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罗西的住处位于村庄西侧。
基奥的房子属于江波村首波完成的房屋之一,因此座落于村庄的中心地带附近,为比较后来的移居者所兴建之房舍则多半集中在村庄西边。
罗西的家是一棵相当朴素的木造小屋。虽然它已经比初期时那些到处都是破洞的帐棚要好上很多了,不过仍然不够理想。村长时常宣称,要让村庄内的所有建筑都变成像多恩多鲁玛市街那样的石造房屋,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完成一角龙的侦察工作而离开沙漠的基奥,一回到村庄就随即前往罗西的住处。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来找罗西帮忙狩猎一角龙。
「基奥?」
屋子的门静静地开启,从中探出头来的人物是帕蒂。基奥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就是因为在码头将行李拿下船的时候,从村长那得知罗西再度前往库普迪欧斯湿地狩猎时受了重伤的事,所以才会一回到村子就急忙赶往罗西的住处。
「罗西那家伙呢?」
「看来药很有效,他现在正在睡觉。」
换成自己的话,大概也不希望让认定是竞争者的对象看到自己受了重伤的悲惨模样吧。考虑到这一点,基奥本来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屋,不过既然罗西在睡觉,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他的伤势怎么样?」
基奥像帕蒂一样静静地将门关上。虽然屋内因为没有点灯而一片昏暗,不过由于有从屋外照入的月光,所以走路时还不至于会撞到东西。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肋骨似乎断了好几根,大概暂时没办法去狩猎了吧。」
在昏暗之中,基奥看著陷入沉睡的罗西。在月光下,对方的睡脸看起来比他想像中的样子要来得更为安稳,这也让基奥松了一口气。不过,罗西的脸颊附近还残留著些许泪痕。
「化之前因为悔恨而大哭了一场,那时可真是麻烦呢!」
帕蒂稍微耸了耸肩。
「看来他一定很不甘心吧。」
「这次也要输给了毒怪鸟吗?」
基奥无法理解,像罗西这样的猎人,为什么会连续两次败给毒怪鸟。虽然他自己也没狩猎过那种怪物,但至少听过有关它的评价。再怎么说,毒怪鸟应该不是那么恐怖的怪物才对啊。
「嗯。这当然也是一个原因啦。罗西还说,他对你感到很抱歉。」
「我?」
「他是说,自己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失败了啊,这件事要帮我保密哦。」
那个平时总是不太正经的罗西,偏偏在遇上这类事情时又变得一板一眼,就是这样才让人伤脑筋。
「基奥你应该也累了吧?早点回去休息吧哎,我也知道把事情都推给你是有点过份,不过还是希望你能体谅罗西的心情。」
「嗯,剩下的就交给我,你放心吧!」
听到基奥这样说,帕蒂笑著点了点头。
将照顾罗西的事托付给帕蒂后,基奥轻手轻脚走出屋外,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打算责怪罗西。对于在狩猎失败回村后,无论如何就是会对目标抱有某种执著的心情,基奥也非常能够体会。不过,他从沙漠返回直到抵达码头前都还满心雀跃的感觉,却也一下子都消散了。
不过这样一来,狩猎一角龙的打算打大概就必须要放弃了吧。
一角龙并不会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场所。虽然理由尚未有定论,总之这种怪物只会在同一地方停留一定期间,然后就移动到其它地方。它并不是那种只要前往特定地区就随时都有机会遇见的怪物。
罗西因为受伤而无法行动。基奥心想,如果自己打算将这个季节剩余的时间都用来完成老人的委托,那么接下来将进入温暖期。因为沙漠在温暖期禁止进入,所以要等到寒冷期才能再度前往该处。这样的话,一角龙移动到其它地方去的可能性应该相当高吧。相反地,要是自己以狩猎一角龙为优先的话,那就肯定没办法达成老人的委托了。
「可是,要是我不做的话」
基奥能够了解罗西的心情。在得知对方甚至因此流下悔恨的眼泪后,他觉得自己应该为罗西做些什么。
基奥设法调整好心情,正当他要迈步往前走时,突然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老爷爷?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哟哟哟~」
但是老人只是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我还以为你往前迈进了,没想到已经要停下来了吗?」
「咦?」
「一角龙。」
基奥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件事情,他还没对任何人提过。更何况,基奥是在密林时才下定决心要狩猎一角龙的。他从密林回到村庄后就立刻赶往沙漠,这段期间甚至没碰上老人。基奥心想,自己应该没有机会与其它人谈起这个想法才是啊为什么自己的想法会被眼前的老人看穿,基奥完全一头雾水。
「已经打算放弃了吗?」
即使老人真的看穿了基奥心里的想法,但对于这个问题,其实基奥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是你的委托才让我陷入这种两难局面的啊基奥忍不住觉得老人这么问实在很恶劣。不过他当然知道,老人并没有什么错。然而,基奥本来已经打算不再去想一角龙的事了,所以他也不希望提出委托的当事人像这样刻意挑起自己的遗憾。
「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是吗?」
老人装出一副听不懂基奥在说什么的样子,望著远方。
「举例来说,像是拼命恳求我能不能延长期限之类的啊。」
听到这句话,基奥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难道说,老爷爷你愿意延长期限吗?!」
「不愿意。」
「啊?可是,你不是说」
「要是延长期限的话,人家就会亏本了嘛。」
「装什么可爱啊!」
看到老人的样子,基奥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
「所以啦,我刚才只是举例而已,只是举例。看到现在的你,我会觉得这个人似乎打算做些什么,但是遇上了一点小困难。然而,却没有认真思考就马上打算放弃自己想的事在我眼中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
「才没有那种事咧!我是因为想到罗西」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哪~」
老人看似相当困扰地将头歪向一边。
「我年轻的时候,不但能够兼顾工作与人情义理,甚至还有空追在那些漂亮姐姐的屁股后面跑哪。」
基奥完全听不懂老人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什么。
「真是的,基奥!太大声的话会把罗西吵醒啦!」
两谈话的声音,让帕蒂从屋内冲了出来。
「啊,对不起!」
「老先生也是!」
「啊,抱歉抱歉。」
「要说话的话,拜托小声一点。对了,如果你还不打算回家的话,这里可以暂时拜托你吗?我想去店里看一下。」
「啊,嗯。」
帕蒂说完就往酒吧的方向走去,基奥有点庆幸,因为帕蒂似乎没听见自己与老人之前在谈些什么的样子。
「哎呀,挨骂了哪。」
老人这句话非但把自己先谈起难以理解话题之事给推一乾二净,言外之意还有几分抱怨基奥大声说话害他跟著被骂的感觉。
「总之,我就是很在意哪。」
「在意什么?」
「为了村庄,为了朋友,这我能够了解。不过,如果太过随便就决定放弃的话,搞不好会连本来应该能够获得的东西都丢掉的地步喔!」
「本来应该能够获得的东西?」
「现在放弃还太早,就是这么回事了。」
「可是,老爷爷你也不打算提供什么优待啊,难道不是吗?」
「至少现在还没有这种打算,这时让步就只是便宜你了而已。不要等待别人的施舍,试著用你自己的一套道理来说服我,看能不能让我妥协吧!」
「也就是说,要想出让老爷爷你愿意接受的答案了?」
「哟哟哟,你这孩子脑筋还转得满快的嘛,剩下的就是你的功课了。我要回多恩多鲁玛几天,很快就会回来,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吧!」
「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打算要狩猎一角龙的?」
老人的嘴角往两侧扬起。
「你啊,那种『我非常想狩猎一角龙』的心情,全都在脸上写得一清二楚啦!」
基奥不由得遮住了脸。他不知道老人说的是真是假,但对方只是以一副让人难以分辨是认真还是开玩笑的态度拋下一句「年轻人,好好烦恼吧」。接著就走向了玛头方向。前往多恩多鲁玛的船会在明天一大早出发,老人多半是正要去搭船吧。基奥没心情去送行,在罗西家中等到帕蒂回来后就回自己家去了。
虽然基奥因为连续几天的狩猎而感到相当疲倦,可是当他在床上躺下后,却迟迟无法顺利入睡。
即使他打算强迫自己入睡,但老人所说的话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去。
那种「我非常想狩猎一角龙」的心情,全都在脸上写得一清二楚啦。
为了继承父亲的遗志,基奥相当努力。他之所以成为一名猎人,是为了赶上父亲,甚至超越父亲。然而,没有人能够明确地告诉基奥,他与亡父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基奥必须努力到什么地步。现在,有可能成为解答线索的怪就在他的眼前。年轻时代的父亲,身为猎人的实力究竟如何,基奥非常想知道这件事。然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就此背叛村民们的期待。想让罗西的悔恨之泪不致白流,希望能为他尽些心力。
虽然老人说不要轻易放弃,但他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能够兼顾两者的办法。与老人分手之后,基奥一直努力思考著这个无法解决的难题,结果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沉重的无眠之夜。
[2]
虽然基奥一直到天快亮时才总算睡著,但还不到几个小时就又被帕蒂给叫醒了。
「基奥!你醒来了吗?!要是还在睡,拜托你赶快起床!」
脑袋还迷迷糊糊的基奥,一边嘟嚷著「这样叫人起床太过分了啦」,一边还是老老实实地爬起来去开了门。那是因为,从帕蒂敲门的声音听来,他再睡下去的话门板将会被敲破。
「怎么啦?」
看来基奥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悲惨吧。本来有点慌乱的帕蒂,在看到基奥的瞬间也突然恢复了冷静。
「啊,对不起,你果然还在睡吧。可是,这个罗西他不见了!」
「你说什么?!」
基奥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
由于罗西的伤势没有严重到需要随时有人陪在他身边的地步,所以帕蒂说她后来也就回自己的家去休息了。等到早上她再次去探望罗西时,这才发现对方带著自己的武器,防具等全套装备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基奥与帕蒂一起赶往码头。虽然从陆路也能离开村庄,不过大多时候人们还是会选择搭船。他们很快就在码头处找到见过罗西的人。从时间来判断,罗西似乎是搭上了前往多恩多鲁玛的船。
「他该不会又跑去狩猎毒怪鸟了吧」
「不,应该不会有那种事才对。虽然他没有生命危险,但仍然是不可能进行狩猎的状况。再说,我也没接到他签下的契约。」
其实基奥多少有想到罗西可能会无法保持冷静的事,但是他并不认为对方会私自跑去狩猎,「说不定罗西回他的故乡去了吧?」
总之,必须赶快通知村长在去找村长的路上,帕蒂看起来有点寂寞地小声如此说道。罗西本来也只是一名路过江波村的猎人,但是自从他遇见基奥,莫名奇妙地声称基奥是自己的对手后,他就在这个村庄住下来了。如果说罗西突然又动了前往其它地方的念头,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才不会有那种事咧,罗西他一定会回来的。」
基奥口中如此鼓励帕蒂,但心里也只有五成把握。
基奥和帕蒂将罗西失踪的事告知了村长,在当天中午之前,这件事就传遍了全村。村民之中有些人无法谅解罗西的行为,认为他多半是逃走了,基奥则是靠著一句「还不能确定」到处为罗西辩解。话虽如此,如果罗西真的是因为厌倦江波村而离开,基奥也不打算责备他。毕竟,世上有各式各样的猎人,有为了追求财富与名声而游走各地的猎人,也有坚持只在一个村庄狩猎的猎人,不能一概而论。这种事不能说谁对谁错。所以,不管罗西抱著怎样的想法、采取了什么样的行动,基奥都没有要责难他的意思。
[3]
于是,基奥今天也照常出门狩猎。
罗西还是没有回到村庄。虽然基奥很想向多半与罗西同船的神秘老爷爷打听情况,但因为老人要前往多恩多鲁玛的关系,就算他一抵达那里就立刻折返村庄,大概也要好几天之后才会到吧。
基奥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只好先以密林为中心,努力收集素材。他这次的主要目的是凯尔比角,这种物品可与特定的药调合,创造出具有优秀解毒能力及增强体力效果的药品。它似乎是各大城市居民近来都相当瞩目的健康相关素材。除此之外,基奥也打算采集一些大地结晶等的矿石。
就这样,当基奥在密林、沙漠、江波村三地间来往了好几次之后,老人终于回到了村子。但是,因为这段期间内基奥只顾著担心罗西,所以对于老人提出的「功课」则完全没有想到任何答案。
「喔,这阵子都还好吧?」
站在码头上的老人,还是那副全身上下都统一穿著皮制轻S系列装备的独特打扮。来迎接他的人是基奥与村长。老人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抱怨著「小帕蒂没来啊,真是遗憾哪」之类的话。
「老爷爷,你有看到罗西那家伙吗?」
老人头一歪,好一阵子都没有动静。如果被问到的对象是女孩,他大概马上就会想起来了吧。无论如何,老人在沉思了一段时间后,看来总算想起了罗西是谁的样子。
「哦,是那个用大剑的年轻人吧。有啊,有看到他啦。他和我搭同一艘船到多恩多鲁玛去了。」
「果然没错他有说什么吗?」
老人稍微想了一下,结果回应却是「没有说什么啊,怎么了吗?」的反问。老人看起来像是在装傻,但也有点不太像,基奥实在无法判断。
「不提这个了,我出的功课怎么样啦?」
老实说,基奥现在真的无心思考那个问题,他只在乎罗西的去向。不过,老人却完全不管基奥的心情,只是一边自言自语说道「真是没办法哪」,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将书塞给了基奥。
「好啦,你今天已经不会再出门狩猎了吧?那就拿这本书去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那似乎不是书而是日记的样子。
「这是?」
基奥手中的,是一本已经发黄且有点破烂的书。书皮呈现褐色,似乎是某种皮革的鞣制品。基奥随便翻了一下,内容看起来像是一本日记。
虽然基奥问起了这本书是什么,但老人却没有回答,只是径自哼著歌,走上了前往酒吧的坡道。
基奥转头与村长对看一眼。「现在也只能先读读看了不是?」村长一派轻松地这么说。
基奥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老人会采取那种态度。老人说,愿意提供这个村庄所需的协助,但相对地,基奥等人也必须提供一些素材作为交换。虽然老人要求的素材数量相当庞大,但即使基奥他们自己将同样数量的素材拿去卖,能够获得的利润也无法与老人提供的「协助」相提并论。话虽如此,老人却又表示自己的行为并非纯粹只是慈善事业,他仍然能够从这样的过程中获得某些利益。老人宣称,要藉由这样的方式来评估这个村庄是否真的具有值得自己提供援助的价值。
既然是这样,那么当基奥打算老老实实地继续为村庄收集素材时,老人为什么还要出面干涉呢?他是因为有利可图才会来到江波村的,这点基奥能够了解。如果老人其实并不想伸出援手的话,那他大可一开始就根本不要提起这件事啊。
「啊,搞不懂。我先回去睡觉了。」
「那也好。」
与村长讨论这件事的话,大概只会让村长更加烦恼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赶快把刚拿到的日记看一看,然后早点睡吧想到这里,基奥也无心再继续思考了,于是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之后,基奥一边喝著从水井里打上来的冷水,一边在床上坐下,以毫不设防的轻松心情准备开始阅读那本日记。然而,才翻开第一页,他马上就知道自己错了。
「这是,爸爸的日记?!」
在这一瞬间,本来坐在床上的基奥不禁站了起来。这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把他放在床铺旁边的水杯弄倒了。
「唔哇、哇。」
他一边擦拭著倒出来的水,一边设法让自己恢复冷静。
「呼~」
基奥做了几次深呼吸。但是,他的手仍然在微微颤抖。基奥心想,如果这本日记是真的,那么在其中应该可以找到自己所不知道的「父亲」吧。
「爸爸的日记」
他如此自言自语,再次拿起了那本破破烂烂的日记。
月X日
今天起就得开始写日记了。当然不是我自己想写,是因为师父命令才勉强写的,我其实很讨厌写已经没有东西好写了,真无聊,就算在狩猎怪物时被打个半死,也比写这种东西来得轻松哪。
月X日
今天的失败真是太丢脸了。明明是白天时在沙漠进行的狩猎,可是我不知道在搞什么,道具袋里放的居然是温热饮料,虽然在向师父借用一些清凉饮料后,总算是赶上了狩猎的出发时间,可是也被他「迟钝」、「少根筋」的啰唆了半天。等哪天师父被我发现出错的时候,我一定要狠狠地嘲笑他。
月X日
今天实在是非常悲惨。难得能够挖掘到德拉古莱特矿石,结果却被黑猫人抢走了!真是气死我了!而且,就在我追上它、眼看可以拿回矿石的埘候,突然又被三只艾路包围,它们竟然还用小桶炸弹砸过来。可恶,只要有德拉古莱特矿石,就能做出我想要的武器了说!
接下来的内容也一直都是类似的记载,其中完全没出现任何能够让人联想到日后那名无敌猎人的蛛丝马迹。
「居然会把温热饮料和清凉饮料给弄错,老爸你也太夸张了吧?!」
基奥几乎忍不住要开始挖苦那本日记了。虽然他没有就此放弃阅读,然而随著基奥翻阅过的部份逐渐增加,这类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也越来越多。说明白一点,简直就是失败记录的大集合。像是「想要冲进敌人怀中却反遭迎头痛击」、「带来了无法用在目标怪物身上的陷阱」、「抵达猎场后才发现道具类都还放在家里,根本没法好好狩猎,只好垂头丧气回家」之类的,日记中随处可见这类丢脸到极点的失败。
不过,有这种想法的人似乎不只是基奥而已,写下日记的当事人看来也是如此。
X月X日(前面月前没X这个有)
难得回头读了一遍自己写下的东西。老实说,我感到很后悔。虽然是师父的命令,不过我为什么会写下这样的东西呢?要是这本日记被其它人看到了,那以后我还有脸见人吗?但是,像这样重新看过一遍之后,我现在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缺点了。搞不好师父就是因为想告诉我这些事,所以才叫我写什么日记的吧。
以这一天为分界,基奥的父亲开始有了非常出色的表现,之后的日记就变成一名获得了师父、获得了同伴,以几乎可说是贪心的态度努力提升自己实力,挑战强大怪物的猎人之记录。
「为什么老爷爷会拥有这种东西呢还有,他是因为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父亲,所以才把这本日记交给我的吗?」
看完整本日记后,基奥在床上躺倒,如此自言自语说道。
「没办法,果然还是完全搞不懂。」
然而,其实基奥过去心中一直保持著「爸爸就是爸爸,从刚成为猎人时,他就一定是已经受到众人所尊敬、完美无缺的伟大猎人」的想法。
「不过,老爸他还真是脱线哪!」
想到这里,基奥自然地涌起了笑意。他并没有因此而对父亲感到失望,反而觉得这名身为自己父亲、自己亲人,这名自己十分熟悉的人物,现在更增添了几分亲切感。
父亲他并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人,反而是一个经历过许多失败、在周围人们的协助下成长的普通人。这个事实,让基奥有种终于能够把已经与自己永别的父亲当成亲近的家族成员而非遥不可及的偶像来看待的感觉。
这样的父亲,在日记之中所狩猎的怪物逐渐变得越来越强,但到电龙、利奥雷鸟斯一般猎人难得遇上的怪物名字出现时,基奥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碰上自己狩猎过的怪物时,基奥会试著把自己代入其中,出现不曾遇过的怪物时,基奥则想像著父亲的姿态,就这样忘我地一直往下读。
日记的最后写著这样一行字。
今天,终于狩猎了一角龙,真~是累死人了。
像这样见识到自己父亲的光荣战绩后,基奥发觉自己实在没办法只是看过就算了。他感到很羡幕,同样身为男人,同样身为猎人,基奥希望自己也能够达成不下于父亲的功绩。当他想到在父亲耀眼战史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一角龙,现在就位于伸手可及之处的事情时,基奥心中顿时涌现一股想要立刻冲出家门赶往沙漠的强烈冲动。
「可是,现在应该是要」
基奥想起了罗西的事。要是罗西回到村庄时发现老人的委托还没完成,他想必会相当自责吧。基奥不希望让罗西有这种感受,现在还是优先处理村庄的事情吧做出这个结论后,基奥静静地阖上了日记。
[4]
第二天,基奥再次完成狩猎的准备,正打算要出发前往睽违一阵子的沙漠时,老人突然来访。对方脸上还是挂著那副让人难以捉摸的神秘笑容。
「早安,老爷爷你起得还真早哪。」
当然,基奥也很清楚,老人真正想听的并不是这类场面话。证据就是,老人只是无奈地耸耸肩,然后就抓起基奥的手,硬把他拖出了家门。基奥就这样被带到了位于村庄中心位置的酒吧。
不知为何,这时酒吧中聚集了许多村民。
村长、船老大、猎人教官、老婆婆、帕蒂、其它还有不少村民,感觉简直就像是全村的人都集合在这里了似的。
「好啦,基奥啊,把你昨天看完那本日记之后的感想说来让我们听听吧?」
这件事和村中的人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基奥还是无法理解老人的行动到底有什么意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了,为什么老爷爷你会有我爸爸的日记?」
由于基奥只是以问句来回答问题,所以老人似乎完全不打算理会对方的反问。
「那种小事就不要去管它了。」
「这算小事吗」
「不提这个了。基奥,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啊」
虽然基奥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真心话,不过现在还是非得这么说不可。基奥认为,身为一个猎人,为了其他人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老人却看似相当感叹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代替你说吧。你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狩猎过一角龙之后,一定也很想去挑战一角龙吧?不过,你因为考虑到村庄的发展而开不了口,所以我才」
「咦,是这样的吗?!」
这个打断老人的话,语气中充满惊讶之的人物是村长。
「之前咱说到的,那个狩猎过一角龙的猎人就是基奥的父亲啊?!」
村长看起来感到相当意外,仔细地将基奥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
「耶、啊、嗯、应该吧」
基奥只能做出这样的回应。
「原来如此,这也难怪你以前会那么坚持说『我要成为像爸爸那样的猎人』了。」
村长的视线顿时飘向远方。这当然是因为,村长回想起基奥在三年前刚到江波村时,那副几乎不懂得衡量事情轻重、只知道埋头往前猛冲的模样。
「等一下,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嘛。」
听到村长提起过去的事,基奥觉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村长只是一个人在那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村民。
「各位,相信大家一定都知道,现在咱们这个村子正处于非常重要的时期。如果顺利的话,村庄就能够一下子发展起来。不过,咱想在此拜托大家。就当咱们从来没说过这回事情吧!」
「咦?!」
基奥不禁大吃一惊,老人也是一脸讶异的神色。大约有一半的村民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剩下的一半村民看起来却似乎完全不感到震惊的样子。
「这二年来,基奥为这个村子付出了相当多的心力。既然如此,要是咱们不偶尔也为基奥做些什么,咱是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啦!」村长如此说道。
「村长,说得好啊!身为人生的前辈,带领年轻人步上正途是我们的义务!」
喊出这句话的人是猎人教官。
「哎,就算得稍微多花点时间又怎么样?大不了我们都靠自己的力量来发展村庄就是了,哇哈哈哈!」
船老大对他身边的村民们如此说著,大多数的村民也点头表示同意村长的说法。在场的人中,惟独老人像是咬到了苦虫般,神情相当苦涩。
「我说,你们哪」
虽然老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眼前村民们热烈讨论的模样后,似乎连一向足智多谋的老人也无言以对了。
「真是的,这下子不是要我一个人扮黑脸了吗」老人如此喃喃自语。
不过基奥本人也完全没想到,村民们会愿意为了他而放弃能够让村庄发展的机会。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扩建村庄的说」
基奥看著村长,看著老人,最后看向在场的村民们。不过,没有任何人责怪基奥,也没有任何人提出「都是你想到那种麻烦事」之类的抱怨。因为听说对手相当强大,担心基奥的安全而打算劝阻他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在经过其它人以「没关系啦,危险的时候撤退就好了」等说法开导后,反对基奥前去挑战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
「各位,你们真的不在意吗?」
「嗯,当然了。不过要是觉得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选择撤退喔,咱只希望你能保证这一点。」
村长这段话仍然无法说服基奥就此接受村民们的好意。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也来帮忙吧,不知意下如何?」
众人看到一名少女正从码头处走上坡道。
「埃迪丽卡?!你已经可以回来这里了吗?」
「是的。因为花在处理受托之事的时间比先前预估的短。」
少女说完,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
「我会尽自己微薄的力量来继续收集素材。因此,还请基奥先生您放心前去挑战一角龙。」
「可是,你一个人的话,大概会来不及吧。」
照基奥和罗西之前的估计,他们两个人必须尽全力才勉强能够在期限内交齐全部的素材。现在罗西不在村子里,基奥的负担就觉得非常沉重。既然埃迪丽卡能够参加的话,两个人都投入收集素材的工作应该会更好吧。
不过,基奥个人的忧虑当然完全无法与全村村民的气势抗衡,两三下就被大家拋到脑后了。埃迪丽卡的脸上仍然挂著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村民们则以热烈的喝采来欢迎她。现场的气氛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什么祭典一样。本来应该是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基奥,这时却也有种最为孤单的感觉。
「基奥啊这里真是个好村庄哪。」
被孤立在喧闹之外的老人,朝著和自己一样落单的基奥如此小声说道。
「嗯,是啊。」
基奥只能说出这样的感想了。
「基奥,你想要先做什么?有什么打算了吗?」
「啊,当然了。首先果然还是要强化装备吧。不管是武器或是防具,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一角龙的。另外,我也打算到多恩多鲁玛那边的猎人公会去打听打听,设法收集有关一角龙的情报。」
狩猎怪物以丰富人们的生活,并且扩张人类的生存空间为了上述目的,同时也为了尽可能降低怪物造成的损害,猎人们会将情报交给猎人工会。工会则会将收集来的情报整合后传给一般大众了解。
然而,猎人毕竟是一种职业。如果把自己的知识全部公开,很可能会引来其他同行争相效仿,到最后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因此,大家提供情报时会多少保留几分。绝大多数情报都是关于怪物的出现地点、出现季节、生态、需要注意的部份等,至于要如何才能狩猎该种怪物之类的关键情报,通常都会被视为秘密。
可能的话,其实基奥也很想自己到沙漠去观察一角龙的生态,但他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可用。既然如此,先从其他猎人留下的情报开始著手的话,应该能够节省一些时间吧。
「那边就由我来帮你打听吧?毕竟酒吧也是工会的联络窗口嘛!」
「谢谢,你愿意帮忙实在是太好了。」
基奥对帕蒂的提议表示感谢。
「如果素材不够的话,我多少还可以支援一点。」
「不用了啦,那样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啊哈哈,你还是一样那么客气哪。不过,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就尽管开口吧。」
「老婆婆你总是那么可靠哪。」
村人们陆续散去,每个人在离开前都会对基奥说些「要加油喔」、「不要受伤了」之类的话。看到这样的光景,让基奥从心底涌起一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挑战一角龙的责任感。
「这样说来,您打算制作那个系列的防具。」
「嗯,武器方面应该会继续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进行强化吧。至于防具,现在这套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非做新装备不可。之前一直没办法掌握想要的感觉,不过现在已经稍微抓到方向了。」
「这样啊。那么,我就先开始收集缴纳所需的素材了。基奥先生您可以不用在意我这边的状况,请尽情发挥吧。」
「我知道了,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埃迪丽卡露出看似相当高兴的微笑,轻轻地点了头。
[5]
基奥从挂在腰间的袋子取出了音爆弹。
他抽掉引爆弹圆形外壳上的细绳,将它朝著沙海中翻腾的沙龙掷出。当音爆弹呈拋物线掉落在沙漠上的瞬间,一股几乎堪称凶暴的声音冲击波立即向四面散开。直接受到音波轰炸的沙龙,因无法忍受痛苦而从沙中跳出来。基奥向猎物冲去,一进入攻击范围就马上拔出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展开攻击。
基奥用力在沙上一踩,纵身跳向在滚烫沙海上不停挣扎的沙龙,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的红色刀刃刺进了怪物的头部。他在落地的同时就朝同一个位置发动了第二次攻击,接著又连续使出第三、第四次的斩击。基奥并没有就此收回右臂及手中的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反而是将左脚往前踏上一步,顺势移动重心,把全身的重量移到左脚。就这样,基奥以重心所在的左脚为轴,像是要将肩膀压向敌人般,在原地一个翻身。旋转的离心力从肩膀传到手肘,由手肘带动手腕,进而传到手中的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最后随著他全身重量一口气臂向沙龙的头。这一击看来对敌人造成了致命伤,只见沙龙在沙上抖动了一阵,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基奥迅速环顾四周。在确定没有其他敌人后,他跳到刚死亡的沙龙身上,开始进行剥取作业。时至今日,猎人们已经确立了狩猎沙龙时的基本战法先以音爆弹将对方赶出地面,接著就发动连续攻击。过程中要随时注意,避免让敌人有机会再次躲进沙中。如果能够完全看穿沙龙的行动,使用大桶炸弹也有可能将对方从沙中拖上地面,不过较为容易运用的音爆弹仍是首选。
「可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话,以前就应该要更认真狩猎沙龙!」
基奥挥动著剥取用小刀,开始切割沙龙。由于肉很快就会腐烂,因此通常无法带回村庄,不过像是鳞片、牙齿、鳍或肝脏等物品就可以拿来当成素材运用了。虽然他之前多少存下了一些,但它们早就已经全都拿去交给老人了。以前基奥多次到沙漠来猎取沙龙的肝脏时,往往因为时间不够的关系而完全没有剥取鳞片、牙齿、鳍等素材,现在回想起来,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不过,其实这也是常有的事。因为个人能携带的物品毕竟有其极限,如果太过贪心的话,很可能会陷入遭遇怪物时却无法自由行动的状况。所以,猎人们通常不会带走自己用不到的东西。而且,其实人类也不需要把一切都带走。因为人自然能够将怪物的尸体做更加彻底且完善的利用。这样还是不够,还得再狩猎一些才行。」
基奥如此说著,一边拭去脸颊上流落的汗水,一边开始寻找其它沙龙的踪影。
他现在正为了收集用于制作防具的素材而四处奔走。基奥打算制作沙龙系列的装备。这种以沙龙的鳍与鳞片为主要村料的防具,具有优秀的隔热能力,据说效果好到能让装备者即使身处沙漠也不需饮用清凉饮料的地步。为了日后能够更放心地在沙漠狩猎,同时当然也是为了要与一角龙交手,正是因为考虑到这套装备能够兼顾收集情报及战斗双方面的需求,所以基奥才会选择它。
「不过,要从沙龙身上弄到素材还真是不容易哪。」
虽然他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没错,但目标素材看似随手可得,实际开始收集是却意外地辛苦。由基奥他们开始收集老人要求的素材时,就决定要先从沙龙鳍著手进行这点也可以看出,在一般的怪物中,沙龙确实是比较难以取得素材的对象。
虽然沙龙的体型庞大,但身体却相当柔软。据说这是因为它们大半时间都躲在沙中,能够靠沙来防御外敌攻击的缘故。虽说对方柔软的身体让狩猎变得较为简单,但取自他们身体各处的素材也同样容易因受到损伤而变成无用之物。一个不小心,整头沙龙很可能就只剩下肝脏还有剥取价值而已。但因为肝脏在制作沙龙系列防具时完全派不上用场,所以就变成「消耗了贵重的音爆弹又白忙一场」的状况。这种白费工夫的感觉往往会让人加倍感到疲劳。
「我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太过著急。」
基奥在沙地上坐下,取出清凉饮料喝了一口。
虽然帕蒂问过了多恩多鲁玛的猎人公会,但由于一角龙本身就是相当罕见的怪物,因此除了一些关于一角龙生态的知识外,几乎就没有其它的情报了。据说一角龙似乎会游走于世界各处的沙漠地带,通常是单独行动,同时也不会与原本就栖息于当地的其它怪物交好。
基奥想起了之前在沙漠看到的,一角龙与黄速龙交战的场面。
即使凭自己的力量成功占领了属于自己的领土,一角龙仍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长久停留。虽然众说纷纭,不过大多指出它多半只会在某地生活一个季节,当换季时就会移往其它地方。
这实在是相当奇妙的巧合。
老人订下的期限正好就是一角龙差不多要移往其它地方的时期。当然,这应该只是偶然而已吧。距离下个季节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在这个月之内,基奥必须要完成防具及武器,还得做好有关狩猎一角龙的各种准备才可以。虽然他知道现在应该要尽量设法抑制自己的焦虑,但却一直难以使自己保持冷静。
休息一段时间后,基奥再次出发寻找沙龙。
沙漠非常广大。不过,或许应该说基奥的运气不错吧,他今天发现了相当多的沙龙。虽然还有体力及带来的道具是否足够等问题,但如果顺利的话,搞不好有可能在今天之内就凑齐全部的素材吧。充满斗志的基奥,朝眼前的沙龙投出了音爆弹。
不过,可能是因为重复了多次相同的行动而使注意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较为散漫了吧,基奥随手掷出的这发音爆弹,除了将沙龙拖上地面之外,居然连一角龙也一起拉出来了。
沙漠表面顿时出现一道裂缝。
飞龙巨大的身体从裂缝中跳出,不过最后只现出上半身在沙上挣扎。
「嘎呀、嘎啊!」
「不会吧?!」
虽然基奥一直提高警觉以设法避免遭遇一角龙,但他毕竟还是无法察觉躲在地下的飞龙的气息。
基奥忍不住发出惨叫,用最快速度逃进了附近的洞窟。对方应该还没注意到有人类存在才是,只要自己没被直接看到的话,这样应该就能摆脱它了吧。
「吓、吓死我了。」
基奥的心脏因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跳得飞快,他一边按著胸口一边靠上了洞窟的墙壁。在找好掩蔽之后,小心地窥探著外面的情况。一角龙这时已经若无其事地完全出现在地面上,开始四处搜寻那个胆敢惊吓自己的无礼者。经过一段时间后,一角龙看来像是不想再找了,它重新钻进了沙中。
「我、我还以为会死啊!」
基奥喘了一口大气,瘫倒在地。看来,音爆弹对一角龙似乎也有效的样子。
「哎呀,说起来它也是躲在沙里的家伙嘛」
虽然有了意外的收获,不过与被吓掉半条命的事情相比,这样到底划不划算,其实还满难说的。
结果,虽然基奥在那之后又打倒了三、四头沙龙才返回村庄,但素材的收集状况却不太理想,仍然不够他制作沙龙系列防具。
[6]
「基奥先生,您应该也有点累了吧?」
当基奥回到村庄时,先完成狩猎回来的埃迪丽卡对他这么说。
「没问题、没问题的啦!我就只有身体比较强壮这个优点而已嘛!」
基奥一边说话一边放下了扛在肩上的道具袋。
「素材收集的如何了呢?」
埃迪丽卡如此问道。虽然她的声音中完全没有丝毫恶意及催促的感觉,但听在已经有点著急的基奥耳中,还是让他不由得感到有点愧疚。
「啊哈哈,不好意思。沙龙的素材还是不够哪。」
基奥只手「啪」的一声在胸前一合,朝埃迪丽卡低下了头。埃迪丽卡难得出现惊讶的神色,用力摇了摇头。
「啊,您千万不要这样。我没有催促的意思,还请您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谢谢您。」
埃迪丽卡答了一句「不客气」,跟著提起她还有事要去找村长,朝基奥点头致意后就走向了酒吧的方向。
基奥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然后重新背起了刚放下的道具袋,往自己家走去。他打算在把素材收进储藏室后稍微睡一下,随即再次出发狩猎。虽然大家都劝他不要太过勉强自己,但想到村子里的人为他所做的牺牲,基奥觉得如果不尽全力的话,自己实在也难以安心。
回到自己家的基奥,正在准备已经迟了许多的晚餐。话虽如此,但因为他经常都不在家的关系,所以屋子里没有什么像样的食材。这时也只是把因为抹上辣椒等香辛料(原文为香辛料)而得以长期保存的乾肉再烤一下而已。比较有空的时候,基奥会去酒吧请帕蒂帮他随便弄点什么来吃,不过因为他今天打算在完成明天的准备后早点上床睡觉的关系,所以餐桌上就相当冷清了。
就在他要开始用餐的瞬间,敲门声响起。
「来了,谁啊?」
基奥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朝门口走去。来访的人是村长、埃迪丽卡以及老人。
「怎么啦?三个人一起来找我。」
属于乡下地方的江波村与多恩多鲁玛不同。人们多半很早入睡,除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否则通常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还去拜访其他人。
「您好,请收下这个。」
埃迪丽卡这么说著,接著向基奥递出了一个像是装有什么东西的麻袋。
「嗯?这是?」
基奥接过麻袋,查看著里面的物品。袋子里装著取自于沙龙身上的鳍、鳞片以及一些种类各异的矿石。
「请您笑纳。我想,加上这些素材后应该就足够了吧?」
要制作沙龙系列防具时,必须的主要材料包括沙龙的鳍、鳞片、马卡莱特矿石及铁矿石等。基奥之前存下的矿石,几乎都为了达成老人的要求而缴纳出去了,因此矿石方面也和怪物素材同样处于严重不足的状态。考虑到这一点,基奥本来估计可能还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但加上埃迪丽卡送来的素材后,现在就已经达到了足以制作装备的数量。然而
「这些,该不会是我本来要缴纳给老爷爷的素材吧?」
基奥看著埃迪丽卡,少女则默默地看向村长。
「要是这么做的话,这下不就真的不可能在期限前完成老爷爷的委托了吗?」
虽然埃迪丽卡相当努力,但能够顺利达成委托的可能性其实本来就已经相当低,如果现在再扣掉这些东西,那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即使是现在这样,大家对我也已经够好了」
对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说的基奥,老人报以极为灿烂的笑容。
「这样不也很好吗?能够撒娇的时候就尽量撒娇吧。虽说猎人会为了村庄而努力。不过,没人说那只是单方面的付而而已。当猎人面临困难的时候,村庄也应该要尽可能提供帮励。两者本来就是要互相扶持的。不是吗?」
「可是,我」
说到一半,基奥突然想起了父亲的日记。自己的父亲也曾经受过许多人的帮助。老实说,发现到自己有不足之处,需要藉助他人的力量来弥补,这样的事情仍然让基奥感到有点难为情。但是,眼前的这些人也已经明白地表示愿意让自己依靠,愿意帮助自己突破难关了。
「我同样也是身受故乡的同伴们许多帮助。因此,当遇上需要我伸出援手的对象时,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回应对方。」
埃迪丽卡一边说话一边轻抚著她所穿的防具。基奥记得她曾经提过,那套雷亚系列装备正是她在同伴们的协助之下所完成的。
「所以,基奥先生也不妨尽量接受其它人的好意,这样不就好了吗?」
「没错没错,不需要那么客气啦。等基奥你比较空得出手的时候再回头来尽可能帮助村庄就好啦。」
三人的话让基奥相当感动,差点让他落下泪来。
「谢谢!我一定会打倒一角龙的!」
「就是要这样才对嘛,我的劲敌啊!」
突然插进来的这个声音,在这个时候甚至让基奥有种怀念的感觉。
「罗西?!」
听到基奥这么一喊,村长、埃迪丽卡与老人也飞快转身看向后方。站在众人眼前的罗西,不但自傲的大盾蟹系列装备变得骯脏不堪,脸上的胡子也不知几天没刮,样子看起来实在相当落魄。
「你这段时间都跑到那里去啦?」
虽然基奥一直相信罗西迟早会回到村庄,但是没料到他出现时会是这副模样。
「这个拿去用吧!」
罗西一边说话一边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内,将某个东西塞给了基奥。那是一张折起来的纸。基奥将纸展开后,发现上面似乎写著什么。
纸上有图画与文字,但因为玄关处光线太过昏暗而看不清楚。
基奥勉强分辨出,图画部份看起来像是一名小个子猎人正要挑战巨大飞龙的样子。他仔细一看,发现画中飞龙的额头处有著一根巨大的角。
「这,该不会是不,这一定就是一角龙!」
基奥口中如此说著,眼睛看向纸上的文字。由于光线不足,文字几乎看不清楚,所以基奥走回餐桌处,将纸张在油灯的光线下摊开。村长、埃迪丽卡与老人似乎也相当感兴趣的样子,四个人就这样挤在一起盯著桌上的纸。
纸上写的是「可可特村英雄传」。
「罗西,你这,这是在哪里拿到的?!」
仍然站在玄关处,抬头挺胸地看著基奥等人的罗西,「哼哼」地发出了听起来颇为得意的笑声。不过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太过落魄,所以看起来也实在不怎么样就是了。
「挖乾净耳朵听好了,本大爷可是去了趟可可特村啊!」
「咦?!」
说到可可特村,那是在距离多恩多鲁玛十分遥远的极西之地修雷多地方的一个小村庄。虽然修雷多地方与多恩多鲁玛两处的陆地彼此相连,但其中却隔著以险峻著称的辛美伦山脉,因此往来相当困难。虽然基奥曾经听说过那个地方的传闻,但这里的人和该地居民几乎都没什么正式的交流。
「难不成你翻越了辛美伦山脉?」
据说从这里出发,在穿越赛克梅亚沙漠后再往西走上一段漫长的距离,将可抵达阿柯理斯地方,当地有开往修雷多地方的船只。不过,从罗西失踪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是来不及往返的吧。
「太乱来了,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虽然基奥这么说,不过罗西只是把视线拋向远方,看来是完全不打算回答的样子。如果是平常的他,这时大概已经十分骄傲地开始大谈特谈自己的冒险经历了吧。
「我来猜猜看,你这是为了赎罪吧?」
这句突如其来的发言出自老人之口。听到这句话之后,虽然罗西仍然保持望著其它地方的姿势,但却不禁「唔」了一声。
「你是因为觉得自己太过鲁莽,对其他人造成了困扰的关系吧。现在想起来,你应该是听到那晚我和基奥的谈话了吧?你知道了基奥想狩猎一角龙的事。然而,自己的失败却加重了基奥的负担。由于身上有伤,虽然还可以活动,但狩猎就没办法了。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你希望至少能够取得一角龙的情报作为补偿,所以才会到可可特村去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罗西依旧保持原来的动作。不过,虽然他站在暗处,但基奥等人还是可以看出罗西的脸逐渐变成了一片通红。
「啊,老爷爷!不要随便乱说话啦!保持沉默采取行动才是我的美学啊!」
罗西提高了音量,不过大家都听得出来,他只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已。
「总之,你的武器要选用雷电剑就是了!」
「雷电剑?」
基奥不太能够了解。现在他用的武器是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就算真的换成了雷电剑,虽然基奥还没实际拿这两把武器来比较过,但是在他的印象中,两者的威力几乎没有什么差异啊
「为什么?如果要花的工夫差不多的话,不如设法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再进一步强化会更好吧?」
而且,基奥还模模糊糊地记得,想要制作雷电剑的话,需要用到某些特殊的素材。
「拿去吧。」
罗西一边说道一边取出了某样物品。那个正是罗西在他诸多收藏品中,最为重视的一项素材。
「电气袋你不是常说,这是狩猎电龙的纪念品吗?!」
「没关系啦!所以相信我吧,基奥。刚才交给你的记录,我也已经重覆读过无数次了,这就是我从中找到的答案!」
罗西的神情非常严肃认真,在说话时一直注视著基奥。
对猎人来说,关于带往猎场的武器之选择可说是悠关生死的问题。尤其当对手又是一角龙这样强大的怪物时就更不用说了,武器的差异会确实地反映在结果上。不过,基奥仍然决定把如此重大的决定托付给罗西。
「我知道了。剩下的必要素材是」
说到这里,基奥不禁犹豫了一下。他在三年前遇见过一名虽然本职是猎人,但在武器强化方面的知识之丰富却足以与职业铁匠媲美的人物。因为受到这样的刺激,所以基奥也从那时开始努力学习关于自己所使用的单手剑之基础知识。
这是因为,虽说在一般情况下,越是珍贵的素材越不容易取得,不过在出去狩猎时碰上运气特别好的时候,高级素材也有可能会多到不管再怎么整理都无法全部带走的地步。像这种时候,判别哪些战利品是制作自己想要装备的不可或缺之物的知识,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当然,要随便从中取舍一些后就返回村庄也是可以,但难保不会碰上随即需要用到先前选择舍弃之素材的情况。由于能否顺利强化武器及防具会直接影响生命安全。因此关于素材、武器、防具的知识也是相当重要的。
由于基奥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知识,因此要制作雷电剑时,除自己现有的素材及罗西赠送的雷气袋外还缺少什么东西,他很快就想起来了。现在不足的素材只剩下一项,那就是取自于毒怪鸟的橡胶质皮。但是,毒怪鸟是罗西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追逐的目标,同时也是让他尝到两次苦头,甚至身受重伤的对手。但是,罗西的伤势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吧。也就是说,他们无法一起去狩猎毒怪鸟。如果基奥想制作雷电剑的话,那就表示他必须畏抢走本应属于罗西的猎物。
「可是,我」
基奥的话刚说到一半,罗西就突然开朗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劲敌啊,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本大爷你伤早就已经好了!在本人强到恐怖的恢复能力面前,毒怪鸟造成的伤根本算不了一回事啦!」
听到罗西这段话后,本来一直站在众人后方的埃迪丽卡突然迈步上前。她就这样一路走到罗西的面前,微微一笑。接下来,她二话不说就一拳打在对方的大盾蟹铠甲上。埃迪丽卡毕竟是个猎人,臂力比起普通少女想必强上不少。但这一下毕竟是打在坚固到连怪物的攻击都能够轻松承受的大盾蟹铠甲上,像这样赤手空拳的攻击,应该不可能有效才是。
然而,罗西的脸色却在转眼间就开始发紫,他满头冷汗,一下子坐倒在地,眼角泛泪地发出了「唔呜唔呜」的呻吟声。
「勉强硬撑对身体是不好的哦!」
埃迪丽卡一派轻松地这么说。
「没、没想到小埃迪丽卡是个这么不留情面的人哪。」
为了避免被埃迪丽卡听到,基奥身旁的老人压低声音如此说道。基奥也小声附和。
「请您放心养伤吧。我会负责支援基奥先生的。」
「咦?」
「哎呀,您有所不满吗?」
基奥的反应当然不是因为害怕的关系。不过,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实在不该再给埃迪丽卡添麻烦了,但随即改变了想法。
「不不,埃迪丽卡。那就拜托你了。你愿意帮忙的话,我也放心多了哪。」
没错,基奥已经决定,当自己需要依靠别人的时候就不要再客气了。万一今后自己身边的人们也陷入需要协助的状况时,到时自己就以数倍于当初所受帮助的善意来加以回报吧基奥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7]
制作防具需要的所有素材交给武器店的老婆婆后,基奥与埃迪丽卡随即并肩赶往库普迪欧斯湿地。
两人在入夜后才抵达湿地。湿地在这个时间会开始出现毒沼泽,变得更加危险。好在基奥不久之前才有过晚间于此地狩猎的经验,只要有过一次经验,他在行动时所能采取的选择就会增加许多。
「首先应该是要从位于湿地深处的草原开始吧?」
「是的。」
基奥在据点处一边进行准备一边向埃迪丽卡确认相关事项。罗西事前已经将他所知的毒怪鸟生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基奥,甚至也提及了他在那多半不想让其它人知道的两次失败中所获得的珍贵经验。虽说大剑使用者与单手剑猎人的感觉可能会有微妙的差异,但这些情报的价值并不会因此打折。如果可能的话,其实基奥本来是想自己多去几次湿地,亲眼确认毒怪鸟生态的,但现在他决定相信罗西提供的情报。
「那就拜托你了。」
「是,基奥先生也请小心。」
基奥以点头回应埃迪丽卡,随后单独离开了据点。这次,基奥与埃迪丽卡选择分头采取行动的战术。
基奥每往前走一步都会在潮湿的地面上弄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
虽然这时没有下雨,但湿度仍然相当高。气候非常闷热。远方的山腰看起来就像是笼罩在雾中似的。基奥可以感到防具的内侧流下了一道汗水。
他从据点往北走,来到了湿原地带。这里有著许多较小而光秃的岩山,将广大的湿地分隔成许多区块,使地形变得相当复杂。这一带仍然可以看到不少枯树,景色还是一样荒凉。足有一个人高的莲科植物也会对视野造成微妙的影响。不知这些枯木及出现异常成长的植物是不是也会受到每晚不时涌出的毒沼泽影响呢基奥设法压下了自己对于这些与狩猎无关之事的好奇心,继续往前走。
不管累积了多少经验,不管是再怎么熟悉的猎场,每一次狩猎开始时,基奥都会有种奇妙的感觉。从平静的村庄来到多变的猎场,在这段从弛缓到紧张的过程中,虽然头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身体往往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习惯紧绷的空气。像是能否随心所欲地行动、疲劳是否已完全恢复等,如果不试著实际采取某些行动,基奥就无法确定自己当天的状况。虽然其实只需要拔出武器稍微挥动几下就能了解,但在实际这么做之前,基奥就是会有种觉得大脑与身体之间似乎存在著某些隔阂的异样感觉。今天的基奥也是一样,他希望能够在遇上毒怪鸟之前先狩猎些什么来确认自己的状态。
基奥停下脚步环视著四周。
「记得老爷爷要的东西里面包括了」
就在他如此自言自语的瞬间,一个影子突然一边撞开基奥前方的莲花一边向他冲来,是布鲁野猪!基奥一转身闪过对方的冲撞,同时拔出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他的这些动作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纯粹是因熟练而流露的自然反应。他也并未紧盯著布鲁野猪,只是让它处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而已。即使只是如此,基奥身为猎人的直觉也已经告诉了他附近的地形状况、敌人的要害在何处等情报。
基奥单脚一蹬地面跳向敌人,跟著就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刺向直觉所指示的位置。他甚至没有确认这一刀的效果,随即发动了第二、第三次的斩击,基奥轻轻松松地就打倒了这种过去曾经让他感到颇具威胁的怪物。
「很好,看来今天的状况不错。」
需要缴纳给老人的物品中正好也包括了布鲁野猪的毛皮,基奥只是顺便藉此确认一下自己的状况。他现在已经知道,身体能够照内心的想法来行动。这样的话,自己应该有办法充分发挥实力吧。接下来就只剩找出毒怪鸟而已了。
从布鲁野猪身上剥下需要的素材后,基奥加快脚步赶往北方。
[8]
库普迪欧斯湿地的北方有一片草原。那是一处位于岩山与岩山之间,宛如细长通道般的场所。可能是因为这片草原的位置比湿地略高之故,因此地面不像其它地方那么潮湿。地表的植地也与他处不同,长满了高及腰间的芒草。
这里就是湿地猎场最北端的区域,再往北也只剩下险峻岩石断崖,没有可供猎人放心进行狩猎的平地了。基奥在此发现了这次的目标。
这头与大怪鸟同样属于鸟龙种鸟龙纲目的大型怪物,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能够抢先发现企图狩猎自己的对手而刻意选择停留在这片位于湿地深处草原的样子。由于它与大怪鸟属于同一种族,因此身体征方面有不少共通之处,不过两者给人的感觉则有相当大的差异。
毒怪鸟的肌肉看起来相当结实,身体胖嘟嘟的。它暗灰色的皮肤宛如夜晚的黑暗般难以捉摸,而头部的锤状隆起及眼睛四周彷佛黑眼圈般的纹路也颇为独特。
大怪鸟是一种让人无法从表情来判断其动向的怪物,不过它的扑克脸只会给人刻意装成如此的感觉。然而同样是没有表情的怪物,毒怪鸟却还能够使对手产生猜疑心,使对方觉得自己像是在与天生的欺诈高手过招似的。
「呱,呱,呱,呱,呱。」
毒怪鸟发出了鸟龙种特有的,彷佛来自喉咙深处的呜叫声,转头看著基奥。
两者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即使敌人突然飞扑过来,基奥也有把握应付。但是下一瞬间,怪物却采取了出人意料之外的行动。
「喀啾、喀啾、喀啾。」
它发出了基奥不曾听过的叫声,在原地前后晃动头部,双脚用力踩踏地面。
「该不会突然就使?!」
基奥这句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强光。强光的来源是位于怪物头顶部的锤状隆起。关于毒怪鸟会从头部发出不下于闪光球的强烈光线,暂时夺去周围生物视力的事,其实他之前就已经听罗西提过了。但是知道归知道,因为攻击来得太过突然,结果基奥还是来不及反应。
「呜啊?!」
一股彷佛眼球深处被刺入钉子般的强烈痛楚袭击而来。基奥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按著泪流不止的眼睛。
什么都看不到。
他一想睁开眼睛就感到剧痛。基奥可以听到轻风吹拂的声音,芒草摇晃的声音,以及某个巨大物体正在朝自己所在方向冲过来的声音。毒怪鸟居然会采取如此好战的态度,这完全出乎基奥的意料之外。
基奥一咋舌,凭著直觉抓了个时间往侧面跳开。一瞬间之后,他听到轰隆隆的响声经过,同时肌肤也有种巨大物体从近在咫尺的距离以高速掠过的感觉。
「真有一套啊!」
基奥拔出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同时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因为现在疼痛稍微缓和一些了,他勉强睁开眼睛,设法在仍然很模糊的视野中辨认出毒怪鸟的所在。因为对方的身体庞大,所以基奥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不过怪物这时也已经完成了转向,再次迅速朝著猎人冲来。
基奥回想起与大怪鸟交手时的事,在危急之际闪过了撞击。要是被对方高速冲来的巨大身体给撞上,那可不是闹著玩的。然而,毒怪鸟其实并未像大怪鸟那样使出全力冲刺。它只是装成全速冲刺的样子,但实际上在身体获得冲力之前已经放慢了速度,视力还没完全恢复的基奥,这下完全被对方的假动作给摆了一道。
当基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在他身旁停下脚步的毒怪鸟已经开始转身了。像是要逃走一般,怪物转往背对猎人的方向,但它那长鞭般的尾巴却虎虎生风地从基奥的死角袭击而来。
「呜!」
基奥急忙举起盾片。虽然他总算是挡到了这一下,但整个人却像是颗被踢起来的小石头般飞出老远,一直滚到岩壁附近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基奥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襄他等到疼痛稍微缓和后再行动,所以他勉强逼自己爬起,赶快往旁边跑开。
如基奥所预料的,毒怪鸟果然朝著他先前倒下的位置发动了追击。怪物有著巨大弧度的尖嘴刺了个空,随之对顽强的挑战者发出了听似感到遗憾的叫声。
「唔啊,真难缠!」
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严重的外伤,但基奥的左臂却因挡下刚才的攻击而发麻,一时之间无法活动。他还不确定眼前的敌人在体力方面如何,但对方确实是他遇过的怪物中数一数二难对付的敌人。不管是冲撞、啮咬或是转身摆尾,这些攻击基奥都已经在大怪鸟身上见识过了,但他却无法在毒怪鸟的行动人找出破绽,可能是因为它的行动模式比较丰富的关系吧。
「喀啾、喀啾、喀啾。」
又来了。基奥硬是用右手把还处于麻痹状态的左手给提了起来,挡在自己的眼前。强光亮起,这次他成功挡住了。基奥处于盾片防护范围以外的肌肤,都有种被强光照到的感觉。他随即拔腿冲了出去。如同基奥所猜想的,毒怪鸟没有料到猎人能够撑过这一招,因此仍然照预定发动了啮咬攻击。
虽然基奥因为在千钧一发之际跑开而闪过了攻击,不过即使能挡下闪光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但是,现在毒怪鸟终于也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姿态。
基奥迅速冲向敌人,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
他将手往前伸,带著全身的重量劈出了一刀。接著,基奥利用手肘及手腕,将挥到底的右臂转了个方向,把重心从左脚移往右脚,同时右脚往地上一踏,带出从左往右撗扫的一击。他随即再往前跨出一步,重重一脚踩在地上,顺势将手中的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高举过头,以最大力量将武器刺向毒怪鸟的头部。
「嘎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反击,让毒怪鸟气得在原地猛跳脚。这也是一个破绽,基奥往前一滚,从对方的尾巴下面钻了过去。当怪物的注意力转向基奥刚才所在的位置时,他已经跑到了另外一边,再次使出了连续斩。
毒怪鸟身体的触感相当奇妙,基奥可以透过紧握在手中的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握柄,感受到那种奇妙的触感,对方那被称之为橡腛质的特殊表板,似乎具有能够减弱、抵消各种攻击威力的效果。由于有这种表皮保护,所以麻痹陷阱甚至对它无法发挥效用。这也是罗西告诉基奥的情报。
因为攻击时的手感与往常不同,所以基奥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对它造成了多少伤害。不过他还是不停地发动攻击,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才停手。基奥利用最后剩下的一点力气往后跳开,毒怪鸟也刚好在这时开始转身,以尾巴横扫了四周一圈。
「很好,我大概抓到感觉了。」
基奥开始在自己的体内构筑毒怪鸟的攻击奏。除了动作灵活之外,容易配合敌人的步调来调整行动也是单手剑的一大特征。虽然攻击力无法与大剑等武器相比,不过单手剑使用者能够采用「看穿敌人的行动后掌握破绽加以攻击、攻击后闪开敌人的反击并拉开距离」的模式来战斗。不过,采用这类战法的先决条件是,必须具备像基奥这样的反射神经与爆发力。虽然当初为基奥选择单手剑作为武器的人并没考虑到这么多,不过看来单手剑确实是相当适合他运用的武器。
基奥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用左手从腰袋中取出油漆球,然后将砸在毒怪鸟身上。可能是发觉自己正逐渐陷入任凭猎人摆布的状况吧,毒怪鸟发出了听起来颇为不甘心的「呱呱呱」叫声,随即振翅飞离了现场。本来想补它几刀的基奥,见状慌忙冲向敌人,但这只怪物已经飞到他无计可施的高度了。
基奥看著毒怪鸟飞去的方向,点点头说了声「很好」。他并没有就这样目送毒怪鸟到对方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为止,而是很快地收起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拔腿跑出了草原。
怪物放出了闪光。光线篊流迅速通过了基奥身体,他很快放下盾片,确认了毒怪鸟的位置。然而,毒怪鸟并没有向他冲过来,只是前后摆动著头,似乎打算连续使出闪光攻击的样子。
「糟?!」
即使闭上眼睛,但光靠薄薄的一层眼睑绝对不可能完全挡住毒怪鸟发出的那种强烈光芒。但是,基奥却迟迟没有感受到来自毒怪鸟头部隆起处的强光。
「嘎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毒怪鸟发出了哀嚎并痛苦的翻滚著。基奥将先前本能地从对方身上移开的视线拉回来,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样,毒怪鸟头顶部的隆起,现在插著好几支箭。
「埃迪丽卡!」
与基奥分头行动的埃迪丽卡,现在正站在位于湿地边缘的高台处。少女注意到基奥的视线后,朝他微微点头。接著,她又从挂在腰间的箭筒中抽出了箭,把箭架在了另一手握著的女王冲击,埃迪丽卡一次就放上了三支箭,从这个动作就可以看出她是名颇具实力的猎人。
基奥从埃迪丽卡的射击路线上退开。
少女在基奥退开的同时放开手,利箭准确地命中了毒怪鸟的发光器。从对方巨大的体型来看,几支箭应该算不上什么威胁才是,怪物的发光器似乎已经因为遭受到埃迪丽卡的箭攻击而陷入了无法再度发出光芒的状态。
基奥感到敌人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于是再次冲向对方发动攻击。由于先前被它庞大的身体开始失去了平衡,不过怪物并未就此倒下,它勉强站起脚步,转身将尾巴扫向基奥。
「嗯?!」
基奥急忙举盾抵挡,不过仍然往后震退了几步。虽说这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被砸飞出去,但距离还是被拉开了。
「呱、呱、呱、呱!」
毒怪鸟将注意力转向基奥。这时埃迪丽卡随即再次张弓,向毒怪鸟射出了几箭。在这样的状况重覆几次后,毒怪鸟看来也不知道该朝哪一个敌人发动攻击才好了。它像是陷入歇斯底里般朝乱叫了几声,然后又一次张开翅膀飞向了远处。怪物朝东方逃去,不过这也并未脱离猎人们的预测。在不知不觉中,毒怪鸟已经开始完全依照基奥的计划在采取行动。
在湿地东侧的平原地区有条河流经过,那是一条小河,即使河水最深处也只到膝盖附近而已。不过由于水相当纯净,没有受到丝毫毒素污染,因此成了这一带动物的水源。可能是因为地势较其它湿地稍高之故,地面也相当干燥结实。
基奥与埃迪丽卡会合,一起赶到了这片平原。刚到达时,他就看到草食动物凯尔比似乎因为受到驱赶而往自己这边跑来的景象。赶开凯尔比的家伙,多半就是毒怪鸟吧。
「基奥先生,我已经完成了先前说好的准备。」
「谢了,再努力一下就好了!」
「我知道了。」
两人互相点点头,同时往前冲了出去。
这时,毒怪鸟正在河川边喝水。它多半是以为自己已经逃离执拗猎人的追击而松了口气吧。不过,基奥当然不打算让它逃走。
在奔跑时,基奥也随时注意不要让自己挡在埃迪丽卡与毒怪鸟之间。注意到这件事的埃迪丽卡,随即拿起女王冲击并架上了箭。
箭笔直地朝著毒怪鸟飞去。
看来,这次埃迪丽卡的目标不是头部而是身体。但是,三支箭中有两支被怪物的橡胶质皮给弹开,剩下的一支也只是浅浅地刺进了对方腿部肌肉较为厚实的部份而已。注意到两名穷追不舍的猎人出现后,毒怪鸟也随之发出了杀气。
基奥迅速逼近敌人,拔出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
毒怪鸟挺出它那巨大的喙,以喙啄来迎战朝自己冲过来的基奥。
不过,基奥及时压低身体闪过了这一下。他继续冲进怪物怀中,趁势带出从对方胸口斩向腹部的一刀。
但是,这一刀还是砍得不够深。看来同样是被橡胶质皮给滑开了。
「既然如此!」
基奥立刻变更计划,用力踩稳地面,从蹲下的状态一下子挺直了身体。趁著这个挺起身的动作,他将手中的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用力刺向毒怪鸟的头部侧面。
「嘎嘎嘎嘎!」
惨叫声响起。十分偶然地,基奥这一刀正好刺中了怪物头顶隆起处先前被埃迪丽卡射伤的位置。该处没有橡胶质皮的保护,因此完全承受了这记攻击。毒怪鸟头部的坚硬隆起就这样变成了粉碎。
下一瞬间,怪物的巨大身体开始在基奥眼前摇晃。基奥因为担心会有危险而往后退开了一步,而毒怪鸟就这样在轰然巨响中倒下了。
可能是因为头部隆起部位遭到破坏的关系吧,不过毒怪鸟居然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损伤就死亡,这点倒是让基奥有点意外。
「成功了!」
埃迪丽卡发出欢呼。不过,正当埃迪丽卡打算对毒怪鸟进行剥取而向对方靠近时,基奥突然举起手阻止了她。
「基奥先生?」
埃迪丽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如果是平时的话,现在多半已经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吧。不但之前几乎笼罩这一带的强烈杀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怪物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了。即使如此,基奥仍然没有解除警弁。他退开一步,将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插回鞘中,用左手抓住了插在腰带上的飞刀。
基奥将手中的飞刀朝著已经动也不动的毒怪鸟射去。不只是一把飞刀而已,他一口气将自己带来的五把飞刀全都投射出去。
「嘎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毒怪鸟在忍不住发出惨叫声的同时翻身跳了起来。原来它刚才只是在装死而已。在倒下的瞬间,这头怪物甚至完全消除了自己的强烈杀气,对方的装死行动确实非常完美,也难怪罗西会被这招骗到了。
埃迪丽卡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虽然埃迪丽卡也从罗西处得知了毒怪鸟会装死的事,不过看来她并没有料想到敌人居然能够伪装得如此彻底。
从地上爬起来的毒怪鸟,为了逃离两名猎人的攻击而朝反方向冲了出去。怪物转眼间就拉开了距离,从他那似乎相当钝重的体型看来,实在很难想像其速度能够快到这种地步。它大概是打算先冲到安全距离后再以飞行方式逃走吧。不过,其实基奥是刻意让怪物往那个方向逃跑的。
下一瞬间,地面突然裂开,出现了一个大洞。毒怪鸟的庞大身体就这样完全陷入洞中,无法动弹。
「嘎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啊!」
毒怪鸟多半相当惊讶吧,因为它完全没看到与自己交手的两名猎人在这段期间内做出像是在设置陷阱的举动。这也是当然的,因为这个陷阱早在他们将毒怪鸟逼到这出平原之前就设置好了。正是因为埃迪丽卡必须先到这里来设置陷阱,所以基奥才会单独负起将毒怪鸟驱赶到这里来的任务。
为了缩短被拉开的距离以便战斗,基奥向怪物冲去。埃迪丽卡则尽可能以她的最快速度来张弓发箭。如雨般密集的箭矢,陆续向毒怪鸟露出利牙。
当毒怪鸟进入基奥攻击范围的瞬间,埃迪丽卡也停手了。基奥以眼角余光确认少女停止攻击之事后,再次拔出蓝速龙王之牙匕首改杀向毒怪鸟。怪物因为掉入陷阱洞穴而使头部的位置变得比之前低,基奥握紧手中的武器,尽全力朝头部发动连续攻击。
毒怪鸟挤出最后一分力量爬出了陷阱洞穴,而这也就是它的极限了。这次毒怪鸟不再是装死,确实是因为体力耗尽而倒下了。
这都要归功于罗西的情报。正是因为罗西包括他那多半不愿向其他人提起的两次失败经验在内的所有情报都详细告诉了基奥,所以他们才能如此顺利地打倒毒怪鸟。这次狩猎的最大功臣,不是实际来到猎场狩猎的自己和埃迪丽卡,应该是罗西吧基奥是这么想的。
结束狩猎回到村庄后,基奥和埃迪丽卡立刻去找老婆婆,而对方这时也已经完成了为基奥量身订做的新防具。其实基奥并没有想到防具能够在自己从湿地回来时就完成,看来老婆婆应该是非常卖力地制作吧。
可能是在和完成工作后的老婆婆聊天吧,自称神秘老爷爷的老人这时也在场。虽然基奥对于突然就得在三人面前换上没穿过的装备之事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能够取得新防具的喜还是胜过了尴尬的感觉。沙龙系列这种以沙龙的素材所打造的防具,不但防御能力胜过蓝速龙系列,同时还具有隔绝热气的特殊效果。要在沙漠进行狩猎,基奥现在还想不到比这套防具更合用的装备。
「真的不需要头盔吗?」
老婆婆有点担心的这样询问。
「嗯,一方面是素材不够,而且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头盔。」
看到基奥一边说一边「嘿嘿」笑著的模样,老婆婆无奈地小声地念了句「真是拿你这孩子没办法」。她对防具进行了特别的加工,让它拥有足以与全套系列装备媲美的耐热能力。
「埃迪丽卡也是这样的吧?」
听到这句话,连埃迪丽卡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因为我是枪手,几乎不需要近身战斗,而且这样我也可以用脸颊多少感受一些风向及风的强度,苇此提高弓箭的命中率。」
「我真是自讨苦吃耶。」
基奥也很清楚自己正因新装备而感到雀跃不已的心情。看到他穿上新防具的模样,老人发出了「哟哟哟」的笑声。
「老爷爷你突然笑什么啊?」
听到基奥的问题,老人说出了自己发笑的理由。
「你的父亲啊,在狩猎一角龙的时候也是选用这套防具喔!」
「咦?!爸爸也是吗?」
听到这件事,基奥不禁重新仔细打量起自己的装扮。虽然这是一套全新的防具,不是直接从父亲处继承的物品。即使如此,基奥的内心还是涌起了一股像是父亲正在守护著自己的温暖感觉。
「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背后支持著我呢!」
听到基奥这么说,老人也以温柔稳重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