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从被窝里猛地深处两条腿,站在了地板上。一阵刺骨的寒冷从脚心袭来。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琪琪蹑手蹑脚地移动着,尽量不吵醒吉吉。她迅速洗了脸,头上扎上一条丝带。还拿出那次参加塔卡梅·卡拉小姐的演唱会后就再没用过的口红,往唇上淡淡地抹了一层。她照着镜子,用食指在红红的嘴唇上轻轻一擦,然后细细端详着自己的脸,接着啪地用力一抿嘴,侧着脸,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
搞定!
琪琪用力点点头,麻利地穿上衣服,把挂在门柱上的扫帚拿在手里。她紧握着扫帚把儿,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拜托了。这是我早就决心要做的事,请帮我实现它吧。从歇脚树上回到我身边,高高地飞起来吧。只要今天就行,求你了,‘心烦劲’就请暂时克服一下吧。”琪琪自言自语道。
来到屋外,寒冷的空气一下子裹住了琪琪。她不禁缩了缩脖子,不过立刻就跨上了扫帚,两脚用力一蹬地飞了起来。琪琪将扫帚把儿对准遥远的北极星。
“我满二十岁了。”琪琪喃喃地说。今天,二月二日,是琪琪的生日。
很早以前,琪琪就下了决心,要在二十岁生日这天飞向高空。对,要在琪琪所能到达的最高的地方,迎接二十岁的第一个清晨到来。
今天这个日期,带着三个“二”字——我一定要过一个幸福的二十岁生日。
琪琪出生之后两天就是立春。按照农历,这是春天到来的日子。琪琪恰巧出生在冬天结束、春天来临的分界线一样的时间里。能在这一天生下女儿,柯琪莉感受到了命运赐予的喜悦。作为一种不可思议的存在,魔女和种种分界线一般的东西有很深的联系,比如光与影、天与地、天与海。据说,不可思议的东西就是从这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分界线中产生的。魔女的魔法当然也由此诞生。
回过身来,琪琪这才发现扫帚正节节攀升。飞啊,飞啊!更高,更高!星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清冷的天空中,如碎冰渣一般的繁星闪闪烁烁。脚下,柯里柯镇的灯火依稀可见,仿佛是星空倒映在地面上。城市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深蓝的大海。突然间,最东边的海平线上哗地拉开了一条白线。黑暗的也就快迎来光明的清晨。琪琪仰起头,朝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吹气,就像吹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那样。
海面上的白线一点点照亮了四周。不一会儿,那条线变成了橘红色,天空顿时呈现一片蔚蓝。头上的星星和柯里柯镇的灯火,都静静地消失了,就像琪琪十几岁的少年时代静静地远去一样。
“我——满二十岁了!”琪琪张大嘴,大声呼喊道。
虽然是一个人的庆祝仪式,可是内心却充满了无限的快乐。
这时,像是回答琪琪的呼喊,脚下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叫声。
琪琪迎着灿烂夺目的朝阳,缓缓降落。
扫帚飞得很顺。也许是魔法休息够了,终于回来了吧。又或许是暂时回家,以此作为送给琪琪的生日礼物。不管怎么说,看起来状态非常好。
琪琪在半空中曾停下来,久久地凝望着脚下的柯里柯镇。然后尽情地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回到家,就收到了蜻蜓的来信。
琪琪,祝你生日快乐。
我想以我的德行,一定不是早了就是晚了,所以一周以前就开始坐立不安。为了让信在二月二日这一天准时寄到,我还查询了邮局的送信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还真难啊。瞧我,还在这事上自吹自擂……
不说这些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二十岁了,比我小一岁。真想告诉你,比你早一年来到这个世界的我,一直等待着你的到来……呵呵,也许我真的是在等你呢。这么一想,心里真高兴。
学校贮藏室的角落里,有五只小猫咪出生了。猫妈妈是人们常说的流浪猫,小猫咪却可爱得不得了。只要我们往窝里一看,它们就异常警觉,气势汹汹地咆哮着,生怕被我们抓走。小猫咪扑闪着眼睛盯着你看的样子,让你不禁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东西。仔细一看那双眼睛,我发现,那眼神竟然和去年秋天从卵里孵出来的、爬来爬去占领了我的房间的螳螂幼虫惊人地相似,那是一种对自己所降生的世界充满了信任的眼神。可是呢,总决得……里边还是带着一点点不安。猫宝宝的可爱自是没话说,可又不仅如此,它们还清楚地知道,只要活着,欢乐中就会与悲伤,悲伤中又会有欢乐。二十年前的琪琪也一定有着同样的眼神。更令人欣喜的是,直到今天琪琪的眼神里这种光辉仍然存在。
早一年出生的、当哥哥的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在琪琪生日的这一天送上我的祝福。如果我早十年出生,咱俩也许就遇不上了。只能说我太幸运了。
琪琪轻轻闭上了眼睛。真是一封暖人心的信。蜻蜓的甜言蜜语,不借着昆虫啦、动物啦,是没法说给琪琪听的。不过,蜻蜓努力想要认识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这一点琪琪完全能够理解。
信中继续写道:
春天一来,我也该毕业了,得准备找工作了。我有很多梦想,下次见面时再聊。回家的时间一定下来我就通知你。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再一次祝贺你,二十岁的魔女。
蜻蜓
琪琪把信紧紧捏在手里。她也看到了那个“畅谈未来的地方”,不过吉吉先她一步早就去过了。
春分前的月圆之夜就快到了。那是给草药做洗礼的日子。
“但愿天气晴朗,能让洗礼在圆月洒下的光辉中进行。”琪琪等待着这一晚的降临,但又时时担心着天气。
“吉吉,不管你是想梳妆打扮,还是脸上痒痒,都不准擦脸。都说猫一洗练就会下雨,所以你就忍耐一下吧。这次的洗礼,可是纪念二十岁生日的特别工作啊。”琪琪看到吉吉迫不及待地想去奴奴那儿,立刻提醒它。因为它出门前照例会梳妆打扮,洗洗脸。
“为什么?”吉吉气鼓鼓地说,“这是猫的自由啊。有没有云是云的自由,下不下雨是雨的自由,跟我可没关系。”
“所以呀,许不许愿也是我琪琪的自由。”琪琪毫不示弱地回嘴道。
“说得没错,你明白就好。云也好,雨也好,吉吉的梳妆打扮也好,你全都制止住,直接让又大又圆的月亮出来,不就行了?你是魔女嘛,加把劲想想办法,自己不就解决了?办不到的时候懂得放弃也很重要。”吉吉语气低沉,像个无所不知的猫大叔。
“讨厌!”琪琪的口气倒显得像个撒娇的孩子。
“成天说什么二十岁、二十岁,有什么大不了的。时间是不会停止的,永远在流逝。月圆之夜你已经不是刚好二十岁了。”
“总说这种故意气人的话。可是,我想把这次洗礼进行得绝对特别、特别完美呀。你就帮忙,我还有个心愿呢。”
“心愿?什么心愿?”
“保密,是不能说的心愿。”
以前,做洗礼的夜晚也有不太晴朗的时候。有的时候,为了等月亮出来等到十二点都过了。有的时候,月亮只投下朦胧的光晕。可是只有这一回,琪琪特别想在圆圆的月亮的光辉下做洗礼,几乎想用扫帚把空中没用的东西都扫走。
眼看今晚洗礼的重要时刻就要来临了,可是从白天开始,云层的活动就似乎有点不对劲。好像是故意让琪琪着急,云朵大军一拨一拨不断涌来。天色暗下来之后,便哗哗地下起了大雨。那雨势似乎能把一切都冲走。琪琪绝望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许觉得她太可怜了,吉吉也乖乖地趴在她脚边不肯离去。因为一直在担心天气,实在太累了,琪琪模模糊糊地打起了瞌睡。吉吉也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她俩都伴着雨声沉沉地睡着。
忽然,琪琪的头猛地一晃,扬起脸来。只见窗户的轮廓清晰地映在地板上,仿佛有一个声音唤醒了琪琪体内的一股劲。她用眼睛一瞟,时针竟然指着差三分十二点。
琪琪一跃而起,打开房门。屋外,一轮圆月高悬在天上,发出明亮皎洁的光。雨后澄清的夜空中,月亮的脸美得异乎寻常,看起来似乎比往常大了一倍。
琪琪抱着种子,冲出了家门。跟着冲出来的吉吉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为何赶紧洗起脸来。
接下来的春分这一天,琪琪顺利地完成了今年的草药播种工作。此后连续十三天的浇水工作也没出一点岔子。
琪琪,蜻蜓我顺利毕业啦。我本想立刻就回来,可是要跟学弟学妹交接饲养工作,花了好多时间。
我这周五回来,先回一趟家,去见爸爸妈妈,然后四点左右,在海边老地方见,你方便吗?可以来吗?
蜻蜓
读着信,琪琪的眼睛移动得越来越快,心也怦怦地跳起来。读完信,琪琪把信纸紧紧地捂在胸口,却又照例撅起了小嘴。
“吉吉,你看,这个蜻蜓,还跟我说什么‘方便吗、可以吗’,这种口气真让人不舒服!”
“琪琪,蜻蜓的说话方式难道你还没习惯吗?”
“要是吉吉你,会怎么说?”
“我吗?我呀,可不一样。我们猫就只会跑。跑啊跑啊,人家不就跟上来了吗?”吉吉似笑非笑地一咧嘴。
“呜——”琪琪发出奇怪的声音,不置可否。
“人类的男性总爱装模作样。”吉吉把头撇向一边,小声嘀咕道。
“不过不要紧,反正就快见面了。”小小的不满眨眼间烟消云散,琪琪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人类的女性总是这么容易满足。”吉吉的头仍然撇向一边,嘀咕的同时叹了一口气。
蜻蜓面朝大海站着,涌到脚边的浪花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泡,忽隐忽现。琪琪悄悄地降落在海滩的另一头,三步并两步地飞奔过去。
“欢、迎、回、来!”琪琪喊道。
蜻蜓猛地回过头来。透过眼镜,一双眼睛正羞涩地眨个不停。
“你挺精神的嘛。”
“对呀,那当然。”琪琪站在他眼前,踮起脚尖,轻轻地一点头。这一点头显得羞涩可爱,像个小孩。
“我放心了。”蜻蜓说。
“放心什么?”琪琪注视着蜻蜓的眼睛。
“见到琪琪,我放心了。”蜻蜓冲她一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沙滩上坐下来。
傍晚刚刚降临时的夕阳,光线柔和,春天特有的粉红色空气笼罩着四周。
“我说,咱们再挨近一点吧。”蜻蜓噌噌地挪了挪身体。琪琪也挪了挪。然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最近怎么样?很忙吗?”蜻蜓把手搭在琪琪的肩头,问道。
“恩。我呀,在做针线活。是一件用小块布头拼接成的东西。一针一线地缝着,感觉就像在跟人聊天。寂寞的时候可管用了。”
“你会觉得寂寞吗?”
“嗯,有时候会。”
“不是去时装秀帮忙了吗?那个萨雅沃办的。”
“嗯,可是失败了,虽说挺有意思。”
“我嘛,决定去学校当老师了。中学生物课的助理教师。学校就在与柯里柯镇相邻的城市,骑自行车就能往返。当两年助教,通过考试,就能成为一名老师了,虽然也许还不能胜任。你看怎么样?”蜻蜓的音调一下子提高了。
“蜻蜓,你一定能成为一名好老师。”
“你真的这么想?我太高兴了。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曾在学校附近的中学,给一年级的学生上过一堂课。太刺激了。我嘛,到目前为止,怎么说呢,总是对虫呀、鸟呀什么的感兴趣,不是吗?可是人类比这些有趣得多啊。也许是因为有相同的语言吧。特别是十三岁左右的孩子,更是有意思得不得了。他们有一种不同于小孩的趣味,好像开始懂得了一些事,又好像离懂事还早得很。那种似懂非懂,冲劲和顾虑兼而有之的样子,可爱极了。这一点,让我觉得他们跟我是同类。喂,琪琪,你在听吗?”蜻蜓稍稍歇了口气,没等琪琪回答又继续说了起来。
“有一个孩子曾经问我:‘独角仙有思想吗?’这个问题很有趣吧?不说心灵而说思想,怪有意思的。不过,好难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几乎想开溜。最后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回答道:‘有!’心想反正也没法证明,靠感觉吧。可是第二个问题穷追猛打似的又砸了过来:‘幼虫和成虫长得这么不一样,思想也没变吗?’又是个难题!我勉强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变了还是没变,都只能凭你们的想象。这是你们和独角仙之间的事,所以就畅所欲言地和独角仙谈一谈吧。’于是,孩子们齐声问道:‘畅所欲言?真的可以吗?’我回答说:‘反正是看不见的东西,就尽管看个够吧。’别的我也想不出说什么了。这么一来,大伙纷纷议论开了。与其说气氛热烈,不如说是混乱的一堂课。有的孩子还说,真是个不负责任的老师。我算服了。”蜻蜓摆摆手,自顾自地“咯咯咯”笑了笑,接着又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孩子,也很有意思。说昆虫就像机器,翅膀啊、腿关节呀,要啥有啥,真了不起。还说,照那个形状做一把活动椅,或是一辆车什么的,会是什么样呢?说不定会造出一辆上蹿下跳的车呢。孩子们的想法都足以令人发出‘呃’的一声惊叹,我也想和他们一起惊讶地‘呃’一声。每一天都这样度过,该多好啊。你说呢,琪琪,很有趣吧?”蜻蜓扭头看着琪琪。
“哎呀,琪琪,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琪琪耷拉着头,一动不动。泪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淌。
“琪琪,对不起,我是不是哪儿做错了?”蜻蜓赶紧俯下头盯着她的脸。
琪琪默默地摇摇头,站起身来,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掉头往回跑。
“琪琪,琪琪——你怎么了?”蜻蜓呆呆地站在原地。琪琪头也不回地跑了几步,骑上扫帚飞上了天。
“琪琪,琪琪。”蜻蜓的声音追着她跑。不过这声音渐渐被琪琪抛在身后、越来越小了。
“又是虫子!”琪琪气鼓鼓地嘟哝道。这么久没见了,还以为他会对自己体贴点……还以为他会安慰自己孤独的心……琪琪曾经好几次,好几次这么幻想过。可是蜻蜓还是老样子。
然而,琪琪到家时就后悔了。永远像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出什么事了……吉吉疑惑地盯着琪琪。琪琪也不跟吉吉大话,没吃晚饭就一头钻进了被窝。
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了渐渐反白的天光,彻夜未眠的琪琪慢吞吞地起了床,拉开窗帘。
琪琪顿时瞪大了眼睛。
街对面站着蜻蜓。在晨雾中,身影显得朦朦胧胧的。
琪琪几乎来不及穿鞋,冲出了房门。吉吉被她的脚步声惊醒,迷惑地抬起头来。蜻蜓一把抓住飞奔过来的琪琪的手,默默地走起来。
“我想和你一起散布,就在这儿一直等到天亮。”
两个人就这样手拉着手,穿过黄昏路,来到了刚冒出嫩芽的草药田边。两人坐在田边的草地上,草药田已经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昨天真对不起,我光顾着自己的事。”蜻蜓用力握了握琪琪的手。
没事的,琪琪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说:“已经,没什么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蜻蜓把手搭在琪琪的肩头,把她揽入自己怀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事都想说给琪琪听,所有、所有的事。谁知越说就越来劲了,对不起。琪琪也有话想对我说,是吧?”
“嗯,有那么一点。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我不是没怎么上过学吗?也许是有点嫉妒吧。”
琪琪羞怯地依偎在蜻蜓的怀里,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两人默默地凝视着不知什么地方。过了一会儿,琪琪小声说道:“你喜欢我吗?”
“当然啦。”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爱我吗?”
“当然啦。”
蜻蜓搂着琪琪的那只手,越来越有力了。
“有多爱呢?”
琪琪抬起头来看着蜻蜓。蜻蜓一时间似乎有点忧郁,盯着琪琪说:“有多爱……这个……”
“喂,快说呀,说嘛。”
“有多爱呢……”蜻蜓显得很为难,不敢正视琪琪。
琪琪把脸庞凑近蜻蜓,好像在追问:快说嘛,快说嘛!
蜻蜓还是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然后,他摊开琪琪的手掌,伸出食指在琪琪的掌心上画了一个圆。
“这么多。”蜻蜓说。
琪琪“哼”地嘟哝了一句,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还残留着蜻蜓的手指划过的感觉。
“就这么多?”
“嗯,就这么多。”蜻蜓微笑着,又画了一个小圆,然后凝视着琪琪。琪琪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这么小的一个圆,这么小的……圆,就这么一个……圆,这个圆是……
琪琪突然张开了嘴,“啊啊”地直喘气,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憋在嘴里的话才像连珠炮似的蹦了出来:“啊,这、这个,没错,一定是魔女踏上旅程那一晚的圆月。是呀,那一晚,那轮圆圆的、圆圆的月亮。没有一点残缺,完美的圆,明亮的圆,永恒的圆……”
说完这些话,琪琪的嘴一张一合,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因为激动而满脸放光,眼里也盈满了泪水。琪琪尽情地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蜻蜓。
圆圆的、圆圆的、圆圆的……
在琪琪的心中,踏上旅程那一晚的圆月,为草药做洗礼时的圆月,一一浮现出来。可是她感到,此刻手心中那枚小小的月亮,反而是最大的一轮。
两年后,琪琪和蜻蜓结婚了。
当然,吉吉和奴奴也是。
然后,又过了十三年。
接下来的故事,要从两年后的十三年后,对了,就是十五年后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