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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那时总是望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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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天空。天空蓝得让人受不了。我学旅人躺在农业区的田埂上发呆。
这里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很想就这样躺它好几天。
即使风吹雨打,我也不想动。
我伸长双脚,缓缓呼吸着空气,只是望着上面。
好舒服啊!
死了也甘愿。
我的心情很散漫,不想动。连抬个手指都嫌麻烦。即使虫子爬在自己的脸上、全身沾满泥泞脏兮兮的,也不想动。
如果能这样被埋在地里也不错。
很不可思议地,心情很平静,身体没有感觉。
只是肚子隐隐作痛。
我的视线很模糊,热泪盈眶。感觉很痛、很苦、很难受。为什么我非得孤伶伶地躺在这里?
想着想着,我已经感到厌烦。
我觉得好累好累。
没错。
总之,就像同学所说的,我是个令人唾弃的家伙。我是杀害自己母亲和小岛,还逍遥度日的怪物。
这样就够了,已经够了。对不起,很对不起。很抱歉我还活着。反正饿鬼的孩子本来就不该活在人类的世界。
我拼命编造各种谎言,想尽办法生存下去——已经到我所能忍受的极限。我觉得很累,就此打住吧!
我失去母亲,大家认为责任在我身上,而且还指责我杀害小岛。我讨厌——生活在这种充斥怪物的世界。讨厌死了。我想就此溶化消失掉。
空气在我体内流动,我的血肉好像和风景交织在一起,有一瞬间我失去了知觉。
结果,突然有一个声音说:
“再那样下去你会死喔!”
那个严肃、凄凉、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喊着:
“……你想死吗?”
我连动一下眼睛也懒得动,睁开刚要闭上的眼睛,看了一眼就站在旁边俯视着自己的女生。
她有一双细长的秀目、穿着学生制服、背着书包,但今天没看到她戴眼镜、拿着书本。
是旅人。
我对于经常带着蔷薇香囊的她所知不多,也尽量不去知道她的本名、住址、年级或其他的事。
她是那个望着天空,说“生活很苦”的女生。
她背对朝日,俯视着我——悄悄蹲下来,近距离凝视着我的脸。
“嗯!”
接着,用有点恐怖、私语的声音喃喃地说:
“你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吗?”
嗖地一声,她修长的手指掐着我的脖子。我只感到些微的压迫感,一副事不关己地想着:啊,我要被掐死了。没有想像中那么痛苦。大概是因为旅人的手指不太用力吧!
我知道她的手腕有好几道伤疤。
那是她自杀未遂所留下来的伤痕。
也就是说,她比我更接近死亡。
“一直想着死啊死的,就会濒临死亡好几次。”
旅人喃喃地说。
“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死。因为太恐怖了……”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声音带着某种感情,对着空虚的我说:
“一个人孤伶伶地踏上黄泉,死后的世界又暗又冷。死亡——特别是将死之前,真的很恐怖。死后的世界没有任何人。我会一个人孤单地消失。那种感觉太恐怖了,所以我至今还没死。”
至今?
总觉得——她的语气好像有些厌烦。我眨眨眼睛。她大概看出我的表情,有些哀伤地说:
“真央,跟我一起死怎么样?”
咦?
……。
旅人用有些空虚的声音对着一脸讶异的我说:
“我想如果不是一个人走,我就不会害怕。能够毫不恐惧地死。”
旅人?
我凝视着她,总觉得她变得很虚幻。那天是我把割腕自杀的她强留在这个世界上。这项事实像一点一点侵蚀人体的慢性毒药般,厌恶的感觉传遍我全身。
“嗯,要不要一块死?”
旅人似乎很开心地说。
我的周围满是尘埃和泥泞,虽然污秽不堪,今天仍是一片田园景色。绿色植物和泥土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展现出丰富的生命力,一群飞鸟背对着太阳掠过天际。随风飘摇的杂草、倒置的农具,这个世界好像时间停止似的静止不动。
旅人和我在这个世界的一隅凝视着彼此,连呼吸都忘了。
……。
我——
我突然害怕起来。
我会就这样死去?和旅人一起?失去生命,化为乌有?
它看上去好像是甜美的奖赏,实际上却是毫不留情地令人丧失一切。
死,那么我御前江真央这个人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我的记忆、人格以及至今活了十六年的岁月都将不复存在。这——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害怕。
那时我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
它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
死,就这样死去?踏上没有愤怒、悲哀,当然亦无喜乐,幸福的世界?被人抛弃在黑暗中,就这样一直永远、永远地待在里面。
要死吗?
“……”
我讨厌这样。
我不想死。
“是吗——”
旅人的神情很复杂,不知她对眼眶泛着泪水的我有何想法。
她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觉得很无聊又有些安心得样子。我无法完全正确地理解哪种微妙的感情波动。
那时她在想什么?到底对我有什么要求?
我不知道。只是怕得不想死。
“喂,我可以躺在你旁边吗?”
她突然喃喃地说,放开我的脖子,躺了下来。干净的制服被不懂情趣的泥土弄脏了。我们像以前一样躺在彼此身边,痴迷地注视着宁静的天空。
旅人大概也想到以前的事,一脸怀念的样子,说:
“……从那以后,发生了好多事。虽然没有特别事件,但总觉得我们的相遇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
嗯!
我小声回答。没错,我偶然遇到她——和今天一样,在乡间小路看到旅人。之后,她又出现在我面前好几次。不知不觉地,我们每天都会在回家的路上相遇——等到我发现时,她早已深深影响了我。
说我们是朋友,又觉得不像。
可是,她对我来说却是无比重要的人。
就像她所说,没有事件发生。我们只是聊聊天、倾听彼此的烦恼、毫无意义地抓抓蜻蜓和一起散散步。
尽管如此,她的存在着实帮了我很多。
那么——我又能帮她多少?
※※※
……。
事到如今,我想了好几次。
我能让旅人幸福一些些吗?能够让受到严重打击而想死的她感觉到一丝丝的幸福吗?
心想自己能不能多替她做些什么。
我想和她多谈谈心、多接触、一起生活下去。
可是——
※※※
旅人突然坐起身来,把制服的上半部整个撩起,路出雪白的肚子。我不晓得她这个举动有何意义,满脸困惑地直眨着眼。
“看得到吗?这里——”
旅人悄悄挨近我,把她的侧腹部展示给我看。她瘦得惊人,肋骨清晰可见。
她那瘦得令人心痛的身体有些奇怪的痕迹。
看起来像是淤血的什么伤痕——
她全身都是那种紫红色的伤痕。
“以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想死吗?”
旅人随即放下衣服,又躺了回去。
然后,毫不紧张、理所当然地说:
“那时我也说过,因为一个无聊的理由,很平凡的理由。可是,无论这个不幸有多稀松平常,当自己实际体验时,却是痛苦不堪。”
接着,旅人在我耳边嘀咕着。
我不好把她的事说出来。
不过,实际上似乎是旅人的家人逼得她想死。如果真在这里言明,你会发现它是一件很老套、很常见的事,翻报纸也能看到好几则类似的新闻,所以这里就不加详述。
它一点也不戏剧化。
现实的不幸实在太残酷了。
我无法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语。
你能跟受到家暴的女生说什么呢?无论什么话都安慰不了她,只会刺激深烙在她身心的伤痕而带给她痛苦。
旅人不知不觉流着泪,喃喃地说想死。
而把她的生命一直延续至今的人是我。
想到这里,有一瞬间——我想和她一起死或许也不错。因为,我总觉得她很可怜。
不过,对死亡的恐惧让我立即打消这个念头。
想来,这就是我和旅人不同的地方。这个世界有太多模糊的事物,我有时会假装没看到它们,有时会比或忘记它们,一个人浑浑噩噩地生活。不过,旅人为了获得这个世界的一切知识而拼命看书,她毫不含糊、确实地汲取一切知识、情报。决不囫囵吞枣,连原本不想去碰触的丑陋事物也坦然接纳,因而痛苦地渴望解脱。
总之,就是到了忍耐的极限。我想旅人此刻已决定结束一切。她了无遗憾、一脸平静。
“真央。”
旅人叫了我一声,说:
“真是不可思议。我想了一下关于你的秘密,我可以说吗?”
……我的秘密?
我蹙着眉说,那是什么呢?他眯着眼睛说:
“就是你跟我诉说的烦恼——你看不清楚这个世界、肚子怀了饿鬼。”
啊!
我懂了,但我只是凝视着旅人。我的视觉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而且,这个饿鬼的孩子——栖息在我腹中引起可恶疼痛的的始作俑者,也是旅人查出来的。
“真央,你说过你今年四月——换新学年时,去年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或者被人洗了脑?”
对。
她问了我一个出乎意外的问题,我几乎是反射性地肯定地回答。
没错。今年我几乎丧失记忆,甚至把好像认识的小岛他们全都给忘了。
这样说来——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是因为什么缘故而丧失记忆?
“……大概在换新学年之前——春假,你受到一个重大的打击而丧失了记忆。”
打击?
我——不记得。
“这是推测,所以我才这样问。或许完全没猜中。”
旅人讲完开场白后,坐起身子。她将视线固定在空中,脸上的表情彷佛领悟一切的老人。
“真央,你说你看不清别人的脸?”
旅人问。我躺着哼了一声:
对。
不仅是别人,我连自己的脸也看不清楚。
“或许你会觉得有些不快——但我还是要说,你可能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疾病?
我这个奇怪的视觉是——疾病害的?
“嗯,你知道认知障碍吗?”
“认知障碍是一种脑部疾病,也叫高次脑机能障碍。当然我不是精神科医生,太专门的不懂,但我查了一下——发现你大部分的症状和那些患者的情形相同。”
她大概是从书本上获得的知识吧!旅人冷漠地侃侃而谈。
“突然丧失过去的一部分记忆。不太能主动地说话,即使可以,也是很小声。对周遭的事物不太关心,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不识症——无法认出别人的脸孔。只能意识到别人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对整体的样貌不太清楚。”
她越说越让我理解到那些症状和自己的现状完全一致,不禁吓了一跳。我——病了吗?我的脑子有毛病吗?
“……知障碍嘘,有先天性,也有因心灵受到创伤而发病的。你大概是属于后天的认知障碍。”
生病。我——生病了。
“大概是遭受严重打击或者——受到性虐待。因那个打击太强烈而失去记忆或人变得有点怪异。
咦?我不懂。
我被人虐待吗?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或许伤害你的那个元凶——是你的母亲。”
她淡漠地说。我对她的话感到不解。
母亲?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的尸体——我的母亲伤害我?
“这样想也是有道理的。很抱歉——我的话不太中听。”
旅人又重复了一遍,说:这只是推测。
“你可能遭到你母亲的袭击或被推倒在地,在激烈的抵抗下——误杀了你母亲。”
母亲的死是,
……我害的?
“你受到亲人袭击和误杀自己母亲的双重打击——让你因而完全丧失了当时的记忆。”
坐在地上的旅人一直注视着我。
“所以,你的记忆被重新改造,将心灵受到的创伤封闭起来,仿佛没有去年的记臆般——一直生活到现在。我想你是借着忘却自己无法正视的精神创伤来守护你的心。”
……。
我不懂。
旅人讲得似是而非,我的脑中一片混乱。我看着旅人,那双细长的秀目只是很温柔地望着我。
她不是为了让我困扰,更不是想伤害我,她真的——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实。
“……可是,如此勉强地把记忆封闭起来的结果——你的人格在各方面就产生了偏差。”
她看了我的肚子一眼,用纤细的指尖指了指那里。
“我想你会肚子痛,并不是因为你怀了饿鬼——是因为你无意识地压抑自己而引发胃炎或什么的吧!”
她简单地说出这样的话,甚至让人觉得她太冷淡了。
压力性胃炎?的确——常听到上班族因压力而引发胃癌。经她这么一说,也不是没有那种感觉。
我摸着肚子,确定它在抽痛。
里面并没有怪物,也没怀恶意。
这是在医学上有好几个先例的压抑性胃炎?
“你无法理解你母亲的死亡,也是因为被扭曲的记忆。在你的记忆中,母亲必须活着,但事实上你杀了你的母亲——因此和现实产生了冲突,所以你听到不该会听到的母亲的声音,感觉到不该会感觉到的母亲的生命。”
那么,我的父亲——和哥哥呢?
我在家里确实感受到他们的存在,这又该如何解说?虽然那两个人的存在已被旅人否定了——
“那个父亲和哥哥是不是你创造出来的人物?”
……。
我有点苦恼,没有回答旅人的问题。
但那时——好像有人要闯进浴室。
“……我想那大概是你本能所产生的幻觉。你认定自己受到你所幻想出来的父兄的虐待,无法信任他们,所以只有你才能照顾母亲。不管再怎么讨厌,自己也必须这么做。”
……?
我表示无法理解,她就举例说明给我听:
“这个嘛,你母亲的尸体对你来说是种危险的存在,它会让一切禁忌、封闭的记忆苏醒。所以,你固执地把尸体隐藏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你不得不隐藏它。你常说有门禁要早点回去,订那个门禁的人是谁?那个门禁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门禁——是母亲决定的。今年春天生病的母亲强迫我的。不过,母亲当时应该已经去世了。那么——咦?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你就是这样无意识地找了各种理由,为自己一直不能离开母亲所在的房子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觉得自己的父兄很可怕,不能和他们和睦相处,所以至少要和母亲保持联系——你认为只有母亲才是你的家人。你想保护她,或者出现幻想的父兄,才能让照顾母亲的自己信服?”
……。
家里的父兄是——我想像出来的幻觉?
对了,父母很久以前就离婚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带着哥哥离开了。
我——遭受打击之余,为了不让自己崩溃,忘掉伤痛,对任何事都视若无睹地生活着吧!
我会肚子痛只是胃炎。
父亲和哥哥是我幻想出来的。
把别人看成怪物的这种视觉——是认知障凝。
我可以理解,这很合理,但总觉得很讨厌,很恐怖。
请不要用那么简单明了的话分析我。请不要让我的虚幻故事回到现实。我——
……。
我只是一直把现实认定为虚构、幻想的故事,掩饰自己的伤痛?
“无法用视觉辨别他人的你,就像你自己所说的,我想大概是靠气味来辨别他人。所以,文化祭快到时,如果情宝初开的女生擦了香水,你好不容易记起来的味道就会改变——那你就不知道谁是谁了。”
啊——
“听说啮齿类的动物能用味道来判断同类的感情。你就像它们一样,以味道来辨别他人。若是不惯好意的人,你就以为他是怪物,而把浑身散发出恶臭的母亲想成奇丑无比的人。”
旅人,请你不要再讲了。
我不想听。我讨厌听。
“你说你只能看得清我吧?”
她有些哀伤、坦率地说:
“我告诉你原因。是因为这个香囊的香味。”
有这种香味的高中生,就只有我——旅人喃喃地说。然后,她一副讲完所有的事的样子站起来,随意拍掉身上的泥巴,抬头望着天空。
我受到严重的打击,当场直打哆嗦。
旅人用自己的话否定自己有特别不一样的地方。
她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魔法师、英雄。
她只是一个戴着特殊香囊、处处可见的普通女生。
这个事实不禁令人觉得很凄惨。
现实就是现实,不是故事,这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太残酷了。
它是如此地——凄惨、残酷,难受得令人受不了。
“……刚刚我说的都是我的假设。”
旅人喃喃地说,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或许与事实有些出入。也许全都想错了,没有一点猜对。”
……。
我只是对一切事物视而不见,让自己扭曲的现实合理化吗?
旅人的话让我尘封已久的痛苦、哀伤和现实感苏醒过来——我不由得感到厌恶。
自己可能杀死母亲,那种令人难以承受的深重罪孽,以及或许连小岛也遭到不测的恐惧不断啃噬着我,让人心里很不安。
我站起来面对旅人,全身满是泥巴,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没来由地生起气来。为什么自己的心情会变成这样?既然这是秘密,让它尘封在心底就好了。为什么她要这样不客氧地把沉睡在我心中的事实给挖掘出来?
旅人用逻辑分解我的幻想的同时,也否定了自己的神秘性,丧失当我的教世主的资格。她独一无二的特性一旦消失,站在那儿的便不过是一个想寻死的普通女生。
这太恐怖了,我讨厌这样,拚命地想把碎成片片的幻想收集起来。这是多么难堪、愚蠢的行为啊!
——为什么?
我像个孩子似的大吼大叫。
你为什么要对我讲那么残忍的话?
我用有些嘶哑、听不清楚的声音问着,旅人却一脸为难的样子。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脆弱表情。
“起初我以为你和我是同类。跟我一样——无法适应这个现实。所以,我学彼得潘邀请你,加深你的扭曲,让你深陷虚幻之中。然后,最后可以和我一起死……”
我没看过那么温柔的表情。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我开始觉得那种想法很可笑。因为,太愉快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真的很快乐、很开心,只有一点点——想死的念头。所以,我想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没见过那么哀伤的脸庞。
“……逃避到虚构的世界,沉浸在虚幻的故事里,首先——是不会幸福的。你只会变成像我一样讨厌现实、绝望得想死。”
她把手搁在胸口上说着,她的表情、她的话语既认真又充满感情,但我不想再听她讲下去。我不想那么痛苦,心理上早把自己的耳朵塞住。
“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的人。我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在现实中。我不能这样期望吗?我希望你能活着——不能这样想吗?”
你未免太——
多管闲事了。
“——”
我冲动地伸出双手用力推开她。
既不是英雄、什么也不是的她一个踉呛,很简单地就跌倒在地。
她的表情搀杂着悲痛。
可是,我被那野蛮不讲理的怒气冲昏了头,对此毫无感觉。只是对多管闲事的她涌起憎恨之意,她那弱不经风的样子——只是让人觉得讨厌。
我想喊出一些恶毒的话。
虽然我失去思考能力,忘了那些脏话该怎么说。
我觉得旅人的神情哀伤地扭曲着。
啊,如果时间能够倒转,我衷心地希望这一刻能改正过来。她的确是为了帮助我而拼命思考,才跟我讲这些话的——
但是对此刻的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不愿面对现实,用谎言来抑制心灵的伤痛,只会让人更加痛苦,所以自己才会狠心地向眼前的旅人乱发脾气。
旅人低着头,静静流着泪。我当作没看见,转过身去,漫无目的地走在泥泞的路上。我想尽快遗离她,怕她又讲出什么话刺痛我的心。
我很后悔。
我——此刻是在践踏她的关心。
以最糟糕的形式。
而这个事实把我和她之间的羁绊打碎了——
“……没错。长不大的,只有我一个人就好。”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旅人。
※※※
为什么现实只会向未来前进?为什么我们无法让它停止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