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迎宾馆的大厅里,为新娘而举行的欢迎典礼即将开始的时刻。
得到露蒂的帮助扮成女装的蜜芮儿和亚力士边被骑士前辈们尽情地嘲弄了个够,边离开了宿舍。
“真的是,气死人了!”
一边重重地踩着步伐在中庭里走着,亚力士暴跳如雷。无法违抗团长命令的他尽管成功变身成为黑发的知性美女,眼里却满是极为激烈的怨气。
“米歇尔,你也其实是在生气的吧!?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
走在他身边的蜜芮儿隔了一小会儿才抬起了脸。她刚刚正对以姐姐的身份逗留在宿舍里的露蒂只有今天一直都在忙活这件事感到在意。
“我说啊,亚力士。眼镜不摘下来吗?”
“……你说什么?”
“眼镜哟。为了彻底扮好角色,摘下来比较好不是吗?”
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凝视着这边的亚力士,眉毛倒竖。
“怎样都好吧、那种事情!你啊,我虽然觉得不可能,是在享受这个事态吗!?甚至还往胸口塞填充物!”
“啊、这个?不错吧!这种像梦一样的触感……”
蜜芮儿的声音拔高了。多亏了向露蒂借的可附胸部,才有像别人那样丰满的触感。明明是变装进行潜入任务的紧急时刻,却不自觉地因为喜悦而松弛了脸颊。
“在高兴些什么呀!你、难不成、其实是极度的变态嗜好的拥有者吗!?”
“喂,太慢了,你们!”
拉乌尔的叱责插了进来,二人往他那儿看了过去。在院子的尽头、迎宾馆的入口处,组成本日的任务小组的拉乌尔和罗迪恩、副长伊泽尔斯正穿着正装等待着。
“可、恶……为什么只有我们是女装啊。而且我还仅仅是个指导官。”
因为亚力士好不愤恨地发起牢骚,蜜芮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亚力士,我觉得你的脸并没有女性化到自己所在意的那种程度哟。虽然也觉得你长了张漂亮的脸。”
“那么这种状况算什么哟!安慰就给我算了!”
“在争些什么?快点过来。”
伊泽尔斯用冷淡的声音下了命令,二人便赶紧跑了过去。
取出怀表确认时间的伊泽尔斯,突然把目光停留在蜜芮儿身上。
“……很相称哪。比起男人的打扮。”
被喃喃着的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蜜芮儿吓了一跳移开了视线。穿着副长提供的浅蓝色的连衣裙,耳侧别着同样颜色的花的饰品,戴上金色假发的现在,无论从哪里怎么看大概都只能看成女人吧。为了不想显得太过合适,还拜托露蒂帮自己稍微把妆化得浓了一些,但那也没有到能说不自然的程度。
“副长!我有话要说。”
“你就不相称了哪。”
紧跟着就干脆地对原本打算抗议的亚力士充耳不闻,伊泽尔斯催促着全体到馆内去。
一边走向正在举行宴会的大厅,亚力士用一副仍然无法想通的神情追问蜜芮儿道。
“奇怪啊。男人的话被打扮成这样的话觉得屈辱是普通的吧。然而为什么你那么泰然自若啊?”
“诶……”
(所谓男孩子,是这样的吗?)
只因一直以来都看着有着喜洋洋地穿着女装的嗜好的哥哥,不知不觉间就以为那是普通的事,但确实被说了以后来看,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以外的其他享受女装的男性。发觉到异常的果然是佛瑞德这一方,慌乱中提高了声音。
“就是呢!叫人恼火啊、要穿上女性的装束什么的!对男人而言很没礼貌啊。”
见她突然态度一转,亚力士一时间看起来也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变成终于得到赞同而高兴的表情。
“就是这样吧!什么啊,果然你也在生气不是吗?因为你太过平常地面对,还以为你说不定从平时就习惯了这种打扮呢。”
“怎、怎么会有那种事!没穿过啦,像这种的。真的是够了,别开玩笑了啊,女装什么的!”
“不可原谅啊!竟践踏男人心。”
“把部下的心情当成什么了!”
“让他们来世给我们长一张女孩子的脸出生,两人一起诅咒吧。”
“吵死了,你们!”
拉乌尔的怒吼落在刚开始为说团长的坏话而情绪高涨的二人头上。对那些全部都置若罔闻,伊泽尔斯催促着他们。从这里开始就是分头行动了。
“是时候走了。按计划行事。”
对和平日无二的冷静指示,蜜芮儿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
渐渐听得到乐团演奏的轻快的音乐。欢迎宴所举行的大厅,很快就会到了.
在大厅里搭建的舞台上,为了欢迎来自亚德马利斯的新娘,在首都被评为数一数二的著名剧团正在上演恋爱喜剧。在舞台前所设置的座位上贵客们正坐着观赏戏剧,对戏剧没有兴趣的人们则在后头各各围成一圈兴高采烈地聊着天。
然后在上座的主宾席里,应该有这个宴会的主角伯恩哈德公爵千金蜜芮儿和佛瑞德在。之所以说“应该”,是因为他们的身影无法得到确认。新娘的座位在正面上被薄绢的幔帐装饰着,使得出席宴会的客人们无法看见里面。
(为了尽可能不要被人怀疑,而决定不让人看见脸吗?)
斜眼瞥来瞥去地观察着,蜜芮儿在人群中见缝插针地往前走。
现在,身边没有伊泽尔斯在。岂止如此,那个爱吹毛求疵的拉乌尔也不在。在一起的只有亚力士和罗迪恩。并且信是由伊泽尔斯拿着的。
(这样下去的话,就没有办法读到内容了哇。变成这样的话就只能在梅斯佛德侯爵这个人看信的时候从他身后偷看了……)
找到了目标的男人,蜜芮儿悄悄地靠近他。把事先应该有联系过的他用尽可能自然的方式带到外面来,这就是蜜芮儿的工作。
“啊、对不起。”
摇摇晃晃就要倒在人家身上之时,对方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给抱住了。是个蓄着漂亮的唇髭,五十岁上下的看来很温柔的绅士。
“哦呀,没事吧。小姐。”
“是的,谢谢您。”
尽可能恭谨地垂下眼睛道谢后,对方男子关心地看着蜜芮儿的脸。
“脸色不好呢。身体不舒服吗?”
“不,没关系的。”
“可是我会担心。到这边来,吹吹外面的风。我带你去吧。”
男子亲切地扶着蜜芮儿往阳台带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装成恋人关系的亚力士和罗迪恩跟了过来。
即使是阳台都相当的宽敞,可以稍微充当一个院子。角落里的花木丛间若隐若现的影子,大概是恋人们正在交谈吧。
横穿过他们走到尽头处,便连别的人影也没有。让蜜芮儿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哎呀呀。这个时候大厅里头,大概正流传着做出和年龄不相称的举止,与年轻的小姑娘一起去玩危险的游戏的不良父亲的谣言吧。”
“我明白您的心情,侯爵阁下。”
提早在阳台的花木丛中藏身的伊泽尔斯在拉乌尔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传入妻子和孩子们的耳朵里的话,你们要好好地帮我辩护哟。女儿和儿子都处于难搞的年龄呢。”
“那是当然的。——那么马上进入正题。也没有多少时间。”
带点连梅斯佛德侯爵也置若罔闻的感觉,伊泽尔斯取出了那封书信。看出那是什么的蜜芮儿趁机逐步绕到侯爵的背后。
大概是没想到居然有人会从背后尝试偷窥,侯爵收下那封信后打开了。在微弱的月光下,蜜芮儿这才睁圆了眼睛注视着展开的信函。
“尽管有归返的风声秘密传来,也许是受到防范,还未露出动静。”
最先飞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句话。
(归返……难道是指李察的事!?)
由于是在这个时期写在机密文件里的事情,那个可能性很高。从大公的亲信处秘密捎来的信上写着他的事情,即是说大公也许已预料到艾瑟鲁巴特的归来。那不会因而在搜寻着他吗?
一下子高度紧张起来,一边心怦怦地跳一边打算进一步追寻后文之时,头上砰地一下受到了打击。
“好痛!”
“笨蛋吗你!在转来转去干什么,不是给阁下添麻烦吗!”
对着握着拳头站着的拉乌尔,蜜芮儿眼里含泪地回嘴。
“就算这样也不用打我吧!”
“吵死了!本来,就是因为你的缘故今天的工作也晚了吧!不要在这以上再增添我的工作了!”
“喂,安静下来。”
伊泽尔斯赶紧用紧张的声音制止道。一看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啊啊,不用担心。是我的部下。”
正如侯爵所言,那个男人直接朝向这边走来。看到待在周围的蜜芮儿他们露出诧异的表情,但因为侯爵点了头便开口道。
“艾尔米亚娜公主殿下失踪了。”
“——什么?”
当场的空气一瞬间就紧张起来。可是听了男人接下去的话,“又来了吗“,空气里流动着这种意味。
“因为据说是说想要看一眼宴会,或许有可能在这边。本来应该陪伴她的侍女因为公主殿下过了很久也没有出现,感到担心才来找我商量的。”
“根据前例又玩失踪了吧。明明都那般叮咛,请她别离开房间的。”
“可是据说,她说想要和亚德马利斯的公主见面……”
“公主?是和叫做蜜芮儿的公爵千金吗?”
突然间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蜜芮儿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艾尔米亚娜殿下想见我?不是米歇尔而是蜜芮儿?)
“根据侍女的话,公主有说是有事相求而去的,跟公爵千金接触后,希望她拒绝和大公殿下的亲事……据说出于作为赔礼而交付的打算,把身为国宝之剑从宫殿拿了出来。”
“你说什么!?”
侯爵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了,其他的各人也都吃惊地瞪着眼睛。可是最吃惊不过的是蜜芮儿。
(国宝之剑,是那个吧,李察想要得到的东西……他说艾尔米亚娜殿下把那个拿到这里来了!?而且,还说是想要把它给我……为什么!?)
不明所以,蜜芮儿不知所措地摁住了额头。
为了请求自己放弃和大公结婚,她特意来到了这个离宫。而且还从宫殿里连西亚兰大公家的宝剑都拿了出来——。做到那个地步是说,她对身为哥哥的大公起了叛心吗?
(这么说的话露蒂是不是有说过,皇妹和大公的关系不好……明明是那么温和的人,竟然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情!)
这么一来公主的失踪可能就不单纯是一个人走掉这种事了。产生了讨厌的预感,蜜芮儿环视了一下大家。
“说不定,把剑拿出来的事被知道了,被大公那边的人抓住了……!”
伊泽尔斯大概也考虑到同样的事,表情比平时都要严肃。于是,在他旁边的拉乌尔想起了什么似的皱起了眉头。
“这么说的话,不久前看过那样的信哪。”
全体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说剑从宫殿里消失了,但有为公主拿走之虞。为了夺回剑会送去使者,在那以前要事先做调查。”
“……也就是,大公殿下早就知道了吗。可能因为这边没有回复所以诉诸武力哪。前来夺回剑的使者如果只拿了剑乖乖回去的话就好了。”
听到伊泽尔斯的唧咕,蜜芮儿的血色从脸上褪去。
“可是没有上传到团长或我这里来哦。拉乌尔,为什么那个时候——”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说呢!?”
打算严厉追究的伊泽尔斯,正要说的话被抢先说了而闭上了嘴。
对着脸色变得铁青出言顶撞的蜜芮儿,拉乌尔瞪大了眼睛。
“前辈每天都处理一大堆工作,我觉得很厉害,但是,难得处在可以看到情报的立场上,却不能活用它,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呀!如果,艾尔米亚娜殿下有什么事的话……”
在书记官室里偶然看见的,来自宫廷内务厅的信。说不定那封就是这个内容吧,这么一想,变得很想诅咒在眼前把它放跑了的自己。
拉乌尔被攻了个措不及防似的盯着蜜芮儿。无论是被谁怒喝,还是被谁叱责,他几乎都没有体验过。不仅当事人呆若木鸡,平时就受到严格训练的亚力士也哑口无言。
“米歇尔,冷静一点。声音太大了。”
冷静下来的伊泽尔斯插了嘴。
“因为书记官室的人员不足给拉乌尔造成了负担,是我的责任。那件事事后再处置。比起那个现在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亚力士,回宿舍把这件事告诉团长。就说希望他极密地派出人员。”
“是!”
回过神的亚力士掀起裙角跑掉了。伊泽尔斯环视了一下留下来的全体人员。
“余下的人去搜索公主殿下。阁下,能拜托您去艾尔米亚娜的住所转达吗?”
“啊啊,知道了。”
在侯爵委托侍从捎口信的同时,伊泽尔斯把视线转移到蜜芮儿身上。
“米歇尔,你留下来。”
“什……为什么呢?”
“那身打扮不能尽情地活动吧。而且,剑和弓都不会用的家伙就算在也起不了作用。”
被冷淡地这么说,蜜芮儿不知如何作答。确实正是那样。尽管血气冲上头脑责备了拉乌尔,但自己却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到。一想到这里就因为羞耻与后悔而身体发热。
蜜芮儿迅速地回转脚跟,直冲进阳台的一隅,扑上庭院的树木把手边的枝条用力折断了。“啪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旁边正在热烈地幽会的恋人们发出低声的惊叫,但她毫不在意地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用这个来打。”
“……那是什么?”
“木刀。刚刚做的。这个的使用我很拿手。”
“……”
“拜托了!”
明知道危险还带出宝剑,为了见自己而来的艾尔米亚娜。连那件事也不知道,只一味悠哉地陪她扮演恋人的自己真令人懊悔。可是知道了情况的现在,身为当事者的自己无论怎样都不能不去,她因这个念头而冲动起来。
“——副长大人,我有事想问您。”
到那时为止都沉默着的罗迪恩缓缓地开了口。
“西亚兰骑士团应该是大公殿下的骑士。这个场合,应该抓捕的不是带走宝剑的公主殿下吗?而且貌似也有旨在如此的书信送到这里。”
听到目不转睛地盯着伊泽尔斯的罗迪恩的话,全员之间有一道紧张感窜过。
被这么一说来看,道理正是如此。任意拿走国宝,并且还计划着要和亚德马利斯接触、妨碍大公的婚事,站在西亚兰骑士团的立场,背叛了大公的艾尔米亚娜应该才是不得不逮捕的。
“等等罗迪恩,在这个非常时刻说些什么呢!?用常识来考虑的话可能是那样,可是那不是常识可以讲得通的人吧,大公那人!哪一个是坏人哪一个是好人不是立刻可以分辨吗!”
拉乌尔和侯爵大吃一惊似的看着情不自禁地说出了真话的蜜芮儿。
“反正,大家都不去的话,我一个人也要去哟。侯爵殿下,请告诉我艾尔米亚娜殿下的房间是在哪里!”
“说过让你冷静下来的吧。野猪吗你。”
抓住即刻就要跑出去的蜜芮儿的脖颈,伊泽尔斯用冷静的表情把视线投向罗迪恩。
“今天晚上打算加害于公主殿下的,是不知名的不逞之辈。我们作为侍奉西亚兰大公家的骑士要保护公主殿下。宝剑云云的书信,并没有从宫殿那里送达这里。——是这样吧,拉乌尔。”
突然间话锋一转,拉乌尔吓了一跳转过脸来。没有听他的回答,伊泽尔斯干脆利落地转入了下一个指示。
“允许拔刀。不过要活捉。还有不要让出席宴会的人们发觉。要隐秘地处理。可以吧。”
回望着发号施令的副长那锐利的目光,蜜芮儿用力地点头。
“他真的是男人吗?那个,穿着贵妇人的装束的他。”
目送跑出去的三个人,梅斯佛德侯爵缓慢地低语着。正打算自己也跟着过去的伊泽尔斯听到那个声音而转过身来。
“为什么?”
“不,碰到时的感觉,总觉得有点……”
“……”
“啊啊,没有奇怪的意思哟。不要告诉我的妻子啊。——另外,说话的方式也觉得女孩子一样。”
对着侧着头的侯爵,伊泽尔斯稀奇地在嘴边浮现出笑容。
“阁下多心了吧。——他是男人。”
****
时间回溯到不久之前。
艾尔米亚娜偷偷地从房间里溜出去,前往正在举办宴会的迎宾馆。
“呐,菲利克斯。从亚德马利斯来的公主,是怎样的人呢。”
伴着沙沙声响扒开花木丛在院子里前进,艾尔米亚娜一边嘟哝着。一半是被强迫来做她的随从的猫咪菲利克斯感觉为难地叫了一声。
“因为是美丽的亚弗列德殿下的堂妹,一定非常漂亮吧。会比王妃殿下还要漂亮吗?但是,公主要年轻得多吧。”
“喵。”
“突然不请自来的话,她会吓一跳吧。你觉得她会听我说话吗?”
“喵——”
“要说些什么来做开场白呢,一直都在考虑哟。我呢,不擅长说话吧。想要巧妙地说出来的事不知能不能说得出来,很担心啊。而且,她特意来到了西亚兰,如果对她说‘能不能请你放弃结婚回去呢’之类的话,肯定会害她心情不好吧。啊啊,如果更早一些先给她写信的话就好了啊。”
“喵。”
“总之,在见面以前先做练习吧。那个,咳咳。初次见面蜜芮儿殿下。自知唐突,奉上西亚兰的宝剑,请你放弃和大公殿下的婚事吧。——是这种感觉吗?”
她刚端正了姿势开始练习,此时陡地捂住了嘴巴。
“不好了!把最重要的宝剑给忘掉了啊。”
“妙!!”
“哎呀、菲利克斯真是的。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真是讨厌的孩子呢。”
为了斥责它而转过身来,艾尔米亚娜才第一次察觉那里有着不认识的男人。
左胸前嵌有红色百合的纹章的黑色上衣。黑色的帽子上有红色的羽毛装饰。常常暗暗认为品味恶劣的那套衣服,是哥哥,大公的秘密亲卫队的制服。对名字带有“秘密”二字,却反而光明正大地成为哥哥的手足而行动的他们的评价,连在宫殿深处闭门不出生活着的艾尔米亚娜都有所耳闻。
他们和西亚兰骑士团不同,完全是大公的私人兵团。因为深得大公的信赖,权限也很大。听说由于只要有命令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人们都畏惧他们而回避开来。也就是所谓的“臭名昭著之人”。而且艾尔米亚娜也知道,他们只干会传出那种传闻的事。——八年前,如实按大公的命令驱赶艾尔米亚娜的兄弟姐妹的,也是他们。
那帮人现在就在眼前。醒悟到他们的理由,公主叹了口气。
“真遗憾啊。被兄长大人发现了呢。”
男人们沉默着。仔细地环视四周,同样站着的人影有四个。其中一人迅速地走上前来。
要被杀了吗,艾尔米亚娜想着。至今为止都一直感觉到被哥哥疏远了,但也许是因为她是拥有同个母亲的妹妹这个情分,还没有被加害过。可是,到底是知道了她带着国宝之剑逃亡之事,已经愤怒到连那个情分也被刮跑了吧。
“公主殿下,请把宝剑交出来。这是大公殿下的命令。”
走上前来的男子低声告知道。
“交出来的话,就杀了我吗?”
“就这么办吧,我们是被这么吩咐的。”
“那么,嫁到亚德马利斯一事怎么办?”
“让别的人作为公主殿下的替身嫁过去。”
“你说什么?过分哇,亚弗列德殿下明明是我的王子殿下!”
对着为了离题的部分而愤愤不平的公主,男子在片刻的沉默后询问道。
“不是因为讨厌嫁到亚德马利斯去而起的叛心吗?还以为必定是盯上了大公的位子的行为。”
“哎呀……我没有在想那种事啦。只是,担心今后的西亚兰的事而已。兄长大人就快要死了,却还没有王太子啊。我和杰拉尔德殿下以外也出现了很多候补者,大家如果发生了争夺的话,就可悲了哪。”
年幼的小叔杰拉尔德是个连未满十岁的孩子。是大公妃和前夫——即是艾尔米亚娜的祖父,上上代的大公之间生的孩子,从家谱看的话是前任大公岁数相差甚远的弟弟。八年前,前夫亡故以后,抱着还未断奶的孩子的大公妃,为了保护儿子的人身安全而接受了吉鲁佛德的求婚。可是那以后她就没有生下孩子,于是就变成了使西亚兰的继承人之争造成的混乱状况加速发展的结果。
“所以呢,为了不那样争吵也能够解决问题而考虑了哦。想说就像公主和王子结婚那样,国家和国家也结合的话就好了不是吗?”
听了这天真无邪的提议,男子慢了一拍才倒吸口气。
“您期望着让亚德马利斯吞并吗?”
“用艰涩的语言来说的话,就会变成那种事吧。可是,西亚兰没有能成为优秀的大公的人嘛。请那边的国王陛下帮忙治理的话,在西亚兰也没有必要立王太子了吧?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想法……光看你们的表情,果然是反对的吧。”
“当然了!开玩笑的吧。被那个野蛮的兰斯洛特.阿什林的后裔所统治的国家侵吞这等事。”
“……这种说法,我很讨厌啊。”
说起来这种思想明明可以说是八年前的西亚兰政变的导火索。
男子锐利地盯着叹着气嘟哝着的艾尔米亚娜。
“殿下评价您为不可掉以轻心的人的理由,总算明白了哟。装作不知世事的样子,肚子里面竟然抱着那种念头。可是,您还真能说呢。”
“哎呀,真没礼貌。我才不是那种坏女人啊。反正都是要被杀的,只是想要全部都说给你们听啊。”
“原来如此。这种事是我思虑不周。这样我们就变得更加不能让您活命了哟。”
也没有对公主的敬意,男子专横地催促道。
“请带领我们到宝剑的所在地吧。”
艾尔米亚娜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看了一眼脚下。
“菲利克斯,你逃走吧。——哎呀?菲利克斯不在啊。”
平常都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的伙伴不知何时就消失了影踪。在主人发话以前早就先逃走了的样子。
“呵。竟然给猫起了和最小的弟弟同样的名字。公主还真是多愁善感。”
被冷冷地嘲笑后,艾尔米亚娜此时才首次抬头严厉地看着对方。可是立刻就变得悲伤起来垂下了眼睛。
“……可怜的菲利克斯。还只有七岁啊。”
喃喃低语着,她向和来时的路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
一点儿也不知道外面有慌乱的动静,宴会正华丽地举行着。
“公主,您觉得怎么样?这部歌剧是在首都最受欢迎的剧团的新作品。这是为了公主大公殿下特别下达命令而创作出来的。有没有让您觉得愉快呢?”
为了款待新娘子而从大公那里派遣来的喜宴局的长官,搓着手亲切地笑着。从宴会开始以来,他每逢有事就这样询问公主的心情,但从薄绢的幔帐的对面 “公主”的回答一次也没有传回来。
取而代之可闻的是随侍公主的侍女快活的声音。
“长官大人。公主由于这部戏剧实在太精彩了,泪水都要湿透了枕头,感动得震颤不已。对策划出这般舞台的长官大人的聪明和诚实,还有热情的性格,公主说她非常感谢。”
“哈啊……那就好。”
长官声音弱下去一会儿后附和道。难道公主在这幔帐的另一边真的用枕头能为眼泪沾湿的姿势躺着观看戏剧么,突然掠过这个无聊的疑问。他已经习惯了侍女夸张地对自己一一极力赞赏的回答。
“不好意思,长官。因为我妹妹是过度怕生的人。”
这回是年轻的男子的声音响起,长官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
“特别是对是初次见面的人和不熟悉的人等对象,就算被问了些什么也连回答都说不出来。但是希望您理解这并不是由于心情受损的缘故。我来代替她道歉吧。“
“不、不会,哪儿的话。有这样娴静的妹妹,真令人欣慰哪。”
长官慌慌张张地打圆场。公主的哥哥伯恩哈德伯爵应该才十几岁,但那个堂堂正正的态度也好,说话的方式也好,他是个令人感受到某种魄力的少年。尽管说有国王的侄子和伯爵这两重身份,竟会散发出如此高贵的气息吗,他不由得佩服了起来。一想到那里,他理应正活跃其中的名为亚德马利斯之大国的宫廷,到底是怎样的地方呢,不知为何也产生了一点恐怖的感觉。
“可是,我也在担心啊。像这样内向,在西亚兰宫殿作为大公妃能担当得起吗?’
“这一点请放心。因为大公殿下心怀宽大,一定会支持您的妹妹的吧。”
“呵……宽大、吗……”
忽的伯爵的声音变低了。说了什么有损他心情的话了吗,长官正眨着眼之时,侍女的声音插了进来。
“长官大人,公主殿下说想要集中注意力给舞台。请稍后再来搭话。”
虽然看起来是被委婉地打发了,但差不多也为了讨好她而感到疲惫的长官,决定一颔首退下了。
“啊啊真是的。又被当成冷淡的家伙了哟。再多一点点,就算是骗人也好请用笑脸回答不行吗,殿下。”
伸长了身体横躺在长椅上,双脚甩在扶手外面晃荡着,扮成蜜芮儿的佛瑞德嘟起了嘴。正如长官的疑问那样,果真是躺着观看戏剧的。
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的,是作为“伯恩哈德伯爵”一角硬要跟来的威福利德。
“闭嘴。你才是,那个毫无紧张感的态度给我想法改改。既然打算做蜜芮儿的替身的话,就像她一样更娴静一点。”
“是这样吗?但是,很像吧?”
视线滑过随便地俯卧着的王子,佛瑞德单眼轻抬,对他眨了眨另一边眼睛。威福利德脸部抽搐,边因愤怒而发抖边反驳道。
“不像,完全不像!!”
“哎呀殿下,鼻血。”
想起了遗忘已久的感觉,威福利德慌慌张张地捂住了鼻子。
在被薄绢的幔帐所包围的主宾席上有四个人。佛瑞德和威福利德,侍女和骑士护卫。从幔帐的对面看不见这一边,但从这一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宴会的情况。
“安杰丽卡。不要顾着高兴,帮殿下擦擦鼻血好吗?”
“啊、非常抱歉。看到两个美少年的嬉戏图不小心看得出神了。”
一个劲儿地在写些什么的安杰丽卡把记事本放在一旁,给威福利德递手帕。
“——露蒂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对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的佛瑞德,擦完了鼻血的威福利德投过来讶异的眼神。
“可是,引起那样的骚动要怎么办?宴会会变得乱七八糟哦。”
“就是想要弄得乱七八糟哟。”
干脆地回答了,佛瑞德蓦地起了身。
“虽然对为我们做了策划的喜宴局的长官和聚集起来的演员们等等不好意思,一直都奉陪他们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这个宴会不失败的话是不行的呢。就‘想把新娘赶回亚德马利斯的一派的妨害活动’来说。”
安杰丽卡把伸出去的手镜(即带柄的小镜子)拿住,他笑着探过头来看。
“哎呀简单说来,可称为对糟蹋我的人生设计的人们的报复的序曲。”
“哎、佛瑞德大人还真是,干劲十足。”
一边把他因为随便乱躺的缘故乱掉了的头发梳起来,安杰丽卡也笑着喝彩。这俩家伙的唱和是怎么回事,尽管一边对此感到畏缩,威福利德还是皱起眉头追问道。
“比起那个,蜜芮儿真的没事吗?”
“是的。我的哥哥应该在照顾着她。”
“在哪里啊?”
“意外地近哟。好像还是一样地精力旺盛地在奋斗着呢。小弟也有二十来人。”
对着拨弄着头发爽快地回答了的佛瑞德,威福利德瞪大了眼睛注视着他。
“小弟……二十人?”
“从以前就不知为什么很受肌肉系的人喜爱呢。不可思议哪。是像妈妈吗?”
“骗人!对那么清秀而楚楚可怜的她,说什么有二十个浑身肌肉的小弟!?不可能的吧!”
“不,是三十个人吗?话说殿下,从以前我就在想了,殿下看来对那个孩子抱有着太大的误会的样子……虽然我觉得破坏你的梦想很不好意思——”
“比起那种事!你既然掌握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阻止她!?快点把她带来这里的话就好了!”
“唉——都来到了这里,差不多该让她做到满意为止吧,我是这么想的。”
悠闲地笑着的佛瑞德笑容还挂着唇上就突然嘀咕道。
“反正也已经,不会回来了吧。”
“什么……?”
是怎么回事,威福利德正打算逼问的时候。
薄绢的幔帐的另一边,在举行着宴会的大厅响起了惊叫声。
“——火灾啊!”
吓了一跳向那边转过身去,幔帐的另一边的动静慌乱不安。同时一股焦臭味直冲鼻腔。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有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迅速靠近。
“公、公主,请快点去避难!发、发生了小火灾——”
“看来烟幕很好地烧起来了呢。”
听到慌慌张张大喊大叫的长官的声音,佛瑞德喃喃道。就在此时,幔帐忽的分开了,进来一个黑色的人影。披风飘动,身材修长的男子一来到坐着的佛瑞德的跟前就吐出了死记硬背的台词。
“……我来掳走你了,小姐。”
“啊哈哈。演艺之心不够呢。”
愉快起来笑话着那不怎么有干劲的样子,佛瑞德站了起来。
“那,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紧紧地握起拳头以示干劲的安杰丽卡带着笑容目送他们。
——不久在大厅里尖锐的惨叫声响彻四周。
“呀啊啊——公主殿下她——”
“不得了了!蜜芮儿被兰斯洛特掳走了!”
“什、你说什么!?”
听到安杰丽卡和威福利德矫揉造作的声音,长官的惊叫与之重叠在一起。听着身后的那些声音,佛瑞德和希斯两个人混进烟幕里离开了大厅。
抵达公主艾尔米亚娜所住的公馆的蜜芮儿等人,根据侍女们的证言追寻着她的行踪。
要去宴会正举行着的迎宾馆,就得绕过楼房,穿过好几个中庭。尽管预测了路线,让集合起来的第五师团的各位分散开来沿路寻找,时间过去了却还没有发现公主的消息传来过。
“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听到担任指挥的副长的话,蜜芮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所持的树枝。难道说已经被带走了吗,还是说——。她赶紧把一掠而过的讨厌的预感甩开。
“人家再往前搜查一会儿看看!如果艾尔米亚娜殿下是一个人出去走走的话,可能是发觉到已经引起了骚动而呆着不出来。”
“有什么头绪吗?”
“头绪……曾经在宫殿后面的小河里玩过水,不过现在是夜晚……”
此外她没有说过什么事吗?想去的地方啊、回忆的地方——。
看着一脸认真地思考起来的蜜芮儿,拉乌尔向伊泽尔斯小声地询问道。
“副长。那家伙从刚才开始,说话的方式很怪不是吗?好像女孩子一样……”
“错觉吧。”
“可是居然叫自己作‘人家’。”
“不是因为是容易入戏的性情吗?”
受到带着不感兴趣的表情的否定,拉乌尔露出无法接受的表情仍歪着脖子。伊泽尔斯斜眼看着他。
“妙嗷”、动物的声音就在就在此时响起。
在场的全体人员吓了一跳,看了过去。从庭院的树木之间出来的是长着浓密的长毛的猫。那张目中无人的脸不可能会认不出来的。
“菲利克斯!”
视线集中到喊出来的蜜芮儿身上。
“怎么了,米歇尔?”
“是艾尔米亚娜殿下的猫,总是在一起的……”
话还没说完,猫就倏地转过身。对因初次展示的敏捷的动作而目瞪口呆的蜜芮儿,就好像在说“跟我过来”似的叫了一声,便奔了出去。
“副长,以防万一人家追过去看看!”
一边跑出去一边往身后喊道,蜜芮儿就追菲利克斯去了。
猫毫不迟疑地穿过夜晚的庭院,便进入了楼房里面。一边追着它在楼梯上往上爬,蜜芮儿皱起了眉头。这幢楼房刚才应该搜寻过,但并没有找到艾尔米亚娜的身影。
察觉到有追过来的脚步声而一转身,罗迪恩和拉乌尔正跑着跟过来。视线相交后拉乌尔焦躁不安地开了口。
“这里刚才就调查过了吧。那只猫真的是公主殿下的猫吗?”
“嗯,我也这么想,可是菲利克斯变得那么拼命,还是第一次见。所以我想大概是有什么事吧。”
“什么也没有的话不就只是感觉而已嘛。在你这么做的时候,因为你的缘故工作的时间也在不断减少——”
“在那边。”
突然间罗迪恩发出尖锐的声音。追寻同时拔出剑来的他的视线所指之处,在走廊前头,可见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们正和艾尔米亚娜在一起。
“哎呀,奇怪呢。确实应该是藏在这里的哟。然而为什么找不到呢?”
“你打算装傻到什么时候啊!迟钝也要有个限度——”
“艾尔米亚娜殿下!”
正在争执些什么的他们因蜜芮儿的叫喊吓了一跳看往这边。黑衣服的男人们立刻就拔剑摆出战斗姿势,挡在打算跑近他们身边的蜜芮儿等人面前。
“我等乃大公殿下的秘密亲卫队!收起武器立刻离开这里!”
(秘密亲卫队?)
蜜芮儿对着蛮横地放了话的男子瞪了回去。对手有四人,己方有三人。而且蜜芮儿的武器是刚从树枝上折下来的临时木刀,至于拉乌尔则两手空空。大概是看穿了这一点,对方的其中一人把艾尔米亚娜像行李一样扛在肩上,从旁边的窗户往阳台跳了出去。
“啊、等等!”
喊出来后正要追赶过去的蜜芮儿被其中一个男子袭了过来。瞬时间挥起木刀,但是罗迪恩飞快地用背部挡在了她前面。
“请逃吧。这里由我来。”
“诶、可是。”
“拉乌尔卿,米歇尔大人就拜托您了!”
催促的同时,他挥舞着剑。剑与剑甫一相交,对手就发出叫喊仰面倒地。
看见鲜血飞落的样子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气。当然也有为有人被斩之事而吃惊,但也是因为一瞬间明白了罗迪恩拥有相当高的身手。因为是第一次看到平素都沉默寡言的他挥剑,尽管感到意外,蜜芮儿还是叫道。
“罗迪恩,还有两个人哟,真的没问题吗!?”
“是。请快点!”
“那么,交给你了哦!”
赶紧从窗户出到阳台。带走艾尔米亚娜的男人的身影不在那里。正要跑到栏杆旁去,追过来的拉乌尔出声道。
“会不会是跳到下面去了?”
“嗯,大概是这样——”
一边回答一边向他转过身来,就发现拉乌尔的背后还有一个不知什么人在。黑衣服的男人除了那四人以外还有人在,在头脑理解这一点之前,蜜芮儿就先飞奔了出去。
“前辈,危——险!”
“呜喔!”
冷不防身体被扑到,拉乌尔被撞飞了出去。乘着余势撞上了栏杆的柱子,他的眼里直冒金星。
一起摔倒的蜜芮儿迅速地爬起来,手里握着木刀站在他的身前。
“刚刚真险呢,前辈!”
“你才危险啊!”
狠狠地撞到头的拉乌尔立刻嚷嚷道,但发现蜜芮儿正和黑衣服的男人对峙着,眼都瞪大了。
“难道说,打算用那个打吗?”
“没有其他武器了吧。没问题,用这个往对方的胫骨咣一下打下去的话,无论怎样的成年男子也会立时晕厥的。”
“笨蛋吗!?对手是真剑不是吗,好好睁开眼睛看看状况!”
“啊啊够了,罗里啰嗦地吵死了啊、连木刀都没有拿的人不要净是发牢骚啦!”
“什……你,对着前辈这样牙尖嘴利的算什么!”
黑衣服的男人用嘲弄似的目光看着争吵着的两个人。他就快要挥剑砍下去之时,却好像发觉到什么的样子往背后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说明他大意了,而且从阳台前来支援的其他骑士们正跑过来,蜜芮儿没有看漏这个机会。
“看招——!!”
“咿呀啊!”
被注入全身的力气挥下去的木刀敲在了胫骨上,男人发出了惨叫打着滚。看见他把手里的剑都扔了出去,蜜芮儿气喘吁吁地转过脚跟。
“大概一时半会起不来了,趁现在请想个办法把他给绑起来!”
“……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哪……”
吃惊似的喃喃说着,拉乌尔站了起来。捡起了被扔出去的剑,看见蜜芮儿脱掉鞋子便皱起了眉头。
“在做什么?”
“请去把帮手也叫到下面来!”
变成光脚丫的蜜芮儿从栏杆探出身子。估摸着要沿着柱子滑下去看起来很花时间,心一横就决定往下跳。
“艾尔米亚娜殿下还被捉着不放呢!”
“喂!”
不理会那惊愕的声音,蜜芮儿从栏杆那里纵身一跃。
幸运的是因为是二楼而没有那么高。可是手里的木刀的尖端在途中不知被哪里勾住了,因此姿势就毁掉了。
“唔呀。”
着地的同时右脚窜过了一阵剧痛,蜜芮儿不由自主地当场倒了下去。气力都好像被抽走了,好不容易才起了身。
“怎么了!?”
“没……没问题!”
拉乌尔的声音落了下来,抬起脸回答后,就把眼睛转向院子的树林的深处。因为既没有灯火,月光也很弱,只能分辨得出在那边的树林的黑色的轮廓。但是后头应该有以副长伊泽尔斯为首的第五十团的各位在,而且带走艾尔米亚娜的男人也只能认为是往树林里面逃了进去。
用木刀代替拐杖站了起来,正打算跑起来而一迈出去,却因脚踝处窜过的疼痛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站住了。看来扭伤的情况好像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一阵阵的疼痛涌上来,蜜芮儿咬住了嘴唇。
(就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才不可能放弃吧……!)
为了叱责自己而嘟哝后,一边尽可能不去在意疼痛的脚,这回才跑了起来。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背叛大公、甚至把国宝之剑都拿走而来拜托自己的人被交给大公方面的人。她把剑带出来的真正的理由没有向本人问问看的话是不会知道的,不过恐怕行动本身就表达了她的意思了吧。为了说自己希望拒绝和大公的亲事而来,也就是说她反对这门亲事。她不希望哥哥拥有比现在更高的权力。
而且如果有了她带出来的宝剑,李察就可以立刻大声通报自己的名字,返回亚德马利斯和国王结下誓约。要是这么做,他就可以战胜大公了。
(这么做了的话,李察就不用再遭遇危险的事了吧。隐瞒着大公而生活的事也成为过去。)
这么一想突然就发觉疼痛远去了。一边跑蜜芮儿一边尽情地吸了一口气。
“——艾尔米亚娜殿下!“
声音被夜晚的树林吸收了进去。稍稍隔了一会儿,从哪里传来了沙沙的枝叶摩擦的声音。
“那里吗!”
表情严峻地转过脸的蜜芮儿,猛然往那边跑过去。发觉有好几个脚步声追了过来而转回身来,只见黑暗的树林里这儿那儿到处都有灯火在摇晃着。从暗处跑来的浅金色头发的人则是伊泽尔斯。
“副长,这前头有声响!”
听到蜜芮儿的报告,伊泽尔斯带着严肃的目光点了点头看往背后。
“分成四个分队。在他们穿过树林前无论如何也要搜出来!”
“是!”
随着一声呼应,四散的灯火一下子凑成了四组,各自出动了。对这种统率有方的行动蜜芮儿边稍稍地感到吃惊,边追着越过自己走掉了的伊泽尔斯跑了上去。
不久,在黑暗的树林的某处发出了喊声。有怒吼声混了进去,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公主殿下已平安救出!绑架殿下的犯人捕获!”
听到回荡了好一会儿的伊泽尔斯的声音,蜜芮儿松了口气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真惨的脸哪
会合后的团长杰克开口第一句就这么说,蜜芮儿吃惊地抬眼看他。
“给,看看吧。满是擦伤。”
他看来很愉快地递出了小巧的手镜,探脸一看,蜜芮儿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脸颊呀额头呀到处都出现了细小的刮痕。好像是在树林里奔走之时被树枝刮到了。
“没有发现吗?哎呀,男人才没有那么娇气哪!热血的年轻人我很喜欢。近来的年轻人过分在容貌上花心思了,对女性卖弄风情的人正在增加吧?真是可叹!在这一点上你很有希望喔,米歇尔。”
“哈……谢谢您。”
尽管内心受到了打击蜜芮儿还是道了谢。本来就已经是欠缺魅力了,还变得如此满是伤痕,看起来走得离妙龄的少女越发远了。
团长自己明明也在可称为年轻人的年纪,所说的话却照旧带有微妙的老年人的味道。他一副戏弄的样子用手肘戳了戳蜜芮儿的手臂。
“心爱的公主殿下被抓走了,好像变得相当拼命哪?嗯?这个好色的男人。”
“理所当然的不是吗!只要有一步出差错艾尔米亚娜殿下就……”
因为那过于没有紧张感甚至是显得不谨慎的态度,蜜芮儿正要怒声叱责,但突然在意起公主的事而咽下了怒喝声。
“平安没事吧?公主殿下。”
“啊啊,到刚才为止还跟着我们。稍微感到疲劳的样子,不过看来不是因为受到惊吓。这么说来总觉得,殿下的胆子好像很大的样子哪。似乎说是要告诉他们宝剑的处所,因为不想说出来就撒着谎拖拖拉拉地带着那些家伙兜圈子。”
就结果而言是争取了时间了吧,蜜芮儿点了点头。
“运气真好。普通以刺客为对手做了那种事的话,大概会使人勃然大怒而被杀吧。”
“某种意义上,大概是人品的关系吧。这回似乎是因此而得救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伊泽尔斯带着冷静的表情回答。他把视线移到再次发出安心的叹息的蜜芮儿身上。
“今天就回到宿舍休息。我们还有任务所以不能够陪着你,一个人回得去吧?”
“诶……还有什么事吗?”
“公主殿下的公馆周围以防万一要严加警备。然后——”
“真是的,今天到底怎么了?公主殿下被诱拐,再加上连亚德马利斯来的新娘居然也被掳走了。”
听到杰克的叹息,蜜芮儿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
“被掳走了!?”
“啊啊。好像在正当宴会最高潮的时候有盗贼进来了。托他的福担当警卫的第二师团那些家伙手忙脚乱的。”
“那个人,是刚刚打算抓走艾尔米亚娜殿下的家伙们的同伙之一吗!?”
“不是。是怪盗兰斯洛特。”
“什……兰斯洛特!?”
蜜芮儿又再次大吃一惊。进入西亚兰没多久,自在中途落脚的城馆分别以来就未再见过的希斯,以为嫁过来的新娘是蜜芮儿而再次诱拐了吗?
替身新娘应该是佛瑞德在做,所以那一方面应该不用担心。可是佛瑞德和希斯碰到一块儿会变成怎样呢,考虑起来的话它也有它的令人感觉有点恐怖之处。
(对了。本来想问希利尔和神官长大人的事的,结果却什么也没能问。如果能察觉到所诱拐的不是我就好了……)
蜜芮儿对团长和副长打了招呼后转过脚跟。像这样考虑看看,要做的事有堆得跟山一样。但是也可以说是仅是如此就有很多线索了。
(艾尔米亚娜殿下拿走宝剑的事也好,我和大公的亲事好像遭到反对一事也好,都知道了。而且,希斯在这个离宫的话,这回可是非要问问看希利尔他们的事。)
陷入了思考边在树林中走下去,就和似乎是前来支援的骑士前辈们碰上了。
“哟,米歇尔。据说你怒吼了那个拉乌尔?”
“真是不知道害怕哪!”
听到看来感到有意思的他们的话,一下子想起了那件事。对啊,把那个拉乌尔怒斥了。蜜芮儿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脸颊。
(虽然说得很了不起的样子,我不也是在艾尔米亚娜殿下的事情上什么作用也起不了。拉乌尔前辈,大概生气了吧……)
在沮丧之中一走出树林,该说说曹操曹操到吗,在追赶艾尔米亚娜而跳下来的那栋楼房前拉乌尔正照旧一脸不悦地站在那里。
在一起工作的话,就明白他所处理的量一直是别人的数倍。无论如何说是因为艾尔米亚娜的事而被热血冲昏了头脑,因那件事而责备他是做错了。
“……那个……刚才说了狂妄的话,对不起了。”
对着低下头的蜜芮儿,拉乌尔隔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我也有做了种种方面的思考。我想正如你所说的,我并不是在做工作,而只是在做处理眼前的文件这种所谓的‘劳动’而已不是吗。凭这样不能称得上是有能力的书记官。真正有能力的书记官的话,应该会对像这次这样的事态防患于未然。这点值得反省。”
“……前辈。”
“就是这样,我决意从明天开始更上一层地严格地致力于工作。而且,对你的指导也决定要三倍地严格地去做。”
听他郑重其事地阐明了决心,蜜芮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为什么人家也要!?”
“那是当然的吧。我是你的指导官,严格对待你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怎么那样!”
对因为强词夺理的理由而目瞪口呆的蜜芮儿毫不在意,他掉转了脚跟。
“明白了的话,就赶快回去进行伤势的治疗然后睡觉。脚扭伤了吧,刚刚。”
“人、人家,因为鞋子脱了以后还扔在那儿,要去拿回来。请先走吧。”
“啊啊……一个人可以吗?”
“是的。”
拉乌尔鼻子哼地响了一下,用不悦的声音说道。
“还有你也适可而止,停止女人的伪装吧。感觉很差令人不愉快。”
因为这句话才第一次发觉到,当天自己狂露本来面目之事,蜜芮儿慌忙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