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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在那之后,恋情加速了 三、跨越那座山

在我这么做那么做的时候,露营合宿第三天的黎明已经来临。

大家自己吃着自己煮的早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很尴尬的表情,班上的混乱还是一样混乱……我原本以为事情会变成这样。

「喂,香肠应该要再煎一下比较好吧?」

「我好像抓到要怎么用铁饭盒煮饭的窍门了耶。」

「唉呀——我昨天这里被蚊子咬到了呢。」

「呐呐,睡袋会不会在身体奇怪的地方留下痕迹啊?」

每个人好像都在进行非常普通的对话,简直就像是昨天晚上那些事没发生过的样子。

中井同学跟他平常在班上的时候一样,静静地待在群众的男生里,远藤小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中井同学。」

我下定决心,叫住正在洗盘子的中井同学。他一如往常,丢出一个好像觉得我很麻烦的回答。

「昨天啊,在那之后啊,你有见到远藤小姐吗?」

喀铿——……

塑胶盘从他手上滑落,在砂砾上弹了一下。

「为、为为为为、为什么?为什么是远藤?我、我搞不懂你啊,向坂!」

「你问我为什么?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远藤小姐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班长吗?」

「怎、怎么可能!我没有说喔。我、我理想中的班长或是会长啊,是像『Code

Geass

反叛的鲁路修』里的米蕾小姐那种成熟的人,或是像『娇蛮之吻』的雾夜艾莉卡那种傲跟娇的比例绝佳、教人萌翻天的类型,或是『CLANNAD』里的坂上智代小姐那种戴眼镜的女生,她们跟3D世界里的女生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基本上啊,所谓的2D还有3D呢——」

由于之后他不断地使用专业术语,我很早就放弃要跟他对话。不过,看他这毫无余裕和如此动摇的举动。我想中井同学要为了他对远藤小姐的爱而活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吧。

「到底是怎样啊……」

我一边把从稀饭演化成有些软的白饭程度的早饭塞进嘴里,一边偷偷地环视四周。

葛城小姐她在文组A班生气勃勃地工作着,看起来一如往常。那个吓死人的放浪举动好像是个错觉。生岛小姐也是,她今天早上装出一副「人家早上只能饮用玫瑰的朝露喔?」的美少女模样。

我拉长了脖子,就能看见理组的班级。鸟越今天早上也是一样聒噪,只不过为了避免他引发惨事,他被赶到离煮饭区域远远的地方。

池部小姐她也是一如往常。喀哈哈大声笑着的她和班上的女同学们闹在一起。

不只是学生。

老师们也应该捉到了不少那些难以原谅的不纯异性交游者,可是他们却没什么特别动摇或愤怒,只是很普通地走在学生之间,四处检查并给予学生建议。

这是怎样?

这教人不敢置信的平和早晨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是大家也太快就看开了吧?

我转过头,一个我所熟悉的人影穿过眼前。那是今天也背着一台巨大相机、三星那个会走路的纪录手册·三谷晴彦。

「三谷同学,你昨天晚上有用数位相机拍照对吧?你可以让我看看吗?」

「啊啊,好啊。请看。」

让我好到意外的是,他居然这么干脆就把相机交给我。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就觉得

他应该会很不愿意照办才对。

我接连按着那沉重数位相机的按键。出现在小小荧幕上的,是在吃晚餐的学生们。

张大了嘴吃烤鱼的人、边闹边切蔬菜的人、在生起的火旁玩闹的人。接下来是几张学生们进到帐篷里的照片……

「呃,就只有这样?之后的照片呢?」

「没有。小生也觉得很丢脸,因为小生一下子就睡着了。」

「咦咦咦咦?你昨天半夜不是有见到我吗?大概是一点多的时候啊。」

「这还真是奇妙呢,你是不是在做梦呢?」

三谷歪过他那张睡猫般的头后,很快地就跑去找到下一个拍照目标了。

我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大家看起来很奇怪的原因或许是出在大家对事情的接纳度要比我想像的还要有弹性,可是为什么会连数位相机的档案都不见了?是因为三谷不想让我看到,所以他欺骗了我吗?

我开始有了不好的预好。

这是不是代表金鱼神的领域里出了什么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个人偷偷回到帐篷,把这些事朝金鱼缸说明之后,星之谷的大明神无力地摇了摇弛那红色的尾巴和鱼鳍。

「余不知道。」

弛给我的,是一个过于平板的答案。

「不过,余确定有什么绝不普通的事情发生了。」

「不并曰通……」

「怎么说呢,应该说是空气的颜色不同吗,还是说风的味道不同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侵蚀了这个地方,让汝等变得奇怪了,余可以确定。」

「那是什么?」

「余不知道。」

弛又极为迅速地丢出这个答案。

「那东西让人变得冲动,它幻惑人类、甚至让人类的记忆和纪录混乱……余好像有在哪里看过这种手段啊。」

金鱼神唔咀咀地低吟了几声后,就此陷入沉默。

2

在早餐结束的一个小时之后,今天的主要活动定向越野竞赛即将开始。

定向越野竞赛原本是一种使用地图和指南针,穿梭在设置在山中四处的据点之间的比赛。

这是广受众人公认的一种运动。

所以正式来时,大家应该要急速穿梭在山野之间,不论你要选择哪条路径都行,但你必须前往每一个据点,只是我们的娱乐要素较高。再加上我们都是不熟悉山野的都市小孩,要让大家依据自己的判断、擅自在山里乱晃足很危险的。

所以,学生会的委员昨天设计了一个「你们是不会迷路到哪里去的喔」的路线,据点上也加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据点一共有十二个,上面部放了简单的问题或指令,半数以上的据点都是——

有些是「请用四百个字以下(包括句点符号)的文章写出你能从这座高台上看到的东西。」之类的。

或者是「敦科学的服部老师学生时代的特技是什么?答对者可以减去三分钟的合计时间。」之类的。

不然就是;泪在这里合唱三星学园的校歌。唱不出来要加五分钟。」之类的,真的是一堆非常无聊的问题。

然后呢,为了要确认大家有没有乖乖照做,也为了避免会有队伍进到奇怪的路径里,学生会委员在路径上设了几个据点并在该处待机,其他的据点则是无人看管。

『这里是据点一,吉见。收讯良好。请说。』

『这里是据点三,我是生岛~~这里好热,我快要晒黑了——!我要选一个更阴凉的地方——』

『这里是据点四,鸟越。我快无聊死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据点十七,三谷。这里的景色好美好美啊。所有班级的纪念照都要在这里拍喔。就交给小生我吧。』

『这里是据点八,葛城。我并没有什么要报告的事。以上。』

『呃——这里是据点一〇,池部。本大人的据点在神社境内。我会尽量保持安静。』

『这里是据点十一,村田。这里的风梢强,不过没有大碍。』

『这里是据点十二,田村。这里也是一切顺利,不过,请问我想上厕所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来自各地的报告每十五分钟就进来一次。

我跟四月小姐的工作就是在本部……唔,我们现在所说的本部不过是露营场中的一个角落……接收大家的报告。我们一方面盯着地图时钟确定每个班级都有顺利通过据点,另一方面则是要在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立刻向老师报告,并跟他们商量对策。

「呐,惠。」

眼睛散发出耀眼光芒的没用神从我身旁的金鱼缸中问道。

「你从刚刚就一直在用奇怪的手机,可是手机在这样的深山野外要怎么接通?那个在没有电波中继所的地方是不能用的吧?」

「这是卫星手机喔。它靠的不是中继所,而是使用人工卫星传输电波。」

「你说人工卫星?那真的很厉害,呐呐呐,让余也试试看啊。」

「不可以啦。这不是我的,这是葛城小姐的东西。」

正确来说,这是她的父亲和亲好去打猎时所用的手机,听说在富士山山顶上也可以用的样产。

「只是这种手机跟它的通话费都很高喔。光二十秒就要三十五圆呢,比一般的手机还要贵。」

「啐——」

「不要这样啐。」

「啐啐啐——!」

「水穗大人很喜欢新的东西呢,之前您也说过想玩我的游戏机呢。」

「最近的土地神是不能不知道最新科技的啊——」

骗肖。你明明就只是个狂热者而已。

这个没用神倒是把刚刚那种严肃的态度藏得很漂亮啊。我的心情振幅也随之变得异常广大,要在这样的心情中取得平衡可跟在涂了油的巨大滚轮上走路一样困难啊。

在那之后,做着「待机」这份工作的我们就这么连续做了两个小时以上。我们朝接连出发的学生挥手,不时还竖耳倾听大家传进来的报告。

当所有班级都已出发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

「要是没事就好了……」

四月小姐目送着最后一班,理组C班的学生消失在山坡下后,以僵硬的声音低语道。

她说她也记得昨天晚上的混乱。不是别的,就是那场属于金鱼神范围的混乱……那场混乱是因为我们人类原本不应该知道的世界法则而引发的。

所以,只有我跟四月小姐这两个听得到、看得见水穗大人的人能够不受影响……大概足这样吧。

我有些不舍地看向她那绷着紧张的侧脸。

她爽朗的语气和明亮的双眼一如往常。那是我所认识的、元气十气的热血勇者。

那长长的睫毛随着每次眨眼摇曳。

来自山川的风吹动她那蓬蓬的浏海。

光是这样的光景,就让我窒息到痛苦。在这没有其他人声的河岸:心脏噗通噗通的声音吵到我整个人好像都快被撕裂了。

四月小姐她不知道我有看见昨天晚上那一幕。就是因为她不知道,所以她才能这样对我吧?就算她知道的话,她大概也会装成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吧。

那么,到底她的哪一种态度会伤我伤得比较深呢?

我把差点要流泄而出的叹息压进喉咙深处,紧握着我放在口袋里的石头。冰凉的触好确确

实实地回到手指上,这让我多少安了点心。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都得好好做眼前的工作。金鱼神都那么说了,我不能再任我的注意力涣散下去。定向越野竞赛结束之后,就事实而言,学生会的工作也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愉快的营火和土风舞了。虽然可能只有几秒钟,可是我能牵着她的手跳舞。可以跳舞喔!

只不过……

不好的预好常常命中,愈糟糕的预想愈有可能轻易成为现实。一直以来,我活到今天的人生法则在此也完美发动着。

根据一般高中生的脚程而言,我们所准备的路径大概两、三个小时就能走完。就我们的预定而言,最先出发的一班应该要在最后一班出发不久后就回到这里……可是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还是没有任何一个班回来。

我急忙握进了电话,联络各个据点的委员。现在已经不是去在意通话费的时候了。

『咦?第一班?他们按照预定时问通过了喔?』

第一个据点的吉见同学这么说。接下来的据点也做出一样的报告。我按下镇守最后一个据点的田村同学的手机号码。

铃响一声、两声、三声……只有铃声空虚地响起。

「田村同学……没有接电话。」

「咦咦咦。那、那村田同学和池部小姐呢?」

「我打打看。」

我点了点头,分别拨了村田村搭档其中一人和池部小姐的号码。不过,这两支电话也是一样。只有嘟——嘟——的机械声响起,没有任何人回答。

看到我摇了摇头,四月小姐那圆圆的双眼瞪得更大更圆了。

「他们是不是把手机忘在包包里啦?」

「所有的手机都有附颈挂绳,我不认为会发生那种事。」

「那、那他们是去了别的地方吧?」

「别的地方,你指的是什么地方?后面那两个人就算了,池部小姐所在的据点可是座小神社的境内喔。」

「思——」

四月小姐头扭得更歪,她努力地想要找到原因。我也拚了命推测他们三个人没有接电话的理由。

「汝刚刚说了什么?」

没用神以僵硬的声音插话进来。

弛那过于锐利的问题让我跟四月小姐的肩膀弹了起来。

「汝说池部在哪?」

「神社境内。」

「就是我们来露营之前去的那问小神社。」

「就是那里——!」

红色的金鱼以足以和特技海豚匹敌的气势高高跳了起来。飞散的水沫在夏日的照射下散发出瞬间的光芒后,随即四散。

「就是那里,是稻荷啊!那问神社是稻荷神社啊!该死——余太大意了啊!」

剧烈地甩动尾巴、做出自我主张的没用神继续大叫着:

「一切都是狐狸干的好事!」

3

近处是忙乱的蝉声。

远处则是鸟儿的鸣叫声。

深郁的绿意交叠成沉重的阴影,覆盖住去路的前端。从露营场到那问神社,一路上都是这种苍郁的山路。

定向越野竞赛最后的难关,只要越过这座山坡,就能抵达终点。大家应该是要抱着这样的想法走上这条路的。

抱着金鱼的我拚了命地跑在这条路上。

首先,我确认了最后一个据点,那是在露营场附近的一棵大杉树下。原本应该待在那里的田村同学却不见踪影。接着,我确认了据点十一。它位在坡道途中的小石堆前,但村田同学也一样不见踪影。

我拚了命继续跑,来到那座神社前。我一次连跳好几阶,冲上那应该有五、六十阶的石阶,穿过小鸟居进到境内的时候,双脚颤抖的我不断喘着大气。手上的圆形玻璃容器好觉起来重得就像是个铁球一样。

我好不容易顺下大口大口喘着的气,环视这个绝对不算大的境内。

这里的人要比我们想像的还多上许多。

有人的身体结实、有人的身体纤细、有人矮、有人高,各式各样的人一共约三十人左右。每个人身上都穿着俗气的困脂色运动服,肩膀上闪烁着那三星的徽章。

其中只有一个人,穿着像是太阳一样的橘色……

「池部小姐……那些人是足球社的人吗?」

他们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只是全部吊起嘴角,露出一个非常不怀好意的笑。

「大家是怎么了呢?这、这样好觉很不好喔?」

「他们根本没有怎样。」

我手中的金鱼高高跳起,弛的轮廓瞬间解开,白色的发丝在空中摇曳,红色服装的衣摆翻

动。美丽少女的脸上刻印着愤怒,我们的星之谷主水穗大明神显灵了。

「听说足球社员前天晚上很晚才进营地对吧?」

「您说的并没有错。」

「余认为他们是在那个时候被这只野狐狸给附身的。毕竟这些家伙不到晚上就不能发挥全力啊。」

微微扭起嘴角的水穗大人吊起眼角。

「就凭汝这种小角色也敢迷惑余吃饭的工具……应该说是重要的子民吧?」

「哼,你是土地神啊。」

池部小姐用鼻子嗤笑没用神那算不上是真挚的诉说。

「妾身不知道汝是哪来的神,不过看来汝受到大家的崇拜,妾身很羡慕汝啊。因为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那么热心拜拜的年轻人了,看来平常就有很多人信仰着汝啊。」

呜哇,她讲得好惹人厌。

说真的,池部小姐是知道没人要拜水穗大人才这样讲的吧?

再说,不管我怎么看,我都不觉得这是池部小姐了。

她的眼睛吊高到惊人的程度,整张脸看起来完全不同。她的嘴角扭曲着,如果她是鸟越的话,这种表情就会让我觉得很熟悉,问题是我从来没在池部小姐身上看过这种嘲讽的笑。她的样子完全没有变,但整体的氛围却是与平常回异。豪爽开朗的池部小姐已经不见了。

这是那个吗?这跟我被水穗大人附身的状况差不多吗?

「就这一点来说,妾身好可怜的。这座神社位于深山中,难得有人参拜,只能日日荒凉。」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只高亢,而且还配上了刺耳的笑声。

不只是这样……

一所以呢,妾身们希望咱们务必要把这些虔诚的年轻人留在身边啊。」

这些狐狸们说了很了不得的事喔!

「汝说,身边?」

一是啊。妾身要把他们招进狐狸的宫殿中,跟咱们一起生活喔?想谈恋爱的妾身会让他们尽情去谈,想要说爱的人,妾身也会让他们尽情去说。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呵呵呵呵,把声音拉得更高的狐狸笑道。

「昨、昨天那个果然是!」

「汝以为余会让汝做如此愚蠢的事吗?」

低声吟诵后,水穗大人踏出一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弛的手上多了一把大刀。

一哼哼。汝不是土地神吗?而且还是这附近没出现过的脸孔。离自己神体这么远的汝能拥有多大力量呢?」

「罗嗦死了——!」

高声一叫的没用神一边挥着大刀,一边笔直地冲了过去。

「等,水穗大人!那是池部小姐!弛的身体是池部小姐!」

「别伯!这把武器砍不了人的!」

弛强力的断定让我松了一口气。

「大概吧?」

可是弛却加了一句不得了的备注!我的安心好连一秒都撑不下去!

「呜哇啊啊啊啊!」

「呜喔喔喔喔喔!」

惨叫声和大吼声重叠。

白刀在林中一闪,划开一个大弧后挥下。

不过,水穗大人的刀尖并没有砍到对方。池部小姐飘到空中,轻轻地往后一跳。

水穗大人也丝毫不畏怯。

弛接连做出攻击。

狐狸很不屑似地左闪右闪躲开攻击,每闪开一击就发出金属般的笑声。他的姿态每一秒钟

部在改变。

就普通女生而言算是很大的手指尖上长着锐利的爪子,被困脂色运动服包住的臀部上长出了一根尾巴。尾巴多了一条,又多了一条,瞬间就出现了三条毛绒绒的尾巴。它们长得跟我姊姊冬天会围的白色假毛皮围巾一模一样,大热天看到这种东西实在让人觉得很烦。

「哼,不过只有三条啊。」

这次换水穗大人发出看不起人的笑声。

「汝等不过是狐仙最下等中的最下等,是阶级制度的最下段啊。要拿棒球来打比方的话,汝等不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进准备区的二军嘛。要拿足球的话,汝等顶多勉强挤进号JFL。如果汝等是OL的话,就算汝等坐上可以把泡茶这个工作塞给后进的地位,汝等也必须看着老大姊的脸色才能休息,决定要去哪里吃晚餐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在更衣室的时候要考虑『要是我在发薪日前一天穿这么贵的衣服的话,会不会被前辈们讲什么很难听的话啊?』不然就是『我都已经买了新出的睫毛膏,可是前辈会不会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嫌它太夸张啊?』汝等还是要一直看前辈的脸色才行啊!」(译注:丁FL意指日本足球联盟,成员为业余球队。)

呜哇啊,这个没用神讲人家坏话时所举的例子还真是讲究啊!可是他的比喻实在太现代又太高水准,这种位处深山野外、历史悠久的普通神明是听不懂的吧?我是这么想的。

「妾、妾身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妾身知道汝是在骂妾身!妾身怒了!一

唔,您说的是没有错啦——

怒火冲上心头的狐仙看来是不打算继续采取守势了。

之前一动也不动的足球社社员慢慢地朝这边逼近。

「喂,这可是团体施暴的前兆喔?少数人要被多数人揍扁喔!?」

「呵呵呵呵,汝若是好到悔恨,就赶快把大家都恢复正常啊?就像妾身所做的耶样。」

「呜嘎呜呜呜!」

看到没用神以惊人的气势在咬牙切齿,我想弛应该是没有这种技术的样子。

狐仙再次飞王空中。

啪咻啪咻,有什么东西裂掉的声音响起,金鱼神衣服的袖子被切断。接着,一道横向的冲击打上弛的腹部。眼冒金星的弛肩背撞上一块硬硬的东西。

那是位在鸟居旁的石碑。

上面好像是写着这问神社的历史的样子。

「痛痛痛痛……是啊,啊——」

没用神一边摇着头,一边看向那座石碑。最该死的就是,那个没用神居然狠狠地踢了它一脚。

「汝这着诈欺诈欺狐!汝等根本就不是用来求恋爱运的嘛!」

「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汝给余好好看看这个!」

我认真地看向水穗大人所指的方向。

『主运商运隆盛、家内平安、交通安全、除厄』的后面有一句用非——常拙劣的字体所刻着的『恋爱成就』。

「汝摆明了就是自己补上去的啊!汝这只说谎的狐狸!一

你、你是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啊?弛那夸张的厚颜无耻程度让我无言以对。

可是就厚颜无耻的程度而言,那只狐狸好像也不输给水穗大人的样子,弛不断地呵呵呵高声笑道:

「毕竟最近的年轻人对这个没有抵抗力啊。在妾身补上这一句之后,咱们的参拜者也是增加了一些啊!每个人都是恋爱恋爱!只要写上恋爱两个字,大家就像笨蛋一样上钩了,所以会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汝这无耻的家伙!汝居然出手干扰别人的爱情!汝这混蛋也算得上是神吗!?一

所以我就说,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有什么资格,啊?您不是也这么做了吗?您四处散播谣言,让大家朝池子里丢香油钱对吧?啊啊……日本的神明都是这副德性吗?我们陷入危机的时候到底该向谁寻求帮助才好呢,全日本的国民啊?

「基本上,狐狸为什么会是主祭神啊!汝的上司呢?原本应该守着这里的稻荷死去哪里了!?」

「弛去年被转走了。毕竟这里是谁都不会来的神社啊。只有弛手下的妾身可怜地要留守在这里啊。」

「降、降职?神明业界也有这种事吗?」

「唔——咱们这个业界是很难搞的啊。要是没能达成业绩的话,咱们还会被开除呢!毕竟这世界有一卡车的东西都能成为神明啊——」

没用神像是很累地低声说完后,便把头抬了起来。弛的活动时间好像已经来到极限了,身影看起来有些闪烁,好像要化成一片光晕的样子。好觉就像是网路上那种画质非常糟糕的图片的好觉。

「没办法了,惠。把余的金鱼缸拿好了,余要使出必杀技了。」

「是啊——」

被水穗大人以沉重的声音这么一说,我把拿在手上的金鱼缸高高举起。

不过——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啪唰——!

没用神回到一如往常的金鱼形态后,从头冲进水面。被冲开的水唰地四散,落到我的头上和肩膀上。

「您说的走为上策指的是要逃走吧?而且还是对我说的!」

「唔,也可以这么说啦——」

「叽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我穿过那些以强尸般动作追上来的足球社社员,拚了命冲下楼梯。

「该死啊啊啊啊啊啊,野狐狸!汝给余记住!余之后绝对要让汝死得很难看!」

没用神一边唰啦唰啦地摇来摇去,一边放狠话。

「水穗大人,您这句话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坏人、而且还是被打跑的人才会说的话喔!」

喘着大气的我吐槽着。

「吵死了,余是有计策的,余有计策!」

水中的金鱼烦躁地转了一圈。

4

没用神所说的计策就是先和四月小姐取得联络。

如果我们两个一起冲出来的话,不只老师他们会起疑,而且要是其他委员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没办法处理,所以我拒绝了说想要跟我一起过来的四月小姐,把她一个人留在露营场里。

『也就是说,不要让大家靠近那座神社就好了对不对?』

「没错。通过据点一O的班级应该全数都被狐狸抓住了。葛城小姐和生岛小姐昨天也被施了狐术,要是大家靠近那里的话,可能就会发生危险。·一

『我知道了。我会跟他们说第一班跟池部小姐他们不见踪影,然后把他们给带定。向坂同学你要怎么做呢?』

「离这里两座山头的瀑布里,好像有一尊跟水穗大人有老交情的水神的样子。一

我一边说,一边看向放在脚边的金鱼缸。刚刚还很有力气地骂着狐狸的没用神现在瘫成一片软绵绵。弛看起来就像是在夜市里捞到的金鱼到了隔天早上的时候一样,无力地浮在水里。

「水穗大人弛好像真的很不顺的样子,所以我们要去拜托那尊水神,让水穗大人用弛那边的水。」

就算不是自己池子里的水,只要那是清凉又有灵性的水,就算只能有暂时的效果也好,弛的状况就能恢复不少。说完之后,没用神就两眼昏花晕过去了。

『你说的瀑布是那个有名观光地的吗?可以坐巴士去的那里吗?』

「不、不是。」

我要背对那个有名的观光景点,一直一直往深山里前进才能抵达那个地方。那里好像是这附近水源的源头。

「我会尽速赶回来的。」

我跟四月小姐说话的声音几近颤抖着。

水穗大人说,等太阳下山之后,狐狸的力量就会愈来愈强。就算不是这样,日没后的山区可是很恐怖的。要把不知道迷路到哪去的大家平安救出来的话,我就必须趁太阳还挂在天空中时做出对策。

可是,我做得到吗?

我从来没有锻链过我的身体,除了健行步道之外,我很少走过其他的山路。而这样的我却要去到秘境中的瀑布寻求帮助……我真的做得到吗?

『向坂同学。』

四月小姐柔软的声音阻止我的思考继续沉重、继续暗沉下去。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定是『加油』吧?我是这么想的。

然后……

『没问题的。』

她这么说。

『向坂同学是办得到的。』

在手机的另一端,来自平流层彼方的电波沿着星星的轨迹传达到我的耳里。

我觉得体内的血正逐渐集中到脸上。

「你说向坂同学一定……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

我总是会陷入我所擅长的自我作贱、自虐,而电话彼端的她好像明显地动怒了。

『怎么可能?什么叫什么可能?向坂同学可是很厉害的喔?你跟水穗大人两个人已经守护着星之谷一年以上了喔?就算没有人知道,没有任何人夸赞你,你还是一直那么努力不是吗?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不厉害呢?』

「四月小姐……」

『这样的向坂同学一定做得到。我相信你。』

所以,我也会加油的。

她开朗地加上这句话后,电话便被挂上了。

我紧紧握着手机握了一会儿,听着不断重覆的嘟——嘟——声。

她说她相信我。

那个四月小姐,这么说。

水手服的勇者,这么说。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颗石头,用手指缓缓地抚过那圆圆的表面。夏日的阳光灼烧着我的背,手上的金鱼缸一样沉重。

不过,我接下来踏出的那一步却意外地轻盈。

那么,向坂惠。

想想看要走哪一条路才能抵达目的地,我手上唯一比较有利的就是我会勉强自己。既然我没有体力,那我就用这种个性来补。有铺好的路是从哪里到哪里?有什么交通工具我能用,什么我不能用?我回想起我在事先调查露营场地时看到快要开孔的地图,找出最短的路径。

下山的路不是我们走过来的那条路,而是在对面……我要走那条有铺了柏油的车用道路。从露营场下来一点的地方应该聚集了一些土产店和杂货店,我要努力在那里借到脚踏车。虽然说这样会拉长行走距离,不过用不踩煞车的脚踏车一路冲下去一定要比走我不熟悉的山路快。

在我顺利抵到车站前后,我要尽可能地坐上巴上。如果不行的话,我就要在我还有钱、车子还可以继续开的路上坐计程车。当我抵达车子再也不能进去的地方后,我就要开始挑战山路。

我心里消极的小虫有时候会低声问我「你真的做得到吗?」每当它问我一次,我就摇头甩开它的纠缠。

之前,我一直以为会说什么『男性尊严不保』的家伙是那种搞错时代的没脑肌肉男。

不过,这句话却伴随着实好笔直落进我的心里。

我绝对不能背叛四月小姐对我的信任。这跟她喜欢谁都没有关系了。不管是其他任何事,我都绝对不能这么做。

所以,我加快脚步。

我硬是拜托店家把脚踏车借给我后,顺利地来到车站附近。由于我没赶上巴士的时间,我没办法利用巴士栘动,可是我坐上的那台计程车司机居然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且他足个山中健行的名手,所以他很清楚我要找的瀑布在哪里。

由于那座瀑布位于不明确的山路旁,所以司机教我说与其从途中爬上去,不如沿着一路沿绩到山顶附近的柏油路一口气开上去,然后再沿着河走下来会比较好。也因为我做好没用神会叫我买礼物给弛的觉悟,我的皮夹比平常稍微厚上一点。虽然我把身上的钱全都花光了,不过我还是爬上了山顶。

啊啊,我今天的运气真好。我要趁这份好运还在的时候继续向前冲。

抱着金鱼缸的我在山路上连滚带爬地前进。有人整备好的道路不过十分钟就结束了,眼前只剩下不断绵延、被埋藏在树丛里的林道。

气温大概有四十度。

深郁的树林虽然让我的体好温度下降了几度,但好觉还是很热,我的心脏快爆了,就要无法呼吸。我的视野一片朦胧,意识变得愈来愈模糊。

即便如此,我还是硬撑着不让脚步停下,继续前进。

不久后,在头顶上传来的众多蝉鸣声和唰啦啦的微微水声之间,我听到水滴落在岩石上的声音。

咚咚咚咚……

那道剧烈且明了的声音就有如这座山的心跳一般。黏滑的蓝绿色河水极度澄澈,在潭面上化做白色的泡沫弹开,不时可以看见小小的彩虹划过。

那就是毫无人烟的深山野外中的深山,那座秘密的瀑布。

「呜呜……好觉就是有神明住在这里的样子啊,跟某个池子不一样。」

「汝很罗嗦喔。」

一道听起来很不爽的声音回了我那下意识流泄出的低语。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差点就要变鱼干的没用神已经不在金鱼缸内,她化做纤瘦的少女出现在我身旁。

「绫拢主啊,汝在吗?」

『在啊。』

低沉的回答声响起,接着,瀑布大幅裂开,一个东西从中现身。

被祖母绿鳞片覆住的脸上有两只虹彩纵长的双眼。好觉有些像是爬虫类的脸庞上长了满满的金色胡须,而且弛的头上甚至还长着大大的红角。

也就是,那个……龙。

那强健神圣的身影仿佛像是会出现在寺庙屏风或拉门上的插画。四月小姐看到弛或许会欣喜若狂,但我可是非常非常不想靠近弛。弛光是一转弛那两只眼睛我的呼吸就快停止了!

『唉呀呀,好久不见了啊,星之谷的。』

瀑布的主人以异常友善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余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汝是在上总沼主的女儿招婿的时候对吧?』

「没错没错,那个时候的结婚典礼真是糟糕啊——他们家所招待的酒全都难暍死了,余只好闭口不暍。」

『真是的真是的,沼主那家伙打算就靠那种东西来赚红包钱啊,真是个贪心到极点的家伙。这么一说起来,星之谷的,汝听说星之大湖那位的传说吗?那可是个十分有趣的故事啊。』

「噢噢,余还没有听说过啊。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这次又做了什么好事啊?余还真想听听啊。」

「等、等一下等一下!」

我急忙扯住没用神的衣摆。

「你们这两个像是家庭主妇在路边聊八卦的状况是怎样啊!要是您继续乱扯下去的话,我拚了命的努力不就全都白废了好吗!」

「啊啊……别这样催余。」

觉得我很烦的水穗大人挥了一下袖子,开始向巨大的龙神解释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守护板东中央的星之谷主居然会如此大意啊。』

龙愉快地笑道。这样一来,神明业界明后天大概都会流传着『星之谷主被狐狸摆了一道之卷』吧。

「唔,偶尔啊。」

不过,没用神还足一脸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还是要陪可爱的人玩一玩啊。毕竟,那个啦,守护人和土地是余的责任。余不能像汝一样,在秘境里过着闲适的生活啊。」

说得真好。

你明明就一天到晚都在玩吧!我原本想跟弛说『你平常都是在室内玩,今天只是恰好到外面来玩而已』,可是眼前毕竟有个暴龙般的生物镇座在眼前。看来的确不是可以开玩笑的气氛。

一副觉得很有趣的龙神大人来回看着我和水穗大人。

『好吧,汝就尽情地用吧。』

壮观的胡须飘起,龙神大人深深地点了点头。

『绫拢不会不帮老朋友的忙。更何况,余不希望我们水神的眷属输给狐狸那种小角色。』

「余就知道汝会这么说。」

没用神同样轻松一笑。

「顺便再帮余一个忙。把我们送到敌人那里去。」

水穗大人加了一句非常不知羞耻的话。

5

瀑布、树林、山峰,它们迅速地从我眼下离去。

在一种胃逼近到喉咙附近的好觉之后,这次换上一种全身被痛殴的好觉。高度大概有一千公尺以上,我们跨坐在龙神的背,在离云朵极近的空路上前进着。

「喔——这真是愉快愉快!好觉就像是传说中的云霄飞车一样啊!余也好想再像这样飞翔啊!」

心情超好的水穗大人高声大笑。不,云霄飞车还没有这么恐怖,因为那个有附牢固的位子和安全杆。

比起云霄飞车,龙的背上真的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靠,真是够了。要是我没有拚了命抓住龙须、没有让自己的腹肌和小腿三头筋用尽全力撑住的话,没两下就会掉下去吧。

不过也托了弛的福,我们咻地一声就从绫拢飞到稻荷神社。从空中过去的话,我拚了命冲过来的路程不过飞个五分钟就到了。

龙神大人穿过让人联想不到盛夏的凉风,一口气甩开重力的枷锁向前冲刺,埋没在绿意中的红色鸟居随即出现。

『真的不用余帮忙吗?星之谷的。』

「啊啊,汝能送余到这里就已经帮了余很大的忙。余不单独把它解决的话,余的面子何存。」

『是这样吗?』

「余很欢迎汝观战啊,这应该可以让汝杀点时间吧?」

『唔呣……』

绫拢大人看起来好像有些遗憾的样子。水神基本上是个好战的种族吗?

龙神甩了一下弛那长长的腹部后,朝神社急速降下。我都要眼冒金星了,可是没用神的状

况却好得不像话。

「哇——哈哈哈!余复活复活复活啦啊啊啊——!」

水穗大人高高举起弛手上的大刀,放声大笑。

「来吧,野狐狸啊。来跟余一决胜负吧!汝若是坐板凳的二军余就是大联盟等级!汝若是JFL下位余就是丰田杯决胜组等级!汝若是平凡的OL余就是CEO!余要让汝看看什么叫做等级的差异!」

挑衅变得更加锐利的水穗大人往敌阵一跃而下。

当然,狐狸也没有保持沉默。

「汝这个只会要嘴皮子的水神……」

那如影般的身影幽幽立起,屹立在鸟居之上。

那个人看上去是橘色的池部小姐。

不过,她的外貌能让人立刻就能判断出她里面其实是一只狐狸。弛理所当然地在生气吧?只见弛的眼角高高吊起,毛绒绒的尾巴不断颤抖。

「汝不要以为妾身不知世俗之事,就尽说些妾身听不懂的话!」

「谁理你啊,你这个土包子!跟不上时代!死阿宅!情报弱势!沟通不良的家伙!」

『喂,人类的孩子啊。余也听不太懂星之谷主所说的话啊……』

决定在天空上看好戏的绫拢大神有些困扰地对我这么说。

「呃,那个……我个人认为,就神明而言,您这样是比较正确的。」

就我而言,我也只能给弛这样的回答。要是所有的神明都像水穗大人那个样子的话,我也只能计划要搬去国外了。基本上,其他人也就算了,住在那个星之谷的人有什么资格骂别人「土包子」啊。

在这样的对话之后,两尊神明好像已经不想继续唇枪舌战下去了,弛们准备开战。

大刀向前刺去,发出撕裂空气的声音。

狐狸轻快地躲开这道攻击。弛那锐利的爪子拉得更长,现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日本刀般的刀刃。

高高举起这爪子的狐狸朝水穗大人冲了过来。没用神以大刀的刀柄接下最初这一击。水穗大人用力地举起手臂把狐狸的上身打飞后,这次改把大刀反转朝对方的胸口刺去。

狐狸也躲开了这一击。

不过,这次弛好像是好不容易勉强躲开的。我想弛额头上闪亮的汗珠应该不只是因为盛夏的气温造成的。

没用神那有如宝石般色调的双唇吊起,窃笑声流泄而出。弛平常明明就是个鱼的样子,可是脸上的笑容却像只在追赶猎物的猫。

一刀一刀,再来一刀。

大大挥下。

狐狸躲开。

狐狸偶尔也会像想起什么似地做出反击,但弛们的攻击范围不同,速度也不同。狐狸的爪尖甚至无法伤到水穗大人的袖口边。

「怎么了、怎么了?汝要化成人形就耗尽全力,已经没有力气拿刀来对付余了吗?」

「唔!」

「来吧,还给余还给余。汝把我所守护的土地上的那些孩子给拐到哪里去了?要是汝乖乖把他们交出来,余就留汝一命喔?」

「谁会说啊!」

尾巴被砍掉的狐狸放声大叫。

「已经好久没有人来祭拜妾身了。再这样下去,妾身迟早会失去狐仙的力量、姿态和存在!如果要那样的话,妾身宁愿现在就在这里用尽全力!」

「哼,汝很敢说嘛,余就用凌迟的方式来试试看汝能有多顽固!」

激烈的一击朝狐狸刺去。

我下意识地闭起双眼。那好觉就像是池部小姐要被砍成两半一样,我看不下去了!

叽呀啊啊啊啊……!

让人想要捂住耳朵的惨叫震撼四周,不久后附近就回复成一片平静。

我紧紧地闭住双眼,就这么僵在原地僵了一会儿。

「什么——?」

没用神定调的声音让我害怕地张开双眼。

首先跳进我视野里的,是横躺在短短参道上的池部小姐。

然后就是在她身边跳来跳去,四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狗。

「呜哇,好可爱!这是哪来的小狗啊?」

「那不是狗喔。」

不知道弛刚刚的好心情都去了哪,没用神非常不高兴地说道。

「那是狐狸,狐狸!刚刚那个散开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嗄啊——?」

就算弛这么说,我也只在电影的预告里看过小狐狸,再加上它们又白又圆,说真的,我看不出它们跟纪州犬的小狗有什么不一样。

我抱起一只缠在我脚上的狐狸,笔直地盯着它那漆黑的双眼,尽可能温柔地问道:

「那个,我想请您告诉我,您把我们的学生藏到哪里去了?」

「铿。」

「从出发时间倒着算回去的话,我想大概有二、三十个人被拐走了。」

「铿。」

「还有,我也找不到足球社的社员。可以请您把他们一起还给我吗?」

「铿铿。」

「不行。就算我们的对话成立,我也听不到它在说什么……!」

「你白痴啊,你们的对话根本不成立!」

金鱼神憎恶地啐了一声。

「那个现在根本算不上是狐仙,它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什么!」

出乎意料的状况让我没办法立刻把话接下去说完。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当我再次张开嘴巴的时候……

「您到底在干什么啊,水穗大人——!现实生活可不是RPG或线上游戏喔。不是说只要把敌人打倒就会有一个视窗自动打开,告诉我们下一个情报的喔?真是的,就连我们这种宽裕教育年代的人都很清楚这一点喔?您到底几岁了啊!」

我的嘴巴发射出连我自己都觉得有趣的怒骂。

「余知道啊!所以余也决定要慢慢凌迟狐狸,逼它说出来啊!」

「这就是您凌迟它的结果吗?您到底想怎样啊!这不就只剩下可爱这点可取了吗?只剩可爱这点而已!」

「唔唔。」

露出好佩表情的没用神环起双手,环视四周。

「这家伙所创的灵场已经被余打消。现在那些被拐走的人应该已经恢复正常,大家也能看见他们了。」

「您是说大家已经从被狐狸魅惑的状况中恢复正常了?您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那,他们在哪里?」

「应该是在这家伙的势力范围内的某处。」

「我顺道请问一下,那是从哪里到哪里?」

「呃——」

水穗大人看向弛那飘在上空中的眷属寻求协助。

『并没有那么宽广。别担心。』

绫拢大神以弛那沉重且神圣的声音说道。

『不过就是这一座山。很小的。』

连单位也是神明等级的。

「您说很小。可是如果我们要把这座山翻过一遍的话,这座山也够大了喔!?」

我这人类共通的疑问好像叫得太大声了。

「唔,思——……」

躺在砂砾路上的池部小姐动了一下身体。

唰的一声让我以为狐狸还附身在她身上,我提高戒心。她摇了摇头,坐起来看着我的双眼仍有些朦胧。

「咦,会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要待在本部的吗?」

她那友善的语气绝对是来自池部亚澄小姐本人。

「呃呃……因为现在还没有人定到终点,再加上我打给你好几次你都没接,所以……」

「咦……啊!」

池部小姐眼中的光芒瞬间亮起。她的表情也急速敛起,很有足球社经理那意志坚强的样产。

「对了,就是这样啊,向坂!明明就应该要有班级来到这里了,可是都没有人出现啊。俺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下了那道阶梯去看看山路上的样子,结果我一阵晕眩。」

然后你就被狐狸给支配了。我在心里加上这句话。

「意思是说我一直昏倒在这里吗?其他人呢?」

「你说的没有错,第一个出发的班级在通过葛城小姐的据点后,就都不见踪影了。前面据点的村田同学和田村同学也是一样不见踪影。」

我没办法跟她说明详情,所以只把事实告诉她,池部小姐一时问哑口无言。

「那么,我们得去把他们找出来啊!你不可以再摸鱼了啦,会长!」

池部小姐举起拳头,勇猛地站了起来。

我目送着她那比我还要可靠的背影消失在石阶下方后,我转头看向没用神。

一去吧。余也有点兴奋过了头,余会拜托绫拢把余直接送回星之谷。一

意思就是说,接下来的事情要由我们自己来收拾残局?你开什么玩笑啊!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少女神的身影又像是坏掉的电视荧幕一样,开始出现白色的模糊影像。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一余知道这样对不起葛城和鸟越,不过余已经没那个余力去对付他们了。汝就说余的身体还是不太舒服,所以也只好回去了,要把他们敷衍过去啊。」

「……我知道了。」

我花了一点点时问才点了头。

我一想到那两个人在见到向坂水穗时的喜悦,还有跪在地上跟水穗大人叩头的四月小姐,我就没办法立刻朝水穗大人点头。

「惠。」

被水穗大人用更加强硬的语气一叫,我缓缓地抬起头。

一余不认为不能无视他人爱情问题的这种态度是个问题。就是因为余这么想,所以余才会突然想要跟汝一起来到这种地方。只不过啊,汝最好开始认真地看待这个问题。想想看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方法。基本上,为什么那两个人会那么喜欢『向坂水穗』呢?」

「您、您问我为什么……这不过就是个人喜好的问题而已吧?」

「唔,汝要这么说的话也是没有错啊。不过人类都是有所谓的背景的吧?那两个人恐怕也有他们的背景啊。」

水穗大人的这句话让我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四月小姐和鸟越在紧绷的紧张中的对话。我记得鸟越说他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水穗大人想说的是这个吗?还是说,弛别有用意?

「惠。」

没用神的呼喊声让我空转的思考再次停止。

「你昨天晚上教训了一顿要叫你逃走的余对吧?余相信你当时的那种气魄啊。」

真难得。

我居然会从这个不得了的瘟神口中听到这句话。

我点了一下头,追上池部小姐。

想到我没有对那两尊神……尤其是帮助了我们的绫拢主说谢谢,我转头看了一下。

不过,那里只剩下白色的小狐狸们在玩耍了……

6

覆住平缓斜面的绿意极为鲜艳。闷人的草地热气和清凉的山风交互吹过。

眼下的山麓尽头有少数几问民宅的屋顶并排。深郁的林木中若是不时有闪亮的东西出现,那恐怕是汽车。看起来只有手掌大的汽车穿梭在山路之中上山或是下山。

在稻荷神社的攻防结束后,约莫过了三十分钟。

我们学生会会员都聚集在三谷称赞说是「绝景」的地方。

每个人的表情都因为紧张而紧绷,手脚和额头上都浮现汗珠。就连早上不流半滴汗的葛城小姐身上那件学校指定的T恤背上也是一片湿。在我一路冲到绫拢主那边的时候,大家都拚了命在四处进行搜寻。

「老师们也有在找,不过大家都没有找到。一

葛城小姐以沉痛的声音宣告。

「这绝对不是那么复杂的路径,路上也绝对没有会让人迷路的据点。可是——一

「所以这才麻烦吧。一

吉见同学严肃地接着鸟越那十分疲累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如果有路会让人走出我们既定的路径,那我还能想像他们会去到哪里,问题是,如果他们所去的地方不在『我们能想像到的地方』这个范围内的话……一

「意思是说,他们会进到山里更深处?一

四月小姐不安的疑问让吉见同学更加沉重地点了点头。

足以让人窒息的沉默降临。

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大家都在理解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还算好喔?如您所见,太阳还高挂在天空上,而且毕竟现在是夏天,他们不可能会被冻僵。可是到了晚上的话呢?昨天晚上我们已经经验过气温会迅速下降。而且如果我们当初只是想要健行两、三个小时,大家也只会带一些午餐和零食在身上而已。

「……看来我们应该去报警了。」

随着一口深深叹息一起做出沉重决断的人是鸟越。

「我们应该立刻和老师们商量,并要求警察或是山岳救援队的帮助才是。」

「怎么样。」

三谷发出抽搐的声音。

…I样子的话,只会把事情闹得很大吧?校名也会出现在媒体上,会造成很多问题的。」

「有三十个人不见踪影啊。这事情已经闹得很大了。在我们这样做的时候,时间也正不断地流逝,大家平安回来的可能性只会愈来愈低。就算现在是夏天,只要一踏出山路外就有可能会碰到悬崖。而且这里也不是没有危险的动物。没有人能够保证不习惯山路的人四处乱走不会碰到危险吧?」

「可是,要是我们一不心小把问题闹大了,负责这次定向越野竞赛的学生会不也会被要求负起责任吗?」

「那又怎么样!」

鸟越弓起他那流丽的眉毛大声一暍。

「幸好这个学生会有三个头头。就算少了一个也不会怎么样。我的这个头就给你。所以我要这么做。」

不容三谷辩驳的鸟越凛然地这么说。虽然我很火大地不想承认,可是这家伙很帅。他虽然跟平常一样长舌多话,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沉重,而且声音里还带着不畏惧这一点的坚定。

而且……

「葛城,向坂。这样可以吧?」

不只是葛城小姐,那家伙居然会来征求我的同意。他那颜色有些偏淡的双眼扫射过来。他的句子虽然是问句,不过我知道他是在确认。

我像是上了钩似地点了两、三次头。

另一方面,葛城小姐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她伏下眼镜下的长长睫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似地。

鸟越大概是把她的沉默当成是拒绝了,他险恶地眯起双眼。

焦躁不安的四月小姐交互看着两个人的脸,而生岛小姐则是静静地把视线投注在葛城小姐

一个人身上。

这恐怕只是几秒钟的事吧?只不过,光是这样些许的空白就让我的心头一片沉重。

接着……

「三谷、池部。」

不知道为什么,葛城小姐没有回答鸟越的问题,反倒是转向两个前星一的学生会委员。

「你们两个人跟这次合宿的事前准备无关,路径是我们规划的。所以我会让你们两个不需要担起这个责任,这样可以吗?」

「小、小生并没有那个意思。」

「我也没有在担心这种事啊!」

困惑的三谷和愤慨的池部小姐分别答道。

「那么,我就把这当成是三星学生会全员同意了,可以吗?」

女帝陛下环视了所有人后问道。当然没有人敢提出异议。看到所有人点头答应后,她以优雅的指尖滑过她挂在脖上的手机按键。

「喂,葛城。联络就交给我。」

「罗嗦,我比较适合这种交涉。这是你很喜欢的适才适所。」

她冷淡地叫鸟越退下后,对着手机开始说了起来。

「请问是清水老师吗?我是葛城……是的,是的……是的,我有事想要跟您商量。」

葛城小姐以冷静的声音说明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葛城小姐在讲手机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就认真地盯着面包超人混帐看了起来。那变得有些失礼的视线让他的眉毛弹了起来。

「怎样?」

「呃,没事。我只是没想鸟越同学你会率先那么说。」

真要说的话,我以为鸟越会主张三谷所说的话。不只是这样,他甚至还有可能会说什么「这是要让我丢脸吗?」之类的话暴走。

可是……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

表情上写着「我不懂为什么你要跟我这么说?」的鸟越歪过头。

「站在顶点的人最大的工作不就是扛起责任吗?」

他干脆的回答让我瞪大了双眼,~心情随即变得苦闷。

四月小姐看着我们的一来一往。

她看起来很高兴,也有些骄傲,这又让我的胸口被勒得更紧了。让人窒息的好觉逼得我想大口喘气,我只好急忙把视线从她身上栘开。我想要一直盯着四月小姐看的时候,还有光是看着她就让胸口烧灼疼痛的时候,为什么落差会这么剧烈呢?

不久……

在漫长的对话之后,葛城小姐终于挂上电话。

「老师怎么说?」

「他说他明白状况了,他会立刻报警请求援助。」

「那就好。」

要是老师们无法对我们所立下的觉悟做出决定而起来争执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我曾经这么想过。毕竟在这样的场面上,身为大人的老师们所要扛的责任会比我们大上好几百倍,他们所会失去的也要比我们多上更多。

「那我们呢?该怎么办啊——?」

葛城小姐以十分僵硬的声音回答连这种时候都甜得要腻死人的生岛小姐的声音。

「回到露营场,待机。」

「怎么这样!」

葛城小姐那几乎可以算是冷淡的回答让池部小姐变了脸。行踪不明者的半数以上都是足球社社员。他们是她重要的伙伴,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居然只能枯等!」

「不过……」

面对池部小姐锐利的反驳,葛城小姐以更加锐利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时间到太阳下山,每十分钟打一次手机报告,绝对不能单独行动,不可以去看不到铺设道路的地方。在这些条件之下,老师们允许我们也参与搜索。我想大家也已经累了,不过我希

望各位能再加油一下。」

松下心的池部小姐吐了一口气,生岛小姐和四月小姐则笑了出来。

太好了。

我也打从心里这么想。

只是一直枯等的话,那一定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就我这个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真相的人而言。

「那么,我们在这边把成员分做两班。考虑到各位的体力和适性,吉见跟池部,向坂跟三谷一定要加入分队。」

「呃,不管再怎么说,人家的体力都没有吉见那么好啊。」

「小生也是,不管再怎么说,小生都没有会长那么贫弱啊。」

露出苦涩表情的两个人说出十分相似、却又完全相反的话。吉见同学跟我也只能露出相似的苦笑。

可是,这样的对话多少解除了大家的紧张。我深刻地好受到,不管是什么样的笑,在这种时刻,笑都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一队的成员是葛城小姐、鸟越、我和池部小姐,二队则是吉见同学和生岛小姐、三谷跟四月小姐,分做两小队的我们再次往山里散开。

决定一队往下山的方向走,二队往山顶方向走之后,我们向对方挥了挥手。

我目送着有些担心的四月小姐好几次回过头,直到她消失在森林尽头后,我们也开始前进。

不知道我们这样前进了多久……

「呐,会长。」

池部小姐突然叫了一声。我、葛城小姐和鸟越一齐回过头。

「啊啊,对不起。我指的是我们的会长……呐,那里有个白色的东西在钻来钻去耶。」

我看向困惑的她所指的方向。

地面裸露的道路和深郁紧盛的林木问,的确有个白色东西在动。怎么说呢,它们小小的圆圆的,毛绒绒的蓬蓬的。

「神、神社的狐狸?」

我急忙塞住我忍不住说出话来的嘴。

原来如此。

那就是我留在那问神社的狐仙最后的下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原本高高挂在空中的太阳已经接近到地上。

虽然这个季节里太阳出现的时问很长,夜晚也开始得很晚,可是每当我抬头看向天空,我就痛切好受到今天这一天正逐渐消失。

我在用手背擦汗的时候,顺便确定要跟老师报告的时间。

「现在是几点?」

「刚过四点。」

我们之间的对话就只有这样而已。

在学校只会进行事务性谈话的葛城小姐和鸟越,满心怀抱着『我一定要找到伙伴』抱负、嘴唇紧紧抿成一直线的池部小姐。还有,完全无法提出任何识相话题的我,这是一组不和谐音全开的四重火。就体力面而言,这的确是一组可以算是适才适所的选择,不过这样的选择完全没有顾及任何心理因素。炒气氛的人不在,我们的团结程度几近崩坏。

尤其是我光跟鸟越对上双眼,~心里的不快指数就迅速上升,所以我真的受不了了。不,这不是他的错。这绝大部分是我的错,有一些些是四月小姐的错就是了。

就这样,被沉重气氛包围的我们没有人开口,只是在狭窄的山路上一路往山下走去。

我们第一天前往露营场时所走的路早已调查过,所以我们进到一旁的小路,小心翼翼地观察左右的林木。每当我看到树木的苍绿和枝干的褐色之外的颜色时,我就拚了命瞪大眼在看,可是绝大部分是鸟,只有一次碰到一只鹿。

我们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时钟的时针终于来到五点。天空的颜色和空气的颜色都已完全改变,与其说是下午,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傍晚了。大家都很清楚,再没有多久太阳就会下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曾停歇的众多蝉叫声化做知了寂寞的合唱。

在这段时间里,那些白色小狐狸们一直跟在我们身旁,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葛城小姐是这么说的:

「它们大概以为可以从我们手上拿到食物吧。那些没有公德心的登山客觉得它们可爱,就给了它们什么东西去吃,结果它们就因此食髓知味。这是常有的事。一

但我倒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就算它们被分割成四份,它们还是稻荷大人的手下。它们到底为什么要追在我们身后?难不成它们又要趁隙回到原来的姿态来附身到我们身上?

每当我以警戒的眼神看向它们,那些狐狸白色的身体便为之一震,藏身到灌木丛中。只是过了一会儿之后,它们又开始在附近摩摩挲挲,等我回过神之后,就发现它们一脸若无其事地走在我旁边。

就在我们这样做那样做的时候,我们来到山麓。

陡峭的山坡变得完全乎缓,道路上都铺了柏油,不久后甚至连民宅般的建筑物都不时出现。这里虽然跟车站那边是不同地方,但这里已经是一个城市。不是山了。

「……我们再继续走下去也没有意义吧?」

「也是。没办法了,我们回头吧。」

葛城小姐立刻同意鸟越的意见,真是难得一见的光景。

不过,池部小姐却制止了他们。

「在那之前,我想要先补充饮用水。你们看那个。」

她所指的方向有一家小小的杂货店,那家店给人一种『我虽然没能成为便利商站,不过我在这条路上已经走了三十年。我会跟当地的居民们一同努力』的好觉。好像比四月堂要小了一圈。

「啊啊,这个想法不错。我们也顺便买一些食材吧。」

「还有手电筒。」

葛城小姐的话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惨儋。

为什么会需要那种东西?那当然是因为太阳会在我们回去的路上下山。接下来我们要走的路不是为了要找人,而是要回到出发点而已。

葛城小姐、池部小姐和鸟越三个人进到店里去挑东西。

而我只在外面的贩卖机买了一瓶大宝特瓶饮料,之后便眺望着我们刚刚走下来的那座小

水穗大人昨天晚上就已经发现事情有异。那我当初应该也有什么对策才对吧?在事情变成这样之前,我应该能做些什么来阻止它吧?

我眺望着逐渐染上暮色的天空,不断动着脑袋进行模糊的思考。这个时候,有个温暖的东西碰上了我的脚。

那是白色的小狐狸。

它好像跟着我们一起来到人类居住的世界。

其中一只以背靠柱子的猫一般的动作缠在我脚边。我下意识地弯下身,摸了摸它的背。和在神社的时候一样,小小的狐狸没有做出什么抵抗就接纳了我的手。它真的很乖巧,不只是背和头,它甚至连肚子都让我碰。

一……真是的,你们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事吗?」

它们那太过天真无邪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抱怨了起来。

「我们现在在找那群受到你们魅惑、被你们藏起来的人喔?你们应该可以给我一些提示,告诉我们他们在哪里吧。」

小狐狸们只是用它们又黑又圆的双眼看着我。当然,它们听不到我在说什么吧?它们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前几个小时还以女人姿态在跟没用神对瞪的神明。其中一只好像闻到了什么,嗅着气味的它已经把脸探进了我的背包里。

没办法,我只好把放在里面的零食拿出来。虽然葛城小姐刚刚才叫我们不要把人类的食物分给野生动物,唔,反正它们是神嘛。既然是我们那没用神在吃的东西,那给他们吃应该也没问题吧?

我把几片没有巧克力跟花生的简单饼干随便折碎,递到狐狸面前。

小狐狸们并没有直接咬上去。它们居然是用前脚拿起饼干的碎片,然后把它拿到嘴里。

「咦,你们会用手喔?好厉害喔。」

不管再怎么看,我都觉得动物的前脚是拿来抓东西的。

「就算你们变得这么小,还是有些地方很像神明呢。」

我们那只金鱼虽然会说人话,可是当弛保持着金鱼的姿态时,弛只能进行鳃呼吸,而且弛也只吃金鱼会吃的鱼饲料。这个跟那个到底谁的等级比较高啊?神明业界的阶级制度实在太混乱,我都搞不太清楚。

那个时候,我的脑里突然闪过一个点子。

我再拿出几片饼干,然后把它们放到四只狐狸前面,接着对它们双手合十。

四月小姐那句『我相信你』让我像个笨蛋一样努力。在那之前,我总是会立刻放弃、什么都不做,可是我这次却拚了命翻山越岭,直奔到遥远的绫拢神面前。

就连我……对于单纯的人类而言,『我相信你』这句话拥有相当巨大的力量。我亲身体验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神明不就更是这样了吗?人类不再信仰水穗大人,所以弛失去了力量。狐仙也是因为没有人愿意相信弛,所以弛才不愿意把难得来向弛祈祷的三星学生还给我们。

那么——

「狐仙,狐仙,求求您。请告诉我,我们的伙伴在什么地方。」

我非常地认真,以前所未见的虔诚尽全力祷告。

眼前这四只毛绒绒的动物并不单单只是可爱的哺乳类。弛们跟我们不一样,『那个东西』以异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法则而动。我相信。我真的相信。

四只狐狸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它们没有去吃我新放在它们脚边的零食,它们只是直直地盯着我看。

就算如此,我还是专心地双手合十,继续祷告。

不久后,其中一只以前脚抓起饼干。

另外两只也跟上它的动作。

接着,最后那一只。

不知道为什么,它静静地朝一直祈祷的我靠近,然后它居然一口咬下我挂在脖子上的手机。

「哇——!」

它漂亮地躲过我要挥开它的手,以意外锐利的牙齿把颈挂绳给咬断。

这个动作的反作用力让我很丢脸地跌到地上,因为好受到灼热柏油路的脸颊而发出惨叫。

「怎么了,向坂!?」

三个人从店里冲了出来。我好不容坐起上身,指向那些在道路尽头摇着白色尾巴的狐狸

们。

「我、我的手机被偷了!」

「咦咦?」

「为什么?」

相对于鸟越和葛城小姐夹杂着惊讶和不可置信的回答——

「好,交给我!」

只有池部小姐一个人非常积极。

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就迅速地冲了出去,瞬间朝狐狸追了上去。

「喂、喂,池部!」

「我都说了不可以单独行动了!」

其他两个人也慌张地跟了上去。

我也不能就这样凄惨地跌在地上。我拚了命追上他们。

狐狸以轻快的脚步准备逃进山里。它们定的不是我们所经过的人工道路,而是灌木丛问野兽专用的道路。它们以惊人的气势穿梭其间。

「等等等等等等——!」

池部小姐的速度完全没有要慢下的样子。她明明就被神明附身、大打了一架,为什么她还能那么有精神?我在让没用神用了身体之后,总是累到不行啊。

在我们追着狐狸的时候,森林的路变得更深更浓郁了。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树梢彼端的天空变得黑暗。那不是夜晚的暗闱。是带了雨水来的暗云侵蚀了夕阳的橘色。

「等一下,这样有点糟糕吧?要是下雨的话,路会变得愈来愈难走,而且搞不好连我们都会遇难吧?」

「可是,我们也不能放池部一个人不管。」

即便好到犹豫,学生会长搭档还是继续跑下去。

他们两个人的责任好都不是普通强。就算是前星一的学生,他们也不会舍弃不管。这种事我也很清楚了。

葛城小姐啐了一声后,从背包里掏出来某个东西。那是一把刀锋极长的斧头。沉钝的光芒让看着它的我都快要停止呼吸。

「其实我不应该这么做……不过这是紧急状况。」

她一边说,一边大幅度地挥动手臂,把锐利的刀锋砍上右边的树干,在树干上留下沭目惊心的白色斜纹。

「原来如此,这样我们就可以知道要怎么回来了,这比童话里的小孩要聪明多了。一

鸟越用他那独特的说法称赞葛城小姐。

在我们视线的尽头,狐狸不时停下脚步、看向背后。我远远地也能看到颈挂绳从它那娇小

的口中露出,不断地晃来晃去。

每看到狐狸这样,池部小姐就迅速地逼上前去要打狐狸,可是它那白色的身躯总在干钧一发之际从她手上逃开,再次跑了出去。

「叽——该死!你把俺当白痴要啊!」

愈来愈亢奋的池部小姐加快脚步。她几乎已经是尽全力在冲刺了。就连运动神经不是很迟钝的鸟越和葛城小姐也追不上她。

看着这样的光景重覆两、三次之后,我才终于发现……

那个……与其说是狐狸在把我们当白痴要,那更像是在确定我们有没有好好跟上吧?难不成、难不成,那只狐狸真的有听到我的祈祷……?

不会吧?

占据脑中一个角落的冷静自我这么告诉自己。这么好的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发生。

可是。另一个我做出反驳。

我祈祷了对吧?刚刚我真的相信了那些狐狸们对吧?

矛盾的理性,拚了命的自问自答。可是,在我理解之前,我的双脚比我还要诚实,它们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我就这么拚死冲了上去,终于跟上走在前面的葛城小姐他们的时候……

天空,裂了开来。

只能这么形容的雨势唰地从天空上落下。

走在前头的池部小姐的背影变得模糊。雨滴打进眼里,让我无法张开双眼。这条路完全没有经过铺装,而且还是斜面。脚踝一歪,差点就这么翻过去的我抓住附近的木头撑住自己。

「池部、向坂!」

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抓住我的肩膀。

「够了,不要追了,手机就让狐狸带走吧。要是雨下到我们找不到路回去的话怎么办!?」

「可、可是!」

我接不下去。

我认为狐狸在帮我们带路。我实在说不出这种话。在我们这样说话的时候,落下的雨滴一副要穿透皮肤似地,我甚圣还觉得痛。葛城小姐的眼镜上蓄着水滴,让我完全看不清楚她的表情,鸟越有些卷翘的浏海也变得惊人地直。的确,这样很危险。要是连去找人的我们都遭难了,那就毫无意义了。

不过……

我相信。

不见踪影的大家就在这条路前端,我是这么认为的。

葛城小姐不顾拚了命找话来说明事情的我,爬上泥泞的斜面。

「池部!你听不见吗!?」

没有声音立刻回答葛城小姐带着怒气的呼喊。

「池部!」

不知道这是葛城小姐第几次的大叫,坡道对面出现了一道完全不适合这个地方的橘色,仿佛是在回应葛城小姐似地。

过大的雨势让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

「……里!」

怒吼声也被雨声切得断断续续。

她不顾飞散的泥泞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她朝这边跑了过来,不断地重覆这句话:

「在那里,大家在那里!」

8

崖下,谷底。

只能用这几个字表现的地方挤满我所熟悉的困脂色运动服。里面还有我们所熟悉的三分头搭档跟足球社社员。

我们四个人把星之谷推荐使用的白色垃圾袋撕开、戴到头上,屏住气息看着这一幕。这样的外表的确是糟到极点,可是多少能避开一点雨滴。池部小姐说足球场上下雨时,他们常常这么做。

另一方面,崖下的学生们则是全被淋成落汤鸡。

大雨明明就哗啦啦地不停落下,但他们却一动也不动。

「他们是昏过去了,对吧。」

「大、大概吧。」

难不成他们全都成了尸体?这样的想法掠过我的脑袋。不过,我拚了命摇着头,要把这样的想法赶出脑内。我在说什么不祥利的话啊?

我们早就做出要求援助的联络。

大人们会依循我们手机所发出的电波,不久后就会来到这个地方帮助我们。

我们也可以回到我们的来时路上,四个人先行下山。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要用这个方法。

毕竟,我们因为追着狐狸尾巴而走了很多非正规的道路,再加上现在这场雨、这样的黑暗。要一一寻找着葛城小姐在树干上留下的伤痕走下这危险的山道也是件麻烦事。

最重要的是,当我们看到大家无力躺在遥远下方的样子时,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

「田村同学、村田同学,你们振作点——!」

「小林!关冢!木村!西野!长谷川!柳下!加藤!」

我叫着村田村搭档,池部小姐则是嘶吼着足球社社员的名字,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做出反

应。

「够了,雨声让他们听不到你们的声音。」

「可是……」

她不安地看向制止她的鸟越。

「要是发生土石流的话怎么办?大家都会被活埋喔。」

「没问题的。」

葛城小姐强力地回答。

「满载着柔软土壤的土地才会发生土石流。这座悬崖几乎都是岩石对吧?如果发生地震的话那就说不定,不过它是不会因为雨势崩解的!」

葛城小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但她的声音拉得非常高,几乎算是在怒吼了。不停落下的雨势愈显激烈,就连距离这么近的地方都得挤出所有声量,不然彼此之间的对话就无法成立。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迷路到那种地方?」

「有路可以到那下面去吗?」

「不管我再怎么看,那里都是谷底耶?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路啊!」

大家拉高了声音的对话让我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这是超自然现象,他们被狐狸给迷惑了。这是神明的意思……不行,不管我讲哪个,都不可能会有人相信的。

在那之后,我们之间再也没有像是对话的对话,只是一同看着下面……在过了片刻,之后……

「啊,你们看!」

鸟越手指一指。

在相互交叠倒下的困脂色运动服中,有一个人正慢慢坐了起来。从那个人头发的长度和纤细的身体来看,那是一个女生。不过我完全看不到她的脸。

那个女生好像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她四处看了看之后,把手放到躺在一旁的人身上,开始摇了起来。那大概是她的好朋友吧?

「……你……来!…来!」

她的惨叫声断断续绩地从雨声彼端传来。

「冷静一点,不要勉强把他叫起来!」

「我们已经去求援了,你乖乖地待在那里!听好了,遭遇山难的时候呢,不要随便乱动才是上上策!不熟悉山林的人擅自行动会造成体力的消耗,这只会让你的状况愈来愈危险。所以——」

葛城小姐和鸟越出言相助,但我们听不到她的声音就表示她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

那个亢奋起来的女生试着要把其他人叫醒,只是她没能达成目的,最后脚步摇晃地站了起来。

「她、她要干什么?」

「不可以,那样不可以!」

那个女生居然把她纤细的手放上崖壁的石头,开始爬了起来。

这座悬崖的角度接近直角,高度大约有四层楼高。雨势让崖壁湿滑,面对这么糟糕的条件,我看就连厉害的攀岩家都会犹豫吧!

「不可以,她完全陷入恐慌了!」

「要是她硬爬上来的话,有可能会受重伤的……!」

焦急的我们拚了命对她呼喊,试着让她放弃。

然而我们这样的举动却造成了反效果。

那个女生也发现我们在悬崖上。只是,我们还是一样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她大概是觉得与其跟躺在她脚边的人待在一起,来到我们这边会比较安心吧?她拚命找着让脚踩的地方,一直往上爬来。

「不可以,下去!这样的高度还可以顺利下去!」

葛城小姐叫到都快吐血了。

可是那女生还是焦急地往上爬……不久后,她停了下来。

「她、她是怎么了?」

「她大概是觉得害怕吧。」

葛城小姐拿开满是水滴的眼镜,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她发现到自己的高度后身体僵住,让她无法往上也无法往下。刚入门的人常常会发生这种事。」

葛城小姐用力地擦过她嘴边的痣后,再次把眼镜戴回脸上。女帝坐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某样东西。

那是露营绳。

那是一条以白色牢固绳子搓合而成的登山用绳,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样子。那是我跟她去SSC的时候,在挑洋装前一起去买的用品之一。

「葛城,难不成你要用那个下去?」

鸟越脸色一变。

「住手,现在天气是这样喔?要是你踏错一步的话,很有可能会受重伤的!」

「那你要丢下那个女生吗?没有人能保证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可以在那里撑到救援来啊!」

「我没有这么说!」

怒吼了一声的鸟越从葛城小姐手上抢下露营绳。

「我去!」

「鸟越……」

葛城小姐眨了眨双眼。她认真地抬头看向那个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些的鸟越。

「你有攀岩的经验吗?」

「并、并……并没有。」

「我有,几年前有学过。虽然那只是玩票性质的,不过我家说那是管理我们家山头必须的才能。」

「那、那我要去!」

干劲十足的池部小姐说道。

「我之前也有试过喔!之前铁路旁新盖的那家购物中心里有人工攀岩场喔。我曾经爬过那个!论体力和运动神经的话,我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如果是晴天的话,那就无妨。」

葛城小姐也打消了池部小姐的主张。

「这四个人里,我是最矮、恐怕也是最轻的一个人。如果要讲身高的话,我跟向坂是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你毕竟是个男生。我想你将近有六十公斤吧?」

的确,我跟葛城小姐的身高顶多差个一、两公分。不过要跟外表纤瘦的她来比的话,我觉得我会比较重。是说,要是我在这里说我比较轻的话,葛城小姐大概接下来半年都不会跟我讲话了。这是跟女生说话时的大铁则。

「适才适所,所以我去。大家在这里撑住绳子。」

葛城小姐把粗实的绳子绕在附近的树干上,然后一边把绳子的另一头绕到自己腰上,一边清楚明快地做出指示。

「我觉得应该是你们会比较辛苦,交给你们了。」

被她这样强力地断定后,我们三个人也只能点头。

我们戴上她递来的手套,握住绳子。

要是我们太大意,绳子就会因雨滑开,然后迅速地从我们手上溜走。呜呜,该死。您能不能加一层更具效果的防滑加工啊?

「别担心,向坂,这毕竟只是保险用的。只要我不滑倒,我就不会把所有体重都加诸在你们身上。」

「是、是的。」

我的表情是不是特别不安啊。我居然被接下来要去做更恐怖事情的人给鼓励了……

葛城小姐轻而易举地开始攀爬了起来。她一边漂亮地处理着绑在腰上的绳子,一边一步步确认脚边往下而去。

不过就算如此,我想岩壁还是会滑的吧?她的身体不时会剧烈地摇晃。我们原本预计这只

是一场悠闲的健行,所以她脚上的鞋子也理所当然地是一双普通、而且没经过特别加工的运动鞋。

雨势完全没有要减弱的样子。池部小姐给我的垃圾袋早就已经没有发生任何作用,我的手跟背是理所当然,但雨水甚至渗入了我的内衣裤里。我很清楚地好受到全身上下变得更加沉重,寒冷的气温仿佛能穿透皮肤,连骨头都会被刮削。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鸟越和池部小姐几乎是贴着站在崖上。要是葛城小姐有了什么万一的话,我们三个不一起用力撑住就来不及救她。我们不能让她继续深入险境。

一步、接着一步,葛城小姐非常慎重地朝谷底而下。我交互看着她,还有鸟越那张被紧张包覆的端正侧脸。

在我因为激烈雨势而模糊的视野中,葛城小姐已经下到很下面的地方。她跟那个女生之间只剩下一点点距离。我能从激烈的雨声彼端听到葛城小姐正在跟那个女牲说些什么。她们两个就这样互相支撑,然后平安降到谷底等待救援——就在我们做出如此确信的,瞬间——

绳子被紧紧拉住了。

我反射性地用力握住绳子。我拚了命站稳两只脚,忍耐手上传来的冲击。

我眯起双眼,好不容易往下一看,发现那个女生正紧紧抱着葛城小姐。我看得到她们两个人的身体正以不自然的方式在摇摆。

我想大概是那个处在恐慌状态的女生跳到葛城小姐身上,所以葛城小姐才会没能站稳的吧。

「葛城,你没事吧!?」

我看到葛城小姐微微点了点头回应鸟越拚死的呼喊。

然而,她好像还是没能恢复到安定姿势的样子。承受两人体重的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

「呜喔喔喔喔喔——!」

池部小姐咬紧牙根。她的额头上浮现很——多青筋。

「会长们,发出声音啊!」

「声、声音?」

「出声才能用力啊!喂,FIGHT一发啊——!」

「FIGHT!」

「一发啊——!」(译注:「FIGHT一发」为日本知名机能性饮料的口号。)

在池部小姐的带动之下,我跟鸟越也大声喊道。

我拚了命撑住因为寒冷和疲劳而发出惨叫的手臂,把所有力量灌注在腹肌上,以拔河的诀窍压低了腰身撑住脚。我尽可能地把重心往后、往后倾。

由于我一心只想着要使力,所以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清醒了过来,它们没有休息、不断工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心中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痛苦至极的想法都消失了。

其他那两个人好像也是一样。

「FIGHT!」

「一发啊——!」

「FIGHT!」

「一发啊——!」

我们只是真诚地、一心三思地发出一样的声音,撑住葛城小姐的绳子。

我们明明就拚了命在撑住绳子,但绳子还足不断滑向前方。就算只是一公分、两公分的前进,我的心脏也会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疼痛。我的脚尖离崖边不过十公分左右。要是这个距离变成0的话,那时候我们就都完了。

即使手腕都快发出悲鸣,脚底都快磨掉了,我依然不断地忍耐忍耐再忍耐……终于。

绳子倏地变轻。

我看向悬崖下,发现葛城小姐正抱着那个女生,一步、接着一步地往下,着实站到崖底。她那大幅挥舞的手让我心里那口安心的气终于吐了出来。啊啊,我们……总算是撑过去了。

「好、好累喔。」

池部小姐虚弱地当场坐下,而鸟越也是脚步摇晃地往后退。

仔细一看,我们三个人的脸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一片泥泞。漆黑的脸上只有转动的眼珠子亮起。

「你那张脸是怎样啊,池部。」

「你才是呢,那个帅哥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呐——会长?」

「我想葛城小姐她应该更辛苦吧。她戴着眼镜,应该什么都看不到吧?」

就在我们乱开玩笑的时候,雨势逐渐减弱。

崖下的学生们好像也接连醒过来的样子。困脂色的人群开始摩摩挲挲了起来。

每当有人坐起身,葛城小姐就去到那个人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

看来她的眼镜好像是掉了还是裂了,她的脸上并没有戴眼镜。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那一如往常的冷静对应发挥了功效,在那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陷入混乱。看来除了体格和攀岩技术之外,就心理层面而言,把葛城小姐送到崖底是个正确的选择。我跟池部小姐不可能会像她那样,而且天知道鸟越会做出什么天兵的行为。

面包超人混帐一副很轻松地看向这样的葛城小姐。

我愈看就愈觉得他这样真的很悲惨。

他吸了雨水的头发又湿又重,风和刚刚那场骚动把他这样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他原本是想用手把泥土擦掉的样子,可是这样的动作反而让泥土往四面八方散开,把他那张端正的脸都给毁了。

然而,他平常所带的那种险恶气氛已不见踪影。那种只有家世好的人才会有的悠闲温暖表情为他那张满是泥泞的侧脸增添了一种无以言喻的华丽。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勇者大人的石头还是一样待在运动裤的布料后方。

啊啊……是啊,四月小姐。

你的青梅竹马平常虽然像只小型犬一样很吵闹,而且还是一个生活能力近乎零、无可救药的大天兵,但他却不是一个用纸糊出来的人型,他不是一个只有外表漂亮的王子。

虽然这让我好到悔恨。

虽然这让我好到火大。

可是这已经……不由得我否定了。这家伙就算被逼着要做最后的最后选择,他大概也不会迷惘吧。在这种时候,他会把自己的头撕下来分给有困难的人——就像那个英雄一样。

在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全员都被山岳救援队给救了出来,顺利地下了山。

待在谷底的人除了长时间暴露在大雨之下,他们的意识也还没有恢复。救援队建议小心为上,所以他们立刻就被送到附近的医院去了。

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立刻回到露营场。

「过来,我帮你们处理伤势。」

救援队的大叔这么说完之后,就把我们带到山边写了「紧急对策本部」的小型建筑物去。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每个人的手套上都渗满了鲜血。葛城小姐所受的伤害更大,她那张漂亮的脸上多了好几道割伤。她的左脚扭伤,鲜明的绳索痕留在她的双手上。原来如

此,这样我们的确很难直接回露营场。

当我们正在接受治疗的时候,有几道慌忙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小圆啊啊啊啊啊——!」

门被用力打开,率先跳进来的人是生岛小姐。

她平常那不祥的笑容和沉着冷静的说话方式已不复见,她笔直地朝葛城小姐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太好啦啊啊啊,幸好你没事!」

「与其担心我,不如去担心田村和村田。那两个人的伤应该要比我还重。」

好、好酷啊。连那个蕾丝的恶魔都变成这样了,您这种态度实在太强大了,葛城小姐。

「是、是没错啦~」

可爱的脸庞扭曲,生岛小姐干脆用她的手环住葛城小姐的脖子。

「我好担心你,我真的好担心你喔——!」

「我已经听你说过了。」

葛城小姐露出一个困扰的微笑,但她并没有硬把生岛小姐推开。

虽然她们不记得那个狂乱的夜晚……可是就我这个记得一清二楚的人而言,我总觉得不知道该看哪里才好。

接着出现的,是吉见同学跟三谷。

吉见同学以非常悠然的步伐走到鸟越身边,确认他有没有受伤、以及他有没有害别人受伤。吉见同学居然立刻就想到这一点。真是了不起的互信关系。

手上没有拿着相机的三谷以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地朝我跟池部小姐走了过来。我原本以为他会问东问西的。

「辛苦了。」

他只低声说了这一句话,便默默地把手上的袋子压到我胸前。里面放的足宝特瓶装的热茶。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到底是去哪里找来的。真不愧是三星的情报屋,连这种地方都能派上用场吗?

接着,就在这之后……

入口又出现了一个人影。

虽然水份让她那蓬蓬的头发直直地贴平了,虽然她那总是挂着开朗笑容的脸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而扭曲,但她绝对是——勇者四月小姐。

她大大地张开了双眼,直直地站在那个地方。

「小………」

她那颤抖的嘴唇微微一动。

她之所以会停下,我想并不是因为那是个禁忌的名字。

鸟越并没有指责这一点。

不只这样,他甚至还微微地……真的只是淡淡地一笑。

「什么啦,阳菜。我还活得好好的喔?」

他,对她这么说。

四月小姐,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还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她硬是挤出一个笑容,点了好几次、好几次的头。

我就站在……这绝对不自行跟对方拉近距离的两个人之间。

可是……

我大概,并不在她的视野里。

我心痛地看穿了。

看穿了。

只有那个若无其事地笑着的鸟越,是现在的她的一切。就是因为她不能冲上去、不能碰触他……大概、一定……

在我的背后,生岛小姐不断重覆着小圆小圆小圆,觉得很吵的医生把我们赶了出来。

雨势已化做雾气般平淡和稳。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没有都会灯光照射的山问雨夜真的是一片黑暗。低垂的云层让棱线显得模糊沉重,茫然地盘踞在暗合之中。

「这样的天气没办法举办营火和土风舞吧……」

葛城小姐抬头仰望天空后,突然这么低语。

这句话……让我知道她其实也很期待这最后的一场祭典。

在燃烧得赤红的火焰旁。

和最喜欢的人手牵着手跳舞。

那个葛城小姐也在期待着这种事。

最重要的对象已经回去了……不,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葛城小姐暂时动也不动。

这或许是因为她没有戴眼镜也说不定。她的侧脸看起来异常地稚气、惊人地天真。看起来就像是……她似乎相信只要她一直这么盯着空中看,云层就会散去、雨势就会停下,她就能从其中窥见星星的样子。

这样的她也一定让其他人都觉得无法离开现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家都无声地仰望着天空。

仰望着那个没有挂着半颗星星,只是一片黑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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