,如果她就是阿尔法德的话,那么刚才在远藤电器店里面所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就是伪装的,而且她所谓的担心玛丽亚也是在撒谎。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说谎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假借营救玛丽亚从而进入研究所,取得抗病毒剂。

但是,建野马上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迦南应该是玛丽亚的朋友才对。而且刚才瞳也说过“迦南是姐姐的朋友”。那么也就是说在玛丽亚的面前,这个迦南如果是伪装的一下子便会被识破。在危急时刻前来拯救自己的朋友的脸,玛丽亚总不会弄错吧。

可是一想到这里,建野忽然察觉到一个事实。

当迦南在屋顶出现的时候,玛丽亚已经失去意识。

迦南出现在作业室的时候,玛丽亚也已经倒了下去。

也就是说玛丽亚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迦南的脸。建野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同时他再一次想起瞳说过的话。

“迦南是姐姐的好朋友。不过我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她。”

瞳确实是这样说的。

既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那么瞳很有可能并不知道真正的迦南长什么样子。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明白了,杰克之所以让自己采取这种奇怪的回答方式,一定也是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吧。原本近在眼前的希望却一下子变成了绝望的使者,就在建野这样想着的时候,大越制药的研究所已经近在咫尺了。

“喂,你听到了吗?建野,你听到了吗?”

杰克紧张的声音从手机之中传来,迦南也许就是阿尔法德,既然如此建野现在便不能继续前往研究所。

“总之,你现在尽量不要引起对方的怀疑回到这里。”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也就是“NO”。

“……你打算先就玛丽亚吗?”

“明白了。”建野坚决地回答道。

“……没办法。我也正往研究所赶去。总之你先不要让她进入研究所。”

“明白了。”

“一定要坚持到我赶到为止。只凭你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挂断电话之后,身后的迦南突然问道“是谁?”。建野的心脏似乎被一把抓住一样紧张起来。

“刚才那个叫久濑的警察。似乎有些担心我们这边的情况。”

“哦。”

迦南似乎没有兴趣继续追问下去,看样子她并没有起疑心。建野顿时感觉背后坐着的其实是一位死神。

“……到了。”

从国道上下来之后穿过一条小路,建野将车停在研究所的门前。太阳也似乎在迎合着此刻建野的心情早早落下山去,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研究所的大门被临时用很多坚固的材料堵住,而且门前也没有发现大泽贤治的身影。建野从车上下来,走到门前按下对讲机。

“所长应该已经交待过你们了吧,开门让我们进去。”

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一个自称警备员的男子答道。

“我们没有接到大泽所长的任何通知。而且非常抱歉,这里目前处于封锁状态,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就算是大泽所长亲自到来也不能够进入。”

“你在说什么?”

就在建野以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感到焦急的时候,一辆白色的轿车以极快的速度赶到门前,然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停到他的面前。

“玛丽亚呢?”

大泽一边大声叫着一边从车上走了下来。

建野将大泽带到远藤电器店的厢式货车后面,大泽冲进车内,急切地观察起玛丽亚的脸。

“太好了……还没有发病。”大泽安心地仰天叹了口气。

“大泽先生,现在还不是安心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进入研究所。”

“进不去?为什么?”

大泽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当建野将情况向他说明之后,大泽来到对讲机前按下按钮,但是他从警备员那里得到的答复也是一样的。

“开什么玩笑!我是这里的所长!”

“非常抱歉,这是牧野常务的指示。”

“难道你让我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死掉吗?”

但是不管大泽如何愤怒的叫喊,警备员就像没听到一样坚决不肯开门。

大泽焦急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努力地说服警备员打开大门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讲机里面传来电话的响声。警备员并没有切断与大泽的通话线路而是直接接起了电话。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打来的电话,但是从警备员讲话的语气上面来判断,对方应该不是一名普通的角色。

当警备员打完电活之后,突然大门慢慢的打开了。

“怎、怎么回事?”大泽和建野面面相觑。

“牧野常务有话要转达大泽所长。”

“……牧野有话要对我说?”

大泽与警备员交谈了几句之后,轻轻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建野问道。

“……似乎我的妻子说服了牧野常务。”

大泽苦笑着说道,似乎事情很复杂。

“那太好了,里面的锁也一并解除了吗?”

“不,最终区域的安全装置还没有解除。”

“是吗……总之,你先带玛丽亚进去休息吧。”说着建野将玛丽亚从汽车后座上抱下来交给大泽。

“明白了……那么,破解密码的人是?”

“……是我。”

迦南也从后座上面跳了下来。建野装作为大泽介绍迦南的样子,特意绕到迦南的身后说道。

“你就是迦南吗……那么,一起进去吧。”

大泽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进入研究所。但是建野和迦南却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大泽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和迦南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迦南回过头来看着他,她的目光好像要将建野刺穿一样。大泽也显得十分不可思议的样子。

“可是……迦南不是能够破译密码吗?”

“事情稍微出现了—点变化。大泽你先带着玛丽亚进去研究所里面吧。”

“……是吗……玛丽亚距离发病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那么我就先进去里面等着。请你们快一点。”

大泽十分担心的望着玛丽亚,然后抱着她消失在研究所之中。

“你在做什么?”

对于迦南的问题,建野用解除保险的声音给予了回答。在她绕到迦南身后之后便一直用手枪顶着她的后背。

“你就是阿尔法德吗?”

建野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再掩饰了。杰克已经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

突然,迦南从建野的眼前消失了。迦南以令人看不清的极快速度摆脱了建野的控制,闪身到他的对面同时掏出手枪。两个人瞬问变成了互相对峙的状态。

就在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枪口的时候,迦南上衣口袋之中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我要接了?”

迦南一只手握着手枪,另一只手想要去拿出电话。

“不要动!”

“……你忘了我们的作战计划吗?这个电话可能是瞳打来的哟。”

“我说你不要动!”

电话还在持续响着。

如果迦南就是阿尔法德的话,那么之前制订的作战计划便毫无意义。看到建野执着地用枪口指着自己,无法行动的迦南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难道你没考虑过杰克有可能撒谎吗?”

“或许有这种可能吧……但是我现在要尽量避免事态发展到最坏的状况。”

“如果我不进入研究所的话,又有谁能够破解密码呢?”

……既然前往指定地点的人不是你,那么我的部下自然会问出来的。”

电话的铃声终于停了下来,迦南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么杰克呢?正在往这边赶来吗?”

“谁知道呢。”

听到建野不置可否的回答,迦南完全放下了枪口,接着非常轻松的掏出了电话。

“你打算打给谁?”

“我要打给瞳,洗清我身上的嫌疑。现在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面。”

说着迦南开始在电话上面按起号码。

“住手!不许打电话。”

建野将枪口对准了迦南的头部,扣住扳机的手指也加重了力量。迦南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电话。

“如果你就是阿尔法德的话,那么便没有破解密码的必要了。你一定已经从田中那里获得了密码。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够进到研究所之中,便能够取得抗病毒剂。而接下来对你来说唯一的障碍就是存在于大泽瞳体内的抗病毒剂了。即便获得了抗病毒剂,但是如果不能够独占的话便毫无意义。所以你打算干掉大泽瞳,才会叫她到忠犬像那里去,对不对?”

“然后呢?我要怎样才能够干掉瞳?难道就像你所说的,让那个假冒的阿尔法德去做吗?”

“……是的。”

虽然建野并不敢肯定,但是除此之外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虽然现在我还不敢肯定是不是阿尔法德。不过从整件事情的发展上来看,那家伙的行动充满了偶然性。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计划的核心部分我相信他一定会亲自去做,而不会委托给第三者。”

这句话,既是说给作为迦南的她听,同时也是讲给真正阿尔法德的她。

但是即便如此,继续在这里耽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于是建野一只手瞄准迦南,另一只手掏出电话拨通加纳的号码。

“马上将大泽瞳保护起来。阿尔法德的目的是杀掉大泽瞳,而不是单纯获得大泽瞳的血液。”

只将事情说完之后建野便挂断了电话,事到如今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样你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是吗?如果我真的是阿尔法德的话,现在只要在这里干掉你然后进入研究所便可以了。”

即便处于这种情况下,迦南依旧显得非常放松,简直就好像被枪口指着的人是建野而不是她一样。

“干掉我?你连枪都没举起来,开什么玩笑。”

建野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立场开口问道。

“我根本没有拿枪的必要。”迦南轻松地说道。

“……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向我开枪。”

迦南用冰冷的目光望着他,建野似乎感到对方的视线将自己穿透了一样。

“什么意思?”

“刚才我说你是一个优秀的警察那句话现在收回。因为你根本就不会开枪,难道不是吗?”

似乎她说的是刚刚在车上自己说的那件事。

“你的腿……就算被对方用刀刺到自己的腿都没有开枪。为什么呢,因为对于你来说手枪只不过是用来摆姿势的道具罢了。”

对于迦南这毫无辩驳余地的职责,建野说不出任何话来。对面迦南的身体似乎正在一点点的变大,场面上的主导权已经完全被对方所掌控。

“在你的内心之中又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导致友人的妻子死亡的心理阴影。”

“……为什么……你会知道?”

“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吧,在大楼屋顶的时候。”

看样子自己在屋顶与加纳之间的对话全都被她听到了。建野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动摇,枪口也不断地颤抖起来。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迦南指着自己的心脏部位说道。

“如果你认为我是阿尔法德的话,那就朝这里开枪啊。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办法开枪呢?”

听到迦南的话,建野的枪口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因为你惧怕扣下扳机。”

迦南用好像洗脑一样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对于将枪口指向别人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厌恶。”

在建野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琴音最后的模样。如果那个时候自己不开枪的话,也许琴音就不会死。曾经几千次几万次重复在他内心之中的悔恨之情,如今又在他的心底复苏并且逐渐扩大开来。

“是你改变了你朋友的一生。”

建野拼命地抵抗着迦南的精神攻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迦南早已经占得了先手。现在他内心之中疯狂的齿轮已经开始飞速的转动,将时针回溯到了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为什么自己没有听从大介的话去尝试说服犯人呢?因为自己还爱着琴音,即便她成为了大介的妻子,可是自己却依旧还爱着她。当时建野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她的这种心情膨胀到了极限,从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忽然间对高中时代琴音的回忆覆盖了建野的自我意识。

“……建野君,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

穿着水手服的琴音似乎有些寂寞的说道。

并不是不开心,其实只有和琴音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一种安心感。但是自己和琴音交往越深内心便被干扰得越乱。对于一个不知道幸福为何物的人来说,根本无法给予别人幸福。

建野希望琴音永远能够面带微笑。所以自己不能够在她的身边。

“我们今后,不要像这样两个人单独见面了吧。”

建野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琴音的表情瞬间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并不是因为讨厌对方才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因为害怕失去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所以才会更加保持着距离。建野害怕的是有一天,自己和琴音之间连朋友也做不成。

当记忆的浪潮退去之后,剩下的只有建野那好似枯叶一般凋零的心。

“……我……”

建野颤抖将枪口再次放低了一点,迦南继续好像小恶魔一样轻声说道。

“你杀了我也没关系。但是,如果我不是阿尔法德的话你又该怎么办?你又会犯下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无法挽回的错误。”

建野像鹦鹉学舌一般低声重复道。

“对,即便这样也没关系吗?”

“……不……我不能……犯下同样的错误……”

建野整个人摇晃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所以,你根本没办法朝别人开枪。”

“我不能朝人开枪……”

就在他重复这句话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加纳的声音。

在屋顶的时候加纳曾经大叫着“我要开枪了!”一边将枪口指向自已。他已经成长为一名不管面对任何情况都能够守护住自己应该守护的东西的优秀刑警。

“我竟然忘了呢。”建野喃喃的说道。

自己到最后一刻也要坚持做一个值得加纳敬礼的刑警。所以自己不能忘记应该守护的东西。建野重新振奋起精神站起身,再一次举起手枪。

“不要勉强了,你根本没办法向别人开枪。”

“……我能。”

听到这句话,迦南不由惊讶地向建野望去。

“如果有需要守护的东西的话,我就能开枪。”

站在自己面前用枪口指着自己的加纳给了建野与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相对峙的勇气。

“是那个差劲的家伙教给我的。”

迦南也再一次抬起枪口对准建野,两个人之间再次迸发出紧张的火花。

但是,建野马上便感觉到自己与迦南之间实力上的差距。她的全身都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仅仅是站在她的对面便犹如一把尖刀指在自己的喉咙上面一样。这种实力上的显着差距,使建野切实地体会到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绝对赢不了,百分之百会被杀的。

在与迦南对峙的时候建野便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党悟。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要在加纳他们问出密码之前争取尽量多的时间。

但是在这个对手面前,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吗……

不,无论如何都要去尝试。为了自己所要保护的人们,为了自己所应清偿的罪孽。

即便拼上这条性命,自己也要去尝试。

在这绝境之中,建野的内心里却燃起一股坚定的火焰。在琴音去世之后建野所失去的东西,现在他终于再一次找了回来。

杰克·史丹利(2)

杰克挂断和建野的电话,朝十字交叉点的方向望去。

因为涩谷的铁路和道路被封锁的缘故,忠犬八公像前广场被人海所淹没,气氛就好像有什么户外活动即将开始一样。

这大概也是阿尔法德的目的吧。一脸不安来来往往的人们,看起来就像是即将开始交易的观众。

离开车站的人山人海后,交通阻塞变得十分严重。杰克停车地点的周围,也被停滞不前的车龙所淹没。为了尽快赶往研究所,也只能乱来这一个途径了。他坐上车直接开上人行道。虽然车的缓冲杠装上护栏,不过他仍然猛踩油门。人行道上的行人四散奔逃。汽车鸣着喇叭驶过人行道,穿过阻塞路段后回到车道。用外交官通行证通过检查后,就只剩下全速赶往研究所了。

如果建野能想办法撑住,就能逮捕阿尔法德。那样一来,问题便是忠犬八公像前的一方。阿尔法德除掉了所有和自己相关的人,所以其年龄、性别、国籍才会全部不祥。也就是说,她不会放过在忠犬八公像前出现的冒牌货。

阿尔法德应该打算把瞳和冒牌货同时除掉吧。

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手段,是远距离操纵的炸弹。阿尔法德原本的计划应该也包含了杰克。那么,为了嘲笑杰克而故意使用远距离操纵的可能性就很高。话虽如此,从交叉点到研究所的范围既不在无线电的覆盖距离内,爆炸的时机也难以把握。到底会用什么方法来引爆呢?

在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件中有没有线索呢?杰克一边粗暴地连续变换行车道,一边拼命地开动脑筋。

仔细想想。快想起来。

仔细想想。快想起来。

他拼命地回忆,某句话突然在脑海中苏醒。那是在面包车爆炸现场调查的加纳说过的话。

“有人说爆炸时听到了手机的来电铃声……不过好像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杰克似乎被来电铃声这个单词所触动,想起原以为是迦南的少女与瞳在作业室的举动。迦南给瞳的手机打了电话。如果那不是为了确认电话号码,而是确认瞳的来电铃声没有更改的话……

少见的中东风格的旋律在脑袋里响起。杰克忍不住猛敲方向盘。

“和阿尔法德对峙的时候,记得打我的手机。”

那名少女的确那样说过。炸弹由设定好的音乐引爆。成为起爆器的是瞳的手机来电铃声。

因爆炸弹的顺序是这样。瞳和冒牌货在忠犬八公像前见面。瞳按少女所说的拨打电话。但她不会接那通电话,而是重新拨给瞳。这时,就能确实地除掉瞳和冒牌货。

杰克咬牙切齿地继续冷静推理。那么,炸弹会安放在哪里呢?首先能想到的是忠犬八公像旁。可是,装在那里存在被事先拆除的可能性。杰克假设自己是阿尔法德,思考更加可靠的方法。要在冒牌货和瞳接触的瞬间,通过手机的来电铃声来引爆的话……

“是这样啊。”杰克不禁嘀咕道。

冒牌货拿着炸弹。如果阿尔法德用某种方法把炸弹不被察觉地交给他,炸弹和起爆装置分离的这个计划就能够成立。

杰克连忙拿起手机,设置成免提模式。他本打算联络加纳,不过想起交叉点的配置图踌躇起来。加纳就在假阿尔法德的身旁,不能随便给他打电话。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在忠犬八公像后面待机的亚智。一定要赶上。杰克以祈祷的心情打电话给亚智。

“喂,是杰克吗?怎么了?”

亚智很快接通了电话。

“交易怎么样了?”

“刑警先生抓住了阿尔法德。密码也已问出,联系了研究所。听说已经解开了锁。这下事件就解决了吧?!”

亚智高兴的声音传进耳中。

“不,还没有。从现在起你按我说的行动。”

隔了一会儿才传来回答。

“为什么?怎么回事?”

“想救瞳的话就闭嘴听我的话。首先,关掉瞳的手机电源。加纳逮捕的男人,应该是带着通过来电铃声引爆的炸弹。”

杰克尽可能用冷静的语气说明。从电话那头能感到亚智的混乱。

“加纳抓到的是阿尔法德的替身。真正阿尔法德的目的,是同时除掉替身和瞳。明白的话,就赶快去做!!”

没有时间说明迦南就是阿尔法德的事。再说,就算告诉他也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听清楚,首先关掉手机的电源。然后去找炸弹。”

“知道了!”亚智慌忙挂断电话。

很好。杰克微微点头。这样一来,十字交叉点方面应该没问题了。接下来只剩自己亲手去逮捕阿尔法德。

握住方向盘的手渐渐加大力道。不断翻涌的激情,唤醒了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光景。

从瓦砾缝隙间露出的沾满血污的手……从那一天、那一刻起,阿尔法德就成了杰克的仇敌。

二零零五年四月二十八日、芝加哥市内高级酒店的正面入口,杰克在疏导陷入恐慌的客人。

那时他仍在担心弗兰克。

还没来吗?

增援的爆炸物处理组还没来吗?

杰克的祈祷似乎奏效了,穿着防护服的队员赶到大厅。他看看手表,增援在请求后十分钟赶到。现在使用液氮的话,能够很轻松地停止炸弹的机能。

太好了。弗兰克有救了。

在他因为安心而放松的瞬间。

几乎刺破鼓膜的轰鸣声响起,酒店被剧烈的震动所笼罩。他急忙赶往弗兰克所在的会议室,发现那里已经凄惨地化为瓦砾之山。

竖起拇指的笑容,成为对弟弟生前最后的记忆。

事后经过调查发现,炸弹的计时器是假货。炸弹根本不是定时式,而是远距离操纵引爆的类型。人看到剩余时间就会感到安心的心里反被利用。现在想想,真是有阿尔法德风格的做法。

失去弗兰克,留给杰克的只有后悔。如果自己不去引导避难,而是留下和弗兰克一起调查炸弹的话,因为自己知道阿尔法德的手法,所以也许能发现计时器的伪装。虽然由于优先让酒店客人避难的缘故拯救了大量的生命,不过作为交换却牺牲了弟弟的性命。

无论怎样责备自己,弗兰克也不可能回来。如果有能为弟弟做的事,那就是自己亲手去逮捕阿尔法德。

杰克一直在寻找阿尔法德的身影。为了得到阿尔法德的情报,他可以彻底变成铁石心肠。如果对方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那么自己也不能去选择手段。不知何时,他已经对弄脏自己的手不再有丝毫的犹豫。

只要感觉到存在阿尔法德的影子,他就甘冒任何危险。如果不化身为受伤的野兽,是无法咬住敌人的喉咙。为了逮捕阿尔法德,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如同被鲜血染红自己的双手、舍弃人心的野兽……只是一心寻找阿尔法德,转眼时光飞逝。

已经能清楚看到大越制药的研究所。有人站在大门旁,是假扮成迦南的少女和建野。两人相隔数米,正用手枪相互对峙。看来似乎是赶上了。

杰克紧急刹车,伸手朝座位一侧摸去。他取出的是在量产自动手枪中有最大威力的沙漠之鹰。杰克接受的命令是逮捕阿尔法德。小型的GLOCK手枪更适合完成那任务。即便如此,他还是拿起沙漠之鹰。

一旦解除安全装置,就仿佛解除了内心的安全锁。他已经不知等待这个瞬间多久了。弗兰克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握着手枪的手颤抖不已。他迅速下车朝少女走去。

“……杰克。”

建野脸色铁青地看着这边。少女似乎露出了微笑。一副绰绰有余的样子,不过那份自信也将到此为止。

“我已经叫人关掉大泽瞳的手机……冒牌货带着的炸弹现在也应该在处理中。”

少女沉默不语。

“当然,保管区域的封锁也已经解除。明白吗?你的计划完全失败了。”

少女听到杰克的话,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自己奔波于世界各地,终于在亚洲的狭小岛国抵达终点。

非常漫长的旅程。非常漫长的痛苦。现在从那旅程和痛苦中解放的时刻到来了。

“终于见面了呢,阿尔法德。”

杰克慢慢将枪口指向仇敌的额头。

尾声:阿尔法德

烫过的大背头和细框眼镜……阿尔法德是有着知性气质的男性。

加纳曾见过那身影一次。昨天的晚上七点,这次诱拐事件刚发生之时。加纳在案发现场的餐厅向目击者录取口供。那人是大泽姐妹所在绿山学院的大学讲师,里兰德·帕玛。

里兰德穿过人群来到瞳的眼前,扬起嘴角露出笑容。

“……帕玛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瞳的声音有些颤抖。

“当然是为了得到你的血呀。”他举起手中的公文包。

“……老师就是阿尔法德吗?”

“让你感染UA病毒的就是我。为了等待那个机会,装成清白的英语讲师半年以上,真是痛苦啊。”

里兰德露出一副受不了似的表情。他和录取口供时完全不同,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在情绪动摇的瞳身后不远,亚智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痛殴他一顿。但是在加纳发出信号前不能行动,所以他只能使劲压抑住冲动的感情。

“你我都没有时间。马上开始交易吧。只需要几秒钟就够了。我准备了能够简单采集血液的道具。”

“不行。先告诉我研究所的密码。”

“那么交涉破裂。”

里兰德一口回绝。不过,那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反应。

“我知道了。那请你和迦南交涉吧。”

“和迦南?”里兰德皱起眉头。

瞳取出电话打给迦南。可是迦南始终没有接听。瞳的动摇也传给了加纳。虽然也可以在电话接通前逮捕里兰德,但随便冲出去似乎会正中对方的下怀。根据之前的经验,不能就这么毫无计划地闯入现场。

正当加纳努力寻找机会的时候,中央街方向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人群伴随悲鸣四下散开。从人群的缝隙间可以窥见越野车相撞的场景。大概是有人想在阻塞中硬闯吧。

瞳仍将手机放在耳边。前往研究所的迦南也许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许动!”加纳终于等不及冲了出来。

他用枪瞄准里兰德,吓得周围的人慌忙后退。仿佛恭候多时一般,亚智从忠犬八公像后面冲出,站到瞳的前面。在加纳和亚智两人面前,里兰德微微叹了口气。

“……这表示交涉决裂了吗?”

“我们不打算和恐怖分子交涉。”

听到加纳毅然地这样说,里兰德打开了公文包。

“动的话我就开枪了!!”

他无视加纳的制止,拿出奇怪的容器。里兰德把三根试管办的容器拿在手上,炫耀般的露出一幅毫不畏惧的笑容。

“……那是……难道说……”加纳的声音在颤抖。

“要开枪的话请便。如果想在这里散布UA病毒的话。”

“有本事你就做啊!”愤怒的亚智逼近里兰德。“如果病毒扩散,你也会感染的!”

虽然亚智的指摘一点也没错,但里兰德毫不畏惧的表情并没有消失。加纳也不得不放下枪。里兰德高兴地点点头,朝瞳和亚智走去。

“阿进!就是现在!!”

听到亚智大声发出信号,KOK的成员从人群中冲出。热爱涩谷的男人们一起包围住里兰德。

“给我死了心说出密码吧。”阿进一脸得意地说道。“我先声明,我们才不怕什么病毒呢。”

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者的可怕之处。阿进等人一步步收紧包围网。

“你们似乎不是警察呢。”

里兰德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KOK的成员。他好像没料到能在短时间内召集到这么多的人。

“已经逃不掉了!是你输了!”阿进大声吼道。

“输了?我吗?”

“无路可逃当然就是输了吧!”

里兰德用手扶扶眼镜苦笑道:

“交涉到此为止。真遗憾啊。”

里兰德的手突然朝上挥起。所有人都随着那动作朝上望去。三根试管在空中高高地飞舞。里兰德把UA病毒抛向了空中。

“危险!!接住!!快接住!!”亚智尖叫道。

容器与昏暗的夜空融为一体。哪怕只有一个容器损坏破裂,也难保涩谷不会成为死亡之街。尽管被人群阻挡,KOK的成员还是快速赶到坠落地点,仰面朝天伸出双手。

只有加纳的视线不在坠落的容器上,而是捕捉到准备逃跑的里兰德的背影。这也许就是刑警的直觉。他瞬间判断不接住容器也无妨,以灵活的步伐穿过人群,朝逃跑的里兰德追去。

“接住了!”

第一根试管被阿进牢牢抓住。接着,亚智使劲跃起接住第二根试管。最后一根则落入在“Inferno”放哨的少年手中。亚智环视四周,发现即将消失在人群中的里兰德和加纳的身影。

加纳在稳步缩短与里兰德的距离。因为要分开密集的人群前进,所以前面的人更难逃跑。加纳反而可以利用里兰德做出的空隙。他努力地驱使双腿猛踩地面,很快就逼近里兰德的身后。在刚才相撞的两辆越野汽车前,加纳使劲抱住里兰德的腰部。两人的身体激烈碰撞,一起摔倒在路上。加纳骑到抵抗的里兰德身上并压制住他。

“喂!快说密码!!”

面对激烈的质问,里兰德奸笑道。

“UA已经扩散。没有人能够得救。是你杀死了这里所有的人。”

“不,没有人会丧命。”

加纳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如果真的装了病毒,你也有感染的危险。那种听天由命的方法根本不能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也就是说,容器内装的不是病毒,而是为了制造逃跑机会的假货。”

里兰德因为加纳的话咬牙切齿。那表情证明了加纳判断的正确性。

“好了,密码。告诉我密码!!”

即使被揪住胸襟严厉威胁,里兰德也只是露出冷淡的表情。虽然他看来不会轻易开口,但既然无法和迦南联系,就只能由加纳自己想办法。在他擦拭满头大汗时,发现从越野汽车泄露出来的液体在道路上积成水洼。因为气味他马上发现那是汽油。加纳拿出手铐,将里兰德和自己拷在一起。

“过来。”

他慢慢起身,拽动里兰德的手腕。加纳在泄露的汽油上站定,从口袋中取出打火机。

里兰德对此嗤之以鼻。“搞什么鬼?”

“告诉我密码。”加纳用强硬的语气问道。

“不说的话就点火吗?那样你也会变成焦炭的。”

“应该是吧。”

听到加纳干脆的回答,里兰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真想知道密码的话……你是不会杀掉我的。”

里兰德和加纳视线相交。四周飘荡着挥发的汽油气味,两人都没有移开视线。在一个火星似乎就能点火的汽油上,加纳静静地点燃打火机。

“……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里兰德的视线一直盯着小小的火焰。加纳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将拿着打火机的手朝汽油靠近。即使感觉这样做是在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他还是以连自己都惊讶的冷静和里兰德对峙。世界像慢动作般放缓动作,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恐惧。因此,他才没有放过里兰德眼眸深处浮现出的些微动摇。

这个男人会屈服,加纳这样确信。这是从视死如归中最先得出的答案。

“如果你答应放我走,我就说出密码。”里兰德咽了口唾沫,开口说道。

“你似乎还没弄清状况呢。”

加纳把打火机更加靠近汽油说道。里兰德瞪大眼睛,他已经无法再掩饰其动摇。

“……好吧,我说。所以快把那火灭了。”

“先说密码。”

加纳用不由分说的口气说完后,里兰德终于屈服了。他支支吾吾地小声说出密码。加纳合上打火机,在笔记本上记下数字和字母,然后马上用手机联系大泽。加纳不慌不忙地把密码准确地告诉给大泽。经过短暂的沉默,电话那头传来欢呼声。

“打开了!打开了!封锁解除了!!”

大泽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加纳安心地挂断电话。

“逮捕我,拯救一个女人,这样就满足了吗?”

里兰德吐出这么一句话。

“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日本人式悠闲的思考方式。今后在世界各地也将继续流血。不管是女人、小孩、老人都会流血。因为我们拥有绝对的正义。”

“啊啊,是吗?”

加纳这么说着狠狠揍了里兰德一拳。根本不可能有绝对的正义。就是因为被这种东西所左右,所以争斗才无法从这世上消失。

“……真是乱来。”

他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发现久濑一脸无奈地站在那里。

“久濑先生,很抱歉……可是,我……”

加纳很过意不去地低下头。尽管逮捕了里兰德,但这是无视交出玛丽亚的命令而产生的结果。

“算了。解决事件的是你。干得不错。”

加纳再次朝久濑深深鞠了一躬。

“另外从医院传来消息,世川恢复了意识,好像已经没什么大碍。”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顺利解决的方向前进。研究所也差不多该对玛丽亚注射抗病毒剂了。加纳拉起里兰德,解开拷住自己的手铐,然后再将里兰德的左手拷上。只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里兰德被拷上双手,无力地耷拉下脑袋。当加纳放下心准备回到亚智等人身边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画面显示出建野的名字。加纳为了告诉他里兰德被逮捕一事,高兴地用力按下通话键。

“马上去保护大泽瞳。”

建野急切的声音比加纳的话更快地飞入耳中。

“阿尔法德的目的是除掉大泽瞳,不是获得瞳的血液。”

他一瞬无法理解建野在说什么。尤其是作为阿尔法德本人的里兰德被逮捕,危机应该已经过去。可是加纳的疑问还没得到解答,建野就挂断了电话。

几乎同时,亚智的手机传来杰克的联络。

那是极具冲击性、让人几乎眼前一黑的内容。

里兰德是阿尔法德的替身,带着通过手机的来电铃声引爆的炸弹。真正阿尔法德的目的,好像是同时除掉替身和瞳。

虽然亚智没有完全理解事态,但还是先让瞳关掉了手机的电源。加纳这时带着里兰德返回。亚智立刻告诉他从杰克那得知的消息。

“喂,炸弹在哪?”

加纳逼问里兰德。

“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傻!!”

“密码都告诉你了,再继续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里兰德的话也有道理。就算他知道炸弹的下落,既然隐藏到现在,那么就不会轻易开口。加纳仔细检查里兰德的身体。尽管慎重检查了上衣和裤子的口袋,不过却毫无收获。手表和皮带也未发现异常。

在加纳检查里兰德身体的时候,亚智打开了掉在地上的公文包。那是里兰德逃跑时丢下的,里面只装着注射器之类的医疗器械。在他准备关上公文包时,听见轻微的金属音。亚智把医疗机械全部取出一看,里面果然什么也没装。他再试着将公文包慢慢左右倾斜,空荡荡的内部却传出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亚智用力剥开内衬,里面的情景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内衬里面是玻璃板,装满了类似柏青哥弹子的小球。公文包的右上角安放着白色粘土似的块状物。以及伸出几根电线的起爆装置。就连外行人亚智也知道那是炸弹。

“刑警先生,是不是这个!”

听到亚智的呼喊,加纳带着里兰德赶了过来。一看到公文包的内部,里兰德好像抽搐似的笑出声来。

“信赖会让人变得盲目。我居然会看漏如此简陋的机关。”

里兰德露出自嘲般的笑容,继续低声说道。

“那是特殊的小型子母炸弹。每一个小球都是炸弹,会在朝四面八方飞散之后爆炸。几乎所有在附近的人都会被那碎片打成蜂窝。”

加纳把里兰德交给一旁的KOK成员看管,慎重地调查起公文包的内部。虽然加纳并不熟悉炸弹的处理工作,只是在研修时接受过基本的指导,不过仅凭那些知识也能了解得很清楚。起爆装置里设置有集音麦克风。既然在如此的嘈杂中也未爆炸,那么多半是设计成通过设置好的声音启动的构造。

“刑警先生,瞳的手机电源已经按杰克所说的关掉了。”

亚智过来查看公文包的情况。根据杰克的情报结合起爆装置的结构考虑,这个炸弹应该不会爆炸了。

“……这样就不要紧了吧?已经不会爆炸了吧?”

瞳担心地向他确认道,不过加纳并未回答,轻易地放松警惕时危险的。他压抑住涌上来的安心感,不断提醒自己的对手是阿尔法德。他慎重地拿起起爆装置,发现还有一根电线伸到炸弹下方。玻璃容器下方还安装有小型计时器。

“……不只是声音,还设置了定时装置。”

亚智和瞳听到加纳颤抖的声音,顿时脸色发青。阿尔法德预料到通过来电铃声引爆会被识破的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又安装了定时式起爆装置。加纳联络久濑,请求爆炸物处理组出动。可是考虑到现在涩谷车站前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在几分钟内赶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理解这绝望的状况。在加纳和久濑通话期间,亚智查看了公文包。数字式的计时器上,鲜红的数字显示出“03:13”。

只有三分钟……亚智在心中呻吟。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让众人避难。亚智无意识地扫视四周,交叉点的周围人潮涌动。有瞳,有阿进,有过去的伙伴,也有毫不相干的人们。

大家都是血液。亚智这样想道。是流淌在街道这个躯体里的血液,是让喜爱的街道生机勃勃活着的血液。而我想成为街道的红血球或者白血球。

回过神来,亚智已经抱着公文包坐在地上。

“亚智,你在干什么!!”

加纳慌忙想从亚智手中夺过公文包。但亚智却更加紧紧地抱住公文包,让人奈何不得。

“在大家都避难之前,必须有人守着它吧。刑警先生赶快去引导大家避难。避难结束后,我也会丢下它逃跑的。”

“那样怎么行!!”

“你必须拯救大家才行吧!!”

听到亚智的怒吼,加纳咬紧嘴唇。

瞳突然抱住亚智的后背。“亚智,快住手。”

“瞳……你也快逃。”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做到这个地步?”

瞳眼含热泪,身体微微颤抖。

“好啦,快点放开。”

“不要……绝对不放开。”

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性格,亚智经过半天的相处已经深有体会。在亚智的眼里,那份顽固也显得充满魅力。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那请再听我说一句。我还想和亚智多聊聊,想更加了解亚智,所以……”

亚智在途中打断瞳的话。“不用担心。大家都离开后,我也会马上去避难的。”

接着,他为了不让瞳更加担心,努力露出笑容。瞳缓缓从背后离开后,亚智向阿进等人做出让周围群众避难的指示。阿进大声命令后,KOK成员便全部散开。

“退后!危险!”

“有炸弹!”

“快点退后!!”

“拜托了,大家快逃!!”

加纳、KOK、瞳齐心协力,大喊着来回奔走。以亚智为中心的无人空间渐渐扩展开来。但是,那很快达到了人数的极限。就算告知有炸弹很危险,也马上有不知情的人涌过来。即使张开双手强行阻止通行,在压倒性的人海面前也显得无力。十字交叉点周围逐渐陷入恐慌状态,开始到处发生冲突。男人们的怒吼声、小孩子的哭泣声、女性尖锐的悲鸣声此起彼伏。从远处传来地鸣声。踮脚一看,只见数辆装甲车正向这边驶来。涩谷车站前开始被封锁,即使人们想要逃走,也在周围被挡住后回到原地。

已经束手无策……加纳几乎快要放弃。

01:51

01:50

亚智瞥了一跟计时器,发现剩余时间不到两分钟。

他也曾打算如果避难顺利就丢下炸弹逃走,不过那似乎想得太过天真了。如果有这么多的人遍布周围,要在剩余时间内避难多半是不可能的。至少要降低炸弹的威力。亚智更加用力地抱住了炸弹。

“亚智,已经没时间了!放下那个快逃!”

加纳在人群的对面大喊道。可是,亚智完全没有行动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这个炸弹有多大的威力……神啊,拜托了。用我的身体……去保护涩谷……大家……瞳。”

亚智紧闭眼睛在心中低语。

“……对不起……铃音。看来我不能再去探病了。不过,你会谅解的吧。我像你说的那样努力到最后了,没有在中途就放弃呢。所以,你也绝对不要输给病魔。绝对不要输哟。”

“可恶。”加纳一边说一边分开人群。时间应该已经所剩无几。就连现在过去能不能赶上都不知道。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就这样对亚智见死不救。

这时,从背后传来好像是轮胎倾轧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面包车驱散群众摇摇晃晃地冲了过来。从车窗漏白烟,就连加纳这里都能感到异常的冷气。面包车经过蛇形行驶,最后再加纳身旁停了下来。

加纳看到冰冷的白烟灵光一闪,朝面包车冲了过去。他从车窗窥探车内,发现粗糙的箱型机械发出轰鸣声,接连不断地吐出白色的块状物。正如他所料,那些是干冰。

他使劲敲打面包车门。如果冷冻用电启爆的炸弹,失去电力的计时器和起爆装置就会停止工作。虽然爆炸物处理组使用的是液氮,不过也许能用干冰代替。液氨的温度是零下一百九十五点八度,干冰是零下七十九度。尽管能否阻止爆炸不试试看还不清楚,但现在只要可能性不零都值得一试。

“那机器借我!”

他朝驾驶席喊道。车里坐着穿夹克的男人和身穿奇妙服装的男人。因为干冰的缘故,两人都显得意识模糊。

“不、不行啦……这个还没有付清货款。”

穿奇妙服装的男人拼命地拒绝。

“没有交涉的时间了。”正当加纳准备强行拉开面包车门时。

“稍等一下!”

突然有人插嘴道。他是在田中死亡的爆炸现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当时身处现场时一团漆黑的面孔,现在却好像打满全场的拳击手似的肿成一团。

“我是杂志记者御法川实!你们是迷天使的人吧!”

御法川“咻”地指向车内的两人。两人下意识地回答后,他又指向干冰机。

“因为那是缺陷的商品所以要回收!我会负责还给电器店老板的!快点给我开门!!”

御法川的话让迷迷糊糊的两人脸上恢复了血色。

“建太,你听见了吗!?”

“新一,奇迹发生了!”

在加纳从面包车上搬下干冰机时,御法川又指着亚智的方向说道。

“好了,快点拿过去!不要让那家伙送命!!”

“知道了!交给我吧!”

虽然没弄清情况,不过干冰机总算到手了。现在无论何时爆炸都毫不奇怪。加纳也有变成筛子的危险。即使如此,他也挤出最后的力气迈开大步。他从哭泣的瞳身边穿过,冒着白烟向前飞奔。

“亚智!!”

瞳的声音传进亚智的耳朵,在这世上最后能听到她的声音真是太好了。正当亚智这样想时,加纳抱着干冰机冲到了他面前。

“把炸弹放进去!!急速冷冻的话计时会停止!!”

一打开干冰机的盖子,更多的白烟喷涌而出。里面装着大量的干冰。亚智照他所说的把公文包塞了进去。

“总之先用干冰埋起来。”

加纳光着手把干冰往公文包上堆。亚智也拼命学着他的样子一起做。

“怎么样!?”

亚智用祈祷般的表情喊道。从干冰的缝隙间可以看到计时器。

00:10

00:09

00:08

00:07

计时器确实显示着秒数,毫无停止的迹象。亲眼目睹此景确实很痛苦,但是又不能移开视线。

要见证到最后。要好好见证这拼命挣扎的结果。

00:06

00:05

00:04

00:03

00:02

数字如流水般减少。不行吗?还是不行吗?亚智和加纳屏住呼吸。

00:02

他们已经分不清一秒钟的感觉,数字的减少似乎异常的缓慢。停止了吗……即使如此,心中的某处还是无法安心。

00:02

定时器似乎没有减少。

00:02

加纳和亚智确认了好几次计时器。

00:02

停止了。计时器确实停止了。

“太好了!!”

亚智跪在地上使劲高呼万岁。阿进见状鼓起掌来。掌声从KOK成员逐渐传染给不知情的路人们。不知何时,涩谷的交叉点被盛大的欢呼声所包围。

“……真是不要命的家伙。”加纳伸出右手。

“彼此彼此。”亚智露出苦笑。

两人紧紧握住手。那是无需言语也能传达心情的握手。

“很好!实在是非常好的照片!!”

耀眼的闪光灯突然闪起。御法川用手做出OK的手势,不断按着数码相机的快门。

“好吧,最后是合影照片!集合!拯救了涩谷的各位英雄们!”

御法川擅自做起指挥,让亚智、瞳、KOK的众人们并排站到了忠犬八公像前。

“喂,小姐!再靠你男朋友近一点!”

瞳不好意思地将肩膀靠在亚智身上。

“……瞳。”亚智很过意不去地挠挠头。

自己能努力到这个地步,全都是瞳的功劳。能够保护涩谷、能够遵守和铃音的约定,全都是因为有瞳在。虽然想说的话又千言万语,可是却没法好好表达出来。

“……亚智……我……我……”

不知何时,瞳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喂小姐,不要哭!不要哭!笑!笑出来!”

御法川一手拿着相机做出奇怪的姿势。瞳的脸上这才总算恢复了笑容。

“果然这样最好。不管谁怎么说,瞳的笑脸对我来说都是最棒的。”

亚智没有耍帅老实说完后,瞳高兴地使劲点点头。

“那么,要拍了!给我做出最好的表情!”

亚智抱住瞳的肩膀,朝着相机做出和平的手势。KOK的成员配合御法川的信号大声欢呼。周围的人们也跟着发出欢喜的声援。虽然现在涩谷车站前仍未平息混乱,却唯独忠犬八公像前的一角恢复了平静。

“来,大家把亚智举起来。”

阿进高举拳头说完,亚智就被KOK的成员包围起来。

“哎?不要啦。快住手。”

他不断被人向前推,淹没在同伴的人群中。当他感到脚底悬空时,身体已被高高抛向空中。

“嘿咻!!”

“嘿咻!!”

“嘿咻!!”

加纳满足地看着亚智被高举起来。

回顾经过,这件事简直就是奇迹。如果不是众多偶然相互重合,要阻止爆炸是绝对不可能的。

偶然吗……加纳说完觉得不妥,又改变了想法。这一定是命运,而且不是逆来顺受的命运,是自己努力开拓所掌握的命运。那无数的命运相互重合,偶然成为必然,拯救了涩谷。

亚智的身体不断被抛向空中。只要自己还在从事刑警这份工作,大概就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喝彩吧。不过加纳觉得那样也好。守护人们的安全是刑警的义务,他并不是为了成为英雄才挺身而出。只要有在暗地里支持大家笑容的成就感就足够了。

如果非要说出希望获得其承认的人,那么对加纳而言就只有留美。

留美究竟有没有顺利逃离涩谷?会不会卷入恐慌中受了伤?加纳突然感到不安,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在铃声响过几次后,电话接通了。

“啊,是留美吗?”

也许是电话声音很小吧,对方没有回答。

“你现在在哪?事件总算是解决了。如果你还在涩谷附近的话,可不可以见个面呢?”

“见面?你不是还有事后处理和报告书要写吗?”

那是静夫话中带刺的声音。

“啊,不……是岳父啊。”

“胡说什么!谁是你岳父!”

巨大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不,请听我说。工作当然会做。可是,我也想稍微确认一下留美小姐的安全。”

“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会是丢下工作去和女人见面的男人。”

“等一下,爸爸!”电话那头传来留美的声音。“你又随便拿我的手机了!”

“工作当然很重要!可是,留美小姐对我也是非常重要的……”

他慌忙拼命辩解道。无论如何也要避免最后给人留下坏印象。

“闭嘴。总之想和留美见面的话,就做完工作再来。”

“不,可是……那样的话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今天我可是等你等到心烦。事到如今,再等几个小时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整个晚上我也会等你的。”

说到这,静夫喘了口气。

“……和留美结婚的事,到那时再好好听你说吧。”

“哎?”

没等加纳确认,电话就挂断了。

“哎?哎?”

加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手上的手机。紧接着,喜悦感突然爆发。

“太好了!!”

因为过于高兴,他情不自禁地跳起来大叫。那声音大得似乎能传遍涩谷的各个角落。

亚智被众人放下后,来到瞳的身边。

“……那个,瞳。”

“是。”瞳笔直地凝视亚智。

“我想和瞳再多说些话……也有想告诉你的事……只是……”

没等他说完,瞳就露出迷人的笑容点点头。

“路上小心。你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有困难的人了。”

“……谢谢。我去下铃音的医院。”

亚智说完摘下帽子,戴到瞳的头上。瞳很珍惜地戴好帽子。亚智离开同伴,走过涩谷的交叉点。风穿过人群的间隙浮动长发。明明发生了这么多事,身体却像清早起床时一样轻快。

“亚智,还能再见面吧!?”

他挥着手回答瞳。

“啊啊!我无论何时都在涩谷!”

这是让人更加喜欢生养自己的涩谷的一天。

尾声:迦南

大泽那紧紧握住她的手唤醒了玛丽亚微弱的意识。

她缓缓张开眼睛时,一旁的大泽正握着她的手。那修长而骨感的掌心传递着父亲的温暖。而此时的她正躺在大泽研究所的沙发上。房间正面摆放着数个巨大的显示器,上面播放着实验室内的模样,以及各个安全监控器所捕捉到的画面。一时间无法理解事态的玛丽亚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你感染了某种病毒,但是已经注射了抗病毒剂,所以不用担心。”

大泽似乎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更用力地抓紧了玛丽亚的手。

“……好痛。”

闻言,大泽稍微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啊啊,对、对不起。”

但他却还是没有松手。昏暗的房间里,时间静静地流逝。大泽并没有从玛丽亚身上感觉到什么异常的热度,应该是抗病毒剂发挥作用了。

“发生什么事了……好不可思议的感觉。”玛丽亚眺望着天花板低喃道,“居然被爸爸握着手呢……”

“你还小的时候,爸爸经常这样牵着你走呢,不过你已经忘记了吧。”

的确,几乎没有什么与父亲牵手的记忆。但很奇妙的是,玛丽亚还记得与父亲牵手时的感觉。她轻轻地回握着他的手。

“但是真的好久了呢,好久没有像这样看着爸爸的眼睛说话。”

“那是因为我总是不愿意正视你的原因吧。”

大泽深深地低下了头,似乎陷入了沉重的懊悔之中。

“对不起,是我不好,总是在伤害你。”

父亲忽然对自己道歉,让玛丽亚吃了一惊。“虽然我们是没怎么交流,但伤害什么的也……”

可是大泽提起了玛丽亚离家时的事。

他明知道玛丽亚的去处,却并没有去接她。这当然伤害了回家后的玛丽亚的感情。说完,他再次低下了头。而一直静静凝听的玛丽亚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说起来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呢。我都忘记了。如果不是爸爸提起,我根本记不起来呢。”

如此轻松的回答让大泽一愣。“但是那件事我的确伤害了你啊……”

“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我哪里还记得啊。我活了十九年,被伤害过的事数也数不清呢。”

轻快的语气让大泽感觉到了与女儿之间的距离。在父母不知道的时候,孩子的世界已经逐渐扩大了。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吧。大泽切身体会到了作为父亲的那种高兴而又寂寞的心情。

“是吗……原来你还遇到过其他的痛苦呢。”

“但也有更多快乐的事情哦。”

“……是吗?”

“正是因为有这各种各样的遭遇,所以才成就了今天的我……所以,爸爸你也不要在意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啦。”

“……是吗?”

“爸爸真是的,只会说是吗?”

“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大泽的眼里泛起了泪光。虽然玛丽亚并不能理解那泪水的真正含义,但感觉有些暖暖的。大泽慌忙避开了玛丽亚的目光,转而看向另一边的屏幕。

“那些人是?”

顺着玛丽亚的手看去,大泽也不禁面色一变。只见屏幕中,两人正与一人举枪相对。而其中一人玛丽亚有印象,是那个名叫建野的男人。

“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对你朋友举枪相向啊?”

大泽以怀疑的语气问道。

“朋友?我的?”玛丽亚歪了歪头。

“你看,就是那个叫迦南的孩子啊,不是你去中东的时候认识的吗?”

说着,大泽切换了监控器的角度。画面上,迦南的脸孔被放大。而玛丽亚顿时哑口无言。上面出现的面孔并不是迦南,而是告诉她瞳将会被绑架一事的“迦南朋友”。

那是被绑架前三天的事。

从大学回家的玛丽亚面前,出现了一个自称迦南朋友的少女。

“迦南叫我带话给你。”

少女拿出手提电脑,让她看迦南的录像。画面和声音都很模糊,但里面的人的确像是迦南。虽然从没想过会再见到对方,但玛丽亚还是很开心地看着录像,但这种喜悦在弄清录像的内容后顿时烟消云散。

“你父亲所开发的抗病毒剂已经被某个恐怖组织盯上了。”

迦南说恐怖组织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而且准备让瞳感染这种杀人病毒。

并且内容还远不止如此。她说,让瞳使用抗病毒剂才是恐怖组织的真正目的。正是为了让研究所拿出抗病毒剂,他们才会对瞳注射病毒。

“这几天他们就会对瞳展开行动。所以我想拜托你,拜托你代替瞳被绑架。既然是双胞胎,那么替换的可能性很大。而给你看录像的人会给你一根带小型GPS的项链。只要按下开关我们就能得知你的位置,所以请务必随身携带。这样一来我们就一定能把你救出来。拜托请帮助我们,这也是唯一能保护瞳的方法。”

在看完录像后,玛丽亚抬头问道:

“迦南到日本来了吗?”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已经到日本了。而且对此次作战有了赌上性命的觉悟。”

闻言,玛丽亚不禁想起了阿尔法德。

“那个恐怖组织,难道是指阿尔法德吗?”

“……你知道?”

玛丽亚轻轻点头。而迦南的朋友拿出了一张照片。似乎是偷拍的样子,上面是一个戴着墨镜的白人。高挑,给人以冰冷之感的男人。

“请看一下这张照片,这是阿尔法德身边的人,名叫杰克。他也许会出现在你和你妹妹的周围,请多加留心。”

玛丽亚记下了照片中人的样子后点了点头。随后,少女将带GPS的项链交给了玛丽亚。

“我已经将迦南要我传达的消息告诉你了。要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

迦南说阿尔法德想要卷土重来,所以希望玛丽亚能助她一臂之力。而为了保护瞳,玛丽亚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并且就算她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迦南也一定会来救她的。就像那次中东之夜一样……

“我沉睡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玛丽亚紧张地问道。

大泽虽然面有难色,但还是为她说明了至今为止的事态。玛丽亚一边听着,一边再次回头凝视屏幕。在看到拿着枪的“迦南的朋友”时,丢失的记忆忽然觉醒了。

那是在远藤电器店时一瞬间发生的事。“迦南的朋友”飞快地走向玛丽亚,将针头刺入她的脖子。感觉到刺痛的玛丽亚回过头去时,就看到这个露出恶魔般微笑的少女。

从大泽口中得知了事态后,玛丽亚察觉到这个冒称迦南的少女的企图。

“那家伙假装成迦南想要潜入研究所!”

“那孩子究竟是谁啊?”大泽的目光在屏幕与玛丽亚之间来回移动着。

而玛丽亚在心中低喃。

不会错的。那家伙就是阿尔法德。

但在确信的同时,又疑惑丛生。既然她费尽心思潜入了研究所,那必定不会为得到抗病毒剂而满足。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大泽不安地问道。而玛丽亚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思考。

“……难道是为了避免再开发出同样的东西,他们要来杀爸爸吗?”

她嘀咕着。

“应该不止这样,他们应该还打算毁掉整个研究设施。”

但究竟要怎么做呢?

虽然觉得有这种可能性,但却想不出具体的方法。在得不出答案的问题面前,玛丽亚不禁有些焦躁。

“不要担心了,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少女是谁,不过现在还在研究所外面不是吗?要杀我,除非把这里炸掉,除此之外绝无可能。”

大泽安慰她道。玛丽亚轻轻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条项链请务必随身携带。”

她忽然想起了录像中的这句话。在慌忙抓紧项链的同时,她背后也闪过一阵寒意。玛丽亚在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大泽刚才所说的阿尔法德的提案。终于,一个答案浮出水面。

“我得去他们那里。”

闻言,大泽的反应非常激烈。“什么!你怎么说这种傻话!”

“我不去不行!”玛丽亚的声音比大泽更高。

她脸上浮现出毫无回旋余地的决心。

“……我知道了。不过我也要跟去,我不能让你独自置身于危险之中。”

“谢谢你,爸爸。”

在从沙发上站起时,突如其来的眩晕让玛丽亚倒了下去。

大泽连忙扶住她。

“也许是抗病毒剂的副作用……你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看着一脸担忧的大泽,玛丽亚摇了摇头。虽然身体非常疲倦,脑子也晕乎乎的,连走一步路也觉得非常艰辛。但她还是咬紧牙关往研究所的走廊走去。以为头晕,连什么时候到的前厅都不知道。不过感觉身体却忽然好了一些,脚也有了点力气,虽然还是不能像平常一样走路。

愤怒与悲哀的感情支撑着她。阿尔法德居然冒充了迦南……它直指某个残酷的事实。如果迦南还活着的话,那么绝不可能有人能冒充她。也就是说,迦南已经不在世上了。她已经死了。玛丽亚拼命忍耐着夺眶的泪水。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与其哭泣,不如去制止阿尔法德的计划。她强忍着泪水,用力推开了面前的门。门外的三人顿时出现在眼前。

“这个人根本不是迦南!”玛丽亚一冲出门就大喊道。

而她的声音也传到了杰克耳中。

“看来有证人了。”杰克一手持枪道,“你已经逃不了了。”

然而,阿尔法德的表情丝毫未变,就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样。玛丽亚一步步向她走去,虽然大泽出声阻止,她也没有停下脚步。

“喂!不要再过来了!!”

建野高声叫道。仔细一看,他已经是满脸疲色。但玛丽亚无视他的忠告,仍然继续向阿尔法德走去,直到距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如果没用枪指着的话,她已经进入了阿尔法德体术的攻击范围了。

“迦南怎么样了?”

“该我问你才对吧,你觉得呢?”阿尔法德悠然地开口说。

“我觉得?”玛丽亚疑惑地回问道。

“你觉得迦南怎么样了?”

阿尔法德勾起了嘴角,以冷淡的微笑回应。

“……她被你杀了吧?”玛丽亚低声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你杀了迦南吧!!”

明知道对方在挑衅,但是玛丽亚还是忍不住怒吼。而阿尔法德似乎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这种与对手完全相反的态度让人一时无法理解。但这却抑制住了玛丽亚的激动之情。不可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她慢慢地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还笑得出来吗?我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在你的预料之外吧?”

闻言,阿尔法德的眉头微微一动。

“这个是炸弹吧?”她拿出了手中的项链。

但阿尔法德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玛丽亚掌心的东西。

“但是你敢在我离你这么近的时候引爆它吗?你有与我们同归于尽的觉悟吗?”

这次轮到玛丽亚挑拨阿尔法德了。两人目光相交,虽然玛丽亚毫不退让地回瞪着对方,但内心其实已经快被紧张与恐惧逼得崩溃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一般,背后也满是冷汗。但对于迦南被杀的愤怒支持着她勇敢地面对阿尔法德。

“你要想和我一起被炸死也可以。反正你落到谁的手上都是死,只不过是方式不同而已。但我不一样,你要是死了的话,我就为迦南报仇了。”

玛丽亚毫不犹豫地说道。之后,研究室的前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杰克和建野也握着枪纹丝不动。一旦阿尔法德有任何动作,他们就会扣动扳机吧。不知道他们究竟对视了多久,似乎连时间的流逝都感觉不到了。

忽然,阿尔法德丢下手里的枪,投降般地举起了双手。杰克立刻冲了过去,将枪抵在她的背部,确认已经将她制服。随后,他从迦南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机器,应该就是项链的引爆器吧。

“立刻趴下去!!”

杰克命令道。阿尔法德依言而行。

“……很好。把两手放在后脑,如果敢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马上开枪。”

阿尔法德沉默地将双手放在脑后。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杰克冷然问道,“你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弃吧?”

呵呵……阿尔法德轻声笑了起来。

“我可是主张不做无谓的抵抗。”她的语气淡然,听不出其真正的意思。

“是吗?不抵抗最好。”

杰克稳稳地将枪口对准她的头部。

——弟弟的仇人。

激烈的感情化作语言堵在喉头。只要他食指微微用力,就能打爆阿尔法德的头了。数秒间,杰克的脑海经历了激烈的挣扎。即使如此希望杀了她,但他的指头还是纹丝不动。如果在这里扣动扳机的话,一切真的能够结束吗?虽然阿尔法德的命已经掌握在他手中了,却反而让他的内心剧烈动摇起来。

建野看到杰克一连串的动作,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敌人毕竟是敌人,现在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建野一边留意着阿尔法德的动作,一边准备把地上的枪捡起来。

但,玛丽亚却快他一步把枪拿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玛丽亚!”

玛丽亚根本无视建野的吼声,直接将枪口对准了阿尔法德。手中的枪就像火种一样,愤怒的火焰席卷全身,几乎将玛丽亚烧成了灰烬。

“玛丽亚……把枪放下。”杰克静静地道。

虽然他想要上前制止玛丽亚,却不敢妄动。一旦她的枪口稍微偏斜,就可能击中他。

“你想做什么?”

杰克尽量以不刺激到对方的口吻道。但玛丽亚仍然是一脸怒色。

“玛丽亚!不要做傻事!”一旁的大泽也拼命喊道。

“快把枪给我。”建业上前一步。

“不要过来!!”

玛丽亚大吼道,食指更加扣紧了扳机。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一僵。她似乎再受一点刺激就会崩溃了的样子,其他人都不敢再有动作。

“没关系,你想开枪就开啊。”阿尔法德挑衅道,“你不是想为迦南报仇吗?”

“……啊啊……是啊。”

玛丽亚收紧了扳机上的手指。此时,她脑海中浮现出了迦南的模样,那是生长于和平的玛丽亚第一次接触到世界的复杂的契机。

双手从小就染上了鲜血的迦南。

冷酷与天真并存的迦南。

带着坚定的信念生存的迦南。

虽然有着稀薄的认同感,但仍然没有和她成为朋友。

身为日本人,不,身为大泽玛丽亚的她,究竟该如何生存?这些都是迦南教给她的。

能与她握手言和,并非是由于玛丽亚转换了思想,而是因为她们都是拥有坚定自我的人。

“你要犹豫到什么时候?”阿尔法德苦笑起来,“你做事犹豫也是被迦南传染的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玛丽亚颤声问道。

“以前的迦南可不会这么优柔寡断,她可不是会简单地被我影响的家伙呢。”

听到阿尔法德的话后,玛丽亚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住口。不要再说了……她不由得在心中呐喊。

“都是因为你。是你让迦南变弱了。”

住口!住口!住口……玛丽亚在心中不停呼喊着。

“明白了吗?是你杀了迦南。”

这句话终于引爆了玛丽亚一直压抑的感情。

蜘蛛网一般的平衡被打破后,玛丽亚终于开枪了。子弹射穿了车窗玻璃,让附近的杰克也为之一变。而阿尔法德则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逃离了控制。她就地一滚,飞快地取出了藏在脚踝处的小型手枪,枪口正对玛丽亚的心脏。慌乱中,玛丽亚准备再次开枪。

清脆的枪声响起。阿尔法德的枪口升起一丝青烟。但,子弹并没有击中玛丽亚,而是挡在她身前的大泽。

“……爸、爸爸?”

玛丽亚呆呆地喊道,大泽按着腹部倒向了地面。这时,杰克毫不犹豫地向阿尔法德扑去,一把抓住她持枪的手,拼命将其按在地上。阿尔法德并没怎么抵抗就被简单地制服了。

玛丽亚发出了悲鸣,用力按着父亲的伤口,但血仍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很快便染红了大泽的外套。玛丽亚听到建野的声音,似乎正在拿手机叫救护车。但救护车无法立即赶到,玛丽亚不知该如何是好。

“……振作一点啊……爸爸。”

玛丽亚用力握着大泽的手,泪水夺眶而出。

“……啊啊……果然如此呢……”

大泽目光涣散地说道。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快。我终于明白了病毒的感觉……我还没有告诉玛丽亚和瞳呢,为什么爸爸会这么热衷于研究病毒……也许那并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们……”

“我知道了!请告诉我,请一定要告诉我!”

玛丽亚慌忙回答道。闻言,大泽笑了起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能够赶在子弹射中你之前……”

大泽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握着玛丽亚的手也顿时无力地垂下。

“爸爸?”

任凭玛丽亚怎么回喊,大泽也没有任何回应。

“爸爸!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玛丽亚拼命握紧了大泽的手。就像在研究所他握着自己的手时一样。

拜托了。不要死。她无数次地在心中祈求。

而就像在嘲笑玛丽亚的祈求似的,一旁响起了低低的笑声。

“你早点开枪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听到阿尔法德冷冷的嘲讽后,玛丽亚一手拿枪,站了起来。

“没错。所以这次我会好好地瞄准。你杀了我的朋友,杀了我的父亲,你以为我还会放过你吗?”

虽然被杰克压着,但阿尔法德仍然挑衅着对手。玛丽亚走到她身边,将枪口对准了她的头。这是即使不会用枪的人也不会射偏的距离,而且玛丽亚已经听不进杰克和建野的话了。维持着这个姿势,时间逐渐流逝。

“你害怕杀人吗?”阿尔法德静静地问道。

“是啊,我害怕。”

“杀人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的命也一样。无论你开枪与否,这个世界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阿尔法德轻蔑地看着她。

就像在嘲笑她太过天真似的。

不是的。

她并不是天真。

不扣下扳机也需要相应的勇气。

这句话在心中浮现时,玛丽亚的怒火忽然间奇妙的消失了。力气瞬间从她身上抽离,枪口软软地垂下了。

这是一个循环。冤冤相报。在无限的复仇中,究竟会得到什么呢。不过是仇恨的传递而已。

泪水静静地滑落她的眼眶。

的确,她和迦南是不同的。但正是因为这种不同,她们最后才成为了朋友。正是因为没有报复,她才和迦南成为了朋友。

“无论世界会不会改变,我都选择了不扣下扳机这一条路。也许你会觉得这只是逃避,但这也是我的战争。”

她擦了擦眼泪,对阿尔法德说道。

这是玛丽亚第一次感觉接近了迦南。如果今天能再次见到她的话,一定能毫无畏惧地对她说出自己的真正想法吧。能够对她说哪怕是自己这样的人也能击败迦南,那样的话她们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吧。

虽然,这个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远方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玛丽亚把枪交给建野后,回到了大泽的身边。已经有很多没有仔细看过父亲的脸,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这么老了。玛丽亚握着大泽的手,茫然地看着夜空。

涩谷的天空中看不到一颗星星。只有一轮圆月柔和地照耀着大地。

在救护车载着大泽和玛丽亚离开后,一辆黑色的外国车驶入了现场。

车后座上坐着杰克的上司戈登。好几个人从车上下来,给阿尔法德戴上了手铐。

“我们会将阿尔法德带往本部。善后就交给你们了。”

戈登这样吩咐道。杰克轻轻点了点头。在将阿尔法德押上车后,戈登便留下部下返回了车里。

“……刚才那是谁?”建野问道。

“是我上司。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阿尔法德还是先交给他们处理吧。”

杰克目送着载有阿尔法德的车远去。

心中的黑云其实还并没有完全散去。不过,以复仇为目的的生活,从今天起终于可以结束了。之前玛丽亚对阿尔法德所说的话还回荡在杰克的脑海里。

人类是种喜欢重复战争的愚蠢生物。但,能够停止战争的,也只有人类本身。正因为如此,人才不是野兽。

四月二十八日。自失去弗兰克之后,杰克遇到了许多人,他的心也终于穿过了漫长的隧道。

载着阿尔法德的车在通往成田机场的高速路上行驶着。

……戈登一边开车,一边将手铐的钥匙往后座丢去。阿尔法德灵巧地捡起来,打开了自己的手铐。

“里兰德被日本警察逮捕了。安装在皮箱里的炸弹好像也被处理了。不过就算把里兰德交给CIA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戈登轻描淡写地说明了一下涩谷车站前发生的事。

“不过没想到连阿尔法德也能被逼到如此地步呢。”

“是啊……只达成了一般的目的呢。”

阿尔法德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根玻璃管,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切的戈登不禁瞪大了眼镜。

“那该不会……是瞳的血液吧?”

“没错。我们已经成功得到了抗病毒剂。”

“究竟是什么时候?”戈登困惑地问道。

“就在引爆面包车的时候。”

从因为爆炸而陷入短暂昏迷中的瞳身上采血非常容易。之所以为救助瞳,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获得她的信任,而是为了采取她的血样。

“虽然我们的计划是将破坏研究设施作为优先目标……不过现在也只能拿到抗病毒剂了。不愧是阿尔法德,也只有你能做到。”

虽然戈登放松了表情,但阿尔法德却没有微笑的心情。

如果没有大泽玛丽亚的突然出现,计划应该会成功的。原本,所有的事都在掌握之中。唯一的遗漏,就是没想到玛丽亚会带着炸弹离开研究所。而在远藤电器店对她使用的药剂本应该让她在恢复意识后也有一段时间无法行动才是。

还有当时三人持枪相向的状态。在那种情况下,她原本以为马里亚是绝对不会出来的。但她低估了玛丽亚对迦南的感情。无论是身体的不便还是枪口的威胁都没能阻止玛丽亚的脚步。这个原本始于利用她与迦南关系的计划,最后也终结在她与迦南的关系上。

昏暗的车内,阿尔法德的眼底闪烁着宛如负伤的野兽一般的光辉。作为一条孤独的蛇,她无法理解并不孤独的人的心情。虽然目的达成了一半,但挫败感还是占据了她的心。

她轻轻咬紧了嘴唇,眺望着窗外的景色。微暗的街上已经渐渐有灯光闪动。

那是宛如在拒绝黑暗般的小小光之群。

再演:天野健太

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掌声响彻了整个舞台。

响子和阿莫站在高屋两边,向台下的观众深深地鞠躬。舞台上的三人脸上带着动人的光辉,这是身为喜剧演员最自豪的一瞬间。

舞台一旁站着健太与新一。他们俩在涩谷车站送完干冰机后便拼命地跑了回来。

“我们做到了呢。”健太眯起眼睛道。

“是啊。”新一也一脸迷醉地说。

在观众终于离开剧场之后,健太换上运动服,和新一一起走到了前厅。阿莫正在那里拿毛巾擦眼泪,他也已经脱了演出服装,换回了运动服。终于结束了演出的剧团团员们都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剧场,只剩新一健太他们留下来整理舞台和清洗演出服装。

“辛苦了,我先走了哦!”

双手抱着花束的播磨美奈子冲他们喊道。

花束大概是观众送的吧。直到之前还和她对骂的美奈子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在这高昂的气氛中,两人自然地和好了。舞台就是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虽然不过是照着剧本念台词而已,但却总能抓住对方的心呢。

目送播磨美奈子离开后,健太抱起一个装满了换洗衣服的篮子。不久之后,州小泽和曾我也来了。似乎是检查三人的工作情况一般,州小泽的眼镜片上闪过一道精光。

“如果不仔细扫除的话,剧场方面可是会很生气的哦。而且如果超出租借时间是会收取罚金的。所以你们这些新人团员必须得按时而且完美地清理好,这才是回报我对你们的期待,知道吗?”

“知、知道了。”

健太战战兢兢地回答道。闻言,曾我低声笑了起来,将手里拿着的六罐啤酒分别丢进了两个篮子里。

“拿着一会儿喝吧。等下还有三个人过来。”

“你好体贴哦~曾我先生~”新一一手拿过啤酒,感动地道。

“什么嘛,这是什么意思。”州小泽插嘴道,“总之我是一点也不体贴是吧。”

“不,我没那个意思啦。”新一慌忙辩解道。

就在三人担心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的时候,州小泽却勾起唇角指了指他们。

“呐,还没注意到吗?你们一身都是泥呢。简直就跟灰老鼠一样。”

健太等人互相打量着对方的运动服,的确,到处都沾满了污垢,几乎都成茶色的了。健太不禁回想起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来。欢笑,哭泣,沮丧,喜悦……真的发生了很多事呢。当然,对于衣服弄脏这一点也只能苦笑。

“不过这也是你们努力的证明呢。很帅哦,灰老鼠君。”

州小泽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和曾我一起离开了前厅。她的笑容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呢。

“总觉得……我……现在好像觉得州小泽小姐有些可爱呢。”

新一嘀咕道。而健太与阿莫也红着脸点了点头。

三个人抱着洗衣篮往洗衣房走去。没想到大洗与响子也在那里,健太下意识地想转身,但似乎已经被那两人发现了,于是只好露出苦笑。

“辛苦了。”

响子对健太等人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新一有些不满地对大洗道:

“虽然我不想说这种话,但你不觉得她很过分吗?早点甩了响子吧。”

“被甩的可是我呢。”大洗摸了摸鼻头,道。

“什么意思?”新一认真地问道。

“我说我已经和妻子离婚,想和她结婚,结果被拒绝了。她似乎因为今天的公演重新认识了戏剧的魅力呢。算了,这样也好。响子作为女演员应该会有更大的发展吧。”

大洗有些寂寞地笑了,摸出一根烟点燃它。

“今天你们也辛苦了。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人生呢。”

三人一片默然。而大洗深吸了一口烟。

“是吧?所谓人生哪,举例来说……”

其他人正以为他要开始例行的“举例来说”,结果他居然陷入了沉默,悠然地吐出一个烟圈。

“……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举例的吗?”

健太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后问道。

“……我还想做更多,想在迷天使里继续努力。我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想要继续下去。”

“我也想继续呆在迷天使。”阿莫也说道。

“不会解散的,是吗?”新一追问道。

大洗沉默地拨弄着脚下的沙砾。三人都默默等待着他的回答。

“哎呀,健太……那不是健太吗?”

忽然从另一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元木优奈正站在那边。

“还真是巧呢。好久不见了!”

不过对于健太来说并不是好久不见。今天已经遇到她第三次了。优奈一脸纯真地向他走来,手中所提的购物袋比数小时前更多了。离她不远处的似乎是她男朋友,那个男人与健太目光交接,互相点了点头。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诶?不,那个……”

虽然已经分手了,但遇到她时居然还是连那种话都说不出呢。看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键太,新一插嘴道:

“这家伙是剧团的成员啊,和我们一起的。”

新一这样说完后,阿莫也自豪地道:

“今天我们有在这个剧场公演哦。”

优奈看了看三人,忽然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你果然还是进入剧团了呢……”

虽然说没必要对已经分手的女朋友的反应太过在意,但实际上健太还是为优奈那冷漠的态度所伤。确实,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什么进步。她的话就像是在旧伤口上撒盐一样,健太只能苦笑而已。

“这家伙啊,可是我们剧团非常有能力的工作人员哦。”

大洗忽然拍了拍健太的肩膀。

“虽说只是剧作家的卵,但今天的演出也多亏了他的主意呢。”

“……诶?”健太抬起头来看着他。

“用这家伙的剧本改编的舞台剧,应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上演了吧。你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吧。”

就像在介绍让自己自豪的孩子一样,大洗对优奈说道。闻言,健太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雀跃。因为这不仅意味着大洗对自己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对剧团将继续下去的确认性发言。

“大洗先生,剧团会继续下去吗?”

大洗并没有回答健太的问题,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腕。

“我先去庆功宴,稍后你们也过来吧。”

他拍了拍健太的肩膀,对优奈点了点头,便向庆功宴的会场走去了。

“剧作家啊……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呢。”优奈表情复杂地道。

“还没实现吧。只是剧作家的卵而已。和以前一样还只是梦想。”

“嗯,不一样哦……因为……”

这时,从另一边传来了优奈男朋友的叫声。他指了指自己腕上的手表,似乎之后和她还有什么约会。于是优奈挥了挥手,说了声再见后便走了过去。只剩“不一样哦”这句话留在健太心里。的确,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进步,但毕竟是前进了。优奈所指的就是这个吧。

“等一下。”健太忽然叫住了她。

优奈和她男朋友回过头来,只见他有些害羞地道: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有一天能来看演出……”

说完,他轻轻挥了挥手,回到了新一和阿莫的身边。

“好!开始清洗咯!”

健太精神百倍地说着,脱下了运动服和衬衣,放进洗衣机里。新一和阿莫也学他的样子裸着上半身。在将所有的衣服送进洗衣机后,三人打开了灌装啤酒。

“干杯!”三人一起吼道,随后任凭冰凉和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全身都浸透在这舒服的刺激中。

“好好喝!”健太大喊道。

“肚子都凉透了!”阿莫也是一脸兴奋的表情。

“爽!喝完后来场脱衣舞怎么样?”新一摇晃着说道。

三人大笑着搂住了彼此的肩膀。春天的夜风让人心情舒畅。虽然涩谷的霓虹灯遮住了星星,但还有一轮明月悬挂在天际。

“话说回来,我们也已经很努力了呀。”

新一一边喝着啤酒一边道。阿莫也赞同地连连点头。

“啊啊,我们有努力啊。我们最厉害!”

说着,健太把喝剩的啤酒一口气倒在了新一和阿莫的头上,随后立刻遭到了他们两人的反击,也被淋了一头啤酒。在吵闹间,心被从未有过的充实与成就感填满了。

辞去工作果然是对的。能够走上戏剧之路实在是太好了。现在他能够自豪地对任何人这样说。

小小的啤酒会一直持续到洗衣完成之前。

自迷天使剧团决定继续的公告发布后,已经过去了一年。四月二十八日的涩谷,晴空万里。健太在八公像前向人群派发传单。身上仍然穿着和以往一样微脏的运动服。这次的公演仍然没有采用他的剧本,通往剧作家的道路还很遥远。

“今天下午六点,ace剧场将有迷天使剧团的公演。期待您的光临!”

因为是独自散发,所以传单分发得很慢。

如果这时候有阿莫或新一在的话……健太抱着传单想道。

不过是短短一年,迷天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高屋因为将中心转向了电视工作而辞去了在迷天使的职务。这本就出乎大家的预料了,后来,高屋所在的事务所还将阿莫挖了过去。阿莫作为个性派演员的才能逐渐展露,最近也是多忙于电视方面的工作。

虽然他出道的角色只有一句台词,但却很受好评。最近也很少有机会站在迷天使的舞台上了。

至于新一,最近似乎和响子同居了。因为与大洗分手,而新一在那段时间又和她发生了不少事,最后走到了一起。不过因为尴尬,所以他们现在去了别的剧团担任女演员和工作人员。

虽然他们两人都的确抓住了自己的梦想,但健太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毕竟再也没什么几乎和他们一起胡闹了,在祝福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寂寞。

健太一直发传单,有些疲惫,于是在八公像一旁的草坪上坐了下来。草坪上丢着一本名叫《八卦大将》的杂志。这本周刊最近卖得很火,健太也站在便利店里看完了本期刊。而且大约一年前,这杂志还是月刊时,曾经刊登过大洗的采访。那时候还不过是三流杂志而已,不过凭借涩谷爆炸事件的报道,一口气实现了周刊化。它的特点是所有新闻都是由署名作者采访,形成作者与FANS的互动关系。健太自己比较喜欢那个叫矶千景的女性作者。内容硬派但又不失风趣。

忽然,健太想起自己忘记看这期的编后记了。编后记一般是由曾受过干冰机恩惠的御法川所写。于是他拿起草坪上的《八卦大将》,翻到最后一页看了起来。

正如读者所知,涩谷发生的围绕着抗病毒剂的一系列事件是由《八卦大将》独家报道的。

这使得本社在破产前重新崛起,让总编兼社长都大为得意。

而作为受神眷顾的作者我,自本杂志周刊化以来,一直在为《八卦大将》写新闻稿。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觉得我给你们带去了比宝石还要珍贵的情报哦。

老实说,现在我很乐于为《八卦大将》写稿。毕竟我们的杂志充实了满是低俗娱乐新闻杂志的市场。

所以离开《八卦大将》会很寂寞吧。

在本周刊发行的时候,我人应该在中东某国了。为了追踪某个女性恐怖分子的真面目,恐怕暂时无法回日本。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的危险工作哪。

为什么会做这种采访呢——也许有读者会这样想吧。

答案很简单。因为一年前我的亲眼所见。

最终阻止将要发生在涩谷的恐怖活动的,不过是最普通的人。一份份力量的汇集,最后形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所以连我自己也无法得知自己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我一定会带着伟大的新闻回来的。那时再与各位在《八卦大将》相会。

健太看完编后记之后,将《八卦大将》又放回了草坪。

“如果你不喜欢那本杂志的话就给我好了,别把它当垃圾一样到处乱丢啊。”

身着礼服的长发男子在健太身边坐了下来。

“啊,哦……对不起。”

健太战战兢兢地将杂志递了过去。而他则卷起它放进了自己的礼服口袋中。健太不知为什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正准备起身逃走的时候,那男人又大大的叹了口气。

“啊……真是的……怎么办才好啊……”

宛如外国人一般有着深刻轮廓的脸上满是苦恼之色。这男人即使是正在乱挠头发,看起来也很帅啊。

“我不知道啦……没办法下决定……”

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的长发男子忽然靠近健太。

“你啊,听我说嘛。”

“诶?为什么?”

“因为我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完全是不容拒绝的气势。在健太出声拒绝前,他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饶了我吧……虽然健太这样想着,却渐渐被男人的话吸引了。

虽然只是假如的故事,但搞不好是真的吧。说什么长发男人有个一见钟情的女孩子,但男人的父亲却想要她的命,为此袭击了她。后来父亲被逮捕,事情也解决了。问题是后来长发男人深觉愧疚,决定不再见她。而女孩子那边却数次联络他,说“想要见面”。他虽然非常高兴,但还是认为他们不要见面为好。也许见了面反而会互相讨厌。

“但是啊,今天我参加了朋友的结婚典礼。那个人虽然是涩谷的刑警,却是我和她共同的朋友。所以今天我们一定会在结婚会场遇到的啊。”

长发男人额头满是汗水,伸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

“呐,你觉得该怎么办?”

“你问我该怎么办?……你不是也说了她想见你吗?那就干脆见一次好好谈谈,告诉她你的想法吧。”

“我的想法?”长发男子探过身来。

“就是指你对她的感觉啊……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的说。”

“我对瞳的感觉……”

长发男子低喃道。那个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子似乎叫“瞳”呢。

“你……对我感觉究竟是怎样的?”

忽然,一旁传来女人的声音。健太和男人同时抬起了头。

“瞳、瞳……你怎么在这里?”长发男子满脸震惊。

健太也顿时哑口无言。这个名叫瞳的女孩子超可爱的。粉红色的洋装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生辉。

“我本来是要去结婚会场,所以才来到附近,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啊,是吗……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有、有一年了吧?”

长发男子一脸慌张地道。闻言,名为瞳的女生面色一沉。

“亚智,你为什么连电话也不打给我?”

长发男子似乎名叫亚智。

“不,那个,我以为你应该不想和我见面吧?无论是我父亲的事还是铃音的事……”

“我明白亚智的心情。”瞳俯身凝视着亚智,“但是,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夹在两人之间的健太满脸通红,虽然很想逃离这尴尬之地,但又想看看这对美丽男女的最终结果。

“我明白。因为……之前你不是去看过我父亲和铃音吗?你去了监狱和医院。他们给你带了不少麻烦,我代替他们向你道歉。”

“没有什么麻烦。”

瞳说着,握住了亚智的手,然后向十字路口的人行道方向走去。亚智虽然有些害羞,却没有挣脱她的手。看起来,这个名叫瞳的女孩子相当主动呢。

“今天的结婚典礼我爸爸也来了。介绍给你认识吧。”

“诶诶?你、你爸爸?”亚智大吃一惊,“但、但是他的枪伤没事了吗?”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啦。当然早就治好了。”

两个人手拉手地消失在十字路口。似乎是跨越了巨大的困难,体会了爱的真谛,真是宛如电视剧一般的人生呢。健太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不由得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太过普通而乏味了呢。

他从草坪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不过自己是自己。普通就好。他在心中说道,然后眺望着涩谷来往的人群。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人生活,每个人都在过着不同的人生。人类也会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有欢笑,有泪水,有愤怒。

普通的人生并不只是无聊,也不存在毫无意义的人生。所以没必要羡慕他人,否定自己的生活。

去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受所遇到的人们的影响,同时也许也影响了他人,健太不禁成功地完成了公演,甚至救了涩谷这条街道。即使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但大家都是与这个世界紧紧相连的。所以,也许今后还会有一天,他会同那时候一样,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话说回来……先得做好现在的事呢……”

健太抱着传单,再次走进了人群中。因为喊声太大,惹得附近漂亮的女孩子们笑了起来。但他却毫不在意,干劲十足地继续向行人派发起传单来。

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所以堂堂正正地挺直脊梁吧。

只要是相信自己,按自己的方式生活的人,无论谁都会成为世界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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