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的最顶端,蜜芮儿缩着身躯,动也不动地忍耐着小圣堂里的寂静时光。
她坐在一张小椅子上,面前有一座祭坛,正面高挂着结婚女神的雕像。这里只有这些东西,纵使窗外有阳光照射进来,她仍感觉寒冷与寂寞。
按照惯例,外头的人不能跟她说话,而且因为是被隔离的地方,所以也听不到杂音,能传进她耳里的只有催促着她要赶紧做好当新娘准备的钟楼钟声—
——就在钟声敲响第十声后,这份寂静倏地被打破了。
「打扰了,有急事要通知小姐,能否请小姐开门?」随着敲门声传来了年轻男子的声音。
祈祷时禁止打扰,究竟是有什么急事呢?蜜芮儿戒备地盯着门。
「打扰了,你在里面吗?请你尽快出来。」男子以略显僵硬的声音重申。
从来没被这样催促过,蜜芮儿觉得可疑,会不会是迫不及待的大公等不及钟声敲完,就要强制他结束祈祷呢?
(而且,如果又发生像刚才一样的事……)
蜜芮儿握紧拳头,深呼吸。「我还在祈祷,不能出去。」
门的另一头一片沉默,随即再度敲门。「是非常急迫的要紧事,请开门。」
「不行,等第十二道钟声响起再说。」
严厉地这么回答后,对方就没有再出声了,看来已经放弃,离开了。蜜芮儿松了一口气。
只剩下两声钟响,能一争取到的时间不多,可是她还是不想顺从,这算是垂死前的挣扎吗?
终于,时间过去了,第十一声,接着第十二声钟响了。
要前往大圣堂的时间到了。蜜芮儿非常紧张,蜷缩着身子等候外头的人出声叫她。然而门的另一头依旧沉默。
(……奇怪,在等我主动走出去吗?我明明交代第十二声钟响叫我啊。)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在尊重新娘的意愿?蜜芮儿不知道,不过她很庆幸对方什么都没说,她也乐于继续关在小圣堂里。
她依旧坐着,重新抬头注视结婚女神像,那是一座面容慈祥的神像。
大圣堂里一<疋也有相同的女神像吧,她必须在那座女神像前宣誓愿意与大公成为夫妻。一想到那个画面,她的眼眶忽然发热。
(我想我应该做不到……我不想跟一点也不喜欢的人结婚。)
昨天之前还很自然地接受要跟大公结婚之事,到了今天却有这种想法,蜜芮儿也觉得自己很奇怪,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不是那个人我不嫁……)
低头哽咽的同时浮现这样的想法,蜜芮儿觉得困惑地抬起头。
——「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不自觉按了按太阳穴,结果手指触碰到百合花,剃那问飘来香甜的气味,让她头痛得很不舒服。她想要摇头甩掉那种感觉——这时她终于发现了那个。
窗外有人。
看到墨黑斗篷在风中飘扬,一个帽子压得很低的人影全种贯注地探视着房间内部,蜜芮儿不禁倒抽气。
(他……是谁?)
一确认窗户无法打开,他便拉开拳头准备,倏地敲破玻璃窗,然后从打破的地方伸手进来,打开窗钩把窗户打开。看到斗篷轻而易举地滑过窗框跳进来,蜜芮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该不会会是死神?)
虽然想不起来是谁说的,不过她曾听人说,死神会去找说谎的人,用镰刀砍那个人的脖子蜜芮儿不禁脸色苍白。为什么死种会来找她?她有说谎吗?有——她觉得她应该说过无数次的谎言。
(怎、怎么办?)
死神看到她,急忙靠近。
我还不能死,在见到那个人之前——蜜芮儿这么心想,同时急忙拿出藏在椅子底下的铁棍挥向死神。
「啊——!」
她打算在被杀之前先反击,可是对方却简简单单闪过,连带将武器一把抓住抽走,蜜芮儿也因为反弹的力道太猛而跌坐在地。
「——为什么拿东西来挥?太危险了。一
头上传来声音,蜜芮儿急忙起身,抬头一看,死神很惊讶他会遭到袭击。他呆若木鸡地望着身穿婚纱的蜜芮儿,在一阵哑口无言之后叹息着说,,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打扮?」
凝视着蜜芮儿的他拿下头上的帽子。那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庞,有着一头亮丽的茶色头发。他以温柔却略显紧张,而且透露出些许安心的表情直视着蜜芮儿。
(咦……?这个人,我认识……)
这张脸并不是宫里的人,可是为什么呢?她觉得曾在哪里见过他,而且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这时她终于明白这个人不是死神。
他也一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蜜芮儿,仿佛说不出话来似地沉默着。他一瞬也不瞬地看着蜜芮儿,最后总算开口了:
「蜜芮儿——知道我是谁吗?」
蜜芮儿的眼睛眨了眨,很惊讶对方叫出她的名字,而且她似乎记得那个声音,只是很模糊,她想不起来。
看到蜜芮儿摇头,他突然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真的?你真的忘了我?」
那个表情让蜜芮儿觉得好心疼。
很受伤的茫然表情。她不想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不愿让他露出那种表情——为何她会有这种想法呢?她自己也很混乱,再次摇摇头。
这个动作似乎让他受到更大的打击,他不自觉往前跨了一步,「是我啊,李察,我们一起在亚德马利澌……想不起来吗?」
蜜芮儿再度惊讶地双眸圆瞠。这个名字她记得。「那么……你是艾沙尔伯特?大公殿下的弟弟……」
可能会来抓新娘的坏人,反抗大公的叛军——
想起大公的命令,蜜芮儿脸色变得僵硬。可是对照起来,他似乎反而松了口气,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没错,你记得那个?太好了,我还以为情况会很糟糕……」
「……」
「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钟声已经敲完了,可能会有人觉得怀疑而来查看,我们必须在被发现之前离开宫殿。」他说着,伸出了手。
看到他的动作,蜜芮儿不发一语地摸向插在腰带上的短剑。百合的香气让她想起大公命令她时的情形。
,如果艾沙尔伯特出现,你就用这把短剑杀了他。』
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有义务替我除去敌人——大公的话在脑海中复苏,手自动自发地想要从刀鞘中拔出短剑。蜜芮儿强压住那个动作,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
「蜜芮儿?」他不解地蹙眉,目光瞄向蜜芮儿持有的短剑。
被呼唤名字的甜蜜感觉更加深了蜜芮儿心中的怀疑。
(不对……这个人不是坏人。可是他叫我跟他走……他真的是来抓我的吗?但我知道他不是坏人。那么为什么大公殿下要我杀了这个人呢?我不懂……)
而最让她不解的是,看着他就会涌现奇怪的心痛,还有怀念与兴奋之情,想要一直凝视着他的冲动。明明除了名子之外不认识这个人,却发现只要看着他就会让她有勇气——
蜜芮儿紧握着短剑不发一语,最后她终于整理好心情,将短剑丢在地上。「——你最好快逃,再待下去你会被杀,快逃。」
就算是结婚对象的命令,无法认同的事情她做不到。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这么劝他,结果就看他很困惑地望着她。
「你——我被交代艾沙尔伯特这个人一出现就用那把短剑杀了他,可是我不认为你是坏人,我无法下手杀了你。」
听到她的告白,他的脸色骤变。「他这么命令你吗?」
「对。不过就算是丈夫的命令,不能听的就是不能听。说到底,就算是自己的敌人,要自己的妻子去替他杀,那也太过分了,是男人就自己解决。」最初接到命令时就应该这么拒绝他才对,那个时候的自己为何无法反驳就接受了呢?
听到蜜芮儿喃喃自语地说着差点照做的懊悔,瞠大双眼的他蓦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什么?你说谁是丈夫?」低沉的声音问。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蜜芮儿一抬头就发现他原本温和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可怕。
蜜芮儿有些害怕地看着似乎在生气的他,回答说:
「大……大公殿下啊。」
「他不是,不要用这种让我不愉快的叫法,你只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你们不是那种关系。」
「怎、怎样啊,有必要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吗……!」
她讲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吗?她不过说他有生命危险,要他快逃而已——
「蜜芮儿,你喜欢我对吗?不可能连那种心情都忘记。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来接你,我不可能放下你一个人回去。」
他表情严肃地凝视着蜜芮儿,抓着她的手很用力,可是却带着一种跟刚才的愤怒截然不同的激动情绪。
(……壹一欢……?)
为何会浮现象是被看透似的感觉呢?她知道自己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不可思议地对他有好感,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吗?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不过忽然表情讶异地转移了视线。才刚发现他凝视着蜜芮儿插在耳边的百合花,他就已经出手把花拔掉了。
「……!你干什么?」他唐突的粗暴行为让蜜芮儿惊讶地大叫。
一脸严肃地看着百合花的他抬起头说:
「这种百合花——释放出来的香味会让人产生幻觉,具有催眠效果,是一种毒草。你为什么戴着这种东西?是谁做的?大公吗?」
「毒草?可、可是大公常常送这种花给我,洗澡的入浴剂跟保养皮肤的香精油也是这种香味……」
「也就是说他用这种方法延续夺走你记忆的法术?」话才刚落,他马上扔掉百合花。
蜜芮儿脑筋一片混乱地望着掉落地面的花。的确,有时一闻到那个香味就会觉得不舒服,可是没想到那却是有毒的东西,大公为什么殷勤送那种东西给自己的结婚对象呢?
脸旁的百合香味一消失,她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正当她困惑地压着太阳穴时,李察匆地紧紧拥住她。
「……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你,就算你忘了一切,我也会全部记得,所以我们能够重新来过。可是—」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蜜芮儿,吐露出痛苦的气息。
「我无法忍受这种事情,请你回想起来吧,拜托……」
悲痛的声音刺痛了她的心。被拥抱着,不可思议地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戚觉,这也让她困惑。
她以前也被这样拥抱过,而且绝对是这个胸膛——
自己果真认识这个人。一这么想,突然涌起一阵急遽的胆怯,蜜芮儿不由自主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蜜芮儿——」
「我说我不认识你!」
明明想要想起来,却有种不可以想起来的念头。不知道为何,她害怕想起来,正因为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样的情绪,让她更加不安,不再想要逃出去了。
可是,还是有必须要说的事——
「你快走!要是被大公殿下发现了,你一定会被杀,趁还没人看到你,快逃—在你逃出去之前,我会想办法争取时间——」
蜜芮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些话,可是她还是继续喊着:
「大公设了陷阱等着你来救我,你今天不能来这里!总之我会想办法让婚礼顺利落幕,这么 一来在大公想到下一个计谋之前就还有时间,你趁这个时候快逃得远远的!一
一口气讲完之后,蜜芮儿大惊。为何自己会这么想要保护他呢?
他也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一脸严肃地往前跨了一步,「蜜芮儿——你真的不记得我?」
「不、不记得。」
「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就说不认识你了!」
蜜芮儿低着头坚持,对方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以决然的声音说:
「那么,我就替你回想起来。」
他用力地捧起蜜芮儿的脸颊。蜜芮儿惊讶地往上看,就看到一双深邃的茶褐色眼眸逼近眼前。可是才刚想要赞叹那美丽的眼眸,他就已经强硬地贴上蜜芮儿的双唇。
「……!」
连闭上眼睛的从容都没有,也没有任何感情。这样的行为让蜜芮儿剎时间呆若木鸡,随即杏眸圆瞠地推开对方,接着——
「你怎么可以突然这样——!」
她放声大叫,同时挥动右手甩上他的脸颊。
「你这个人!你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能不经别人同意做这种事吗?太过分了——!我的欐吻耶,你要怎么赔给我!」
蜜芮儿因为惊慌而红着脸大叫,可是她忽然察觉一件事,蓦地止住了话。她觉得好像以前也经历过相同的事。
(…咦……刚才那个是我的初吻吗……?)
「——不是初吻。」
对方说出她脑海中正在思考的答案,让蜜芮儿大吃一惊地望向他。他没有捣住自己被打红的脸颊,只是直直地逼视着蜜芮儿。
「以前我也做过同样的事,像刚才一样,没有预告就使用蛮力——你还非常生气,说我『畏罪潜逃』,这你还记得吧?」
「……」
「那之后我们说好了,下次换我追你,我二疋会去接你。虽然当时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你一定点头了,不是吗?你不只是忘记了,现在的你看来似乎不想承认我来接你这件事,为什么?」
蜜芮儿呆愣在原地。
不想承认?什么意思她在脑海中重复刚才被问到的事,反问自己。想见他,可是不要他来,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因为来这里会被杀——我不想要自己喜欢的人死……)
轻而易举就得到的答案让她不自觉抬起头凝望着他……「喜欢的人」?
「……」
蜜芮儿双眸圆瞠地瞪视着李察。下一瞬间她从他的旁边冲过去,钻进后方的柜子里。
「——蜜芮儿?」李察惊讶地追过去。
可是蜜芮儿完全不理会,她关上门,从内侧闩上门闩,呼吸急促地双手紧紧压住门闩。
头好痛,可是如今占据她脑海的不是疼痛,而是现在这个事态严重的局面。
(他来了…怎么办?他真的来了!)
难怪她对他会有怀念、喜欢的印象,对他的台词与行为会有似曾相识戚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她称呼「李察」的人。当弥漫在脑海中的浓雾散去,她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也发现事态严重了。
(他为什么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婚礼举行的今天…!)
蜜芮儿的脸色瞬间发白,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以为是死绅来临的那个时候。他人在这里,也就是安洁莉卡或尤西斯抵达离宫后向他报告了吧。
「蜜芮儿,开门,为什么把自己关在那里面?」李察用力敲着柜子的门。
蜜芮儿压着门闩,用力闭上眼睛。她有胆量跟死种决斗,却没有勇气与李察面对面。
(怎么办……!他为什么来了……!)
她被当做引诱他来宫殿的陷阱,这点让她最害怕。明明那么不愿意忘记他,可是却在中途开始害怕想起他,原因就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
他身为王太子,身分重要,他本人也领悟到这一点。可是蜜芮儿知道,只要他得知她的事,一定会闯进来,所以她绝对不要让他知道,然而却——
「你干嘛来啦!我不认识你,你快走!」无论如何要让他逃离这里。蜜芮儿的心中就只有这个念头,于是态度强硬。
一阵沉默后,传来了沉稳的声音:
「你想起我了,对吗?太好了。我看着你的脸:心里就觉得是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受伤?」
关心的询问一个接一个,他已经不再怀疑蜜芮儿的记忆是否恢复了,也没有责备她的欺骗,只是担心。感受到这点,坚持不承认的蜜芮儿也终于软化了下来。
「……没有受伤。」
「真的?」
「……思。」
「是吗?太好了——来这里之前我找过华特伯爵,他说要对你施法术,我无法想象你会被折腾成怎样……能找到你就好了,那个法术之后我会去调查,帮你解开,别担心。」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蜜芮儿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戚动,突然很想哭。她沉默片刻,他那么担心她,她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了,于是决定坦白。
「呃……我没有被施法术。」
「——没有、被施法术?」
「对……因为他们在施法之前全被逮捕了。」
门的另一头一片沉默,最后他迟钝地「嗄?」了一声。
「对不起,我答应你不再跟男人打斗,我没做到。可是我也不能乖乖地任他们对我施法,所以才会……」蜜芮儿心虚地细声说。
过了一会儿,传来困惑的声音,「……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嘛——」蜜芮儿有点尴尬地回忆刚才的打斗。
虽然被两个人从后方伸手穿过腋下擒拿住,还被撬开嘴巴灌药,可是蜜芮儿还是坚持了好一阵子,不肯把药喝下去。然而法师发现她的困兽之斗,于是捏着她的鼻子,让她呼吸困难,最后她终于喝下了一些。
「……!」
蜜芮儿觉得思心,身体不断发热,一股强烈的晕眩瞬间袭来,全身无力。
「——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了。」
听到伯爵带笑的声音,蜜芮儿稍微睁开眼睛偷看,就看到他独自走出小圣堂,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并非在他的管辖之内。
门一关上,法师们开始各自的工作,除了压着蜜芮儿的两个人之外,其他人开始从带来的行李中取出药品及仪式所需的道具,放置在圣堂内。
蜜芮儿只有短暂失神,当她回过神来时,圣堂的地板上好像作画似地放置了奇妙的摆饰品——大概是一种魔法阵吧——烛台还点上了火。看到如此毛骨悚然的情景,蜜芮儿蓦地清醒,连忙跳起来,并将嘴里还没吞下去的药水吐在地上。
「——!活祭品醒过来了!」负责压住蜜芮儿的男子不小心松懈了,他连忙大叫,其他法师也惊讶地看过来。
蜜芮儿对那个男人的说法非常生气,拳头首先朝着他的脸挥过去,「谁是活祭品?你们这些变态!」
蜜芮儿扎实地送上铁拳,男子往后蹬空,一屁股跌坐下去。其他法师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六个大男人要对一名少女施以可疑的法术,这不是变态是什么?很明显地,这些人是坏人。蜜芮儿这么确定后,眼睛狠狠瞪着被她的气势吓到的法师们,然后卷起洋装的裙襬,取出缝在内侧的各种武器。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讲我完全听不懂的话,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居然就得寸进尺……!你们这些人以为可以平安走出这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什——什么啊,这个丫头!快抓住她!」似乎是首领的男子这么说,法师们便冲上来。
蜜芮儿丝毫没有犹豫地挥动铁棍,用力往最先冲上来的两人的胫骨打下去。一看到男人们了个筋斗倒下去,接着她又拿出劈刀,毫不留情地往冲过来的其他男人们挥过去。男人们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可是也让她成功切断头发。看到被切断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一群男人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如此,或许我就是为了这个而加工了洋装?)
虽然对自己为何要这么做心存怀疑,不过她现在由衷庆幸她有这么做。用绳子将武器缝在内侧的洋装穿起来不是很舒服,然而现在她对这点的抱怨全都烟消云散了。
蜜芮儿的攻击非常猛烈,造成法师们的恐惧。
「这丫头是哪来的……!」
「她不是贵族的女儿吗?我可没听说是这种野丫头!」
法师们远观这回换甩前端绑着重物的绳子的新娘,七嘴八舌讨论着。大概是领悟到她不是一般的贵族千金,他们拿起短剑及手杖当作武器,开始整顿阵形。
(六对一实在太不利了……而且对方还拿着武器。换下一招!)
迅速下判断后,蜜芮儿一边甩着绳子,一边往门口跑去。她用一点都不像王族女儿的丑动作踢开门,而法师们以为她想逃,全都表情狰狞地逼近。
「我不会让你们从这里离开,如果你们真想逃,那就从那边的窗户跳出去,不过前提是你们必须有像鸟一样能够飞翔的翅膀。」蜜芮儿勇敢地看着法师们说,然后依旧甩着绳子,同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 ,救命啊———有暴徒——!」
先是充满野性的言语与行动,接着是判若两人的尖叫声,法师们看得目瞪口呆。
渐渐地,下方传来脚步声,附近楼梯的亲卫队队员们冲了上来。蜜芮儿似乎看准了正下方就是他们的休息室,只要放声尖叫,他们一定听得到。她将绑着重物的绳子丢向法师那头,然后快速离开门边。
「有坏人闯进来!请救救我!」
「你们居然胆敢对大公妃殿下施暴!全抓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导致这种结果吧。六名法师立刻被亲卫队逮捕,带往别的房间。
「好恐怖。可是请别对他人说,如果被人知道我在婚礼当天遭到变态袭击,我会觉得羞耻,没脸活下去了。」蜜芮儿不着痕迹地回收自己的武器,假哭着这么要求。
亲卫队的负责人也哭丧着脸点头说:
「华特伯爵要求我们离开一下,没想到歹徒会趁机做出这种事……居然从窗户进来,实在是不可轻忽的家伙,我会彻底调查清楚。」
「对了,大公殿下跟伯爵那边一定要瞒住,我不想让他们担心,而且我想这件事跟伯爵应该也无关。」
要是立刻去通报,伯爵知道失败了,难保他不会再对她做什么。
也许认为这是亲卫队的责任,他们似乎也不想多话,只是把法师们留下的道具收进柜子里便匆匆离开。
而蜜芮儿则瘫软地坐在恢复平静的圣堂内的椅子上。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门的另一头沉默着。
「原本我想如果这个法术失败了,我可能会遭遇到更粗暴的事,不如就干脆假装被施法了,但是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愿意被施法,所以……」他果然生气了吗?蜜芮儿觉得心虚,追加说明的声音愈来愈小。
过了好一阵子外头才有反应。她听到李察叹息的声音。
「放心的同时也让我全身无力……就算失去记忆,蜜芮儿还是蜜芮儿。」
「呃……是啊,戚觉就像照着本能在动……」
「总之,幸好你没事。我是很想说教,不过现在最好先逃,出来吧。」
蜜芮儿惊讶地回神。现在不是放松说明的时候,这一分一秒的时间内,危险也一步步朝他逼近,而——让他陷入这种状况的人是她。
「……不要,我不走,你自己离开。」蜜芮儿僵着声音说。
门的另一头传来惊讶屏息的声音,「蜜芮儿?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离开,我要留在这里。」
「别说这种蠢话,我不可能留下你一个人离开,这样就失去来接你的意义了,不是吗?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呢?」他焦急地说。
也许他说的话一点也没错,可是蜜芮儿也有不能退让的地方。她必须想办法——就算撒谎也要让他离开。
怎么说他才会愿意离开呢?蜜芮儿暗忖,却想不出完美的谎言,最后在百般烦恼后,她只能说出她也曾经被他说过的,对她打击最大的事情:
「——我讨厌你,不想跟你走!」
这简直就像那一夜的相反版本,不过相对于只会照单全收的自己,他太聪明。焦急着谎言可能被拆穿,她愈说愈火大。
「你快走!趁着外面的人还没发现快走!」
「不会有人发现,那些人全昏倒了,不会那么快醒来。」
「……嗄?可是刚才有人叫我啊。」
「那是我。」
李察答得很干脆,蜜芮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所有人都昏倒了,可是门不开……叫你你也不肯开门,没办法我只好绕到外面爬上屋顶,从上面爬下来。」
「呃、从上面?怎么可以那样,太危险了!而且为什么要装那种声音?你只要对我说,我就会——」
「如果里面只有你一个人那就没关系,可是我怕里面还有其他西亚兰人抓着你,把你当作人质。我后来才想到应该先跟门外的人确认后再攻击,那时的我太冲动了。」
李察冷静地说明后,蜜芮儿才想起那时候的声音的确很像李察,只不过她也是现在才想到。
「蜜芮儿,开门。」
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让她的心激动了起来。她都说讨厌他了,他的声音却丝毫不见动摇,果然识破她的谎言了吗?
「不、不要,我叫你走,我说讨厌你,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可是我只觉得你在说你喜欢我。」
「……嗄?」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蜜芮儿不禁哑口无言。他说中了,可是蜜芮儿不懂为何他会知道,正困窘地不知如何是好时,他又继续说了:
「你说谎的技巧糟得不能再糟,或许该说你不会说谎。你实在太好懂了,一说谎眼神就会飘来飘去,而且立刻写在脸上——可是上一次因为背着你,看不到你的表情……完全被你骗了。」
「……」
「今天我不用看你,也知道你是用怎样的表情在说讨厌我,只是我不懂为什么——出来吧,我们面对面谈。」
催促的声音真诚又温柔,蜜芮儿几乎要心软了,她凝视着自己压在门闩上的手,摇头拒绝:
「不…我不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
声音哽咽。就像他所说的,这简直就是在说「我喜欢你」,如果真的想要他离开,就应该要更决绝地推开他才对。
「——是吗?」
隔了好一会儿,就在蜜芮儿以为他已经放弃,离开时——突然传来咿呀的声音。
(……咿呀?)
「那么我要弄坏这道门。」
(……什么?)
眼前的门开始咯吱作响。没想到他会采取这样的行动,蜜芮儿慌张地压住门闩。门变形了,某处的金属发出悲鸣。
「别这样!门会坏掉!」
「所以我刚才说要弄坏这道门啊。」
「不要这样,快放手。」
「你肯放手我就放手。」
「你太孩子气了!」
「孩子气也无妨!倒是你,如果不想受伤就别再意气用事,快点放手。」
很明显地,隔着门的攻防战是李察略胜一筹。传来一声巨响,手也感觉到震动,门最终还是被拆了下来,门闩飞开,压着门闩的蜜芮儿也因为反作用力而撞上背后的墙壁,跌坐在地板上。
昏暗的柜子里透进外头的光线,在微弱的逆光中,李察喘息着俯视蜜芮儿说:
「……流着泪说讨厌我,我怎么有办法相信?」
蜜芮儿急忙拭泪。她完全没发现自己哭了。
当她低头凝视着自己因为压着门闩而变红的手时,李察蹲了下来,屈膝跪在她的面前。
「好,你留下来要做什么?真的跟大公结婚吗?」他的声音略显压抑,不过很明显地带着怒气。
看着蜜芮儿默默不语,他也缄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不适合你。」
「……什么?」
「这衣服不适合你。」
听起来像嫌弃的口吻,蜜芮儿不禁低头看着自己的模样。纯白底色搭配蓝色花样的漂亮婚纱,加上面纱。穿着华丽的礼服,蜜芮儿每次都有「被装扮」的感觉,这次更明显,因为今天穿的是婚纱。
的确是跟她不搭,不过她以为至少李察会称赞她。梦中的他跟现实的他相差太大让蜜芮儿有些沮丧,吶吶地说:
一
「是啦……我自己也知道,你又何必讲的那么直接——」
「看了就不舒服,现在马上脱掉。」
「……嗄?」
蜜芮儿以为听错了,一抬头,李察突然熊抱了上来。她发现李察的手摸向背后的钮扣,惊讶地大叫:
「喂…你干吗?」
「我帮你脱掉。」
「啊?,你皆田直(9.」
他似乎不是开玩笑,钮扣被解开一颗,蜜芮儿更加惊慌了。「啊——!你干什么?住手啦笨蛋,变态!」
「随便你骂笨蛋、骂变态都没关系,不要乱动。」
「喂,别闹了!这个时候不要开玩笑!」
蜜芮儿奋力抵抗,李察这才停下解钮扣的动作,不过这次换成紧紧抱住她。
「……我不想看见你为了别的男人穿上婚纱,我嫉妒到快疯掉了。」耳边传来焦虑又苦涩的声音一。
李察个性稳重,鲜少看到他像这样赤裸裸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还是嫉妒,蜜芮儿以为这两个字根本不可能跟他扯上关系,也因此乍听他这么说,剎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我绝对不允许你为了我选择别的男人,如果你喜欢我就请选择我,为什么要说谎呢?」李察放开她,凝视着她的眼睛控诉。
蜜芮儿一惊,脸红了,眨了眨眼说:
「你、你为什么知道、我…」惊讶之下的颤抖声音还没说出「喜欢你」就被打断了。
「你都为我做到这样了,我怎么还会不明白?你不说我都懂,我可不会让你说你是为了我们之间的友情,才专程到偏远的西亚兰来跟我的敌人结婚。」李察略为强势地说。
蜜芮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喜欢他,所以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帮助他,然而现在的他却痛苦、焦虑,他不是因为身为王太子的光明前途被阻碍,而是单纯以一个男人的身分在倾诉心情。
蜜芮儿很感动,忘了刚才的动摇,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李察。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曾经口口声声说为了你,可是却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而是以我自己的心情优先,虽然你说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却认为你留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幸福。今天的你是不是也一样?为了我努力,为了帮助我而来西亚兰……但其实你是为了见我才追来的,对吗?」
李察笔直凝视着她说。
她无法反驳。
那个时候不顾一切走出亚德马利斯王国是为了想帮助他,可是在那之前的确也存单纯的念头,就是想见他—
「我并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你其实想那么说,但却说不出来,因为我不让你说,我不希望你在这种情况危急之际过来,因此一开始就拒绝你,所以你认为你没有理由——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就不能来追我,对吗?」
「…」
「已经不需要那么想了——回到我身边来吧。」
从被牢牢握住的手,蜜芮儿感受得到对方无条件接受她。她想起网到西亚兰时第一次遇到李察的那个晚上,在漆黑中相会时被拒绝的事情,眼眶不禁红了起来。离宫失火时他冲进火场救她的事情,以及明白表示喜欢她时的事情也一一浮现脑海。
现在的情况跟当时不同,她知道只要她愿意,他一定敞开胸怀接纳她。然而蜜芮儿还是看着地上摇摇头。「我做不到,因为我不是来替你找麻烦,我……」
「你不是麻烦,我亲口说的话你为何不肯相信?」
「因为你人太好了,我会猜想你是不是怕伤我的心才这么说。我说想守护你、想帮助你,结果却什么都做不到,一无是处,因此就算你对我好,我也没勇气跟你走……」
一心为了他来到西亚兰,遭遇到了许多事,很多次都陷入千钧一发的危机,而每次都反而为他所救,特别是今天,非但没能阻止大公设陷阱,甚至还成为诱饵,将他引来此地,如果就这么跟他走,那未免也太自私了。
「那次火灾,你跑进屋里帮我拿宝剑,还从大公那边取回钥匙,不是吗?这样怎么能说自己一无是处呢?我能打开宝剑箱都是你的功劳。」
「……打开了?真的?宝剑在里面吗?」
「在,我现在就带在身上。」
一看,李察的右边也有佩剑。暗金色的刀鞘上有着精致的雕刻,刀柄的部分也雕刻着百合的花茎与叶子,还垂着穗带。花瓣的部分开了洞,空空的,两侧挂着狮头的装饰品。美丽兼具威严的剑让蜜芮儿一时看傻了。
「这个洞是不是要嵌入蓝色宝石?」
「没错。」
蓦地,目前拥有那颗蓝色宝石的大公的脸浮现眼前,蜜芮儿顿时回神。
「还、还是不行,我不走。」
「为什么?」
「大公说要拿我当诱饵引你出来,趁机杀掉你,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怎么能够让你因为我……丧命。」
李察严肃地凝视着蜜芮儿,摇头叹息说,,
「拿你当诱饵引我出来?不用那么做,我一开始就打算去找那个男人,那是我八年前就已经决定的事,你不用戚到有任何责任。」
「……对不起,我也很想为你做些什么,很想跟你并肩作战。」
「可是你一直都在做,不是吗?你总是替我哭、替我愤怒啊,那就是跟我一起并肩作战的意思了。」
「可是……!」蜜芮儿正想顺势继续说下去时,察觉到异常。「咦……?为什么……」
「怎么了?」
「不知道,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什么?」
「……你的名字……」
李察拢起眉头凝视着蜜芮儿,一脸不解的表情。
「我知道你是谁,可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我脑袋里知道,却无法发声说出来。」
话都已经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她想起之前也曾想要叫他的名字却说不出来,那次应该是心理作用,而这次——
「啊……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大公对我做了奇怪的事,所以才……」结果那个催眠术抹去了她所有的记忆,虽然刚才恢复了,不过这也是大公设下的圈套吗?
——正当她暗忖时,李察脸色骤变地抓着她的肩膀问:
「他对你做了什么?」
「呃,我、我也不知道,我猜大概是催眠术之类的……他好像察觉我喜欢你,说我就要跟他结婚了,心里却喜欢别人太痛苦了,要帮我遗忘……」她回答。李察的怒气让她畏惧。
李察哑口无言地凝视着她,最后一脸苦涩地垂下头说:
「我不想你为了我遭受这种对待……真的。」
抓着蜜芮儿肩膀的手失去了力道,他宁可抛下她,宁可对她说谎也不愿她跟西亚兰扯上关系,所以才会感到自责吧。纵使蜜芮儿再怎么主张是她自己想来西亚兰,他还是感到有责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过她因为怕给李察带来麻烦而拒绝跟他一起走,或许也跟他同样顽固。正当她这么想时,手蓦地被用力握住。
「……你如果无法选择,我也不等了,我要立刻把你从这里掳走。」李察以异常认真的表情锁住她的目光,「我是真心想要你,请你也说真心话,说你喜欢我。」
李察真诚的眼眸诉说着心意,蜜芮儿无法言语地注视着他。
自己最初的想法是什么呢?
我喜欢这个人,想要帮助这个人,想要给他力量。
可是实际上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却只会让他陷入危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该说什么呢?
「蜜芮儿。」李察用力握住她的手。
蜜芮儿哽咽地说:
「可是我……我想帮你才追着你的脚步来,结果却变成这样…到最后总是你来救我……我老是害你遇到危险。」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泪水就这么滑落。
「所以,我告诉自己至少不要给你添麻烦,跟你保持距离做我能做的事情就好。就像你之前说过的,只要你平安无事,就算今后再也无法见面也无所谓……我以为我可以……」
那时的她是真心那么想,然而现在的她却贪心了。她明明很开心他来救她,但是一想到现实状况就没办法承认。
「我做我以为对的事,结果却变成这样……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因为只要一扯上你,我就会变得盲目,看不到别人。」
她觉得自己愈是想为他做什么就愈是迷失方向,最后总会往坏的方向走,她害怕让情况更加恶化,所以一步也无法从这里移动,也因此她无法点头答应跟他一起走。
她是何时变成胆小鬼了呢?她觉得自己愈是喜欢他,就愈是会做错事。
「那你只看着我就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李察的强词夺理让蜜芮儿更加混乱,思绪乱糟糟地只能摇头。这时李察抬起她的脸说:
「我已经不能没有你,所以为了留你在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说要成为你的盾牌也不是随口说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保护你,所以——」
不再隐瞒心意的双瞳压得蜜芮儿说不出话来。
「……请跟我结婚。」
蜜芮儿笔直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以打动她心弦的目光这么说。
她曾想象若有一天有一个人这么对她说,她一定开心到想跳舞,然而实际上当喜欢的男性这么对她说蒋,她却感觉心被拧住,无法呼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开心。
(……怎么办?我想点头……)
门外站岗的人都昏倒了,现在也许还来得及,在被大公发现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让他逃出去,如果真的觉得他重要,想要救他的话。
明知道是陷阱,他却还是潜入敌人埋伏的宫殿来营救她。该怎样答覆如此重视自己的人才是正确答案的呢?
该为了救他重申谎言呢?还是明知危险仍该讲真话,跟他走呢?
「我其实……」蜜芮儿下定决心开口,泪水与哽咽却忽然涌现。她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话,胆怯与迷惘让她说不出话来。
「其实……如何?」李察平静地问。
蜜芮儿低着头擦干眼泪。她原本就决定再见到他时要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情,把她现在最想讲的话对冒险来救她的他倾诉,那是从出发到西亚兰的那夜起就不曾改变过的心意。
「……只要有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不怕……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泪水滴滴落入穿着洋装的膝盖上,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不难过、不懊恼、不开心也能哭成这样。
「我不想让你孤单一个人。我讨厌王公贵族的生活,但那也无所谓了,只要有你陪着我,再
怎样的生活我都能适应……所以其实……」
蜜芮儿的心情激动,泪水也一发不可收拾。她抛开觉得恐惧的自己,鼓起勇气说:
「我非常喜欢……你……」
话一出口,紧绷的情绪就完全舒缓下来了。最想说这句话却说不出口,没想到不过如此就这么紧张。
(不过总算说出来了,我无法继续欺骗李察下去……)
冷漠对待心爱的人真的很痛苦,要持续那种态度对现在的蜜芮儿而书难如登天。可是说出口后,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刚才哭得太激动了,现在脑筋一片空白。
「你终于肯对我说了。」突然传来温柔的声音,手也触碰上她的脸颊。
仿佛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珍贵宝物的触戚,李察一定是在帮她拭泪。蜜芮儿这么心想,正要抬头时,匆地被彷佛已经无法再忍受的李察用力揽进怀里。
「我也…爱你,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蜜芮儿被紧紧拥在怀中,炙热的气息随着声音传来。
彷佛偶遇雷阵雨,全身淋得湿答答之际被温暖的毛巾包裹住一样,笼罩在安心戚之中。蜜芮儿喜欢这份温暖与温柔,而一直以来他给予的那些感觉一定就是爱情吧。重新领悟到的这一点慢慢渗透到她的心里。
「——过去曾有许多让你难过的事,对不起。」
蜜芮儿摇头。她想说「没那回事」,可是却泣不成声,只能紧紧搂住他。
「谢谢你为了我做了很多努力。」
蜜芮儿再次摇头。彷佛为了安抚她,李察也回抱她,轻轻抚摸她的头。
「离开这里后我会送你婚纱——下次请为我披上婚纱。」
这次蜜芮儿点头后,隔了好一阵子声音才再度传来:
「你承认你喜欢我,对吗?」
「……思。」
「那么今天无论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说我让你混乱也罢,我都不会手下留情了。」
「……什么?」
面纱轻轻从头顶滑落。蜜芮儿惊讶地抬头望向拆开她面纱的李察,结果就看到李察以唇贴上她的额头,代替回答,让她不自觉闭上眼睛。
接着是太阳穴,然后是脸颊——李察的吻缓缓往下移动。
在来刘红唇之前,他稍微往后拉开些许距离。
近距离抬头望见的茶褐色眼眸深邃又美丽,而且充满着热情。他凝视着蜜芮儿愣了愣,随即恢复微笑又凑了上来,「好久不见了,想好好看看你……却无法看仔细。」
「……很暗吗……?」蜜芮儿回应,嘴唇却被轻轻碰触,让她反射性地躲了躲。
甜美的紧张戚使她彷佛触电般无法动弹,而当李察象是要帮她脱困似地再次亲吻她时,她就
再也无法思考了。她全身无力,就快要被压着往后倒时,李察长长的手臂抱住了她。
小圣堂很安静,安静到她担心自己的心跳声会让对方听到,不过听到的只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以及偶尔传出的彼此的气息声——
每哽咽一次,李察就安抚地用唇轻触她,重复几次后,不知不觉泪水止住了。
他在亲吻之余轻唤她的名,她缓缓睁开眼睛,便见他用手指帮她拭去脸颊的泪痕。
「——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传来有些兴奋的声音,蜜芮儿愣愣地望着对方的脸点点头。
「离开这里后请永远留在我身边,不要再独自离开,因为我也不会留下你离开。」
「……思。」蜜芮儿彷佛作梦般地再一次点头。
李察微微笑开来了,「在这里说好的约定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喔。」他边说边往蜜芮儿的背后望去。蜜芮儿也顺着看过去,就看到正面的结婚女神像带着温柔的笑容俯视着他们俩。
(在神前做的约定一定要遵守.听起来就像婚礼时的誓约。)
她这么思忖,拉回视线时正好迎上李察的目光。比想象中还要近的距离让蜜芮儿惊讶,反射性想低头,没想到李察立刻捧起她的下颚说:
「还没结束。」
「还……没?」
「对,还没。」
双唇近在咫尺的距离说的话语让蜜芮儿的脸颊愈来愈红,她这才觉得害羞,有些惊慌。
「你要亲几次……?」
「很多次。」
「可是我们已经亲很久了。」
「一点都不够。」
交融着彼此气息的感觉与近在身旁的温暖让蜜芮儿的脑袋一片空白。
保持这样的距离说话,不知道是因为担心她不习惯而特地中断,还是故意想要造成她的动摇,经验不足的蜜芮儿无法分辨。她愣愣地随他亲吻,突然在转动身体时发现了那个。
「都红了,对不起,很痛吧?」她伸手触摸李察的脸颊说。
李察彷佛这时才忆起似地笑了笑,「不痛,被你遗忘带给我的打击太大,根本忘了疼痛。」
他说得很轻松,不过应该是实话。想起他的痛、自己的疼,蜜芮儿不知不觉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忘了你,我也好难过……」
李察点头,抚摸着蜜芮儿的脸颊,彷佛诉说着「我了解」的眼神里散发出温暖与怜爱拥抱着她。不说「我早就原谅你」这种话,或许反倒是他的温柔。
「你要费心安慰我,要不然我心里的伤痕无法痊愈。」
「好……可是,我要怎么安慰你呢?」
「就这样。」
说话的同时,李察再度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握住抚摸着他的脸的手,十指紧扣。
每次亲吻都让她甜蜜到无法呼吸,也许是因为指尖也紧紧交缠着的关系吧。在另一只手温柔地拥抱下,时间彷佛静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剧烈的敲门声。
「大公妃殿下!蜜芮儿小姐?你平安无事吗?」
蜜芮儿吓得心脏就快从嘴巴里蹦出来,连忙拉开彼此的距离。她不自觉紧紧抓着李察,望向门那头。同样转头看向那边的李察压低声量说:
「看来他们已经察觉有异——不过有我在别担心,你先应声,如果对方说什么,就回答你马上出去。」
「……好。」
隔着一道门的另一头就有敌人,他却不慌张,这让蜜芮儿也稍微镇定下来,强忍紧张发出若无其事的声音问:
「——怎么了?」
门的另一头传来喉头滚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你平安无事吗?对不起打扰你祈祷,其实是发生了意外事件,很抱歉必须请你立刻离开这里避难。」
「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去。」
「麻烦你了。」
男人的声音就这么停了。蜜芮儿没听过那个声音,所以并不是刚开始来的人,应该是钟声敲完新娘却还没下来,于是上来查探情况,这才发现被李察打晕的人吧。
「怎么办?要趁现在从窗户逃走吗?」
「不,我们走门。你出去后若无其事地跟他们走,走二十步之后躲到走廊的角落闭上眼睛等我。」她冷静地指示。
蜜芮儿点头,跟着他一起站起来,「那你呢?」
「我随后跟上去。」他微笑着回答,捡起掉落在地面的头纱,拍拍灰尘,调整形状后便替蜜芮儿盖上。刚才他硬扯了下来,因此装饰用的白蔷薇花有点歪掉了。
「刚才我说不适合你——不过老实说真的很美,虽然我很不甘心。」
他这么说,隔着面纱轻吻蜜芮儿的额头,喃喃地再度重申:
「有我在。」
这句话彷佛魔法的咒语敲打在她心上。看着李察在门边藏好身,蜜芮儿提心吊胆地打开锁。
她一开门就看到穿着亲卫队制服的男人们在门口等着,原本负责看守的那些人就交叠躺在他们脚边,全部都一动也不动,看来还没清醒。
(这些全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吗?很厉害,但也太鲁莽了……)
「我们还没掌握状况,不过似乎是有贼人闯进来了,这里太危险了,请立刻移驾大圣堂。」
正呆若木鸡的蜜芮儿听到旁边的男人跟她说话,这才回过神来。
「……好恐怖。」
「请别害怕,我们会保护大公妃殿下。」
或许是紧张,蜜芮儿的声音颤抖,幸好没有被怀疑。他们可能也因为看不到入侵者的身影而惊慌失措,没有余力注意到蜜芮儿。蜜芮儿假装害怕,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用眼睛清点新来的人数。
(……三、四、五……十一、十二?这么多人!)
李察再怎么强,独自对抗十二人也会很吃力吧,而且他躲在房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男人们围着她,要求她快点离开这里,而正暗忖着的她下了很大的决心,用力吸了口气说:
「……天啊!这么多人来迎接我真是光荣。居然来了十二个人!而且还有半数拿着武器!两个人拿着矛,另外四个人拿着剑!」
亲卫队队员们惊讶地注视着突然提高音量的新娘,「你怎么了?为什么那么大声说话?」
「啊,抱歉,因为我太感动了。」蜜芮儿温柔地说。
他们诧异地互看对方,然而一想起现况便没再追究。
当他们走到通往隔壁塔的走廊时,背后传来小圣堂的门关上的声音。蜜芮儿竖起耳朵注意是否有其他奇怪的声音,一边数着自己的步伐。
(……十八、十九、二十!)
在走廊中间数到这个数字时,蜜芮儿急忙往角落靠,如此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看得出来随行的男人们都戚到十分诧异。
「大公妃殿下?怎么了?」
有人这么问的同时,背后也正好响起开门声。亲卫队队员全都往那边看过去,一确认入侵者的身影,立刻脸色大变地警戒。
「你是谁!你这个贼人——」
怒气声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激烈的打斗声。斜眼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亲卫队队员们全都往小圣堂冲去,蜜芮儿双手紧握在胸前。
(怎么办?虽然他叫我躲在旁边等他,可是我是不是该去帮他呢?现在可以夹击……)
正当她这么担心时,背后传来「碰、啪」这种不寻常的打斗声,而且很明显地最后发出哀号的都是敌人的声音。
(天啊……他是怎样攻击敌人啊?)
就在她以别的意思又开始提心吊胆时,背后倏地平静了下来,接着听到军靴疾步而来。
「——谢谢,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李察赶上来,面带爽朗笑容,完全看不出来才刚打斗过,而且是以一敌十二。
知道自己刚才的用意达到目的,蜜芮儿安心了。她瞄了眼后方,只见亲卫队队员们全倒在走廊上。
「你怎么办到的?」
「我只是请他们休息一下而已。」李察若无其事地回答,他甚至连剑都没拔,徒手就解决了那些人。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也很会打架……为什么这么强?」
「也没什么,只是我以前曾去过修行之旅……」
「修行?那、那是什么?我没听你说过。」
「是啊,不过是年轻气盛下做出来的事。因为吉克给我取了一个奇怪的称号,我觉得很丢脸,因此没对你提起过。」李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一边牵起蜜芮儿的手往前走。
蜜芮儿张口结舌地抬头望着李察的侧脸,匆地她想起来了!
「是不是,布利基塔的野兽b?」
她想起第一次去亚德马利斯王国当佛瑞德的替身时,吉克曾对她说过私底下的李察。他说李察有两个昵称,就是那个跟「陆费伦的女性杀手」。她还记得她很不解像李察这样优秀的青年为何会被叫做野兽。
「我猜对了吧?野兽?你的那个修行之旅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被你猜中也没办法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李察叹息着说,牵着的手也加强了力道。
想起现在的首要之务是逃离这里,蜜芮儿也绷紧神经跟着他一起跑。
抵达隔壁塔后,两人下了两层的螺旋楼梯。只有这里有入口可以通往小圣堂所在的塔,因此遇到敌人的可能性也很高,为此他们避开了亲卫队休息室的方向,选择走通往隔壁建筑物的长廊方向。
「我们要逃到哪里?宫外吗?」
「对,今天宫殿内应该到处都很混乱,我先带你出去。我会交代心腹照顾你,别担心。」
「啊……你呢?你不是要跟我一起逃吗?」
「把你交给心腹后,我要再回来,我要在今天让一切落幕。」他如此说道,侧脸表情严肃。
察觉他想要去找大公,蜜芮儿不再多问。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工作就是不要让他挂心,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他回来。
「——我知道了,不过我们要怎么出去呢?你认识路吗?」
「这里原本是我的家,位置图就在我的脑海里。」
「话是没错,可是今天这里到处都是敌人。」
「这一点……」
就在他打算回答时,旁边的门突然开了。反应慢半拍的亲卫队男子一看到两人,惊讶地瞠目结舌:
「你、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李察打飞出去,撞上墙壁就这么一动也不动了。
「……可以出入这座宫殿的门只有两道,都在宫殿正面,因此我们要先去那边。」
「思,好。」
李察若无其事地认真说明,似乎对「野兽」而言这种程度的事情根本不算什么。
终于,建筑物的墙壁到了尽头,他们来到了长廊。这里的墙壁高度只到胸部附近,上方是露天的,蜜芮儿穿着不常穿的鞋子,吹来的强风让她走得很辛苦。一边小心她的脚步一边赶路的李察蓦地回头,「……来了。」
蜜芮儿也跟着往后看,就看到一群亲卫队边叫边追上来,她惊讶地倒抽气。跟小圣堂前被突袭的那群人不一样,这一群人明显处于备战状态。
「站住!暴徒!诱拐大公妃殿下是大逆不道之罪!」
(啊……诱拐?我明明跟着他一起逃……)
对他们而言就是「入侵者」与「新娘」,这种情况下若是李察被抓,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然而牵着蜜芮儿跑的李察脸上完全看不到焦虑之色。「蜜芮儿,答应我,今天之事你不用感到抱歉,也不要认为是因为你,更绝对不能牺牲自己救我。」
蜜芮儿一惊。李察似乎看穿蜜芮儿虽然决定要跟他走,但一看到追兵又动摇了决心。
「我知道这种情况让你不安,可是我也不是没有做准备就贸然单枪匹马闯进来——不想让大公夺走你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
「嗄……?」
他们穿过那里后,立刻有人从露天的墙壁外头跳进长廊。
蜜芮儿惊讶地回头,只看到跟李察同样穿着禁卫兵制服的男子背对他们站着。跟亲卫队对峙着的他拔出腰间的剑,微微回头说:
「这里交给我。马附近没有人。」
「……罗迪恩?」
他戴着帽子,蜜芮儿一时没看出来,不过她还记得他低沉的嗓音。就在蜜芮儿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仿佛正义使者般的登场时,李察拉了拉她的手,接着说.
「罗迪恩,你二疋要随后跟上来,还有,记得发出信号弹。」
「是。」他的回答还是一如往常地简要。
蜜芮儿边跑边叫:
「小心点,罗迪恩!」
罗迪恩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像往常一样的严肃表情即使面对敌人也丝毫不为所动。
当他们通过长廊步入隔壁建筑时,已经看不到罗迪恩了。
「他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如果不是觉得他没问题,我不会留他一个人。」李察边从楼梯往下冲边回答。
他也是,他被亲卫队追杀时一点也不紧张,是因为确信罗迪恩会来吧。感受到他们互相信赖的感情,蜜芮儿要自己放下担忧的心情。
「刚才他从外头跳进来,是从哪里跳进来的呢?那里是三楼耶。」
「我们是一起爬上塔的屋顶的,我在走出小圣堂之前从窗户打了暗号给他,所以他才一路追上来。」
「一路?该不会是从外面吧?」
「没错,爬墙。」
蜜芮儿倒抽一口气。理所当然那么做的罗迪恩、若无其事地谈论的李察,她觉得他们太不寻常了。
(男人间的信赖关系实在太厉害了……)
跑下螺旋楼梯后他们直接冲出楼梯间,那里就是一楼的大门,门外洒满温和的日光,他们两人手牵手往那边跑去。
往后方跑了一小段路就看到几棵庭树,树的阴暗处绑了一匹栗色骏马。
「这座宫殿的建筑物从正门前的大城馆往左右两边延伸,就这样沿着湖——」
李察一边解开绑住马的绳子,一边用手在空中描绘下半圆。
「我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背对正门看到的东翼的最深处,我们想要到正门就必须南下,不过举行婚礼的大圣堂就在那道门的前方,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通过那里才能走出宫外。」
「思……不过今天应该是大圣堂附近一带警备最森严吧。」
蜜芮儿看着他手指的动作,脑海中浮现宫殿的地图。之前还没当替身新娘前看过位置图,因此立刻就理解位置关系。
「对,所以为了避开那里我们要先去西翼,那里靠近商人用的侧门,人烟也比东翼稀少。」
他们已经被敌人发现,罗迪恩现在正与敌人打斗。照这种情况看来,他们必须尽早离开这里。李察已经上马,表情略显严肃。仰望着他的蜜芮儿也正色地点头。
「骑过马吗?」
「没什么经验……」
「别怕,一点都不恐怖,驾驭的人是我。」
李察缓和了表情,从马上朝她伸手。蜜芮儿握住他的手,一脚跨上马镫。
他微微采出身来,伸手环抱住蜜芮儿的腰,然后顺势将她拉起来,同时在途中让她转身——在他灵巧地带领下,蜜芮儿一眨眼就横坐上马背。
(哇……天啊,这么简单……)
突然变高的视野让蜜芮儿有些紧张,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李察的脸。
并不是她的体重轻,而是李察的臂力强。这么温柔的一张脸,其实也很有力量——这是当然,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啊。他不单会以甜蜜的笑容与言语守护她,关于「保护」的誓言,他也拥有意志与力量,绝对能做得到—
「怎么了?」李察拉起缰绳,一边注意后方。或许是察觉到蜜芮儿的视线,一脸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没事。」不过是让他拉上马,为何会如此慌张呢?蜜芮儿察觉自己下识紧盯着李察瞧,倏地绋红了双颊,连忙摇头。
「我们走了,抱紧我。」
蜜芮儿点头,将手伸到李察的背后紧紧抱住他。
传来第一报时,做为休息室的那间沙龙里除了大公之外,主要的宫廷贵族们也都众在一起。
「报告。在小圣堂里祈祷的蜜芮儿公主被人掳走厂!」亲卫陈队员冲进来报告。
贵族间响起惊讶的声音,然后众人全都望向大公。
大公依旧悠然地坐在摇椅上,佣懒地开口说,,
「新娘大盗吗?敢在婚礼当天来夺人,还真有胆量……」
「目前详细情况尚未明朗,不过犯人是一名穿着禁卫兵制服的男子……」亲卫队队员略显紧张地继续报告。
大公还是没露出丝毫激动或不高兴,他穿着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漆黑礼服,用跟往常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下命令道:
「夺回新娘,按原定计划带去大圣堂,那个男人也抓起来,带到婚礼现场去,少一、两只手无所谓,先留下他的命。」
「是!」亲卫队队员敬礼后退下。
冷酷的命令让贵族们冷汗直流,他们撇开了目光,因此并没有看到当时大公的表情。
「…来了吗?艾沙尔伯特。」
贵族们并没有看到大公这么喃喃自语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