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伯恩哈德公爵家别馆举办盛大的宴会。
明明是为了庆祝伯恩哈德家继承人伯爵十七岁生日而举办的宴会,然而主角一早就外出,到了宴会开始也不见踪影。
就在这当中,爱德亚德不时极为感性的泪眼婆娑,最后终于开始主办人致词。
受到邀请的白百合骑士团团员们面对着大量的美酒与豪华的料理却不能吃,只能一脸无聊地等待致词结束。相对起来,站在角落待命的佣人们则是不时用力点头,不时啜泣地聆听着主人的致词,连总是冷静、铁面无私的管家鲁道夫都用手帕压着眼角。看到这种情况,连蜜苪儿都无法抱怨父亲冗长的致词,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
这次的生日宴会比往年都要豪华许多。每年总是跟母亲、外公一起度过,有时兄长也会回来,总是只有亲人一起庆祝而已,今天举办了这样的宴会,总觉得有点却步。但是知道这是父亲为了第一次跟女儿一起过生日而精心策划,老实说内心非常高兴。
(不过,佛瑞德到底去了哪里呢?)
虽然抱怨他不该连今天都外出,然而他还是潇洒地出门了。那张脸绝对在算计些什么。
(啊……肚子好饿……大家也忍得很辛苦吧。)
骑士们穿着平常不穿的正式服饰,盯着眼前美食,让人觉得同情。而这些团员里面没有李察的影子。
(也是,今天是世间的圣诞祭嘛……)
没有约会的骑士们听说东西可吃,满心欢喜地来参加宴会,没有出席的李察是跟送他披肩的人一起过节吗?
结果还是没能从“兰斯洛特”那边取回披肩。想到无法继续织下去,心情就有点沮丧。
仿佛看准蜜苪儿正要垂头丧气,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来。
“我回来了——!”
打断父亲感人肺腑的致词,一脸爽朗地走进来的是佛瑞德。看到厅内的气氛,他突然咦地一声,摸摸头说:
“抱歉,我打断你的致词了吗?”
“没、没关系,我正打算结束了。”
爱德亚德用第三条毛巾拭泪,而骑士们则是松了一口气。
“啊啊蜜苪儿,十七岁的你也好漂亮!”
蜜苪儿有点受不了地接住像往常一样抱上来的兄长。
“你真吵耶,不能安静一点回来吗?”
“又来了,你呀,明明最爱我了,干嘛老是嘟嘴讲话呢。”
“……你去哪里了?”
“我去接人了。”
“接人?”
讶异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走进宴会厅来。虽然外型优雅,然而好奇地环顾室内的模样,完全不像贵族妇人。
发现那是谁的同时,蜜苪儿高兴地大叫:
“妈咪?”
啪!爱德亚德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发出巨大的破碎声。
“为什么?为、为什么……”
茱莉亚一脸不太自然地对着冲过来的女儿说:
“我也没办法啊。虽然我不喜欢穿成这样,但是佛瑞德哭着要我一起来过生日,我实在拗不过过他……”
蜜苪儿双眸圆睁地看着兄长问:
“你哭了?”
“……”
看到兄长无言地笑看着她,蜜苪儿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能在内心喃喃自语。
(原来是假哭……)
“好了,开始吧。今晚不分上下一起同欢,好吗,父亲大人?”
愣在旁边的爱德亚德听到儿子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
“啊,啊啊,当,当然,这还用说。”
“那么,妈咪请到父亲大人旁边。”
再度传来餐具打破的声音。
“父亲大人,别玩摔餐具的游戏,请好好照顾妈咪。”
“我、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会的。”
看来茱莉亚的出现给他很大的打击,让他连路都走得踉跄,每走一步就会碰到大桌子,撞到餐具,看他这个样子,蜜苪儿实在觉得心惊胆颤。
“爸爸!你究竟要打破多少餐具?”
“没、没事,爸爸没有喝酒,爸爸今天被酒喝,所以今天还没喝哦。”
“冷静点!”
跟女儿一起看着慌慌张张的爱德亚德的茱莉亚,视线突然转向别的地方。她看到了因为谜样贵妇人的出现而欢声雷动的骑士们,以及并排在他们眼前的酒瓶。
“……这肌肉练得真好……”
这一句喃喃自语让原本十分动摇的爱德亚德回过神来。
“茱莉亚,危险!不能看!”
“看他好像忙于摔餐具的样子,妈咪我来参加肌肉青年们的杠酒好了。”
“等等,茱莉亚!我不摔了!”
茱莉亚根本不理会拼命叫喊的爱德亚德,转身加入骑士们的圈子。她常常跟当地商店老板聚会时就是这副光景,因此丝毫不觉得陌生。
“好!庆祝佛瑞德跟大小姐的生日,以及我们有幸认识大姐,干杯吧!”
“干杯——!”
“等、等等、怎么能只有你们干杯!”
看到茱莉亚一下子就跟骑士们混熟,爱德亚德显得非常惊慌。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冷静地对他说:
“主子,瑞福男爵派人送来大小姐的生日礼物,要送到这里来吗?”
“鲁道夫,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你没看到吗?”
“但是我稍微推敲了礼物的内容,似乎是新娘礼服。”
爱德亚德瞪大了双眼说:
“新娘礼服?”
“是的。这是男爵的留言。”
管家毕恭毕敬地递出信封,佛瑞德接过来便打开阅读。
“‘生日快乐。快点穿上这件礼物来我瑞福家吧。如果我再年轻个二十岁,一定向你求婚,呵呵呵’……上面这么写。”
“只有二十年?怎么有如此厚脸皮的人!”
另一方面,正当公爵在叨念着不愿女儿出嫁的同时,已经喝得差不多的骑士们脱掉上衣,回到平常的状态,开始整列了。
“那么,现在请容我们表演为了这天专程练习的创作体操组合。取名为‘献给双生子的肌肉美’,负责唱歌的是哈乐德、艾瑞克、彼得。”
恭敬有礼的致词结束后,突然响起声音厚实的三重唱。看到众男的肌肉高低起伏动个不停,让蜜苪儿觉得闷热又恶心,不自觉频吞口水。趁着她僵在原地的同时,那群肌肉男立刻围在她四周舞动着。
“停停停停停停!感觉像诅咒啦!而且为什么只有我?也去佛瑞德身边跳啊!”
“他说大小姐你心情不好,要我们来鼓励你啊!”
“心情好!我心情好得不得了!拜托,别理我了啦啦啦!”
就在蜜苪儿的尖叫声与谜样的舞蹈中,揭开了公爵家热闹非凡的生日宴会序幕。
看到出现在白百合宫殿的青年,正在写日记的瑟西莉亚蹩眉问道:
“我不记得我有召见你,你来做什么?”
“我来拜见殿下。”
抬出一如往常的台词,李察关上了门。
今晚是圣诞祭。宫女们全都乐陶陶的,一脸陶醉的模样,因此她让她们全都早早退下。这个时候她们应该正带着手织的披肩,送给心仪的男子吧。
就在瑟西莉亚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出现让她非常不高兴。
“我说过我不是供人观赏的物品。这种日子还来我这里,你的兴趣也太特别了吧。”
听到不留情面的憎恨口吻,李察也只是笑笑而已。一张温柔的脸庞一如往昔。
知道自己蛮横的态度没有用,瑟西莉亚哼地撇开脸。
“——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虽然瑟西莉亚没有道出名字,不过李察立刻知道她问的是假公主。
“目前正在审问中。”
“之后呢?”
“那是陛下会决定的事——不过不管怎么样,不会对殿下你造成伤害。”
虽然听到李察温柔地这么说,然而瑟西莉亚的心情却依旧阴沉。
自从知道为了守护公主,有时候他也必须弄脏双手以来,她就无法像以前那样纯粹地依赖他了。她觉得与其让他待在自己身边,应该有更适合他的地方才是。
明明有想要在一起的人,她不想他勉强自己待在她身边。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会因为孤单一个人而寂寞到哭个不停的孩子了。
“——听说蜜苪儿是伯爵的妹妹。”
她强势地转换话题,在他开口之前抢先接着说:
“她是跟你在一起的人吧?王太子殿下订婚宴那天。”
“你怎么知道?”
听到李察惊讶地这么问,瑟西莉亚有点脸红。她想起到他跟陌生女子在一起时非常讶异,还盯着对方观察好一阵子的事情。
所以她才记得很清楚。记得他看着她的温柔表情跟对着自己的表情截然不同。
“你喜欢她吗?”
李察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只能苦笑着说:
“最近常有人问我这种问题……”
“那到底是如何?”
“……”
“回答我,这是命令!”
看到李察有点为难地避开,瑟西莉亚偏要知道答案。
“你发誓过绝对不骗我。”
沉默不语的李察听到这话,大概是放弃了,叹息着说:
“是——我喜欢她。”
看到有点不太情愿又有点不太好意思的那张脸,瑟西莉亚哼了一声——早早承认不就得了,这个倔强的嫁祸。
“那么,你坐在这里会造成我很大的困扰,我看你很碍眼,能不能快点离开?”
“……殿下。”
“你、你现在不快点去找那个人,我就一辈子不再跟你说话了!”
很怕自己的贴心被察觉,瑟西莉亚红着脸大喊着。正当她在想如果撂下这样的狠话还不能让他听话的话,下一步该怎么做时,就听到李察以放弃的口吻说:
“我知道了,谢谢你。”
“谢、谢我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那么,最后请收下这个。”
李察恭敬地拿出一个包裹。
包裹在一块光泽亮丽的布里头的是由三颗蓝宝石串联而成的项链。
“这是前西亚兰大公妃出嫁之时,国王陛下赠予她的项链。陛下说要送给殿下。”
“……为什么送给我?”
“你带在身上,母亲大人也会很高兴吧。”
李察微笑着将项链连同布一起放在瑟西莉亚的手掌上。
大公妃的遗物,“大海的水滴”——
仿佛早已模糊的母亲的温度还留在上面,瑟西莉亚轻轻地抚上项链。
从热闹的宴会中脱身而出,蜜苪儿跟佛瑞德正站在阳台上俯瞰庭院。
“唉,没想到把父亲大人跟妈咪摆在一起会变成这个样子。”
递给蜜苪儿一杯葡萄酒后,佛瑞德轻轻举起自己的酒杯说:
“那么,蜜苪儿,十七岁生日快乐。”
“佛瑞德也是,生日快乐。”
蜜苪儿微笑地用自己的酒杯碰了碰佛瑞德的。
兄长请来母亲跟外公参加生日宴会这件事对蜜苪儿而言,成了最想收到的生日礼物。佛瑞德似乎已经在事前先写信告诉母亲今天的事情,后来又偷偷回老家说服不太愿意的母亲。得到母亲的首肯后,他才派马车去接他们。昨天收到联络说他们已经抵达吉尔特,于是今天早上他便出发去迎接他们。
听说面包店托给罗伊代管时,她的心情着实有点闷闷不乐。然而虽然难看,但也不得不承认即使没有自己,面包店仍旧经营得下去。
“偶尔过过只有我们一家人的生日也不错吧?”
佛瑞德笑着挫挫蜜苪儿的脸颊,把忧郁赶出她的脸庞。
“……嗯,谢谢你,佛瑞德。”
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当然,梦中曾经经历过千百次。
瞒着自己请来母亲跟祖父,兄长的这份心意让蜜苪儿觉得耀眼,也觉得高兴。而不以这点自夸的他,更让蜜苪儿佩服。
“也许今天是我过过最快乐的生日。”
“是吗?你的笑容就是我最棒的生日礼物了……但是你看起来不太快乐哦,如果有什么烦恼的事,就说给哥哥听,哥哥能替你出点主意。”
佛瑞德靠在扶手上,试探地盯着蜜苪儿瞧。而蜜苪儿却只是无言地回视着他,千言万语说不出口。
早已经决定不告诉任何人,然而这么下去问题根本无法解决,于是她有点犹豫地开了口:
“……瑟西莉亚公主的事大家都知道吗?”
也许是没料想到蜜苪儿会问这种问题,佛瑞德暧昧地点头说:
“王家的人跟白百合的骑士们知道,不过宫女们不知道,不能说喔。”
“我知道,我绝对不会说——那么,李察也知道咯?”
“当然。”
蜜苪儿沉默了一会儿后,似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说:
“其实……我觉得李察跟瑟西莉亚公主两人是不被允许的恋人。”
佛瑞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蜜苪儿,随即突然爆笑了出来。
“这不是笑话,我亲眼看到的,我看到那两个人……接吻的画面。”
蜜苪儿不禁压低声音这么说。佛瑞德止住笑意,一脸诧异地说:
“那是不可能的事,要是那是真的,那我就要重新审视跟他之间的友谊了。瑟西莉亚是公主,而李察是她的骑士耶。骑士是不允许爱上公主的。”
“所以我才说他们正因为身份悬殊之恋而烦恼呀。”
看到蜜苪儿拼命替他们说话,佛瑞德再度笑了出来。到底有什么那么好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蜜苪儿甚至气起佛瑞德来了。
“你的好朋友那么烦恼,你居然爆笑成这样!不会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吗?”
“啊啊……我的天啊,我真的很想帮他耶,李察也真可怜。”
“你如果真那么觉得,就一起想办法!一直爱得那么辛苦不是很可怜吗?是不是应该促成他们私奔比较好?”
“别那么激动,先入为主的想法不好喔。在你要帮他们策划私奔之前,是不是应该跟当事人确认一下呢?”
这么说的佛瑞德眼神望向庭院,蜜苪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有一个人正从大门一直线延伸的石板路走来。
“是谁走过来了呢?就算迟到也可以搭马车来呀。”
这么喃喃说着的佛瑞德突然用力挥手说:
“李察,你在那里等一下!”
李察发现佛瑞德叫他,于是停下脚步。接着李察抬头望向佛瑞德,而他则是笑着回应,并对蜜苪儿说:
“去吧,我随后就到。”
被佛瑞德一催促,蜜苪儿一脸胆怯地错开眼神说:
“……我跟李察单独相处有些不方便,你也一起来吧。”
“有什么不方便?”
“因为那个人有点奇怪呀,没什么前兆,就突然说我很可爱。”
“那我不是每天都在讲吗?”
“还会突然抱我……”
“那我也是每天在做呀——等等,他终于出手了?”
听到终于有点进展了,佛瑞德急忙想要探究,没想到蜜苪儿突然生起气来。
“他又不是你!不是啦,虽然说的话一样,但是话从李察嘴里讲出来,就是会让我心跳加快嘛!我都跟他说不能随便说那种话了,可是他就是不改呀。”
佛瑞德有点头痛地耸耸肩,这话怎么听也像是在炫耀。然而当事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
“不需要想得那么严肃啦,不妨就像平常对我一样,也跟李察撒撒娇呢?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撒娇……?”
也就是说像兄长跟妹妹一样相处吗?
蜜苪儿一脸严肃地沉思了一阵子后,终于下定决心地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会试试看,我也有话想跟他说,那我先过去了。”
“加油。”
蜜苪儿在佛瑞德满脸笑容的目送下,一脸紧张地转身离开。
这究竟是好的倾向还是坏的倾向呢?
佛瑞德拿着酒杯独自站在阳台上深思。
家业第一、恋爱晚熟的妹妹似乎开始将李察视为恋爱对象了。虽然绝对是下意识,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但是在同时开始畏惧跟他的关系,这也是事实。
因为没有免疫力,因此不但没有察觉自己的心意,甚至企图将那些感情赶出脑海。那应该不单单只是因为迟钝而已。
——父亲早逝,由母亲一个人抚养长大,也许因为如此而害怕恋爱吧。
这点自己很早以前就发现了。虽然感叹自己交不到男朋友,然而一旦有人视她为对象,她马上就退缩,然后下意识地割舍。这种情况自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
“那样是不行的哟……总不能一直长不大。”
佛瑞德从阳台俯视走出庭院的妹妹,这么喃喃自语。看到李察迎了上来,他随即转身。
正好女佣艾尔莎出现在阳台入口处。
“艾尔莎,我外公的腰的情况如何?”
“他说想再多休息一会儿。”
“长途旅行对他来说太辛苦了。”
佛瑞德这么说,这时艾尔莎有点犹豫地接着说:
“有位访客来找小主子你……”
“访客?亲卫队的人吗?但是我记得今天禁止送礼来给我啊。”
“不是,是一位男性。他说有东西要直接还给你。”
“咦……?我先去见见他吧——以防万一帮我取剑来。”
应该不会有棘手的客人追到宅邸来,不过还是要小心一点。佛瑞德拿起艾尔莎递过来的剑,随即下楼。
在庭院等待的李察罕见地一脸严肃。
平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展露笑容呀。会这么认为,是自己脸皮太厚的关系吗?
蜜苪儿突然觉得不安,在离他还有点距离的地方就停下脚步。明明看到他就很高兴,但是脚下却一直想逃。
仿佛是看穿蜜苪儿的心思,李察开口了。
“……请让我负责。”
“……哎?”
“就算会被爱德亚德大人杀了,我也会请求他的允许。如果你怎么也不愿意,你也可以那么做。不管是用什么形式,请让我补偿你。”
看到李察一脸决心地这么说,蜜苪儿微愣地抬头看着他说:
“你在说什么?爸爸要杀你?为什么?”
“……我起床时总是半梦半醒。”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一脸苦恼地垂下头说:
“刚起来时要过很久脑袋才会转动,这之间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言行举止。但是这并不能当作借口,伤害了你就是伤害了你,我无法再逃避下去了,所以请让我负责——”
“等、等一下,为什么你睡醒时脑袋不清楚会变成伤害我?”
“不是、那个……你不是来临时寝室找我?那个时候……我好像对你做了什么事……”
“临时寝室?”
他该不会是在讲那时候的事吧?可是他说他没有记忆,那么怎么会一脸难为情呢?
蜜苪儿讶异地心想。感觉从刚才开始两个人就在鸡同鸭讲,他究竟要负什么“责任”呢?
(他说对我做了什么事,可是我不过被他当枕头抱而已呀。这样就会被爸爸杀?就要负责任?是不是太夸张了点?他的讲法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一样……呃……)
蜜苪儿突然瞪大眼睛。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觉得,不过这误会可大了——
难以置信的离题妄想。看着李察脆弱的表情,蜜苪儿的脸愈来愈红。
“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情!你的脑袋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答案啊!”
看到蜜苪儿涨红着一张脸大发脾气,李察有点畏缩地回答说:
“因为那之后你就一直避着我啊,一见到我就逃,我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你只是在半梦半醒间抱着我而已,其余什么都没做!真是难以置信,你居然想到那里去,男人果然全都是野兽!雪丽阿姨说得一点也没错。”
被说是野兽,李察有点受到打击,然而自己是真的自行那么想像,因此也无法反驳。不过这下子总算证明自己的清白,让他深深地深深地安了心。
“是这样啊,太好了,这下我就能安心走在太阳底下了。”
“一点都不好!我可是差点无法呼吸、心脏狂跳到我都害怕它会蹦出身子呢!就各种意思来讲,我可是被你吓得半死呢!都叫你别那样了,你还一直抱上来,最后还对着我叫别的女孩子的名字,真是的,我心脏不好,别再有下次了!”
那种行为请在你嘴里喊的那个女孩子面前做。把我这种不相干的第三者扯进去,害我不自觉脸红心跳,真是不好意思又觉得很生气。
承受着蜜苪儿的怒气,觉得脸上无光的李察诧异地反问:
“别的女孩子……谁?”
“算了啦,我知道了啦!那个女孩子叫做莎拉,是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突然看到李察整张脸僵硬了起来,蜜苪儿突然噤口。
眼神明显动摇。光是这样,蜜苪儿就知道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然而李察却在一瞬间以苦笑隐藏他的动摇。
“原来如此,我想我大概是因为在作梦吧。对不起,吓到你了。”
“别这样,不需要道歉……”
他的隐瞒反而让蜜苪儿动摇了起来。不过李察随即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
“莎拉是我的堂妹,她已经去世很久了,不过至今仍偶尔会出现在我梦里……我想那时候我也正梦到她吧,虽然我一点也不记得。”
蜜苪儿惊慌地低下头。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将瑟西莉亚错听为莎拉,完全没想到莎拉是一位已故之人——
“对、对不起……我自以为是地误会了。”
“不,是我不对,做出这种让你混乱的事情。”
看到蜜苪儿的沮丧,李察有点不知所措。不过也许是当初的话题告一段落,让他恢复冷静了吧,他突然伸手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
“别说那个了,今天我是来送这个给你。”
李察递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蜜苪儿不解地抬头,只见他温柔地微笑着说:
“生日快乐。”
“…………啊!”
蜜苪儿张口结舌地瞪着那个小盒子。
一直到刚才为止,蜜苪儿都没想过之后会是这样的发展。她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只是由衷觉得惊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看到蜜苪儿呆愣着,李察代替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有一对耳环包裹在锦布里。
小指大小的蓝宝石周围以手工银饰点缀,颜色微微暗沉的蓝宝石虽然如同大石子,但是轻薄不华丽,绽放着高雅的光芒。
“好漂亮的蓝……”
蜜苪儿不自觉都看傻了。李察仔细取出其中一枚说:
“这是西亚兰的海的颜色。”
“西亚兰的海?”
“对。”
他将耳环拿高到眼前,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
“以前我并不是很喜欢……今天这样一看,果然还是无法讨厌。”
李察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着。他的眼神深沉,似乎透过蓝宝石凝视着别的东西。
“你本来不喜欢吗?这么漂亮……”
“现在我很喜欢哦。而且颜色跟你的眼珠子一样。”
李察这么说,把蓝宝石对向月光。
“你看,这样透过月光,就会浮现仿佛小水滴的模样。”
听李察这么说,蜜苪儿也探头过来看。果然,反射出如同水滴的模样,闪闪发亮。
“因为只有照着月光才能浮现,所以它的名字叫做月亮的泪珠。”
“哇……好漂亮的名字。”
“它跟你的眼珠子颜色一样,我想你戴起来一定很漂亮。”
着迷地看着水滴模样的蜜苪儿听到李察这么说,将视线转了回来。
真的可以收下吗?感觉他对这对耳环有不一样的感情——
“可是,这看起来对你很重要,我想你应该送给——更适合的人会比较好……”
有那份心意就够了,这个还是送给适合宝石的人戴比较好。蜜苪儿心里这么想,然而李察脸上的笑容蓦地消失了。
“没有这样的人。”
“但是……”
“只有你,我不要其他人。”
他以一种令人畏缩的严肃表情这么说。在这样的气氛下,蜜苪儿连脸红都忘了,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眸。
发现自己的僵硬,李察缓缓表情继续说:
“……所以,能不能收下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望着他温柔的笑容,蜜苪儿红着脸点点头说:
“嗯……谢谢。”
“那,我帮你戴戴看,难得有这个机会。”
随着声音的响起,他已经伸手取下蜜苪儿的耳环。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短,耳朵又被摸着,蜜苪儿吓得往后退。
“呃、那个、我、我自己来。”
“不要动,很危险的。”
冰凉的触感与近在咫尺的声音让蜜苪儿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
这种时候男性戴装饰品是世间一般常见的事吗?经验不足的蜜苪儿无从判断,可觉得拒绝对方的好意也不对,只好坐立不安地任由对方摆布。
(也不过换对耳环罢了,胡思乱想才奇怪吧……)
然而这样的想法似乎太过天真。帮蜜苪儿戴上两边耳环的李察并没有离开她身边,甚至还说出令她震惊的话:
“那么,圣诞祭的咒语。”
“……哎?”
咒语不就是……丽蒂安娜的确说过在交换礼物之后要接吻的事情。
“等、等等……这不是生日礼物吗——”
“是啊,不过难得有这个机会呀。”
究竟在“难得”什么?他将内心动摇的蜜苪儿拥进怀里,微微倾身。蜜苪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杏眸。
然而,却没有发生意料中的事情。她只觉得耳边响起一阵听不清楚的呢喃声而已。
“……咦?什么?你说什么?”
也许是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吓呆了,蜜苪儿呆呆地这么问,然而放开她的李察却笑着不正面回答。
“秘密。”
“为什么?你明明在我耳边说的,这样太欺负人了。”
“咦?你没听说吗?在送礼之后要在对方耳边以对方听不到的声量许愿,这是咒语啊。如果被听到了,愿望就无法实现了。”
这好像不是丽蒂安娜说的圣诞祭的仪式。虽说都是仪式,不过应该也有许多不同的仪式吧。
“啊啊,所以要小小声讲啊。你别担心,刚才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李察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包裹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遗憾,是自己想太多吗?
不过自己也很想试试这个咒语,不知道有什么规定呢?
“我也想试试看,不过这一定要送礼物之后才能许愿对吧?有没有什么替代方案呢?”
“不用吧,也不过是个咒语而已。”
“但是不能实现就没有意义了啊。这件事很重要,我想诚心许愿。”
她很想拿自己身上的东西给李察,但是看来看去没一样适合送给他。送他女性装饰用品感觉就像凑合着用,再说身上的东西也不是自己的,无法随便赠予他人。
“你这么有诚心许愿,我想没有送东西也没关系。”
李察这么说后,便微微倾身。他以目光催促,蜜苪儿有点犹豫,后来想到至少可以代替,于是对李察坦白说:
“……我坦白跟你说,其实我本来想送你披肩的。”
看到李察一脸询问的表情,蜜苪儿急忙接着说:
“啊,不是,没有什么很深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日常对我的照顾——但还没织好就被兰斯洛特偷走了……到最后我还是无法拿回来。”
“……所以你才会那么拼命?”
看到蜜苪儿点头,李察突然喃喃地说:
“早知道该多揍他一拳的……”
“哎?”
“没事。那就送我那份心意,许个愿看看?”
“嗯……你不会听吧?”
“不会。”
李察宠溺的说。蜜苪儿抓着他的手,微微垫起脚尖靠近他耳畔。接着,她似乎考虑了一会儿后轻轻呢喃:
“…………”
看到李察一脸严肃地转向自己,蜜苪儿慌忙地问:
“你、你不会听到了吧?”
“……没有。”
李察沙哑地回答,起身站好。呼~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夜空。
他就这么沉默不语。蜜苪儿觉得奇怪,抬头看他。李察只是一直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也没有月亮,他究竟在看什么呢?蜜苪儿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随即察觉了。
(是不是在想瑟西莉亚公主呢……?也许是想利用月亮的位置知道现在的时间,所以在找月亮吧。)
很可惜蜜苪儿并没有带怀表。想到他可能不好意思说,就让蜜苪儿觉得坐立不安,急忙推着李察的背说:
“这样的日子你怎么能不陪瑟西莉亚公主?好了,你快回宫去吧。”
“怎么了?突然这么说。”
“什么怎么了,这么美好的情人庆典之夜,电灯泡又全来我家了,现在正好是你们能独处的好机会啊,你被在这里拖拖拉拉的了,我想她一定帮你织了披肩……可是她织的好像是黄色毛线耶……”
蜜苪儿突然想到,一脸不解时,被推着一路往房子方向走的李察突然停下脚步说:
“不要赶我回去,我还不想走。”
“那,你连瑟西莉亚公主喝的酒跟吃的料理一起带走,好吗?”
“不是,我不是指这个。好不容易今天能跟你单独见面,我想补足这四个月的份。”
“但是圣诞祭一年只有一次,不是吗?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啊啊!”
蜜苪儿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不自觉叫了出来。看到李察被吓了一跳,她急忙道歉说:
“对不起,刚才的咒语我应该帮你祈祷跟瑟西莉亚公主的事的。我一直惦记着另一件事,忘了这件事了。但是一个人只能许一次愿吧?明年如果我在亚德马利斯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祈祷这件事。”
听到蜜苪儿说的话,李察完全摸不着头绪,只能困惑地回视着蜜苪儿说:
“公主殿下怎么了?看你好像很在意她。”
“不用在瞒我了,我会替你加油。”
“加什么油?”
“就是你跟瑟西莉亚公主不被允许的恋爱之路啊。”
听到近年罕见的爆炸性发言,李察吓得不知所措。蜜苪儿误解他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有点脸红又别扭地开口解释说:
“其实,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们两个……那个……接吻的画面。”
“…………怎么可能。”
“正确来说,就角度而言是没看到嘴对嘴的画面,但是我亲眼看到你们有那样的姿势,就在兰斯洛特来的前一晚。”
李察哑口无言地沉默着,最后仿佛突然想到似地叹了一口气说:
“啊啊……那是在测量体温啦。是不是这样?”
李察一说完便捧着蜜苪儿的脸颊靠近自己,然后将自己的额头印上她的。由于太过自然又动作迅速,蜜苪儿一时反应不过来。
“——对吗?”
李察爽朗的声音在近距离询问她的同意,这让原本已经愣住的蜜苪儿一下子涨红了脸,连忙后退。
“什么对不对!怎么,你都用这种方法测量瑟西莉亚公主的体温?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少一条筋啊!少用这种爽朗的口吻跟我说话,我可不会上当!”
“嗯,我也被殿下骂了。”
李察觉得很抱歉,正打算道歉时,突然望向房子那边,停止了动作。
不知道怎么回事,蜜苪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亮着灯的二楼那边有道穿着洋装的人影。
对方突然察觉两人的视线,笑着竖起大拇指。
“什……?”
仿佛诉说她看得很过瘾的笑容让蜜苪儿哑口无言,那道人影随即转身离去。
“窗外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听到小心翼翼的问句,茱莉亚笑得很灿烂地点头说:
“有啊,但是你不能看。”
正打算靠近窗边的爱德亚德听到这话,连忙止步。
“好、好,我不做你不喜欢的事。”
他慌张地这么说后,开始镪镪地摆起茶具。
“我来泡茶,你喝吗?”
“我比较想喝酒。”
“啊,说得也是。我真的很爱看你豪爽喝酒的样子。等等,我去拿——好痛!”
看到爱德亚德连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都会绊倒,打翻放在旁边的茶壶,茱莉亚的脸上不禁青筋乍现。
“哎哟,看了就烦,你别在那边晃来晃去,给我坐下!”
被茱莉亚一吼,原本打算走出房间的爱德亚德飞快地冲回沙发坐下。
茱莉亚走离窗边,站着再瞄了窗外一眼。
“……他跟你有点像耶。”
“他?”
“是叫李察吗?蜜苪儿的男朋友。”
“什……蜜苪儿没有男朋友!”
爱德亚德在瞬间气得双眼充血,不过他不知道茱莉亚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情不愿地问:
“你说他像我,哪里像?”
“我想想……有点孩子气,对人很好,但是其实内心阴暗。”
爱德亚德的脸微红了起来。
“呵呵……这样啊,内心阴暗啊。”
“你在高兴什么啊?”
茱莉亚有点受不了地看着他。以前就是一个分不清是褒还是贬的男人,看来现在还是没变。
害羞了一阵子后,爱德亚德终于回过神来,微笑着说:
“——是啊,也许我们真的很像。伪装自己,不让自己深爱的女人看见。”
看到他突然沮丧了起来,茱莉亚瞄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走向他说:
“……爱德。”
“嗯?”
茱莉用力弹了一下抬起头来的爱德亚德的额头。
“好痛!”
“那种让人看起来就讨厌的表情这一点也很像。”
茱莉亚指着他的鼻子这么说后,便用力伸了个懒腰。
“啊——啊,跟你这种无聊男在一起,酒都喝不下去了,我要去大厅跟肌肉猛男喝。”
“等、等一下啊茱莉亚,你跟他们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快乐吗?”
“男人当然是肌肉猛男最棒啊。”
“等等————!”
也不知道自己被玩弄在股掌之上,爱德亚德泪眼朦胧地追着茱莉亚而去。
佛瑞德来到西边常用侧门,看到一道身材高佻的人影。
那是一名造型不做作的年轻黑发男子。也许是发现他来了,回头微笑对他说:
“晚安,伯爵。”
虽然对方亲切打着招呼,然而佛瑞德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见过这个人。
“是我啊。你怎么这么无情,之前我们才一起玩过躲猫猫呀。”
“……很抱歉,我不记得。”
“喂、喂,我专程拿东西来还你耶,没必要这么对我说话吧?拿去,你的重要东西。”
他将带来的提袋塞给佛瑞德后,急忙倾身窥探佛瑞德的表情。那双富有光泽的紫灰色眼眸眯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想织给谁,不过很抱歉我坏了你的事,要是你因此被对方抛弃的话,我会觉得罪孽深重。”
佛瑞德一脸平静地望着一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一边把脸庞靠过来的男人。
“我会听你说,不过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别这么见外嘛,之前气氛正好时被打扰了,今天……”
安慰地这么说的他突然不动了。
他从非常近的距离凝视着佛瑞德,似乎很混乱地眨着眼睛说:
“咦……?你、男人……?”
“如果看在你眼中的我不是男人的话,我劝你早早去看医生。好了,请问你哪位?”
“呃、不是、等等,那个时候的确是女人啊……可是这家伙没有女人的味道……怎么一回事?你什么时候变成男人的?”
“真没礼貌耶,我一出生就是一名男子汉。”
“怎么可能……那我舔了男人的脸吗?”
佛瑞德讶异地望着开始混乱的男人。然而组合了他透露的片段情报,最后察觉的事实却让佛瑞德瞠目结舌。
“……啊啊,真是的,居然对男人发情,你这家伙也太蠢了,理当在此受我教训。”
佛瑞德低声这么说,随即将对方递给他的提袋往后一丢,拔剑便往对方的脖子挥去。
“哎呀!”
近距离交手的对方挥挥外套的下摆,往门口跳了出去。
“艾尔莎,备弓!”
艾尔莎冲过来将弓箭递给要追出门的佛瑞德。佛瑞德立刻架好弓箭,然而目标已经淹没在暗夜中。
“可恶……”
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佛瑞德恨恨地咋舌。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不用说,这一位访客已经荣登伯恩哈德伯爵的抹杀名册排行榜第一名宝座。
被母亲目击到自己跟男人说话的现场,蜜苪儿显得非常惊慌失措。
“糟了,一定会被笑,明天起拿什么脸见她呢?”
李察很愧疚地道歉:
“很抱歉,是我太轻率了,应该找你去更不会被看到的地方才对。”
“呃、不……不是那个问题吧!我要说的是你不可以随便做那种事啦,你要我说几遍——”
“那我们走吧!”
李察一说完就拉着蜜苪儿的手,要带她到树丛深处,这个举动让蜜苪儿张口结舌。
“我就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了……”
“请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听到李察的口吻突然变了,蜜苪儿讶异地望着他。李察一脸严肃地凝视着她,让她不自觉却步了。
她突然想逃,然而李察的眼神却不容许她这么做。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李察仿佛看透蜜苪儿的心思这么说,紧握的指尖加重了力道。蜜苪儿一口气涨红了脸,眼神四处飘移。
“但、但是、有话,这里也可以……”
“蜜苪儿————!”
突然传来呼唤声,蜜苪儿吓得回头。
一看,有道人影从西门的方向以非常快的速度冲过来。
“呃……佛瑞德?”
她第一次看到那么慌张的兄长。总是一派悠闲的他罕见地出现这种动作,让蜜苪儿目瞪口呆地呆在原地。这时佛瑞德冲力十足地抱了上来说:
“好可怜!你一定很难过吧!”
佛瑞德连同李察一起紧抱住蜜苪儿,愤慨地说:
“我一定替你报仇,我一定会替你杀了那个男人!”
“不……不能呼吸……”
蜜苪儿被夹在中间,挤得快要窒息。佛瑞德用脸颊不断地摩擦妹妹的头,这时他突然发现她的耳环说道:
“——可以吗?你把它送给蜜苪儿。”
听到佛瑞德这么问,李察轻笑着说:
“放在我这边也没用。”
“这样啊……你终于肯面对自己了。”
“——在人家的头上讲什么悄悄话啦!”
挣扎到最后终于确保呼吸管道畅通的蜜苪儿涨红着脸大叫。跟李察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佛瑞德突然想到,打开手上的提袋说:
“对了,刚才有一个奇怪的男人跑来。他把这个东西还我,说是我的失物,但是这不是我的东西。”
看到佛瑞德递出来的东西,蜜苪儿秀眸大张地叫着:
“那是我的东西!”
织到一半的披肩跟毛线的确是被兰斯洛特偷走的那些,还有跟露蒂借的捕捉器,以及约翰要送给某人的发饰。
“他拿这个来还?人还在吗?”
“已经逃走了。你认识他?”
“那家伙是兰斯洛特!要赶快抓到他才行,那家伙看到我,误以为伯爵是女的。”
佛瑞德与李察面面相觑。
“我知道他误认……兰斯洛特?他现在应该在北牢里呀,没听说他逃狱了。”
“负责监视的人没有这类回报呀。”
“总之先抓到他再审问不就结了!他往哪边逃了?”
两人连忙拉住试图要往外冲的身体。
“你不用去。”
“但是这样下去……”
“我去。我知道他的长相,而且反正我现在正打算去一趟皇宫。”
李察欲言又止地看着佛瑞德。佛瑞德回给他一脸微笑,然后将手中的提袋递给蜜苪儿说:
“真漂亮的锅垫,下次也织一个给我哦。”
“锅……”
“我走了。”
佛瑞德笑脸盈盈地挥手,爽朗地走人了。
目送着背影的李察发现蜜苪儿气得全身颤抖,惊讶地看着她说:
“怎么了?不舒服——”
“很抱歉它看起来像锅垫啦!我有什么办法,还没变成披肩前就被偷了啊!”
听到蜜苪儿突然极力争辩,李察不知所措地望向她的作品。这时他突然发现那个东西跟自己的发色一样。
“啊啊,那个混蛋盗贼真是可恶,这个时候才还给我!气死我啦啦啦啦!”
可能是太过愤怒了,蜜苪儿用力拉扯着自己的作品。看到毛线被拆开来,李察急忙抓住她的手说:
“你在做什么?不是织得好好的?”
“哪边好好的?这完全没有披肩的功用嘛!一样会很冷!”
“足够温暖心灵了。”
“我不要那样啦!”
再一看,网眼都被拉扯开来了,真的只能像佛瑞德所说的,拿来当锅垫用了。
不该做这种自己不熟悉的事情,要赶快让它消失在李察面前、不,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需要那么拘泥于日期,你可以接下去织啊。我可以等到明年的圣诞祭。”
取过正被拉扯的披肩,李察这么说。正拼命地想拿回东西的蜜苪儿蹩眉望着他。
的确,如果有一年的时间,再怎么样也织得出来吧。只是,那个时候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吗?蜜苪儿突然在意起这件事。
“……好吧,那就这样办。”
“谢谢。那么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话题转了回来,不经意地被握住手的蜜苪儿顿时胆怯。不过想起自己也有话想说,于是放弃拒绝,点点头说:
“我知道了。不过瑟西莉亚公主应该还在等你,我们长话短说。”
看到蜜苪儿一脸认真地这么说,李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如何能切入正题?他决定先辩解以解开蜜苪儿的误解。
正在写少女日记的瑟西莉亚突然站起来开窗。
徐徐凉风吹了进来。她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夜空,思绪沸腾。
(瑞福卿不知道还顺利吗?)
如果他跟蜜苪儿结婚的话。这么一来,也许他就会放弃回西亚兰。祈祷他一定要顺利——因为自己无法将他留在亚德马利斯。
“——谁?”
听见声响,瑟西莉亚回头问。
早已下过命令说今晚要自己准备就寝,不准任何人来了。如果有人放弃圣诞祭来这里多管闲事的话,一定要立即将他驱逐出去。
瑟西莉亚如此下定决心等着,然而当眼前出现的是最不可能出现的那个人时,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晚安,公主殿下。因为没看到任何一个人,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
少女日记的主角——王子。今晚的笑容依旧如此灿烂——不对,现在不是心动的时候。
才刚在日记中嬉戏过的对手出现,让瑟西莉亚慌张地将日记丢到桌子底下。
“你、你来做什么?”
因为心情太过动摇,连询问的因都微微颤抖。不过伯爵还是一如往昔,递上手中的一朵白蔷薇。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
“哦,是吗?我不知道,我没听说。”
“别害羞嘛,我记得去年、前年我们也说过同样的话呀。”
被戳中红心,瑟西莉亚一句话也回不出来。这种事情记得那么清楚,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殿下,今天是圣诞祭,同时也是我的生日。”
“这你刚刚说过了,你要说几次才高兴?”
“几次我都说,说到殿下送我礼物为止。”
“你、你跟我要礼物?怎么有人这么无礼,我怎么可能准备礼物给你?”
原本笑着赖皮的伯爵突然难过地叹起气来。
“我好可怜喔……明明是生日,却没有任何人送我礼物,是不是大家都讨厌我呢?”
“那是以为内禁止送你——”
差点脱口说出白蔷薇少女会的规定,瑟西莉亚急忙将话吞回。如果相信他的话,那么就代表少女们真的有遵守规定。
“啊……啊……突然觉得人生无趣。想到自己如此不受欢迎,心底就觉得绝望呀。”
“……!”
听到佛瑞德唠唠叨叨地发着牢骚,还语带讽刺,瑟西莉亚的脸上顿时浮现青筋。
她几乎是以一种受不了到自暴自弃的气势,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包裹,用力往佛瑞德身上砸去。
“不、不准误会!”
看到佛瑞德接住包裹正打开来,瑟西莉亚尖声说:
“我、我可不是专程织给你,只是因为有空才织,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会送给你,也是因为看不过去你这么可怜。只是因为如此而已。”
“披肩吗?真漂亮。对喔,今天是圣诞祭。”
“我、我不是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了吗!只是因为刚好有毛线,所以拿来打发时间罢了。”
“哇啊——跟我的头发颜色相同耶——谢谢你每年都这么用心,殿下。”
听到那轻浮的声音,瑟西莉亚一脸绯红。这男人还是这样,老是故意说一些惹人生气的话。
“我就说我不是专程为你——”
“那我也得回礼才行。”
听到意料外的发言,正打算抓起身旁花瓶的瑟西莉亚霎时怒气全消。
去年、前年没有这一段。
“但是真伤脑筋耶,我没想到能从殿下这里收到礼物,所以什么也没准备。”
伯爵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似地,取下一颗衣服袖口的纽扣说道:
“很抱歉只有这种东西,不介意的话请收下。”
瑟西莉亚有点犹豫地看着他。并不是她不满意袖扣,而是纯粹觉得他的行为太反常。听说不论女孩子如何骚动,他也不曾在圣诞祭主动送礼物。他是不是发烧了?
“那……那种东西送我也没用,那是男孩子用的,而且只有一颗,我要来做什么?”
其实很高兴,但是回话时就是不自觉带刺。其实很想立刻伸手收下来,要是他气自己说话这么带刺,就这么收回去怎么办。
然而瑟西莉亚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伸手递出东西来说:
“那么,留下来当鉴赏用,如何?这是我特别订制的,世上只有这一对喔。我们一人拿一颗,你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看到伯爵满心欢喜地这么说,瑟西莉亚不自觉凝视起他来。她心想,送这种世界秘宝级的东西给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你……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伯爵笑着拉起她的手。感觉好像真心被识破,瑟西莉亚双颊绯红地撇开脸。
“谢谢你让李察去我家。”
“……哎?”
掌心上有个小小的冰冷触感落下。俯视着的瑟西莉亚怀疑地眨了眨眼睛。
喜欢穿蓝色的伯爵送的特别的袖扣,这世上只有唯一一对的袖扣。
这样的袖扣用的是跟公主的眼眸相同颜色的琥珀宝石制作,这是恰巧?还是他故意的安排?
沉思了一个晚上,瑟西莉亚还是找不到答案。
李察花了快一个小时的时间说明自己跟瑟西莉亚之间没有什么之后,蜜苪儿虽然还是有点纳闷,但也终于接受了。
“也就是说,你对瑟西莉亚公主的感情并不是爱情可以说明,而是一种更崇高的情怀。对不起,我想太多了,我不怎么懂骑士道……”
看到蜜苪儿老老实实地道歉,李察只能苦笑着看着她说:
“因为在意这个,所以你不肯收我的礼物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我很高兴,但是我没收过男人送我的礼物,所以有点惊讶。”
再次提到这件事,这时蜜苪儿才涌起兴奋与不好意思的感觉。生日当天有人带着礼物来找自己,这是过去十七年生涯中,从不曾有过的经验。
“不过,过去应该有过吧?在圣杰尔威的时候。”
“只有一次。”
“……那个叫罗伊的人送的吗?”
听到讨厌的名字,蜜苪儿很生气地否认:
“才不是呢!那小子怎么可能做那种事。不是他,我以前有个很会拉小提琴的男性友人,他是流浪剧团里的人,他曾在我生日的时候为我作曲,演奏给我听。那天他专程来找我,还拉了好久的小提琴,一直拉到第四乐章。”
“…………”
“听了那首曲子之后我很感动,很想自己也拉拉看,于是向那个男生学拉小提琴,不过他很快就离开圣杰尔威,结果我也没学会……”
“我不会拉小提琴,不过如果你想学钢琴,我可以教你哦。”
听到李察突然打断自己的发言,蜜苪儿杏眸圆睁地抬头望着他说:
“你会弹钢琴?”
“一点点。对了,那个拉小提琴的男生怎么教你拉的呢?”
“我想想,他应该就像这样抓住我的手,基本姿势是这样。但是我老是拉不出好声音……”
高高兴兴地背对他,想起当时的事情就想笑的蜜苪儿发现李察站在自己正后方,吓得秀眸大张地问:
“干、干嘛啊,这个姿势。”
“这是你自己摆的啊。”
“啊……对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
急忙要逃开的身体被一双手环抱住。
“难得有这个机会,就休息一下吧。”
听到耳畔的声音,蜜苪儿的脸庞啪地刷红。
究竟在“难得”什么?长长的手从后环抱着她,让蜜苪儿僵直了身体。
这种事父亲跟兄长常做,只要想成跟那个一样,就能平常心对待——也是能往这个方向想啦。他应该也没想太多,就像在跟妹妹玩一样吧。没必要想太多,何况这个人少一根筋,不可能会有其他意思。
蜜苪儿这么对自己说,心想要稳定自己的心跳,于是拼命扯着别的话题。
“李、李察,你为什么会弹钢琴?”
“我小时候稍微学过。算是我父亲的兴趣吧……我家常常会举办演奏会,家族所有人都要弹奏一种乐器。”
听说他父母是私奔的,不过还能因为兴趣而举办演奏会,似乎生活还满优雅。
听到李察充满怀念的声音,蜜苪儿终于想起自己想讲的话了。
“……你跟你妹妹现在还有见面吗?”
“有啊,今天也见面了。”
出乎蜜苪儿的预料,看来他们兄妹现在仍有交往的样子。听到李察的答案,蜜苪儿也稍微安心了。
“但是我今天被赶出来了。”
“哎,为什么?”
“看我顶着一张烦躁的脸在那边陪她,会让她觉得烦闷,所以叫我想见谁就赶快去——她的意思就是这样,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走,就一辈子不再跟我说话。”
看来是一位满辛辣的少女。没想到性格稳重的李察,妹妹会是这种性格。
虽然有点胆怯,不过蜜苪儿心一横,还是问了:
“李察,你跟我在一起开心吗?”
“嗯——很开心啊。”
“……我跟你妹妹很像吗?”
李察轻声嗯了一声,隔了一段思考的时候后说:
“也算有相似的地方吧。感情起伏大,一生气就激动的部分……但是就言行举止无法预料这一点,你可是远远胜过她。也许是因为这样,我跟你在一起很愉快。”
心想失言了,李察连忙补上这么一句。然而蜜苪儿的心思却不是放在那上面。
“……那么,你可以把我当作妹妹,也许我无法取代你妹妹,不过只要能让你的精神得到些许的安慰,我可以……”
听到李察说相似,蜜苪儿稍微松了口气。因为她觉得这样也许比较能让李察在自己身上看到他妹妹的影子。
身处于同样都是兄妹分开生活的环境里,而且又是自己很重要的朋友,蜜苪儿希望自己多少能慰藉他。只是,如果对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那就没办法了。不知道李察会如何看待这个提议,其实让蜜苪儿有点不安。
沉默不语的李察最后静静地回答:
“我一次也没把你看做是谁的替代品。”
“哦……是、是吗。”
“所以我很困扰。我不想再多增加重要的东西,然而她却愈来愈重要。事到如今我已经忘不了,也放不了手,我真的很困扰。”
听到自己的提议被拒绝,蜜苪儿很沮丧,然而李察接着对她说这种好像在商量的话,让她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被错开来,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帮忙思考解决之道。想想,他好像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一定要努力帮他想办法解决。
“我想想……重要的东西变多了不是很好吗?如果是我的话,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我会觉得很高兴,很幸福哦。”
“是啊,说得也是。”
李察笑了笑,仿佛自言自语地继续问道:
“你重要的东西里面有我吗?”
“那是当然……这还用问吗!”
“但是我对你撒了很多谎……要是你知道真相了,也许会讨厌我。”
“你说那什么话,我不会因为说谎就讨厌你,我之前不是也说过吗?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不会那么轻易离开你身边。”
蜜苪儿有点生气地这么说。自己跟那个以说谎为兴趣的兄长相处下来,已经磨出很大的耐性了,怎么能看不起自己的耐性呢,自己的个性还没那么冲动。
背后的人微微沉默了一下子后,仿佛自言自语地问:
“……那么,你可以喜欢我吗?”
碰、碰!心脏狂跳。蜜苪儿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涨红,非常紧张。
别这个姿势问那种事情嘛,这会让她忘了自己说要当他妹妹的话,误会起来。
不过,这大概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吧。虽然低沉的声音让她有点在意,不过这个人少根筋到无药可救。
“一、一开始我就很喜欢你啊。”
蜜苪儿努力说服自己,挤出声音来这么回答。这时耳边传来如同吐气般的轻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现在就这样也好。”
环抱着身体的双手突然用力抱紧。
那股无法挣脱的压力仿佛连蜜苪儿的心脏都紧紧绑住。一种跟无法呼吸不同的痛楚充斥着她的心。
今晚的李察有点奇怪。
感觉有点怕怕的,如果再持续这种状态下去,好像不妙、这种感觉自己也无法形容。无法忍受这样的气氛,蜜苪儿狼狈地找话说:
“那……那个……”
“……什么?”
“呃……就是……”
“想说什么?”
随着气息的袭来,耳朵传来柔软的触碰感。蜜苪儿受不了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李察,好香的味道哦!”
仿佛被吓到似地,柔软的触感远离耳畔。
“……香味?”
“嗯、嗯,甜甜的香味。”
“我今天没带甜点来啊。”
“不是那种味道,感觉好像……好像花的味道……”
蜜苪儿想起每次跟他在一起,好像都会闻到这种味道。
李察放开蜜苪儿,将手伸到自己的胸口。他拿出一瓶装着淡色液体的小瓶子,送到蜜苪儿眼前。一种轻松香甜的味道随之飘散。
“香水?”
“不,是药……解酒药。”
总算从闷疼的感觉中释放出来的蜜苪儿,放松也只有一瞬间,她立刻又因为这句话瞪大了双眼。在周围都是酒豪的环境中长大的蜜苪儿,根本没听过有这种药。
“你不会喝酒?”
“嗯……只要先喝这个药就没关系。”
“如果没喝的话呢?”
蓦地,他的表情沉了下来,让蜜苪儿非常惊讶地问: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想回忆……”
李察呻吟着这么回答,随即捂住脸。看来曾有过让他非常痛恨的过去。
蜜苪儿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颓废,急着抓住他说:
“李察,你振作点。”
“起床时老是混沌不清、又不能喝酒,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
“没、没那回事!要不然我帮你特训,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沮丧,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吧,不论是如何痛苦的过去,我都能替你分担——”
一根手指突然伸到她的唇边,蜜苪儿惊讶地看着他。
“……你再问下去的话,我可要采取强制的手段让你闭嘴了哦。”
认真的眼眸。虽然已经被他封口了,但是他的说法充满危险,让蜜苪儿心惊胆跳地放开抓住他的手。
“知道了……我不问了。”
看到蜜苪儿轻言放弃,李察看起来有点觉得可惜地说:
“我还希望你继续问呢。”
“不、不用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蜜苪儿慌张地回头,想走回屋里。李察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说:
“别客气,你不是在意?”
“不问了啦。”
“没必要逃吧?”
李察明显看出蜜苪儿的慌张,在捉弄着她。察觉这点的蜜苪儿非常生气。
“你这个人果然有问题,很奇怪耶!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我要回去了!”
“啊啊,对不起,我不会再犯了。”
李察急忙追着她道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蜜苪儿不想让蜜苪儿发现自己十分动摇,捂着发烫的脸颊快步从小道离开。
一边追着气愤地走在面前的背影,李察想起跟她交换的圣诞祭咒语。
那个时候,蜜苪儿在自己耳边呢喃的愿望。一个让他想也想不到的愿望。
‘希望李察有一天能跟自己的妹妹一起生活’。
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许这样的愿望,但是她真的这么说了。
就现实来讲,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李察自己也不期待这种事情。
然而蜜苪儿却选了这件事做为她唯一的愿望。那是让李察觉得万分幸福,重新意识到自己喜欢身旁这个人的瞬间。
那个时候好不容易才忍住想抱她的冲动,不过这件事就收藏在自己的心底吧。
她的晚熟、迟钝都让他觉得可爱,所以不愿意强势伤害了她。因为他想永远都看见那张让自己忘却憎恨的现实的那张笑容。
(现在保持这种距离感也不坏。)
她的耳畔因为月亮而闪耀着蓝色的光辉。
——仿佛给不自觉地伸出手的自己的告诫咒语。
跟未来的妻子的约会被打扰,王太子非常不爽。
“——我是希斯克里夫·薛伍德,很光荣能拜见您,王太子殿下。”
吉克不耐烦地俯视着毕恭毕敬的黑发青年说:
“神官,亚德马利斯今晚有属于恋人的祭奠,我跟未婚妻已经约好了,拜托长话短说。”
“很抱歉,主人要求我一定要在今晚拜见您。”
吉克摇头叹息着说:
“华特伯爵还在气我跟他妹妹以外的女性订婚吗?”
“怎么可能,莎拉·华特伯爵千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王太子殿下的婚约,华特伯爵也由衷感但欢喜。”
青年抬起头微笑着说。吉克悄悄地观察这位穿着暗色神官服的身影。
无懈可击的笑容。脸部表情还不错,就是细框眼镜不太适合他。
——吉克泄愤地这么在心里贬着他。
“好吧,见我什么事情?”
“请看。”
吉克取过递上来的书信,拆开来浏览。他沉默了一阵子后,瞄了一眼青年使者问:
“薛伍德卿,这是华特伯爵的意思?还是大公的命令?”
“我只是使者,并不清楚。”
“不过我要看是谁的命令,才能决定要如何应对。”
吉克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书信拿到对方眼前。
“‘希望蜜苪儿·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跟西亚兰大公家缔结良缘’——这上面是这么写的?”
“……”
青年使者沉默,最后讶异地瞪大眼睛。
王太子口中念出的少女名字简简单单地就剥下他的神官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