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大人,好久不见!
虽然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
1
「很好!快攻!」
从对方手中抢下球的队友如此大喊,我也连忙奔了出去。茶色的篮球从我头上飞过,传到了队友山崎手中。
山崎一见机不可失,立刻回转身体,,运球冲进对方三人联防的阵营之中。我一边追着山崎,一边从外侧切入,趁对手的注意力集中在山崎身上的当下,我掌握了空档。
接着,我对着被两人的防守阻挡了攻势,因而停下脚步的山崎出声大喊:
「喂,这边!」
「远见,拜托你了!」
山崎手上的篮球在穿越对方选手的胯下之后传了过来。我一把抓住高高弹起的球,直接摆出投篮的姿势。
我的身旁无人防守,完全没受到阻挡,于是我将意识集中在篮框上。
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呈现出像是将篮框完全收入感觉内部一般的错觉。
我一定不会失手的!
在确信了这一点之后,我立刻投篮。手上的篮球以我预期的轨迹,进入篮框之中。
「啪沙」一声,就在篮网随之晃动的瞬间,喧嚣再起。
「太好了——!」
我听到身后的山崎发出欢呼,而在那之后,宣告比赛结束的哨声也随之响起。
我反射性地确认得分,只见负责计分的同学正在变更原本显示还输两分的计分板……比赛的最后结果,我们倒赢对手一分。
「哦——赢了!」
我低声呢喃着,此时不知是谁从后头一把勾住我的脖子。
「干得不错呢,远见,时间正好,真是让你赚到了!」
「等等,是山崎吗?这样我很难过耶,快住手!」
我挣脱了心情很好的山崎,走向位于体育馆一角,班上同学们所在的待机处。
「喂、喂!你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这下子可是二连胜了哦,二连胜,我们现在要准备迈向冠军了!」
我望着正在兴头上的山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目前正在进行一年两度的班际球赛。这是学校固定会举办的比赛,但却受到持续至两个礼拜前为止的神秘连续杀人事件影响,顺延到今天才正式举行。身为体育股长、花了不少时间准备比赛的山崎,自然是情绪高昂。
「我们还没有遇到四班对吧于他们班上有好几个篮球队的,绝对不能小看——」
「真是的,远见同学,你怎么在这时候浇大家冷水呢,当然要趁现在的这股气势一口气赢下去呀!」
我原本想吐槽山崎。却被一旁插话的爽朗声音给压了过去。
「冬、冬上!」
转过头的我,脸上不由得一阵抽搐。只见伫立在那儿的,是身穿体操服、脸上浮现着灿烂笑容的美少女。或许是因为运动时会有所妨碍,所以她把乌黑的长发绑在身后,彷佛小马的尾巴一般,轻轻地晃动着。
「刚才的你真是太帅了呢,远见同学,我看了很感动哦!」
冬上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我的手,用力地上下挥动,但是我的脸上却冒出冷汗。
「我、我也很努力哦,你有看到我传球传得很棒吧?」
山崎为了宣扬自己的成就,硬是选在这个时间插话。天助我也!
「有啊,我看到了,你的助攻真的很棒呢!不过没关系吗?你不是要去当下一场比赛的裁判吗?」
「啊,没错,惨了!」
「仅限」这场大会非常忙碌的体育股长山崎,连忙去接手裁判的工作。被留下来的我,失望得连肩膀都垮了下来,以认真的眼光凝视着冬上:
「——已经可以了吧?请你快点放开!」
「嗯?你是指什么?」
冬上诧异地偏着头问。
「手啦,我的手,现在旁边的人都在看了啦!」
班上男同学聚集而来的视线的确让我感到刺痛,然而使我压力更大的是另一道目光,我只得自己用力地甩开了手。
「真是薄情啊——我们两个之间用不着这样针锋相对吧?」
虽然冬上以略带寂寞的声音说着,不过当她瞥见那个瞪着我的人后,瞬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呵呵,算了,反正我也看到『有趣的表情』了,那就先这样吧,远见同学,接下来你也要加油哦,我现在要去帮B队加油了。」
冬上在我眼前轻轻挥了挥手之后,随即领着几个女同学前往其它的比赛场地。
因为疲劳感的连续侵袭,使我再次垂下了肩膀。
在先前的事件结束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学校的冬上一直都是那个模样——虽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总之她开始频繁地凑近我,完全大意不得。
我战战兢兢地望向直到现在,视线都还散发出强烈压迫感的那个人。
也就是距离待机的同学们稍远、抱膝坐着的女学生——友月未由。
当我带着尴尬笑容与她视线交会,她立刻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及肩的黑色长发随之晃动。
这预期之内的反应使我一边搔着头,一边走到友月身旁,坐了下来。
「友月,你、你辛苦了!」
「一点都不辛苦,我的比赛还没开始呢!」
我才一开口,友月便立刻以冷淡至极的口吻响应。只要我一跟冬上说话,她就一定会这个样子——友月和回学校来上课的冬上两人,目前的关系依然险峻。若以友月的立场来看,我能理解看见自己的敌人和自己的朋友走得很近,感觉一点也不有趣——但这毕竟不是出自于我的本意。
「我说呀,刚才那是冬上她自己……」
我正准备解释,友月却斜视着我,低声说道: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开心呢?」
「才、才没这回事,她那样绝对是故意找我碴,你知道我这样有多辛苦吗……?」
我由衷地将这份疲惫感告诉她,而友月彷佛仔细观察似地凝视了我一阵之后,吐出了一口气说:
「也是啦,因为启介同学现在被所有的男同学们瞪了……」
友月的脸上露出苦笑,看来她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
「是啊,那些家伙们的眼神可恐怖了,搞得气氛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感觉很难待下去。」
说实话。其实现在最恐怖的人是友月,不过我可没傻到去破坏她好不容易好转的心情,只得附和着她。
「冬上同学真的很令人头痛呢!老是让启介同学困扰,如果她再不收敛一点的话……」
友月的嘴角虽然浮现着笑意,但声音却非常冰冷,让我的背脊感到一阵寒意。
她果然还在生气。不过,对我来说,能够让她的怒气成功地转移到元凶冬上身上,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个,最近友月和冬上完全不隐藏对彼此的敌意。一般而言,这很可能会发展成如同以往一般的惨剧,然而现在的教室里却没有像当时那样昏暗沉浊的感觉。虽然或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但我认为这两个人即使彼此敌对,却并不是相互厌恶对方。
例如上个礼拜,某个还学不会教训的人想去找友月的麻烦,而这时冬上却因为其它人对友月出手而显露出不悦的态度。自那件事之后,就没人再去找友月的麻烦了。
也是因为这件事的关系,现在的学校生活非常平静。如果要说我还有哪里不满的话,那就是我总是会无端被卷入两人的纷争当中。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
「启介哥——小心!」
「咦?」
就在我听到某人叫我名字而回头的时候——
砰——!
头部侧面感受到一阵钝重的冲击感。
「痛~~」
我晃动的视野捕捉到一颗「咚咚咚」地在地上弹跳的篮球。
「啊~~真对不起,你没事吧?」
乍看之下像小学生一样的娇小少女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来到我的面前。
「——果然是你,阳名……」
我感受到有别于篮球直接撞击的另一种头痛,不禁扶额。这位名叫朝之宫阳名的少女,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像是天敌一样。
「我姑且听听看你的借口好了……你现在这是在干嘛?」
「是的,我因为投了好几次球都投不进篮框,所以现在正面对墙壁进行投球练习……然后手一不小心滑了一下……」
「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呢?」
虽然我如此断定,但是阳名摇着头表示这是意外:
「没这回事。」
「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呢~~」
对于眼前这个一直在装傻的女孩,我只好使出了撒手钢——
「啊哦~~好痛好痛!」
我抱着自己的头,像是受了重伤一般。只见阳名既诧异又忧心地盯着我的脸。
「啊……真的吗?真的有那么痛吗?对不起,我可能丢你丢得太用力了……」
一听到这句话,我马上抬起了头: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这——启介哥!你居然骗我?太卑鄙了!」
「阳名,就算我允许你可以一辈子对我恶作剧,但是我可不会照单全收,如果是这么露骨的小动作,我还是会要你道歉的。更重要的是,你身为一个占卜师,居然这么容易被骗,这也是你自己的错。」
「呜呜~~你明明就知道现在的我如果不集中注意力,根本就『看不见』嘛……!」
阳名懊悔似地紧咬牙根。虽然以前就曾听说过在她失去魔术师的力量之后,『看见』的力量多少有所衰退,不过即便如此,她占卜的命中率还是很不错,只不过如果不确实切换成占卜师身分的话,似乎就无法发挥实力。追根究底,这也是因为她天性纯真,所以才容易上当。
「没办法……今天我道歉,不过下次我一定会做出不需要向你道歉的恶作剧的!」
她在丢下多少能当成证据的台词之后,拾起了篮球离开。久久一次成功地让对手无话可说,使我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你们两个的感情很好嘛,启介同学,我看你很开心嘛!」
不过身旁响起的冰冷声音,立刻让我的笑容为之冻结。
「友、友月?你现在又在生什么气呢?」
丧失了组织庇护的阳名,可说是完全没有栖身之处。因此她目前处于暂时接受友月资助学费的状况……在宿舍里,她和友月也是室友,因此两个人的感情应该不错才对……所以我完全不知道友月生气的理由何在。
「咦?我没在生气呀!」
可是她的口吻却十分地冷淡,感觉得到她正在压抑自己浮动的情绪。
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呀……
我只能无奈地仰天叹息。
虽然这些事情让我烦到有点累,不过目前的日常生活依然平静得像是奇迹一样。我仰望着坚固的体育馆屋顶,心里一片豁达。
2
虽然时节已近七月,却仍可见梅雨的踪迹。我走在阴暗的天空之下,只见遭到云朵遮蔽的阳光显得非常微弱。
腿部肌肉已经堆积了不少乳酸,使脚步十分沉重。由于接下来还有「训练」,我不禁开始后悔比赛时为什么要那么卖力。
「——不过,真的是很可惜呢。就只差那么一点,感觉上应该真的可以获得冠军的……」
走在身旁的友月如此呢喃着。
「是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看来真的是我扯了大家的后腿……」
我们二班的男子A队最后只得到了第二名;顺带一提,宫岛所在的B队则是最后一名。虽然宫岛的运动神经不差,但因为太显眼,使得比赛最后变成了他的个人秀,也因此被对手层层防守,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那家伙舍弃胜利而达成的背后灌篮,倒是引起体育馆里的观众一阵骚动。
「没这回事啦,启介同学,你不是也投篮得了很多分吗?」
「哈哈……那是因为我只会投篮啦!毕竟我的运球技术太差,没自信能越过任何一个人,所以只能担任在接到别人传球之后投篮的工作,可是在面对四班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办法发挥自己的能力,要是我的技术能再好一点就好了……说起来真的有点不甘心。不过算了,光是女同学这边获得了冠军,就让人感觉心情变好了!」
由冬上率领的队伍在女子B组获得了冠军,这不只是因为冬上本身的运动能力不错,她的领导能力也非常优秀。撇开个性部分不论,冬上确实是个不平凡的人物。
「…………也是。」
在说到这里之后,我的脑海中突然掠过友月和阳名所属的A队没有获得任何名次的这件事……当然,因为运动神经比较好的选手都在冬上那一队,所以也不能据此作为孰优孰劣的标准……
「啊,当、当然……友月你们这一队也很认真在比赛的……!」
见我慌慌张张地补充,友月不禁失笑:
「没关系的,我没事,你也不必那么认真啦,不过,要是——我们必须和自己班的同学对战,那我就会很认真了……吧!」
由于考虑到队伍数量以及比赛效率,A队会对上的就只有其它班的A队而已——也就是说,在这一次举办的大会里。完全分成A、B两组决定胜负,所以不会碰到同班的另一支队伍。
「友月你……眼中简直完全只有冬上了嘛!」
对我吃惊似的发言,友月倒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输给她的!」
要是在以前,她的话中应该会充满强烈憎恨的语气,但是如今的友月却能以开朗的表情说着。
冬上和友月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不过我并没有特别去追究,因为这件事毕竟是属于两位当事人的问题。
不过还是庇觉得到两人原本扭曲的关系,现在已经步入了正轨,即使不作追问也能察觉到。
我相信——她们一定已经不会有事了。
「呼……终于到了!」
这里是离住宅区有段距离的自然公园,而我们到达的地点则是位于更深处的一座小山丘上。
体力已经消耗不少的我,无力地仰躺在草地上。
「你好像已经脱力了呢,启介同学!」
友月以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此说道。
「是啊,真希望那家伙今天可以放过我们,不用『训练』……不过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对我们那么好的。」
我一边这么回答,一边不悦地在心里吶喊着——
『喂!我们到了,起床了!』
接着,如立体影像投射一般,我的头上浮现出一道正在赖床的人影——
『嗯……早安呀,启介!』
呈现半透明的爱莉莎以一脸没睡醒般的表情这么说。
「现在已经不是说早安的时间了啦,你是怎么了?平时你不是连叫都不用叫就会自己出现的吗?」
『……你的口气好像我碍到了你一样。哼,我只是因为今天太吵,所以稍微有点睡眠不足罢了!』
爱莉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实体化降落在地面上。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好了,启介,还有小由,要开始了哦!」
「是!」
友月对着双手叉腰的爱莉莎点了点头。
我也挺起了沉重的身体面对今天的训练。
在阳名的事件结束之后,全新的日课取代了原本寻找身体的任务。我每天放学之后,都要在这个小山丘上进行「魔术」的训练。
在先前的作战当中,自己创造出魔术的我可说已经是一名魔术师,然而却不具任何关于魔术的具体知识和技术,甚至没有再次施展出先前魔术的自信,所以最后就演变成了爱莉莎和友月交互对我进行基础指导的情况。
话虽如此……但我真想先睡一觉再说。
闭着眼睛坐禅的我,心中不由得这么想着。虽然说是训练,但要做的事其实也只有两件。而现在是冥想的时间,也就是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内侧,想象『通道』那一端的高次元存在。若是越能将想象具体化,从中引导出来的力量也会越大;此外,如果能进一步地清楚意识到『通道』的存在,据说也能抑制魔术的爆发。
她们教我的基本上都是单纯的魔术,主要只是透过『通道』让精神同调,而后成为「神明的一部分」,并运用其力量。根据爱莉莎的说法,这似乎被分类为『同化魔术』,不但威力强大,而且不需要繁杂的仪式,是一种很方便的魔术。虽然需要发动咒文作为效果的定义及密码——也就是『姿态语言』,却能极度迅速地将效果显在化。
只不过伴随而来的风险也很大,除了精神状态不适合的人很可能会变成废人之外,也有不少内心遭到侵蚀的例子出现。
因此,一定要确实掌握『通道』,以及定义好对『高次元存在』的想象才行。话虽如此……在我的眼睑下,以往曾看见过的那扇牙之门,现在只剩下蒙胧的形象。一旦回想不出所有细节,自然也没办法找出『信道』。
如果是平常的话,精神应该能更集中一点才对……
小山丘上迎面吹拂的微风带着微微的湿气,不过依然让人感觉很舒服。因为太过舒服的关系,我的意识开始蒙胧,然后模糊不清、缓缓消失……
「喂,启介,你再睡我就要打下去了哦!」
「啪」的一声,由于后脑勺受到冲击,使我不禁吃惊地睁开眼睛。在转过头去之后,我的视线立刻和瞇细了眼往下俯视的爱莉莎交会。
「……你呀,不要一边说一边就打下去了好不好!我又还没有睡着!」
「你少骗人了,我看得一清二楚,请你认真一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因为今天真的很累嘛,现在又要我冥想,不睡着才奇怪咧!」
在我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状态之后,爱莉莎露出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态度,耸了耸肩。
「真拿你没辙,既然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的话就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我们进行下一个训练好了……由我来让你清醒过来吧!」
「啧……其实这更恐怖……」
我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站了起来。趁着伸展着背脊的时候看了一下周围,并在稍远处发现闭目坐禅的友月。在友月周围不断迸散的火花,正可作为她没在打瞌睡的证据。
根据爱莉莎的说明,虽然同样是冥想,但是她让友月做的训练却是和我完全相反的内容。相对于我的训练目的在于不让魔术爆发出来,友月的训练则是要驾驭「已经爆发出来的」魔术。
乍看之下,或许会觉得这说法有矛盾,但其实友月的训练重点在于使用不需要咒文的、新发现的未定义魔术。根据爱莉莎所言,这本来应该是不可能实现的技术,但是对友月来说却已经具备一定程度的可行性。
「友月真是太了不起了……」
正当我低声呢喃着的时候,在我身边的爱莉莎也跟着点了点头说:
「小由是很特别的,她和高次元存在——也就是悲叹魔王之间的波长,可说是异样地相符,所以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如果是她的话,只要再努力钻研到一定程度,即使被卷入作战之中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然而启介却不一样,除了要会使用需要咏唱咒文的魔术之外,还必须在那段时间内存活下来才行……所以——这种训练是绝对必须的!」
爱莉莎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拉开距离摆出架式。
「是、是,我知道了!」
我也学着爱莉莎的姿态,握拳摆出架式——第二种训练就是过招,也就是以实战形式磨练属于战斗技巧的体术。然而实际上——
「启介,我要上了哦!」
「咚」的一声,爱莉莎迅速往前踏出一步,并随即使出了上段踢,即使裙底春光外泄也不介意。
「呜哦!」
我连忙将上半身向后仰,好不容易才在掠过额头的状态下躲过她这一招。虽然因为攻击的态势,爱莉莎处于背对着我的状态,但她那只划过半空中的脚随即着地,并且以它为轴心,直接朝我的腹部使出回旋踢。为了避开这比刚才更强的一击,我连忙飞身往后抽退。
「如果你想躲开,那就记得一定要拉出更大的距离,否则的话——」
转回正面的爱莉莎用力地踏向地面,再次对我施展攻击。
「——就会像这样遭到连续追击!」
爱莉莎伸出的手臂就这样伸到我制服前襟。我才刚想着「胸前的衣襟要被抓住了」,视野便已经天旋地转,最后整个背部直接撞在草地上。
「咳啊!」
这阵冲击将肺部的空气挤压出来,使我瞬间感到呼吸困难。
「好。将军!」
爱莉莎就这样在喘不过气来的我身上坐了下来,同时这么告诉我。
「……我……我认输了。」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与其说是过招,倒不如说是我单方面地被她修理而已。爱莉莎的攻击动作没有固定的型态,根本就是乱来一气,然而她飞快的速度,以及惯于实战的无情攻击,仍旧让我难以招架。这并不是武术指导,而是在锻炼我对于挨打的忍耐强度罢了。
「请再加点油好吗?不过话说回来,启介……你有在认真练习吗?」
「当然很认真呀,认真到竭尽全力的程度了!」
我摸着屁股回答着,爱莉莎却一脸不满地蹙起了眉头。
「嗯……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启介在实战的时候应该是更——具爆发力才对啊,动作也不会有所迟疑。照理说因为你拥有『魔狼』这样的王牌,能够和阵缠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输了才对!」
阵——是一名从方舟中偷出魔术的男子。他原本也是『群众』里的魔术师,对于阳名来说是犹如哥哥一般的存在。而两个礼拜前,由应该已经死去的阵的残骸所引发的『黑血之徒』事件,便是我们与阳名相遇的契机
「一点都不奇怪,那时的状态根本就是奇迹!当下的我什么也没多想就直接移动身体,只是在偶然的状态下得到不错的结果罢了。」
我一边凝视着我的右手,一边回想着。只见在手掌上有着一条直线,那是我的右手成为『牙』之后所残留下来的痕迹。三年前,沉入了大海的我被那名全身散发光芒的少女——也就是爱莉莎抓住了右手,因而形成一道神秘的痕迹。它同时也是因为我无法救出妹妹而形成的诅咒——魔狼。魔狼的真面目是能够吞噬爱莉莎等人所使用的三种魔术系统、并且藉其成长茁壮的「世界的看门犬」。虽然如今它能做的只有像是让硬币消失之类的芝麻小事,但一旦魔狼真的觉醒。便会吞噬掉所有与魔术相关的事物——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虽然这确实是一种超出常规的力量,然而却不是绝对的。像是在对付最后变成高次元存在的阵,以及与阳名交战的时候,这种能吞噬魔术的特性便不具任何意义。
说实话,我能在先前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所以,爱莉莎……你别太看得起我,还是请你仔细地教我作战方法吧!照现在的这种状况下去,我根本不会有所进步的。」
「即使你这么说,不过因为我的体术就是以这种方式从我阿姨身上学来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其它的指导方式。记得阿姨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与其学习,还不如直接习惯它』。」
喂、喂,这位阿姨……实践式教育虽然很好,但这也未免太偏差了吧!
对于那位应该在方舟里的阿姨。我不禁在心中暗骂了几句。虽然的确曾听说过身为爱莉莎外祖父的赫斯,史特林一共有三个孩子,不过看来其中一位的性格似乎满乱来的。
「嗯?为什么你的魔术是你妈妈教的,体术却是由阿姨负责呢?」
我随口问起临时想到的问题,却让爱莉莎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
「因为妈妈的身体很虚弱……所以这方面的指导才由阿姨负责。」
「原、原来如此……」
对于她沉重的语气,我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看来似乎是触碰到了很敏感的部分。为了转换现场的气氛,我连忙问了其它的问题:
「那、那么,你的爸爸呢?话说回来,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你提起他——」
一瞬间,爱莉莎的肢体动作突然变得僵硬。见她这样的反应,我的颊边淌下了冷汗。这种背脊发寒的感觉,就像是为了避免踩到地上的图钉,结果反而踏到了旁边的特大号地雷。
「那家伙的事我怎么知道!」
爱莉莎低声地、像是咒骂似地喃喃自语。
「你说你怎么会知道……是指不知道爸爸是谁吗?」
虽然应该要避开这个话题比较好,但是我仍因耐不住沉默而再次开口询问。此时坐在我肚子上的爱莉莎,先是以冷漠的眼神俯视着我,接着别开了头说:
「对方是谁我还是知道的,他是现在方舟的代理领导者,不但是外公的弟子,同时也是他很要好的魔术师朋友,名字叫作哈利-莱特。不过我『并不认识』那家伙。」
「你说的话……真是让我难以理解。」
我表达出疑惑。只见爱莉莎的视线从我身上挪开,话里则带着轻蔑的态度:
「因为我打从出生以来都没看过他啦,他隐居在方舟深处,从来就没出来过!」
总算了解个中缘由的我点了点头:
「这样子的话——你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可别搞错了,我根本不会在意这种连脸都没见过的家伙。我无法原谅的是——他居然不愿意和我妈妈见上一面,你不知道这件事让我妈妈多么落寞……」
话说到此。爱莉莎从我的身上离开。
「——真是的,竟然让我想到这么无聊的事情,站起来吧,启介,继续练习!」
爱莉莎龇牙咧嘴地催促着我。惨了,要是和现在心情很糟的爱莉莎对战,说不定真的会被她杀了!
正当我想求助而将视线转向友月时,只听见周边突然响起与当下的气氛一点都不搭调的电子音,是首耳熟能详的童谣——红蜻蜓。
「啊,是我的电话!」
友月突然睁开眼睛,站起来走向放在草地上的书包,并从中取出手机,贴在耳边。
「喂?啊——原来如此……嗯嗯……好,我知道了!!」
在简单的交谈之后,「啪」的一声,友月盖上了手机盖。
「爱莉莎,不好意思,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可以吗?」
「嗯,没关系。」
虽然爱莉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允许,我仍因担心而开口询问友月:「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是『家』中有些事情罢了。明天、还有后天的星期六……我可能会离开市区。因为要去的地方有点偏僻,所以手机或许会打不通。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先告诉阳名。我有给她紧急联络的方式。」
友月做完为了预防万一的提醒之后,便快步走下山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不是什么麻烦的大事才好……」
我目送着友月的背影,低声地如此说道。
「谁知道呢?不过你放心,我相信她不会自己一个人烦恼那些事的,如果真的有需要的话,她一定会说出来的!」
不知为何,爱莉莎以笃定的语气如此回答。
「为什么你敢这么肯定呢?」
「没有什么原因哦,只是单纯这么觉得罢了。启介你不这么认为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思考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或许吧,虽然爱莉莎看起来好像没在注意友月,但其实看得很清楚呢!」
「这是什么意思?算了,你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继续训练吧!」
爱莉莎硬是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拉了起来,并再度摆出架式。
「呜……友月都回去了,今天的训练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吗?」
「不~~行,虽然小由她已经做得很棒了,但是启介你完全不行!」
「所以我就说是你的指导方式——」
「啰嗦,不要找借口!」
接下来,直到夕阳西下为止——我又好几次被爱莉莎击倒在地上。
3
摇来摇去、摇来摇去,不断地摇晃着。
就像是被波浪晃动着一般。对我来说,大海是残酷的,它夺走了我的一切;不过,现在包围着我的波浪却是温暖的。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
附近好像能听到某个人的说话声。这道声音使我的意识恢复过来,我缓缓地睁开双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的眼前充斥着金色波浪——那是由无数条滑动着的金线,合而为一形成的海洋。
「嗯……这里是……哪里?」
在我低声地发出疑问之后,原本缓慢的摇晃逐渐停了下来。
「啊,启介,你终于醒过来了!」
是爱莉莎的声音。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自己正被她背在身上。
这么说来,在我眼前的那片金色海洋不就是——!
「啊……?咦?为、为什么?」
瞬间清醒过来的我,立刻把原本几乎整个埋在爱莉莎发丝里的脸抬了起来。到底为什么现在会变成如此令人害臊的状况呢?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等一下,你别乱动啦,都是因为启介你在训练之后倒地不醒,我没办法才会背着你走的。再过一会儿就回到宿舍了,请你忍耐一下,不要乱动。」
爱莉莎一边以侧脸面着我如此说着,一边再次移动脚下的步伐。
「不用啦,我已经没事了,把我放下来吧!」
我竭尽全力大叫。虽然爱莉莎已经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其它人看见,而以穿着制服的模样出现,但要是这副德行被其它人看到,那我可就没脸再活下去了。
「什么嘛,就是因为今天做得有点过分……所以我在反省之后才会特别把你送回来耶!」
「不必了,首先,如果你真的要送我回来的话,那使用魔术不就得了?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又引人注目吧……」
「我说啊,要是我施展魔术的话,不是会让你变得更疲劳吗?此外,如果只是不想引人注目的话,那你大可放心,我们一路走来,根本没有遇到什么人……看起来这条路好像没有什么人走嘛!」
「呜……」
说起来爱莉莎也的确是在关心我,所以我也很难再开口要求她放我下来,总之听到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让我安心不少。虽说这条连接宿舍和公园的道路离住宅区有一段距离,但平时仍多少会有一、两个带狗散步的人。或者是故意绕路闲晃的学生才对——
咦?
感受到一股奇妙的不协调感的我在爱莉莎的背上四处张望。由于眼前的道路已沉入黑暗,难以辨别前后方究竟有些什么,而街灯照不到的地方更化为黑暗深渊,只听得到河川在路旁流动着的声响。
「你干么到处东张西望呀?」
「不——你不觉得奇怪吗?」
就在我这么说的时候,回头看向我的爱莉莎对面——位于光线阴暗的道路另一端,出现了一道摇晃的黑影。
那是一道很大的黑影,仿佛不具质量一般,无声无息地朝我们逼近而来。
犹如来自黑暗,却不发出一丝振翅声响的——「枭」。
「我把其它闲杂人等隔离了……」
声音突然响起,使爱莉莎终于注意到这道黑影。
「是谁?」
像是要回答爱莉莎的问题似地,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具庞大的身躯——那是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一双大眼如猛禽般锐利地直视而来。
「啊——!」
我不由得屏住气息……因为我曾经看过这张脸孔,当然也对这低沉的嗓音有印象,
即使对方穿着西装,依然无法藏住那壮硕的身型,而这家伙彷佛在夸示其体格一般,挺起了胸膛,伫立在我们的面前。接着,只见那张棱角分明的微黑面孔微微抽动着——过了一会儿我才理解到他是在笑。
「哦?看来你应该记得我的长相,不过交谈的话应该是第一次吧,既然如此,还是要好好地打声招呼。我叫欧鲁,汉字写成——『枭』,是『群众』的使者。」
这就是以往率领着黑血之徒,辅佐阳名执行计划的男子。
在这一瞬间,我心里已经了解——悠闲而平静的日子即将告终。
「爱莉莎……放我下来!」
我平静地说着。爱莉莎点了点头。一边盯着欧鲁,一边把我放到了地上。当我的双脚接触到地面上时,虽然觉得身体一软,但还是努力撑住——
糟了,在这种状态之下还能战斗吗?
虽然我暗自感到不安,不过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瞪视着欧鲁。不让他有机可趁。
「——看起来,你们似乎弄错了……」
欧鲁俯视着摆出备战姿态的我们,不知为何歪了歪嘴唇,或许是——在苦笑吧?但是我实在很难读出他真正的表情。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来和我们战斗的吗?」
「战斗?为什么我们之间一定要战斗呢?」
「这种事我才没想那么多,你们『群众』不是由想取回魔术的人所组合的集团吗?这样的话当然就是我们『方舟』的敌人啰,不是吗?」
当爱莉莎发出怒吼之后,欧鲁深深地点了点头:
「嗯,是这样子没错,我们的确处于敌对关系,不过即使相互敌对,如果你们只想到战斗这个选项的话可说是思虑不周,应该还是有一些比较和平的手段吧?毕竟人与人之间有『语言』这种交流工具啊!」
「——你该不会是说要我们坐下来谈吧?」
没想到欧鲁居然正面地响应我们狐疑的目光,回答说:「嗯,没错!」
「别开玩笑了,现在我的身体不是在你们手上吗?如果你们想用它来作为交易手段的话,很抱歉,我是不会答应你们的要求的,因为接下来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将它给抢回来!反正只要上面有水晶封印,我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肉体受到伤害!」
「抢回去?很可惜。你的肉体并不在我们这里,而且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采取那种手段。」
这句话让爱莉莎的表情更加险恶。
「骗人!除了你们之外,还会有什么人——」
「谁知道呢?总之我们现在手上并没有这种王牌,所以也没办法动手脚。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交涉应该不会有任何困难了吧?」
爱莉莎的全身开始飘散出杀气,摇了摇头:
「哼~~没想到居然能够装傻到这种程度……就算相信你们所说的话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还不是早就准备好要和我们交战。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谈得下去吗?」
「嗯——你是指『雀』的那件事吧?关于那件事一切都是误会,会以那种形式协助『雀』其实并非出自组织的本意,但我们不可能违逆取得了强大力量的她,只好加入计划。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在黑暗中生存的人,并不喜欢那种太招摇的行为。」
对于他所说的这段话,我感到不耐地插嘴:
「你这是诡辩,虽然你们口头上说不喜欢,却没有出手阻止。如果照当时的情况继续发展下去的话,会有很多人死掉吧?即使她的手段和你们组织的方针不符,但是阳名所能达成的『结果』不也是你们冀求的吗?请你们不要把责任都推到她一个人身上!」
「哼,我不否认我们的确抱持着那种心态,不过因为『雀』而让我们失去了交涉的机会,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吧?我认为双方即使谈谈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还是说——你们连听都不想听,就想把我大卸八块了?」
当我听着对方出言讽刺的同时,心里也在思考着:双方如果能够谈一谈,倒是没有什么坏处,毕竟现在我们手上掌握的情报实在太少。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我们就这么做吧!」
然而爱莉莎却毫不犹豫地举起手臂。
「喂、喂,等一下!」
我连忙抓住那只手,挡下即将要施展魔术的爱莉莎。
「启介,你为什么要妨碍我?这种人所说的话根本不需要听,这家伙是威胁『方舟』——也就是威胁妈妈他们的敌人,不管他们想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所以可以打倒他们的时候,就应该出手打倒他们!」
「你稍微冷静一点,虽然我也信不过这家伙,但是连一句话都不听就直接出手攻击他,总感觉有点蠢。无论是要对战还是采取其它对策,我们都应该听他说完之后再下判断。」
虽然爱莉莎以不甘愿的眼光瞪视着我,但还是缓缓放下了手臂。
「看来你还满聪明的,这可真是帮了大忙!」
欧鲁虽然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态度。但那股口气仍透露出他的从容不迫。
「嗯,有什么话就说吧。不过我没时间和你闲聊,你直接把和我们交涉的目的说出来!」
「目的?敌对双方彼此交涉的原因。不外乎几个理由:交易,或者是和解,大概就是这些了吧。至于我要提出的目的则是后者,也就是说——」
话说到此,欧鲁停顿了一会,表情有些扭曲,不过我看不出他想表达什么样的感情。
「也就是说,我所提出的方案是要消除和你们之间的对立关系,另外也是为了请求你们的『协助』而来。」
对方过于夸张的说法让我一时语塞,而在我身边的爱莉莎,身体更是为之震颤不已。
「——我就知道,这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爱莉莎以阴森的语气低声说着,欧鲁则是感到有些傻眼似地摇了摇头:
「真是的,别那么着急嘛,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你们很难认同的方案,但这次的交涉没有硬要你们接受的意思,毕竟我们都还没正式开始细谈……」
「光是听到这些就很够了!」
「不,这样一点都不够,因为对我来说,还有一件非问不可的事……」
「你是指什么?」
感觉爱莉莎的怒气即将爆发,我再次拦下她的手臂,并催促着对方。
「——你们真的认为『方舟』以及赫斯-史特林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想想看赫斯对这个世界所做的事情,再想想看自己所面临的命运吧——他扭曲了世界的真理,从人类那里夺走了神明,甚至连你也被选为『芬里尔』这种不合理系统下的牺牲者……你认为这是『正确的』吗?另外,与你们立场对立,就表示我们是『坏蛋』吗?」
这个出人意表的问题使我产生了疑惑。
「这个……可是你们的所作所为——」
「『我们』?那是『鸦』——阵-海道-洛姆威尔,以及『雀』做的事吧?『鸦』的暴行,是他离开了组织之后做的,而关于『雀』的部分,则如同我之前所言,那并非出自『群众』的意思。」
「可是——」
「那么我再提出一个问题:你认为剥夺人们所信仰的神明——也就是人类倚赖的奇迹,这种行为难道完全没有错吗?除了己方所信奉的神明之外全部都加以排除,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最差劲、最恶劣的宗教镇压吗?」
欧鲁露出锐利的目光,正面对我提出质问,而我只能愣在原地,根本想不出任何能驳斥他的话。思考了半晌之后,我真的开始觉得他说的没错。
然而,爱莉莎却不一样,没有因为对方的言语产生动摇,只是走到我的前方。
「外公的所作所为的确是与世界为敌,但是他这么做的理由不像你说的那么自私!」
「那么,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是为了拯救世界——我的妈妈是这么说的。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不过这样就已经够了!」
爱莉莎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接着便陷入了沉默。而欧鲁的肩膀则开始震荡——
「咯、咯咯……」
我这才发现他是在忍住笑意。
「说什么拯救世界?这名义还真是光明正大啊!那么,他到底救了什么?帮助了什么人?世上那些『除了求神之外别无他法』的弱者,都因为赫斯-史特林而体会到绝望滋味,难道要说你们的『世界』不包括这些人在内?」
「唔……」
我第一次看到爱莉莎脸上出现硬撑的表情。即使如此,她的眼眸依然散发着不屈的光芒,开口说道: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这世界应该还是得到了『救赎』,我是这么相信的!」
「真是愚蠢,这根本就是盲信。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表情……母亲这么告诉着我的时候的表情。那是充满荣耀、不带一丝阴霾的表情,所以对这件事我深信不疑!」
在听到爱莉莎毅然决然的说法之后,欧鲁叹了一口气:
「看来真的谈不下去了……如果你愿意出手协助,将会是破坏『壁』最稳当的手段,不过现在看来必须放弃了。」
「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吗?谈这些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而且——即使我全盘接受你的说法,也不可能背叛『方舟』,我绝对会保护母亲他们的!」
「原来如此——意思是说这已经与你是属于正义还是邪恶的一方无关了吧?不过……你怎么想呢,芬里尔少年?」
话题突然转到我身上,让我的心跳加速。
「咦……?」
「你应该没有意识到『方舟』是善是恶,只是在一片懵懂的情况下和我们交战吧?而现在你明知道是恶,还是要依附那一方吗?还有与我们交战的理由吗?」
「启介,你不要被他迷惑,我们绝对没有错——」
「请你闭嘴,现在应该由他自行判断!」
爱莉莎虽然想插话,但是欧鲁却制止了她。
「那么——你怎么想呢?」
低沉的问话声钻入耳中,扰乱大脑,使我的思绪非常混乱。
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想过爱莉莎可能是错的……不,即使是现在,我对爱莉莎也没有任何怀疑。然而,相信她和相信『方舟』——却是两回事。
该怎么做才好?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结论。
「启介……」
爱莉莎转过头来看着我的脸,眼眸里充满不安。
啊——不行了!
我放弃理清混乱的思绪。如果再这样下去,总觉得自己会失去爱莉莎。
我的眼神避开了担忧地凝视着我的爱莉莎,硬是挤出了话:
「——我也无法相信你。请回去吧……」
声音虽然无力,不过似乎还是传到了欧鲁耳中。只见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可惜,看来我们的交涉完全决裂了。」
接着便转身背对我们。
「等一下,我不会让你逃走的,既然交谈已经结束了,那你就只是敌人而已!」
爱莉莎想追上悠然地踏出脚步的欧鲁,但我抓住了她的肩膀:
「爱莉莎,住手吧!」
「为什么又拦住我?下次碰面一定就是要交战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
「即使如此……那家伙今天似乎并不想与我们交战,如果我们主动出手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
「你怎么那么天真——」
「拜托,爱莉莎……请做『正确的』事……」
当我意识到时,话已经脱口而出。
爱莉莎停下了甩开我手的动作,以不安的表情凝视着我。
「……启介?」
同时怯生生地以颤抖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
可是,我完全没有响应,只是紧闭着双唇。
是的……或许下次见面就会交战,只要爱莉莎的身体还在那些家伙的手上,就有和对方交战的理由。然而若是欧鲁所言属实,那么彼此交战真的很没意义。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样的地步。我又要为何而战呢?
理由……存在于何处呢?
在我们愣在原地的这段期间,欧鲁的身影已悄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4
我低头看着柏油路面,行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脚步虽然沉重,但是速度依然很快。
像是要逃离来自后方的脚步声一般。
「喂……你要到哪里去呀?宿舍已经过了啦!」
爱莉莎充满疑惑的声音自后方追赶而上。
「——我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简短地回答后,我再次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你不是很累了吗?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吧!」
「或许吧。不过……我还想要再走一下。」
实在不想直接回到宿舍的房间,因为我需要时间整理欧鲁所说的话。
默默地跟在我后头走着的爱莉莎,低声地问:
「你迷惘了吗?」
「……我不知道。」
不过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不安呢?
如果要说我在迷惘的话,究竟又是在迷惘些什么呢?
我非常感谢爱莉莎——感谢当时她在海上救了我,感谢她当时紧紧抓住我的右手。
当然,因为这个缘故,我必须背负起像是拥有「魔狼」之类的负担,但是我对这些事没有恨意。假使在刚才的谈话后,欧鲁便直接出手攻击爱莉莎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守护着她。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神不宁呢?
我回想起当时阻止爱莉莎攻击欧鲁的真意。
没错——一旦爱莉莎为了守护『方舟』而「主动」挑起争端,我实在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终于找到了像是答案的我将自己的手放在胸前。
关于这条命是为了守护谁而战的这点,明明一点问题也没有……
「启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爱莉莎以彷佛会被风一吹而散的细小声音问着,而我转过身去想对她点头……
却因为脑中突然浮现「所谓的『站在我们这边』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想法而停下动作。
虽然这不表示我信任『群众』,但如果他们真的不是一个违背正道的『邪恶组织』。我还能和爱莉莎并肩作战吗?
再度开始旋转的思绪形成了一道道漩涡。我像是没听见爱莉莎的问题一般,继续往前走。
在明知身后有道不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情况下——
呜——当当——
由于听见远方传来消防车特有的警鸣声,我抬起了头。
在那之后到底走了多久呢?我们就这样保持沉默,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夕阳西下后人群依然络绎不绝的商店街上。来这里其实也没有特别的理由——大概只是因为我不想和爱莉莎独处吧,
「启介,你看那个!」
「嗯……」
彼此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交谈了。我顺着爱莉莎指向空中的方向看去,只见该处弥漫着迷蒙往上窜的黑烟,同时能闻到一股焦臭气味。
「看来是失火了……」
我说出眼前所看到的事实。
「走吧,启介!」
这时爱莉莎突然握住了我的左手,开始往看得到黑烟的方向奔去。
「咦——为什么?」
无法理解她内心想法的我,在被硬拉着手的状况下发问。
「还用说吗?说不定那里有什么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呀!」
爱莉莎理所当然地回答,接着便冲了出去。我愣愣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脸上逐渐浮现笑意。
说起来这家伙的确是这种人没错……
于是我暂时把得不出结论的自问自答搁在一边,依着自己的意思跑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后我们就抵达了现场。那是位于商店街一隅的三层楼建筑,一楼是小型杂货店,而起火点似乎在二楼。阵阵浓烟从敞开的窗口冒出,偶尔还能看到里面的红色火焰。
或许是对火焰感到恐惧,围观者只是远远地围住这栋房子。
「不要挡路,如果只是看热闹的话麻烦让一让!」
爱莉莎硬闯人墙,就这样走向最前方,我则是对那些受到我们打扰的人们报以笑容。并跟在爱莉莎身后。
虽然由于围观群众太多而看不清远处,但隐约看得见房子前面有好几个男人正在相互拉扯——其中一人大喊着「让我过去」,而另外两个人正在阻止他。
「该不会……里头还有人在吧?」
我喃喃自语。
仔细一看,这栋房子的二楼以上似乎是住宅,一楼的杂货店或许是家族经营的店面也说不定。
「既然这样一定要去救人才行!」
「不过刚才既然听到警鸣声,消防队应该马上就会过来才对吧——」
围观群众的不吉对话,接二连三地传入我们耳中——
「也太慢了吧,从刚才就一直听得到警鸣声,可是消防车却一直没来不是吗?」
「该不会是因为前面在施工,所以必须绕道吧……」
「好像还有小孩被关在里头耶……」
不妙,再这样下去或许真的会来不及!就在我觉得没办法了而准备抽离原本挡住爱莉莎的手时,身旁有人走了过去。
「咦?」
只见一派无谓地以轻松步伐走向燃烧中的屋子的,竟然是一个女孩子——她身上穿着略带孩子气、缀有蕾丝边的裙子,一头波浪卷长发随风飘逸,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直接穿越那些挡在屋子前面的男人。
男人们似乎也因大吃一惊而停止争论,却来不及将女孩拦阻下来。只见她进入了店铺里——举止像是平常要去里头买书的客人一般。
「那、那女孩在搞什么鬼呀!」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爱莉莎,追在女孩后头奔了出去,不过她这次没逃过那些男人们的眼睛,被挡了下来。
「等、等一下,连你也……到底是在想什么呀!」
「当然是要把刚才进去的那女孩拉出来啊,让开!」
「不要乱来,现在里面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什么时候会崩塌都……」
「对我来说不是问题——」
这下换成爱莉莎与男子之间拉拉扯扯。看情势不对的我拉着爱莉莎的手臂,将她带离那群由看热闹的人围成的圆圈外。
「启、启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我的想法,到这边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爱莉莎拉到附近的小巷子里,同时四处张望——
「嗯——没问题。在这里的话就不会有人看到了!」
「到底是怎么样嘛?」
「我是要你在这里施展魔术,然后直接飞进刚才的房子里去呀,应该有办法从屋顶进去才对……现在是晚上,而且烟雾又阻挡了视线,即使在天上飞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爱莉莎似乎能接受这种做法,脸上的疑惑随即消失——然后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略微集中精神后,爱莉莎念出『启动语言』——
「远扬之风!」
我的身体也跟着被往上拉。
「哇,为、为什么连我也要一起去呀?这样只会碍手碍脚的吧!」
本来以为只有爱莉莎一个人要飞过去的我,对着紧抓我手臂的她大叫。我不认为自己在这种状态之下能够做些什么,反而只会阻碍救人的过程。
「啊——好像是这样没错,不过反正都变成这样了,你就一起来吧!」
爱莉莎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么回答。我们瞬间远离地面,以猛烈的速度穿越房屋之间的夹缝,旁边的窗户玻璃则因为我们经过造成的风压而出现裂痕。
飞越大楼的一瞬间,天空豁然开朗。爱莉莎在往下瞥了一眼之后,立刻往那栋冒出黑烟的房子方向前进。
我们一边留意不让在下方看热闹的人发现,一边缓缓降落,同时在烟雾弥漫的屋顶上发现一道人影——只见刚才进入房子里的少女手上抱着一名小男孩。
仔细一看,屋顶上有一扇门,他们恐怕是被火势逼到屋顶上的吧?这样正好,省下了我们搜救的时间。不过问题在于——这名少女现在正往上看着我们所在的方向。
「喂、喂,爱莉莎,我们这样会被看到的啦!」
「我、我也知道呀,可是又不能放任她不管不是吗?总之还是先降落吧!然后再由启介对她敷衍一下,毕竟你的口才比较好……」
「这也太乱来了吧……」
首先,我的口才根本就不好!
而且我觉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没有什么好说明的了。总之我们就这样降落在屋顶之上。
少女吃惊地张大了嘴,凝视着我们的方向。的确,看到有人在天空飞而感到诧异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该说是幸运吗?她怀里的小男孩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呃……我们是来救你的……」
爱莉莎尴尬地开了口,没想到这名少女却低声地说——
「——天使!」
接着她露出微笑: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得救——更没想到天使竟然会再次出现!」
直盯着爱莉莎瞧的少女如此说道。虽然是场美丽的误会,但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先搁在一边,开口说:
「别、别再说这些了!总之,这里现在很危险,请你赶快跟我们一起——」
不过少女却吃惊地看向我这一边——
「哎呀?你不是天使吧?感觉上好像只是个跟班……」
真是完全正确的指摘。接着她又继续无视于我的存在,视线再次落在爱莉莎身上。而我虽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是这女孩的声音还有动作,却微妙地触动了我心中的某个部分。
咦——?这女孩……好像曾经在哪里……
在仔细地端详她之后,我终于回想起来了,虽然现在天色昏暗难以分辨,但是她的发色很浅,呈现白色与黑色颜料混合而成的——灰色。
我回想起来的正是今天早上的梦——那位在客船之旅上唯一一次交谈过的少女——她的发色也是灰色。
「天使大人,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不过,『好久不见』了呢!」
如果这句好久不见的招呼是对我说的,我便能确认她是当时的那个女孩。不过她的这声招呼却是对爱莉莎说的……
「咦?啊?这、这女孩在说什么呀?」
爱莉莎没有掩饰她的疑惑,求救似地望着我。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不是爱莉莎认识的人吗?」
「在方舟外怎么可能会有对我说『好久不见』的人呢!」
听到了我们对话的少女开心似地合掌:
「你的名字叫爱莉莎吗?我是美澄透子,一直很想向你道谢——爱莉莎,谢谢你!」
面对这名深深鞠躬的少女——美澄透子,我与爱莉莎露出充满问号的表情对望着。
「……这么说来,你不会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吧?」
「嗯,当然,这么做也比较好吧?」
在火焰与浓烟逼近的屋顶上持续交谈也不是办法,于是我们带着女孩和小男孩一起降落到大楼后方。降落后,美澄透子便对我们保证「我会当作没看过爱莉莎」。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你怎么会这么懂事呢?」
「因为不能让恩人讨厌我呀!」
爱莉莎不知所措地搔着头:
「我之前真的救过你吗?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不,我绝对不可能会认错天使的,不过就算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能道谢我就觉得已经足够了。那么我带着这孩子先走啰,他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吧!」
女孩重新抱起小男孩,以满是煤灰的脸对我们一笑后,便转身离去。
「啊,等一下——」
爱莉莎反射性地想叫住她,对方却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真是的……」
「谁知道呢……」
被留在黑暗之中的我们,听着外侧大马路上响起的欢呼声,歪着头感到不解——
*
在明亮街灯的照耀之下,昏暗的天空染上了紫红色。虽说是夜晚,却见不到月亮的踪影。
若还不到人们入睡的静谧深夜,真正的黑暗应该不会到来。不过在僻静的小巷子里又是另一种情况,这里已经是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夜世界。
在这里,一道庞大的身影正在行走着。
悠然而悄无声息地。
『「枭」啊!看样子——成果不如预期吧?』
对于几乎与黑夜同化的他来说,即使身旁有人经过,应该也不会发现到他才对,然而在道路旁边却有个人物正和他交谈着。不,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
被称为『枭』的欧鲁停了下来,将视线转向发话者一方。
「一切皆在预期之内。尤其公主的确很倔强,没有任何怀柔的余地;至于对芬里尔只要再多加着力,我想应该会有用的。」
在若无其事地回答着的欧鲁前方是黑色蜷曲的『某物』——这个物体很小,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是人类。
『多花力气引狼入室没有意义,反正那已经有「锁」附在上头了。倒是如果没办法获得公主协助的话,那么这个阶段的计划就没办法继续进行。只好如「他」所言,使用先前交给你的因子吧!准备好了吗?』
在此之前皆能对答如流的欧鲁,不知为何对这个问题迟疑了一下。
「——是的,我已经唤来了。只是……这样会不会太早了一点呢?」
『你未免太掉以轻心了吧!时间所剩不多,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你该不会是产生移情作用了吧?』
「……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考虑到对于事发场合的影响罢了。」
『嗯,这倒也是。「方舟」方面或许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不过就算知道——也无法阻挡了。』
「我知道了。那么——我会伺机接触对方。」
『嗯,要麻烦你彻底监视并报告一切经过了。』
对话结束之后,只见欧鲁视线前方的黑暗之中冲出一只老鼠,并在附近的排水沟洞消失踪影。那就是刚才一直说人话,和欧鲁交谈的对象的真面目。
「——魔术这玩意……还真方便呀!」
欧鲁事不关己似地喃喃自语,并迈开步伐。不过由于后方响起了和先前不同的声音,使他再次停下脚步。
「既然如此,那你就该感谢我啰!」
一道冷冷的,同时也威风凛凛、感觉得出高傲的声音响起。是黑暗之中,一道小巧的身影正逐渐接近。
「来散步,『群众』枯燥乏味得让人受不了!另外我也有事找汝。」
「找我?我这个角色的『责任』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欧鲁的脸上满是讶异。
「是啊,先前的事真是有劳汝了。我也很感谢汝,使我终于能在『这一边』获得自由……没想到汝居然能在『鸦』的『那一边』发现我的存在。」
「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
「不对吧,汝之所以会和我接触并不是因为这种理由……只不过是因为你有梦寐以求的东西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
欧鲁以低沉的声音发问。
「咯咯——汝刚才撒了一个谎吧?说什么『没产生移情作用』……」
高傲的声音无视于他的问题,这么说着。
「什、什么——」
「不必担心,这附近没有『式神』,不会有人偷听,因此——汝也不需要对我隐瞒内心的秘密。」
那道影子以愉悦的声音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乃汝之同伴,会给你力量。既然汝完成了这么伟大的工作,我不回礼的话也说不过去。而且,我使用了汝之『战利品』,欠汝人情。」
「这是指……回礼吗?」
「我会给你——拯救的机会。」
欧鲁脸上的表情显然在逞强,彷佛在强压汹涌而上的怒气。
「开什么玩笑……这计划不是——」
「别弄错了。对我来说,『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都不要紧』。因为汝带有期望,所以我也给予建言……毕竟汝之愿望对我而言具有同等价值。」
这段话让欧鲁的肩膀发颤。
「——我的心愿……也……?」
「来吧,执我之手,让我授予汝达成希望的力量,使汝自枷锁中解放吧!」
黑暗之中的影子伸出了苍白的手臂。而欧鲁在沉默半晌之后,终于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微颤着碰触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