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首相官邸受到地震袭击,仍未完全修复。日夜工作的首相万分憔悴地坐桌旁,桌上放着一份文件。
“今后应怎样处理这个问题呢?”首相疲倦地问。
“报告说,进一步调查需10亿到100亿元的仪器……”
官房长官说,“还是让防卫厅去搞吧。‘D计划’的基础工作已经动手搞,作战总部需要扩充,而且还要增加人员和设备开支。”
“但是,单靠防卫厅计划是搞不起来的。”总务长官说,
“当前的中心问题是那件事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发生,对此事的彻底调查,必须有科学家的全面合作。可是从哪儿调人呢?”
首相说:“还是从学术会议调吧,先向他们交一定程度的底,再请求合作。气象厅、地震研究所等,也许会有所觉察的。”
“依我看,他们的注意力被这次地震吸引过去了。那件事不易被觉察,即使觉察到了,也不会相信的。”总务长官说。
首相喃喃自语:“说实话,我也不大相信,这件事确实太玄了,偌大一个国家竟会在短促的时间就……”
另外两个人盯着打字纸,纸片的正中只打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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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务长官说:“如果事情真会那样,就不得了,可是假如那只是那个古怪学者的胡思乱想,或者是计算出了差错……”
官房长官盯着首相,他也在担心这些。他和首相是同学,又共同从政,是首相名副其实的部下。他一开始就在担心,首相作为一国政治的最高负责人会陷入到骗局中无法拔身。这件事到现在还在秘密中进行,万一出现什么差错,不仅首相本人,整个执政党的政治生命,都可能被断送。官房长官想到了牺牲,将会牺牲哪个,谁来承担责任呢?至少会轮到自己的头上,而且是最好的情况。……
首相说:“目前的调查,还得不出明确的结论来,所以要进一步调查。再增加些人员和预算吧?”
官房长官吃惊地看着首相,看来,首相终于下定决心大干一场了,甚至不惜冒“政治风险”……
首相摸着他由于几天没刮胡子而显得苍老的脸,他在想,日本如果灭亡,将有多数国民死去,剩下的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漂泊,他们将会失去自己的家园……
在一个时期内,第二次关东大地震成为世界各国的注意目标。东京,这样一个居民最多的国际性大城市竟在瞬息之间遭受彻底打击,毁坏殆尽。实情的严重,骇人听闻。
“东京变成了第二广岛!”
某拉丁语系报纸使用了这样触目惊心的标题。
地震后的第三天,各国要人和经济界人士相继飞抵灾情还不算严重的成田机场,那儿还保存一条跑道。
在外国人中有两个不大惹人注意的人物,乍看上去,象两个商人。他们被三个目光机敏的人接进了轿车,车牌上是使馆编号。
这辆车跑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东京市中心灾情较轻的千代区北部的驻日使馆。10分钟后,这两个人同该国驻日大使、秘书等,开始交谈。
上了年纪的秃顶男子直接了当地对大使说:“我们打算彻底调查一下,地震对日本今后的影响。需派一个得力的人在这儿常驻一个时期,他留在这儿……”他指了指同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
大使说:“灾情确实严重,但对于日本这样一个经济大国,很快就克服了。说不定这次地震对日本是一个鞭策哩。”
“但是,”上了年纪了人说,“去年的关西大地震,为时还不长。在短暂的时期内,日本的两大中心区发生地震,这对人心不可能没有影响啊。”
“确实。”大使说,“社会的动荡不安将趋于表面化。在野党就正在酝酿,要发动攻势。”
“执政党能顶得住吗?”
“一旦城市恢复了正常状态,在野党就会以‘政府和执政党防震防灾计划不完善’为理由,发动攻势。我认为半年后或地震一周年之际,可能掀起一个打倒政府的高潮,只不过现在是为了渡过困难,彼此暗中合作。等工作恢复了正常后才能煽动群众的情绪。”
“你看执政党能应付得了吗?”
大使摇摇头:“恐怕不容易。”
“他们说地震损失有十兆日元,我们估计可能是它的几倍,首先,日本的重要机关都集中在东京,如今活动陷入瘫痪状态,彻底的恢复需五六年时间,这对日本经济的影响,一目了然。其次是可能发生通货膨胀,由于经济停滞,所以可能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我们也研究过这个问题。”秘书说,“尽管日本政府已采取措施,但钢铁、水泥、石油等的市场价格仍在大幅度上涨,而且世界各国普遍缺乏钢铁,不可能依赖紧急进口。生活必需品在全国范围内飞涨。由于日本每到年底争取津贴,全国需要大笔现款,许多银行的出纳业务也接近瘫痪;还有许多工矿受灾的人,需要抚恤金……”
“在野党看准这不稳局面,从开春就发动攻势。日本政府会怎样?”上了年纪的人问。
大使说:“日本政府好象已经在分化在野党的统一战线,但也只能把中间派拉过来,引他们上钩的一条是成立联合政府和举国一致的内阁,可他们现在会上钩吗?”
“我觉得现任首相很难导演好这部戏。”
大使耸耸肩说:“可以说在目前没有人能担当得起这样的工作。日本现在的处境是寸步难行,稍出一点差错,日本的历史就会向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毕竟这个国家的经济和国民生活长时期内绷得太紧了……”
“没那么严重吧?”调查员说,“灾情的确很严重,日本的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率会减慢,但地震毕竟是地震……”
“不能简单地把这事看作一场地震。”大使说,“半个世纪以前我就在个国家的使馆工作了,在我即将上任时,这个国家发生了第一次关东大地震。发生了可怕的火灾,10万人死去。同时日本天皇所仇视的社会主义者遭到暗杀。对自然灾害司空见惯的人们很快进行了复兴,尽管如此,日本还是遭受了深刻的危机和动荡不安。地震引起了金融危机,出现了特大萧条,于是军部发言权增强了,采取了扩军备战以恢复景气,不少人陷入那场不幸的战争中去了……”
“你的意思是,第一次关东大地震造成了日本法西斯化吗?”
“可以这么说。那次地震所带来的社会动荡对日本的历史发展有着深刻的影响……”
年轻的调查员反对说:“但是战前的日本与现在不能同日而语。我倒觉得,法西斯主义会很快抬头,而且日本会和二战后一样,由于这场灾难又恢复了它的生气。”
上了年纪的人接过话头说:“但是地震和战争是不同的。战败使日本甩掉了明治维新前后旧社会的种种僵尸,而地震不能促使社会结构和天皇发生变革,因此各种危机和矛盾会越来越尖锐……”
“聪明的日本政府和执政党当然也懂得这些。”大使说,“他们会通过各种渠道来巩固社会制度,将会从各方面加强管制和取缔。有一个环节出问题,日本不知会走向哪里去。”
上了年纪的人又说道:“我们想进一步研究一下,此次日本对远东发生的重大影响。日本目前对东南亚经济扩展减缓,对欧美和非洲的出口大幅度下降。取而代之的会是中国,中国会向东南亚插上一手,此外还会做些什么呢?……”
使馆那位秘书问:“你认为亚洲军事形势会发生变化吗?”
“是的。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对日本的形势,如经济发展,对外扩展速度,做出估计,以制订我们的经济规划和战略部署。”
调查员问:“日本在国际上的影响削弱了,我们会得到什么好处?”
大使扑嗤一笑,说:“恐怕不会直接得到什么好处,但一个太强大的国家一旦变弱,对我们不会有坏处的。”
秘书忽然记起了什么,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那个上了年纪的人,说:“上午日本改组了内阁,我们据您的吩咐,详细调查了新阁僚的经历。”
那个上了年纪的人拿起文件,他刚看了一眼就吃惊地说:“外务大臣任命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啊,此人战前在中国东北呆过,后来又当过驻巴西和澳国大使……”
大使说:“据说,此人不擅讲话,却是个了不起的理论家,有人曾和他争论过亚洲问题。”
“哦,建设大臣,自治大臣是他们呀,通商产业省、运输省也都任命了有才干的人……”
秘书说:“这次超派系的安排把党派关系处理得很圆满。”
“可是……”那上年纪的人说:“奇怪的是各部的人事调动不包括在内呀……”
秘书说:“可能在一周后发表人事调动。这次受伤和死去的高级官员不少。”
“一旦发表,马上搞清楚。”那上了年纪的人继续往下看。
“防卫厅长,可是个大人物……”
大使问:“认识他?”
“当然啦。此人曾在墨西哥收购石油,我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他肯定干过特务之类的勾当。”
“不干净的人多着呢。战时的日本军部把优秀青年全抓到手中了。”
“你会下日本象棋吗?”那上了年纪的人突然问大使。
“不会。”
“日本象棋很有意思,吃掉对方的棋子,可以当自己的用。花样也很多……”
“说这个是为什么?”
“我总觉得此次内阁改组不对头,假如你是日本首相,你会把重点放在哪方面?
大使回答说:“国内治安罢。最好起用新闻界大人物,得到他们的合作。其次是建设、运输和厚生三个部长,还要加强国家银行和大藏省。进口货物是必需的……”
那上了年纪的人点点头。
秘书说:“这几个部都任命了得力的人物。”
“你们都是从国内角度谈的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说,“整个日本国民并不具备从国外角度出发部署人事的能力,而这次人事安排却是完全对外的,就外务大臣来说,国内知道他的人寥寥无几,而国外的人知道他是极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物。我们看来,这次安排的外交、通产、运输和国防四个部长都是国际知名的大专家。虽然这也是面向内政的安排,但不过是一种烟幕罢了……”
大使陷入了沉思。
上了年纪的人接着说:“我总觉得这次任命后要开展一个强大的外交攻势了,否则日本国内已够混乱,还要作出如此的人事安排,不是很奇怪吗?”
“我想起一件事来。”调查员插嘴道,“据我们出国前一份情报说,地震后的日本对外投资速度仅仅下降了一周,此后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不再下降。日本政府似乎给相当疲软的私人投资不小的帮助哩……”
那个上了年纪的人喃喃地说:“这很值得调查调查……”
“另外还在件奇怪的事情,日本政府在世界各地不断地收购地皮,面积很大。”
“我还知道他们在非洲和澳洲购买了矿山。”大使皱起了眉,“莫非是打算移民?”
“不对。日本人口增长率早就开始下降,不可能是因人口膨胀而移民。这实在令人费解啊……”
大使也喃喃自语道:“这些日本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上了年纪的人沉思片刻,说:“日本国内肯定发生了什么怪事,政府活动的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
在坎培拉市郊红山一带有澳大利亚某高级官员的一幢别墅。此时,总理正坐在别墅的客厅里。另外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也在坐着。
总理已经沉默了好久,他猛地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不停地从这头走到那头。他望着墙壁上的空调自言自语道:“这空调也是日本货……”然后他转身面向那位身材短小的客人。
“做梦也想不到啊。”总理说,“野崎先生,这事很棘手哩。”
这个名叫野崎的日本人,是通过那位高级官员,要求同总理秘密会谈的。总理不知道野崎老人怎么知道总理不会拒绝已经通过那位高级官员的客人的。老人递交了首相和外务大臣的亲笔信,并开门见山地和总理谈起这件让人惊奇不已的事情。
“你知道,最近澳大利亚人口已增加近100万人,现已突破1200万。”总理说。
老人点点头:“知道。可是日本现在人口近1.1亿。”
“约是我国人口的10倍。”
“然而贵国总面积是我国20倍以上。”
“可是,百分之七十以上是沙漠呀。”总理这样说着,但他知道无济于事。接着又说:“贵国是个奇迹的国家啊。是远东最大工业国,高度现代化。早在1970年的国际博览会上,我国就想同贵国合作,开发这个大陆和大洋洲。如今已有贵国的汽车在我国大量地奔驰着,有6万日本人在我国……”
野崎点点头,说:“是的。贵国确实是我国最友好的国家,阁下作为最高领导人对日本的情谊,我们高度评价。”
总理说:“我一直在努力把这个富有潜力的大陆向世界各国开放。本世纪初大陆北部的淘金热,吸引了东南亚的华工。我的祖父和父亲虽不是种族岐视的人,但他们同那些吵闹而忙碌的华工格格不入,正在此时,国际上盛行一时的排斥黄色人种的运动波及到这儿,随后就限制移民……当日本向大洋洲和东南亚扩展时,我们曾再三提醒贵国工业界领袖应稳步前进。”
总理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主动地谈到了最重要的话题上,他苦笑一下,对这位不知不觉中把话题引向那件事的老人甚至有些恼火。还有一点原因就是这矮小的日本人不仅能讲一口标准英语,还流露出英国名牌大学的语调,而自己的英文总摆脱不了澳大利亚的方音,因此他自叹弗如。
总理终于问道:“贵国希望多少人?”
“第一批100万,希望能增加到500万人。”
总理沉默着。500万人意味着澳大利亚将有三分之一是黄色人种。
“100万人相当于我国人口的百分之八呀,时间是两年以内?”
老人忽然有些烦乱:“越快越好。希望年内能迁来一部分,哪怕是10万,采取垦荒的形式也可以……”
那位高级官员第一次插嘴道:“这种方式,若不告知国会真相,就很难通过。”
总理突然记起了什么:“不,可以搞那条纵贯南北的铁路嘛。”
“是的。”高级官员点点头,“采取国际投标的形式,假如让日本中标的话……”
“就签定一项协定,比如叫作日澳内陆开发协定……”
老人说:“恐怕来不及。假如贵方能在半年内取得国会批准,你们的铁路计划可以由日方提供优惠贷款,机械器材和先进的技术……”
“这条件过于有利了,反而容易引起国内的怀疑。”高级官员说。
“理由可以说,由于日本连遭地震袭击,‘新干线’工程陷于停顿状态,决定由澳大利亚来填补这个计划的空白。日澳双方可签定易货贸易协定,大量的羊毛和羊肉这些必需品出口给日本……”
总理想,这定然是一笔很有利的交易,大量的高级人才,高尖的技术和机械将会不断涌入。同时,总理仍有些不安,工程结束后这些人干什么呢?这笔交易将会对这个国家产生什么影响?
总理摇摇头说:“一下子来10万人就有些困难,更不用说100万。联合国那边你们活动了吗?”
“已和秘书长秘谈三次了。尽管联合国在国际上也会提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可是到底能发挥多大作用呢?我们也正与美国及南美、非洲几个国家进行秘谈。特别希望在那件事发生前,能得到贵国的帮助。我个人,不,整个日本向您下跪,请救救濒于覆亡的国家吧……”
老人用充满了感情的声音说着,令人感觉到在他的内心有某种不可抑制的力量就要迸发出来,甚至会向总理进行苦苦的哀求。但老人仍在坐着,只有他那有神的双眼闪烁着恳求的光芒。总理对于这位具有惊人克制力的老人,充满了折服的敬意。但同时又觉得日本人的这种高度克己精神,在国际交往中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损失。
总理喘了一大口气,说:“这件事太让人吃惊了,贵国的科学家肯定日本会下沉吗?”
野崎老人也迷惑地说:“我个人也不敢确信,我只被告知,那件事发生的概率已超过百分之七十。现在正在秘密调查之中,稍一泄露,混乱状况不堪设想。现在看来,随着调查工作的深入,在两年内发生那件事的概率也在增大,发生时间似乎也在提前。我们的计划已有些为时过晚……”
总理把手放在老人瘦削的肩上,真诚地说:“野崎先生,我保证我们这方面将尽最大的努力,我们也愿意同英联其他国家首脑谈这件事。”
老人感动地说:“谢谢。我对阁下的宽宏大量和对人类的真挚热爱,是很信赖的。”
那位高级官员问:“开始同苏联谈判了吗?”
老人点点头:“虽然我们对那个大国不太了解,但也寄予希望。”
“恐怕对中国大陆寄予过高期望吧?他们已有10亿人口,而且,两国的历史曾……”高级官员说。
这时老人拿过来一只小箱子,打开箱盖,对总理说:“这是赠给阁下的礼品,这不只是首相,而且是我们国家送给您的。”
总理是很喜欢东洋艺术品的,他高兴地说:“这么漂亮,是13世纪的作品吧?”
“是的。”老人低声说,“这佛像是国家一级的,是从地方古庙买来的,希望阁下喜欢。”
于是总理和老人约好两天后见面。
那位高级官员说道:“现在看来,他们已开始把文物偷偷运向外国了,或是出售,或是赠给大人物。今年下半年在欧美举办的三次日本美术展览会,似乎与此事有关。”
总理说:“何不趁机买几座寺庙?”
“早下手为好。美国博物馆恐怕也在搞这些东西哩。”
总理叹口气:“仅仅接受些佛像还不错,可是我们要接受一二百万人哪,甚至是500万,这些人吃住在我国,生儿育女,简直是建立了另外一个国家……”
“不管怎样,是个包袱。”高级官员说:“最好的办法是将500万人隔离到大片荒地去,让他们垦荒或者……”
“可是,”总理说,“假如你是日本领导,你怎样解决1.1亿人?光是出国船舶,怎么解决?……”
高级官员沉思半响,说:“也许会有一半多的人无法得救了,活下来的人失去了自己的国土,流浪四方,将要结束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去品尝漂泊者的辛酸。”
“还是应考虑一下,那件事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影响,让我们也做些调查吧。”总理说。
小野寺走进D-1计划总部总务处,发现屋里一片混乱,四处笼罩着人们的怨气。
“出什么事了?”小野寺问身旁的科员。
“你还不知道?看看这个吧。”年轻的科员递过一本杂志来。
小野寺拿过来一看,这是本新出的通俗杂志,在其图片专栏,赫然印着这样的标题:
日本列岛将会沉没?!
海底火山权威田所博士的预言
小野寺大为震惊,脸色都变了。他翻来覆去把这篇文章看了好几遍,虽然该文用了夸张手法,但把田所博士的理论基本反映出来了。
“这可是泄露国家机密啊。”科员说:“据说是那位学者,由于喝醉了酒漫不经心地捅了出去……”
小野寺出了一身冷汗。他想着科员的话,自己同田所博士已交往半年,但从未见他喝酒。他又把文章看了一遍,发现上面并未提到有关“D计划”和计划总部。文章的后半部,是气象厅的谈话:
……最近以来,日本集中发生了地震和天灾,地壳运动也趋活跃,有关部门正在查明原因。尽管如此,说日本列岛将要下沉,这是不可想象的……
文章最后刊登的是著名学者大泉的谈话。大泉称:我们对田所学者的研究工作,是不能寄以太大信任的。此人善于哗众取宠,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认为,他想趁日本最近发生的地震及其他动荡现象,混水摸鱼,沽名钓誉。这种言论只能助长社会的不安,因而对这样的人应严加管束……
此外,还有一些公司经理,科幻小说家等身份的人的谈话,无非是认为田所博士的说话纯属无稽之谈。
从陆上自卫队派来的年轻校官,走过来同小野寺搭话道:“应当给他处分!要是以前,泄露了国家机密会被立刻关进监狱。”
小野寺很恼火,但他按捺住火气问道:“田所博士现在在哪儿?”
“他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昨天下午来到气象厅,向总部提出了辞职。”
向气象厅提出辞职?小野寺有些不解。
那位年轻的科员说:“若批准他辞职,就更麻烦,他就可以站在完全不负责任的立场上了,反正说话不受约束了。”
那校官傲慢的说:“对老百姓有什么办法!对国家大事没有责任感。干脆把他扣起来算了。”
“听说,领导曾试图说服他……”
“说服有什么用?约束不了他的行动,他这种人说不定会乱来一通。依我看就得采取措施。”
小野寺忍无可忍地插嘴道:“田所老师只不过发表他个人的意见,并未暴露计划和总部呀。”
“这就没事了吗?要被新闻机关嗅出来,我们要被调查的。”
那位年轻科员说:“公安部门已对他盯梢,今天下午他还要出席民间广播电台的普通节目。”
校官破口大骂:“混蛋!应动用防谍部队阻止他!”
从外务省调来的一个秀才似的科员说:“最好是听之任之,否则会引起人们各种猜测。对于记者采访,一问三不知,把他顶回去。”
小野寺独自嘟哝道:“可是,田所博士为什么会突然……”
坐在小野寺身边的几人忽然意识到小野寺是早就同田所博士一块工作的,都朝他看去。
外务省调来的科员说:“那个人恐怕是不得志吧。在那件事还模糊不清的时候,他确实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但那事被组织真正抓起来以后,他反而成为绊脚石。他也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才去调查研究的,或者可以说他只是出于个人的好奇心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他根本没有把事情和日本这个国家的命运问题联系起来去考虑。而且他可能希望自己一直混在‘D计划’核心小组中,但他又不会使用微机,甚至不懂总体设计工程系统是怎么回事,这样,自然就从领导核心中被淘汰掉了。也许因为这一点,随着他地位的下降,不满情绪就爆发出来了……”
年轻的科员说:“中田先生后来居上,成为领导核心,也许他因此而恼火呢。有人曾听到他们两人的争吵。”
校官鄙夷地说:“那种放荡任性的学者,作为开路先锋还凑合,一遇国家大事就……”
小野寺心里大喊:不是的!不是你们所说的这样。说田所博士是因受到排挤而大闹情绪这完全是政客和官场的看法。在小野寺看来,田所博士是位真正的“学者”,他比那些大学教授们更懂得“自然”和“人类”,性情更豪迈豁达。可是,他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突然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有人大喊;“不好啦!田所先生在电视节目里,动手打了同他座谈的人!”
屋里的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打了谁了?”
“山城教授。”有人答道,“他正在推搡节目主持人哪!”
有人说了声:“这下可好啦!”
人们不由得勃然大怒,心想肯定是那校官,或是从外务省来的秀才。当科员们争先恐后地挤进隔壁的电视间时,小野寺却瘫坐在那里。小野寺想起博士那张感情洋溢的面孔。他所了解的博士具有宽阔的胸怀,他知道博士是那种一心想着广阔的“自然界”,并不贪恋争权夺利的斗争的人。博士还说过小野寺“这人是可以信赖的,因为他了解大自然”,就是因为这句话奠定了小野寺对博士绝对信赖的基础,就是这样一位博士,具备即使被排挤出去也不打算报复的宽宏大量,是不是正因如此,他才与众不同,和别人合不来?……可是,为什么博士会这样……
有人大嚷一声:“田所博士好象被捕啦!”
小野寺一惊,忙问:“你说什么?”
那人说:“节目结束后,他好象又打了人,被便衣警察逮捕了。据说节目开始前,博士就喝醉了酒。”
小野寺心里难过极了,他急于想离开这个地方,便向外走去。在走廊里,他突然遇到了气急败坏的幸长。
“等一下。”幸长脸色铁青,横眉倒竖:“非揍中田不可。”
“怎么啦?田所博士刚才不是被抓起来了?”
小野寺看到平日里这位和善懦弱的学者,此时激动得象换了一个人。
“正是因为这个,是中田把田所老师搞得那么惨。”说完,幸长粗暴地推开了中田所房间。
他一把抓住中田所衣领,怒气冲冲地问:
“你太过分了,把田所先生……”
中田却冷静地说道:“这是他自己主动揽过来的,不知他和渡老人说了些了什么……”
“可你应该制止他呀,他有功劳,又是我的恩师……”幸长仍然生气地说。
中田说:“其实没有谁比田所博士更合适,只是他做过了头。是他偶尔听到那个计划,主动揽上的,绝不是我求的他。”
“肯定是你玩的把戏,弄了圈套。”
中田也有点恼火:“你以为我是那种会使手腕的人吗?要是换成你,你会比田所老师做得更好吗?”
幸长松开中田的衣领,他痛苦地捂起了脸。
小野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田难过地说:“田所老师,他承担了‘D计划’的‘佯攻’任务。”
“是通过周刊杂志泄密的任务吧?”
“是的,还通过电视……”中田说:“工作已逐渐无法隐瞒,我们想先放个试探气球,把事情泄露出去,以观察反应。想通过通俗周刊杂志……可是还没有最后决定,田所先生就……”
“你是说是田所老师主动承担了这丢脸的差事?”
“是啊。可没想到会搞到这个地步。”
小野寺恍然大悟。当事情再也无法秘密进行时,就让一个在学术界孤傲清高的学者,在通俗周刊杂志上发表“骇人听闻”的意见。这样做,一方面使人们不必过于重视,另一方面编辑部及学术权威的冷嘲热讽,更削弱了情报的“刺激性”。人们虽受了一场虚惊,但终会安下心来。同时,幕后策划者会使人们想到这件事的可能性……
小野寺喃喃地说:“这么说,果然是田所老师主动承担的了……”
中田说:“这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家庭的后顾之忧,对待名誉地位又很淡薄……”
“不只如此。”小野寺肯定地说,“我觉得肯定还有件使他更伤心的事发生。”
“使他更伤心的事?是什么?”
“他发现了变动……”
大家都沉默不语了。这时,一阵微震轻轻摇撼着建筑物,这次微震是大家习以为常的,却是日本列岛走向最后大变动的征兆。
不野寺突然想到,田所老师迟早会被保释出来,可放出来以后呢?
“他总算转移了社会对我们计划和总部的注意。”小野寺说,“可是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和他一起工作了?”
“我们没有想到他会对大学教授大打出手。”中田说,“也许他会和我们联系的,渡老人会出面收拾残局。”
“老人还在箱根吗?”小野寺皱皱眉,“那份报告送到了没有?”
中田突然想起一件事,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报纸,递给小野寺:“你还没看到这个吧?”
小野寺翻开一看,一则寻人广告映入小野寺的眼帘:
小野寺俊夫:母逝世,速归。兄
一时间,小野寺呆在那儿。
“令堂……今年高寿了?”中田问,“很久没见面了吧?”小野寺下意识地回答:“68,不,好象69了……她一定是心脏出了毛病……”
“回去看看吧。”幸长关切地说,“羽西机场已经通航了。”
中田说:“机票很难弄到,但是可以搭自卫队的运输机,每天都从厚本飞往伊丹。”
邦枝面色苍白地说:“听说富士山一带已发出警报,大泽喷出的天然气在增加,宝永火山口也开始冒气了。”
老人逗趣地笑道:“从这儿能看到喷发吗?
“我们在等待着首相的命令,请求您赶快回东京吧,万一……”
“不要紧的。”老人说,“两三天内没问题。今晚就可以搞出那篇东西来。”
邦枝烦燥地说:“可他们白天无所事事的样子……”
老人说:“别看他们那样子,是在考虑问题哪。最近几天眼都没合一下,不知道身体能否坚持住……”
他们,指的是福原为首的一个小组。其中两人是福原邀请来的,三个是从总部派来的。有时百忙中的首相来访,他们会通宵地畅谈。邦枝就在隔壁陪着,有一次他去送茶时偷偷往里面看,发现包括老人在内的五个人只是在悠闲自在地聊着天,不知是谁介绍起有趣见闻时,首相和老人都开口大笑。
邦枝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在考虑日本和日本人的“未来”大事,因为他根本就看不出来。
此时老人坐在手推车上。穿着绸衣的姑娘来到老人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老人点点头。那姑娘把手推车向走廊推去。老人招呼邦枝也过去一下。
拐过走廊后,他们来到前厅。虽是严冬二月,但那纸格门和玻璃门都敝开着。屋子当中是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有一个青黑色龙尾砚,邦枝曾在展览会上见过这种高质地的砚台。在龙尾砚的旁边,是一枝刚蘸过墨的粗笔。室内堆满了书籍资料和纸片及各种手册和地图。
一个象是做记录工作的中年男子,疲惫地坐在墙角,另两人坐在桌旁。那个穿着和服、身材短小的男子正眺望窗外。而另一名僧侣打扮的人似乎在闭目打坐。桌子上的三个大信封上都写着汉字大写数字。
眺望窗外风景的人低声说:“大纲已大致……”
“哦,”老人在姑娘帮助下,坐在席子上:“皇室仍然到瑞士吗?”
“一人去美国,一人去中国,另到非洲一个人……”那身材短小的人回答道。
他就是福原教援,邦枝注意到,才不到一周时间,教援却憔悴得象换了一个人,两眼深陷,面黄肌瘦,已有几天没刮胡子。
福原教援叹口气,轻声说:“恐怕有一半人要死去,而活下来的也会很惨……”
老人看着信封,问:“是分成三份吗?”
“我们按不同的情况分的。”福原教援说,“第一种情况是,日本民族的一分部,在某地重建国家;第二种情况是日本民族分散到世界各地,归属所在国家;最后一种情况……是没有国家肯接纳……”
僧侣打扮的人说:“我认为这个岛国人民不会沦落到象犹太民族他们那样的境遇中去,经过多年以后,也许还能保存下来日本民族……”
“宇津木先生呢?”老人问。
“他已经支持不住,到隔壁休息了。”福原教授回答。僧侣打扮的人接着说:“还有一种意见,很极端,与我们工作的宗旨背道而驰。但我们三个都倾向于它。”
“就是,”福原教授说:“以不变应万变,任何事都不做最好,听任自然。”
邦枝在心里大骂:妈的!这帮学者,莫非1.1亿人都灭亡也可以吗?……
渡老人说:“到底还是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僧侣打扮的人说:“日本人与其他民族截然不同,我们这种想法正是因为这一点……”
老人敏锐地盯着他们:“你们三位考虑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年纪了吧?”
福原教授小声地说:“这个……”
老人招呼那姑娘过来,“你们好好看看这姑娘,才23岁呀。你们想过孩子们吗?”
僧侣打扮的人说:“这想法太极端,但否则设想就不够全面了。”
福原教授说:“我们的想法是不向他国提任何要求。人类社会还没有进步到一个国家的人民拥有在国外的土地上生活的权力。失去了国土的日本民族将借住在世界各地,必须靠自力更生维持生存。”
邦枝忍无可忍地说道:“世界人权宣言说,任何政府都必须保证,做为人类而生存的权力……”
福原教授说:“那只不过是宣言而已,在事实上做不到。”
老人点点头,说:“就算活下来,祖祖辈辈也得饱尝艰辛。假如日本人真的成为没有了国籍的普通人,事情就比较简单,可问题是日本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民族,还拥有极大的冲劲,要使他化为乌有,是不可能的。”
坐在角落的记录员开口道:“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
老人点点头,吩咐邦枝收好信封。老人被扶上手推车。
邦枝说:“马上出发到东京的话,有现成的车让他们几位一起去吧,这儿越来越危险了。”
于是三辆汽车,他们决定留下两辆。老人和邦枝做好准备,携文件去东京。二人正要出发时,一声巨响震撼了正飘飞雪花的天空,身后,接近富士山顶的斜面有一缕白烟腾空而起。
老人沉着地说:“宝永火山口的喷发不过如此而已。”
这时那位花枝姑娘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掩泣唏嘘:“老先生,福田先生,他……”
邦枝一惊:“怎么啦?”
回头一看,那僧侣从大门中走过来,双掌合什。老人明白了,他吩咐花枝通知福田先生的家属。又对那僧侣说:“龙野先生,拜托了。”
那僧侣轻轻地鞠了一躬。
在小野寺母亲追悼会那天,阪神地区发生微震。山阳新干线的六甲隧道已不通车。
小野寺觉得阔别多年的关西和现今满目疮痍的东京相比,特别沉静。但他同时感到地面情况不同寻常,后来小野寺的哥哥告知他原因。
哥哥说:“关西的许多设计都已下马,我也无事可做,所以想调动一下工作。”
“为什么?”小野寺问,“是不是关西受地震影响?”
哥哥说:“你还不知道吗?最近关西的地盘迅速下沉,有的地方一天之内有两公分……”
“真的?!”小野寺吃惊地问,他只忙于在“D计划”总部调查日本海沟,对整个日本的情况却不了解。
“当然是真的。从一年前已经开始,说来奇怪,整个日本西部开始下沉了,因此阪神地区海面的人工填筑地带受到严重威胁。目前的下沉速度若按原增长率的话,构筑的防汛工事是无济于事的,任何工程设计都达不到要求。有关专家说下沉到一定阶段就会停止,可是什么时候呢?”
小野寺皱起了眉头。他知道日本东西两部分地盘构造不同,可是没想到西部也在下沉……
哥哥告诉小野寺他们公司有架直升飞机,可以坐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嫂子不情愿地说:
“你是家属代表,今天是追悼会呀……”
“没关系,我会马上回来的。”
兄弟二人来到机场。只等了一刻钟就起飞了。
从空中眺望大阪湾,原先的防洪堤和人工岛有一半遭到海水侵吞。修建在神户海面人工岛上的关西新机场已中途停工,水流携着浑浊的黄泥流向远处的海面。大海正在毫不留情地吞食着人类的成果。
小野寺的哥哥说:“我们需要大笔投资,可是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是没有希望的,关东地区修复仍在进行之中。现在公司里无事可干。”
小野寺忧郁地向哥哥:“那你打算干什么呢?”
哥哥说:“我决定去加拿大找工作,反正现在也不需要照顾妈妈了。”
“这太好了!”小野寺转忧为喜,“你打算何时动身?”
“可能在一两个月之后,得处理一些事情,下周我先过去看看。”
小野寺用力地捏哥哥的手:“越快越好,尽快动身去加拿大,全家都去吧……”
哥哥笑道:“说的容易,我这是中年改行啊。”突然他疑惑地问:“干嘛这么一个劲地劝我?”
“日本就要……”
小野寺说了半截,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那件事,既使骨肉同胞也需要讳莫如深。
他在心里急切地劝着哥哥:赶快逃命吧,哥哥,哪怕是赤手空拳。日本就要下沉啦。下沉前后要发生严重混乱,那时只有听天由命,现在正好,赶紧和嫂子逃出去吧……
“D计划”总部占了防卫厅的三层楼。最大的房间安装了一台立体显示器。在此之前,中田已睡在办公室。
“D计划”总部合并了技术研究部的第五研究所。防卫舰艇有“离月号”、“山云号”、“春风号”和“春名号”。此外,“富士号”破冰船、“海龙号”潜艇也参加进来。海上自卫队三分之一的舰艇调拨归“D计划”使用。
立体显示器已经开始运转,随着观察的积累在增加,日本列岛地下发生的现象逐渐清晰,中田的恐惧感也随着加大加深。
他边看着显示器上的立体图像,边害怕又不相信似地说着:“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气象厅派来的青年说:“也可能会喷发。”
地震研究所真下副教授说:“能登半岛积累了大量能量,并向东移动,最近可能发生地震。”
国土地理院调来的职员说:“根据计算,顺着系鱼川和静冈构造线积累的能量,已经超过理论的界阶,但却没有释放。为什么呢?”
真下问:“你怎么看待这现象,中田先生?好象是地幔的下降流正穿过日本列岛的地下,向日本海方向俯冲。”
中田说:“我们也可能遇到过这种情形。”
“在地下700公里的地方,会发生什么?”气象厅的青年问。
“可能是横穴。今晚,我们搞一次模拟试验。”中田说。
大家开始做准备工作,午夜两点后开始做模拟试验。中田站在立体显示器前。
刚开始不到两分钟,中田惊叫一声:
“停!大家过来看看。”
大家都聚了过来,幸长望着立体显示器,一下子惊呆了。显示器中青色荧光描绘的日本列岛的模型,正从当中裂成两半,偏斜起来。在偏斜的日本列岛四周,表示能量分布的光幕时强时弱地闪烁着。
幸长恐惧地说:“日本不就要下沉了吗?”
中田艰涩地说:“彻底下沉,下沉之前甚止会断裂。”
真下怀疑地问:“不会弄错吧?”
“不会的。”负责终端机的青年说:“和普通标度一样,一秒约等于一百小时。”
“把达到该状态的时间念一下。”
“实际的标度是一万一千二百三十二小时。”青年回答。
“一万一千二百小时……等于……”幸长计算着,”一年三个月刚多一点。”
中田说:“我们放慢速度,再看一遍,这次时标下降为一秒等于二十五小时。”
大家各就各位,又从头开始。立体图像缓慢地蠕动着,表示能量分布的各色光点在跳跃,移动,亮点中间,有一条模糊的彩虹光幕向青色光线扫描出来的日本列岛袭击……红色亮点在渐渐地增加,光线对比渐趋强烈。
中田大喊一声:“停!”接着问:“到现在是多长时间?”
“三百零二秒整。”
“从这儿开始,把时标减慢一半,使用象限照像。”
“这样行吗?不减慢到四分之一……”幸长问。
“清晰度还不够,这次再看看。准备,开始!”中田命令道。
打开开关后,又开始了操作。这次大家都怀着极度恐惧的心情,聚在显示器周围。
光幕晃动得很缓慢,室内一片寂静,只有摄影机每隔两秒钟,咔嚓地响一次。红色亮点的闪动逐渐加强、最后粘在了一起,在日本海侧和伊豆、小笠原群岛两侧并列着。日本海沟上侧是绿色,不太强烈,而下侧是鲜红的光斑,在强烈地闪耀着。
地理院调来的人低声问:“那是什么?”
幸长回答:“绿光表示的是质量亏损与重力负异常积分。”
中田低声说:“大家注意看,日本列岛的地下!”
在地下200公里处,绿光下面的红光突然潜过日本列岛的下方,形成一条淡淡的红道,开始向侧面流了过去。粉色的横道向日本海方向延伸……
真下问:“那横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能量在地下200公里就穿到日本海那边?”
中田摇摇头:“不知什么原因。”
真下又焦灼地问:“积累那么多的能量,已经超过了地壳的弹性限度,为什么?”
气象厅的人说:“日本列岛就要分裂了……”
日本列岛的中央部位,闪动着一条伸向南北方面的红色光线。同时,日本列岛发生弯曲。日本海那边的粉红色光斑变大。日本列岛的东半部向东、西半部向南,缓慢地移动,歪斜地露出一部分,不久慢慢地滑落,最后沉了下去。原来排列整齐的红色亮点渐渐暗淡了下去……
“多长时间?”
“从第二次算起,是62秒,也就是32天多一点。”
真下副教授叹息道:“只不过是一个月,就发生这样大的变动。”
幸长问:“列岛部分的移动距离是多少?”
“水平距离是35公里,垂直下沉2公里。”
“那么高山部位将会保存下来……”地理院调来的人说。中田说:“可是要出现山岳崩裂和大喷发呢?而且,还要继续下沉……”
气象厅的人说:“在大变动之后,还有继续下降和水平移动。”
真下副教授说:“但是,我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数学模型准确吗?我已说过,那么大的能量积累,超过地壳的弹性强度,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中田说:“数学模型可能不具备。但是那种能量的移动却可以想象。你们知道隧道反应吗?”
真下说:“你所说的隧道反应是只有在原子核的情况下才能考虑的一种模型,对于宏观的地壳现象适用吗?”
中田摇摇头:“我没有说可以适用,但是,对于高密度的固体,象岩石圈这样的,有一种和隧道反应相似的模型。”
“什么样的?”
“冰河。”中田说:“在冰河的内部,到处可产生零度的冰穴。在压力基本不变时,出现一个管状体,水从中流过。就好象有个较大流速的水流。”
真下吃惊地问道:“在日本列岛下面也有这种现象吗?”
中田说:“只是个设想。但是,地下的岩浆为何会凿出那么大的隧道呢?”
真下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这个设想有些道理可讲,可以认为在高温高压的岸石圈中产生液相的隧道,热随着液流而移动。可是,日本海积聚的能量又是……?”
幸长插话说:“日本列岛终归要下沉的,大变动何时开始?”
气象厅来的人说:“是从三百零二秒开始,也即三百一十二点五日开始下沉。”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只有十个多月……
人们都呆立在显示器旁,岑寂不动。
幸长感到浑身发冷,直起鸡皮疙瘩,在短短的十个月内,又能做些什么呢?
中田泥塑似的站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拿起电话。
幸长问:“你要叫醒长官吗?”
“首相。……”中田按了几个号码键。
幸长胆怯地说:“这样不会……对这个模型还要讨论呢。”
“没有办法,应该做出最坏的准备了。”
幸长悄然地躲到一扇窗户那边。
此时的夜空,已经淡淡地泛起鱼肚白。
清晨7时,新闻机关各领导聚到希尔敦饭店,大家表面上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好象临时出席早餐会。汽车前面都没有安插报社的旗子。
年轻的秘书们和内阁官房次官,正在特别客房里接待各报社社长和其他人。
一个秘书说:“内阁会议估计结束了,首相和官房长官马上就到。”
“内阁会议?这么早就开了?”某社长问。
“今天早上5点。”秘书说。
人们都面面相觑。
有人问官房次官:“中田先生,非常紧张吗?”
次官一反平日的活泼爽朗,忧郁不安地说:“是啊,我们也感到很意外。”
首相向大臣们扫了一眼,说:“最后,请问各位在两周内发表,有意见吗?”
外务、大藏和防卫三个大臣面露难色,其他人都沉默地坐在那里。
通商产业相说:“两周恐怕太仓促,准备时间得有三周,同时,也需要研究个对策啊。”
官房长官说:“我们应警惕外国抢先发表。”
运输大臣说:“现在有没有哪个外国学术团体发表什么?”
首相府长官说:“这种可能性很大。近来日本列岛的外国船只、飞机和人造卫星突然增加,几个国家的首脑也是知道这事的。”
防卫厅长说:“我还是认为不到最后关头,不要声张出去。否则社会上一片混乱,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大藏大臣开口道:“我觉得两星期差不多。国际投机商人已在大量抛售日元,并开始抛售日本债券。欧洲有些国家已暂停同我们结帐。恐怕是我们派特使的国家走漏了消息。因此还是两个星期的好。”
外务大臣说:“从国际道义考虑,应尽早通知韩国、台湾和中国大陆。特别是韩国,灾情恐怕最严重,应在这一两星期内通知他们。”
首相问外务大臣:“何时联合国托管理事会开会?”
“三星期之内。理事国的事前磋商已大致结束,但最棘手的是澳大利亚和中国。印尼国为有利害关系可能会提出什么。但这么大一件事情,即使托管理事会意见统一了,安理会和联合国会说这违反托管的神圣职责。托管是为促进该地区自治和独立,假如有人提出占领,势必引起争论。”
通商产业相说:“是啊,例如向人口稀少的东北新几内亚一下就迁进1000多万日本人……”
秘书此时走进来,同首相低语几句,首相点点头。
首相说:“没有反对意见,两周后发表就定下来。大家同记者打交道时小心点。我现在去会见他们的头头……”
A报社的社论主编说:“重要的要国际舆论哪。”
M社社长建议:“同世界上几位有名记者,如《纽约时报》的格富厄姆,《世界报》的科瓦尔斯基商量一下怎么样?”
Y报社主笔说:“自从东京大地震后,日本来了外国许多特派记者,他们已经嗅到一些东西。因此不能再少于两个星期了。有个外国记者正在努力寻找那个喝醉了酒的学者呢。”
“你说的是姓田所的吧?”H电视台的社长问,“据说他被保释后就失踪了。”
首相突然说:“可以考虑让外国报刊或通迅社抢先发表特快消息吗?”有人认为,这样做利用外国替我们转移目标,效果反而更好。”
S报社主编发言道:“我觉得弄小手碗,只能收到短期效果,政府公告应内外同时发表。”
N电视台理事长说:“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们撤退计划的详细内容?”
该电视台编辑部主任怔怔地说:“这回,日本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将成为世界注意的焦点了。”他在想着越南人民在战争中的艰苦生活,巴基斯坦、孟加拉难民流落的悲惨景象,曾几何时,那些绝望、痛苦的人民曾是笼罩在心头的阴影,而如今,自己的同胞也要变成这样的人,也要流浪、挣扎、痛苦、绝望……
年纪最大的某通迅社社长说:“在短短十个月的时间内,能把我们的全体同胞全部营救出去吗?哪怕什么东西都不带……”
首相说:“我们只能这样回答:全力以赴。我想你会理解这一点的。”
秘书又走了进来,同首相耳语几句。
首相站起身来:“现在,我要同四个在野党首脑会谈……”
“什么时候才把避难计划向我们交底呢?”
K党第一把手问,“不把它透露给国民,势必会在两周内出现混乱。”
在野第一大党领导人皱着眉头说:“据说,政府早把这件事透给了工商界和财界,这样做难道不是有意偏袒工商业吗?政府具备的这种作风,会在避难计划上也表现出来吧?是否会把营救全体国民生命视做头等大事来抓呢?”
首相回答说:“毫无疑问,把全体国民一个不落地救出去,这是压倒一切的最高任务。可我们还有责任使这些人以后生活下去呀。”
M党领袖说:“可从政府的做法看来,真正关心的是保护工矿企业的财产,把这看得比生命还宝贵。我现在想知道,政府是不是已经下定决心抛开所谓官僚机构、权威等所标榜的公正,而真正把营救全国老百姓作为头等大事来抓?”
首相感慨地说:“国家机构的事情,的确很伤脑筋。我始终觉得政治无非是在后台进行的工作。我们不应该总在什么形式问题上纠缠不休,而应该脚踏实地地搞工作。目前我们应尽到知难而进的义务,为日本民族的长远利益,哪怕粉身碎骨。希望各位埋头苦干,配合我们的工作。”
在野党第三大党突然亮开嗓门说话了:“你刚才说政治是后台进行的工作这句话,我认为这正是日本执政党官僚政府的最大错误,国民为什么会把政治视作黑暗,阴险的东西呢?就根源于此。我认为在目前这种国难当头的危急的时刻,日本特别需要有一位有能力承担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雄人物,他必须能意志坚强、信心百倍地给全体人民以鼓舞。可是包括阁下在内的政府中有这样的人物吗?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请容我直言,我觉得老兄你在政治上是一派十足的官僚作风,对于目前的危机,你下了多大的决心克服这种作风呢?”
首相笑问:“你的意思是由你来承担这种任务喽?我并没有认为自己是块能胜任度过这场危机的好材料,但除了鞠躬尽瘁,努力完成日前赋予我的任务以外,没有其他办法。说什么‘英雄人物’,你不觉得‘英雄’和‘英雄主义’这些东西使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吃够了苦头吗?”
在野第一大党领袖插嘴说:“还是尽快把‘D计划’的内容和避难计划的情况告诉我们为好。”
在座的官房长官说:“我们已做了准备工作,只等各党协商好名单后就可发表。”
首相说:“虽然准备两周后发表,但目前随时都有泄露出去的可能,尤其是外国方面。我们请求诸位予以协助。”
在野党领袖都陆续走出会议室,有人低声问官房长官:“向天皇陛下报告了吗?”
官房长官看看此人,但没有弄清他是哪个党的领导人。
大藏省国际金隔局局长说:“欧洲主管投资的机构,已经开始大量抛售日本债券。我们的代理公司已把它买下来,但这会影响我们购买黄金的资金。”
某外汇银行总经理说:“不如听其自然,现在为保密而硬买进来似乎已没有什么意义。”
“回收率现在怎样?”大藏大臣问。
“快达百分之五十了。”
“到百分之五十时暂停一下为好。”
日本银行总裁说:“我们套进黄金的事,不知泄露出去没有?”
局长回答道:“我们是希望金价不上涨的,但他们可能担心黄金和西欧货币涨价才大量抛售日本债券,因此很难说他们是否已知道这事。”
外汇银行董事长小声说:“我们的做法似乎成了多此一举,不过是出了一口闷气而已,但赔了夫人又折兵!”
日本银行总裁说:“这些又吝啬又狡猾的家伙!就算是为了失去国土的日本人考虑,也应该重视国际信誉。而我们也不应该把损失转嫁给国家投资机构,从而把他们赶到对立面。我们一方面尽最大努力保持住自己的东西,另一方面也尽量少使别的国家蒙受损失。我始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信誉会给我们带来好处的。”
“可是,”局长说,“这种高尚的风格在国际社会中能行得通吗?”
日本银行总裁毫不犹豫地说:“肯定行得通!否则国际间的商业社会就没法成立。我坚守这个信念。”
经济团体的会长说:“在如此短的时候内,民间企业能够转移到海外的固定资产,包括偷偷转移出去的那部分,也不过是总资产的百分之十。这太令人遗憾了!”
一位干事不安地说:“按运输大臣的意见,政府要对船只的分配严格控制,那样的话百分之三都达不到。”
首相说:“可是,目前的情况是必须优先照顾普通老百姓,而且得让他们携带一些维持最低生活水平的必需品。”
“可以用飞机呀。”
“那也很有限,我们正求助于美苏两国,恐怕希望不大。船舶情况也是一样,东京和横滨的港湾设备还没有恢复过来。”
运输大臣说:“我打算去伦敦国际船舶协会,看能否租些船只,不过希望不大,因为全世界内船舶都很紧张。”
首相接着说:“而且要估计到撤退是在极度混乱和危险情况下的可能性。专家们说十个月内也许会有什么新的情况发生。”
这时桌上的茶杯一阵轻轻摇晃,可是人们已不再注意这种微震。此时经济界代表正同首相、运输大臣举行会谈。
出席会谈的一个人问:“什么时候公布分配船只的法令?”
“两星期后。”运输大臣说。会场中有一阵明显的骚动。
首相说:“因为在正式发表前的两星期内,掌握了该情报的大企业抢着安排船只,引起国际上的船价和运费暴涨,那就糟了。恳请大家在两星期内做准备工作,不要把情况泄露给外国。最近一年,政府拨了若干现款向你们提供经费,同时扩大对外投资,这些给工商界带来了好处,但政府也要对全体老百姓负责,因此希望大家给予我们全面协助。”
经济团体的会长说:“莫非又要来一次统制经济吗?”
首相苦笑一下:“这就靠大家的自觉性了,现在的政府并不以军事力量为后盾,那么丧失了国土和财产的政府会变得毫无意义。”
会长离开座位来到窗前,背对着大家说:“依我看,政府要采取严厉的措施,只能助长平均主义思想,若交给民间自己处理,反而会做到公正无私。”
首相说:“可假如工商界一旦忘乎所以起来,能控制住吗?”
会长突然说:“富士山喷烟了!”
有人也站起来,向窗外眺望:“在宝永火山口。喷得很凶哪,箱根和御殿场也……”
好多人纷纷离座,向外看去。
政府做出两周后发表的决定后,在不到四天的时间内忽然传出流言,说此次地震和喷发规模将比以前更大,东京可能片瓦无存,千叶和湘南一带将沉向海底,因此除了逃向国外,别无他法。谣言迅速扩散,紧接着经济恐慌之说不径而走。人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因为订购机票的人已不计其数,客轮船票也抢购一空。
后来人们发现这次流言原来是政府有意散布的。因此,在联席会议上,代表们强烈要求提前公布日本沉没的消息。
执政党的干事长说:“假如外国不抢先发表这个消息,在此期间有大批人可以自己设法逃离日本。”
在野第一大党书记说:“能设法逃出去的尽是些有钱人,可普通老百姓怎么办?我认为应早日发表,做出统一安排。”
另一代表说:“应防止混乱扩大,尽早采取紧急措施。”
各方面都纷纷探询谣言的虚实,街头巷尾都是人们惶惶不安的议论和猜测。东京地震已停息了几个月,但对灾害的恐惧余惊未定。曾几何时,谣言重新四起,这在人们心中又投下了阳影。“东京真的会下沉吗?”不断有人提出这个疑问,人们已经意识到:肯定在最近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经济界在同政府领导人秘密会谈后第二天,就暗中开始行动。
在最近一年内日本拥有船舶数字的增大,已引起人们的注意,现在日本又不问价格贵贱,大肆购买旧船破船,或冒充其他国家买船,从而使船价暴涨。而最近一星期内,国际上签订租船合同的国家在日本一方,租费也在暴涨。日本向设在国外的企业的汇款猛增。
经济界的这种新动向,引起国际社会对日本的密切关注。日本到底要做些什么呢?世界各地都把日本作为他们注意的焦点了。
从东京某处传来小声打电话的声音:“提前两天发表……”
“决定啦?”对方问。
“经过讨论,大致这样定下来。”
过了几个小时,又传出了通话的声音:“很可能提前24小时发表……”
对方抱怨地说:“这样我们的方案中有三项就失去作用了……”
电话里的声音不客气地说道:“欧洲可能在我们发表以前泄露出去……”
在日本政府原定发表日期的前三天,美国地质测量学会发表了让全世界震撼的消息:
亚洲东部大陆架,特别是以日本列岛为中心,行将发生巨大的地壳变动。
这是地质学会会长尤金·寇克斯同卫星观测站负责人紧急谈话时发表的。上述消息是最近综合地质观测卫星和观测船的调查结果,寇克斯博士表示,日本列岛弧在地质学上处于非常特殊的地位,附近的地幔运动是产生大变动的主要原因。
记者们问:这次变动属何种类型?寇克斯博士没有做肯定回答,但表示正在考虑大陆漂移说。
日本列岛附近发生地壳大变动!
日本将变成亚洲的“原始大陆”?
这个消息立刻传遍美国和欧洲,而日本由于时差,迟于美国三小时才发表。欧美的报刊都登载此消息,电台也反复地广播。法新社的报道增加了详细的解说。联合国当局认为事态发展严重,已在数日前召开秘密会议,进行了讨论,安理会紧急会议也将讨论此事。
关东、关西两地的交易所听到消息后,于拂晓前召开委员会议。临时国会在上午开会,宣布了本届临时国会的合法性,并宣告首相将发表重要演说。于是,国会大厅里排满了各报社、电视台和电台的录像机和话筒,外国的新闻记者也动员起来了。日本全国的气氛相当紧张。人们都肃静地坐在电视机前,屏息等候首相的露面,此时人们越来越觉得,一周以来的流言,也许将变为现实,那种强烈的不安向心头袭来。
议长在一点时宣布开会。首相登上讲坛,他带着沉痛的心情、用低沉的声音开始读讲话稿:
“各位议员,我以日本政府最高负责人的名议,向各位宣布:现在,我国正面临史无前例的国难关头……”
首相正发表讲话时,小野寺提着旅行袋,来到“D计划”总部。
幸长问小野寺:“就要动身啦?”
“是啊,三点半起飞……”小野寺答道,他的脸上隐藏着一种忧虑。
“你还挺顺利嘛。据说国外已经停止兑换日元。不用美金,不卖机票。”
“比预定提前了三天。好险哪!”小野寺说。
中田走过来,捶了小野寺一拳:“太好啦!你们打算在哪儿落脚?”
“暂时在瑞士。她把全部家当都汇到了瑞士银行。”
“在瑞士,你还可以找到工作。他们也在建造深海潜艇,积极开展海底调查和开发哪。”
这时,首相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据我国科学家和政府有关部分的调查,证实在最近,以日本列岛为中心将发生巨大的地壳变动,日本国土可能会遭受毁灭性破坏和打击。”
中田说:“我们的工作基本上算是大功告成了,但以后严重的事情多着呢,还要牵连到许多国家。”
收音机继续广播:“……调查机关预测,这次变动将在一年内发生,日本全部国土将受到破坏,甚至要下沉到海里去。”
“首相以地质学为主题进行演讲,历史上可罕见啊。”幸长说。
“所以,日本应更早地把自然科学的观点应用到政治上。”
中田接过话头说:“那种单纯用政治观点搞政治的时代即将结束,政治家也应具备有关人类社会和自然科学的科学知识。”
幸长摇摇头说:“恐怕政治的根本任务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仍是处理各种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关系。独裁制度或好或不好,但办事效率最高……”
“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遭受过的特大灾害,作为行政上的最高负责人,我呼吁各党领导人予以合作,已建立了超党派的合作体制。同时,为拯救全体日本国民的性命,并使他们一部分财产免遭损失,政府曾恳请联合国和世界各国政府予以协助,他们同意尽最大努力提供合作……”
“首相一会儿就要到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直接对国民讲话了。”中田说。
“为保护全体国民的性命和正常的生活,政府正全力以赴地制订对策,使全体国民顺利撤离。我诚恳地希望诸位议员能够与我们同心协力,做好各项工作……”
这时幸长问小野寺:“你还没到出发的时间吗?”
小野寺看了一眼挂钟说:“约好一点钟在成田高速公路的站台见面。”
“不是要度蜜月吗?你怎么没精神?”
小野寺沉重地说:“可是,你和中田先生打算怎么办?”
“还得继续观测,中田先生可能调到撤退计划委员会。”
小野寺忧愁地说:“虽然我一直都想走,可不知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又不想走了。”
幸长郑重地说:“别这样。能多跑出去哪怕一个人也是减轻了国家的负担,就多活下来一个日本人。只要你心系日本,在瑞士也可以发挥作用的。”
“那,幸长先生和中田先生,准备一直留到最后吗?”
幸长微微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虽然年纪大了,手脚不那么利落,可是会想办法跑出去的。”
电话响起来,中田走过去拿起了话筒。
“富士山也喷发了,宝永火山口有三处开始喷火,箱根也开始喷火了,还伴有爆炸。”中田告诉他们。
“富士山也……”小野寺自言自语道。他心里忽然掠过一阵不祥的阴影,他站起身来,同幸长和中田说:“那么咱们再见了,请你们向瑞士联系。”
这时,桌子上的茶杯和墨水瓶发出碰撞声,一阵摇晃,一支铅笔滚落在地板上。
三个人跑向窗边。富士山已望不见,只看到一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云,滚滚地跃向高空。一阵激烈的震荡,使窗玻璃咯哒咯哒直响。
“这次喷火也真够厉害的。”中田说。
身后的电话突然又响了,幸长去接,听了一会儿他把话筒递给小野寺:“是女人打来的……”
小野寺焦灼地拿过话筒:“喂!喂!”
电话里传来一声轰响和撕心裂肺的哭声。
“喂!喂!”这次是玲子的声音。
小野寺用手捂住另一耳朵,扯开嗓门大声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离开了真鹤公路……车被堵了……”
“真鹤公路?”小野寺一下子烦燥起来:“怎么到那儿了?”电话的那一端,玲子的声音时断时续:“昨天……到伊豆去了……火车今天一大早就出发……交通阻塞……”
小野寺急得汗流如雨:“喂!喂!听不清……”玲子的声音后面响起了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树枝折断和玻璃破碎的声浪。
玲子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屋外堆积了白蒙蒙的灰尘,烧热的石头在飞。小野寺先生,我今天是赶不上了,您自己先飞瑞士罢,我一定会赶去的。”
“胡说!”小野寺手都出汗了,他叫喊道:“你胡说些什么!”
忽然一声巨响,震耳欲聋,小野寺听到一句“……日内瓦……”电话就断了。
小野寺怔怔地呆站在那儿,泪水夺眶而出。忽然一阵冲动,他夺门而出,他真想马上见到玲子,哪怕是近一点点也好。
“小野寺!”幸长在他身后喊道,“不要行李啦?”而小野寺的身影已消逝了。
幸长身后的收音机里又传出首相的声音,他是在通过电视和收音机同国民直接讲话。
“请大家维持秩序,政府和国会会全力以赴地保护全体国民的性命,保障国民的生活……”
来自距东京80公里以外的真鹤区的一声爆炸,几分钟后便袭向东京市区,房屋开始摇晃。幸长向窗外望去,只见两边的云天笼罩在一片灰色喷烟之中。
这天是3月12日。
3月14日上午1点26分,许多地区都发生了强烈地震,3分钟后,富士山顶发生大爆炸,一条裂缝从山顶中间直把富士山斩成两截。顶端被掀走,坍陷了下去。附近地面下沉一米以上。
同时,三浦半岛、伊豆半岛、房总半岛的突出部位开始迅速下沉。地表严重倾斜。
3月22日,“D-2”小组报告:日本的东西两地区以大地沟为界,快速断裂为二,分裂的速度正在加快。
日本列岛将于一年内沉没。
这个使全世界人为之震惊的消息,在日本国内的反应却是平静的。人们听了报告及首相的呼吁后,却无动于衷,除了长吁短叹以外,并没有人采取过激行动。也许人们在震惊之余,强烈感觉到的便是茫然和不知所措了。
全国的电话,在首相讲话结束后的一分钟齐声响了起来。
当天就有几千处交换台的保险丝被烧断。
人们没有象对待社会事件、美元问题那样对这件事展开讨论,而是烦躁地思考些什么。人们已经感觉到这次冲击的严重性,所以从下午两点开始,全国铁路线的所有终点站,挤满了不到下班时间而早退的人们。
在人们心里都涌动着这样的呼喊:回家去!无论如何也得回家去。先和家人团聚,成为人们不约而同的急切愿望。
那次大地震后被解除了的“紧急状态宣言”,再次在全国公布。
海运局长在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的会议上报告说:“我们同外国签订的租船合同,无法立即生效,有些老板对自己的船只开进日本有些犹豫,有些想抬高租价。可国际船主协会竟同意他们这么做。”
委员长问:“谁在国际船主协会里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们想怎么样?”
“无非是想增加些外快罢。”
“我们已花了不少钱啦,难道还不够?”
“要知道,到处都少不了这种应酬啊……”
另有一名委员嘟哝道:“也真是没办法,单靠日本的商船,怎么着也运不走1.1亿人,油轮又载不了多少人。”
委员长问:“国际民航组织的情况怎样?”
“目前还可以,但也不能对空运期望过高。”民航公司来的委员说:“我国的机场,能供国际航线的远程大型飞机起降的,只有成田、伊丹、板付和千岁四处,另外有一些只能勉强使用。但如果发生地震和浸水,这些机场就会使用不了多久,关西的新机场不就是成了那个样子了吗?”
“估计确实可掌握多少架飞机?”
“现在磋商还没有结束,但最多也只能集中世界飞机总数的百分之三十,这些飞机在最紧急状态下可以拨给日本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但由于日本的机场有问题,吞吐能力实在太有限,我们只能请美国派大批中型运输机,才能提高运载效率。”
“虽然印尼和中国提出支援日本,但数量不会有多少,有情报说苏联运输队正向太平洋地区开去,也许会对我们有所表示。”
一名委员说:“我们不能随意到苏联、北朝鲜和中国这些最近的国家去避难,真是遗撼。”
在野党的一名委员有些义愤地说:“所以说我们早就应和这些地区加强友好关系嘛。日本明治维新以后,总是接二连三地搞侵略,把自己摆到敌对的地位上,变成了亚洲的孤儿,这叫作茧自缚……”
委员长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从明治到现在,日本确实热衷于充当西方的伙伴,在经济、军事、工业等方面获得了很大成功,所以日本觉得自己具备安于独立的条件,万一在西方搞砸了,可以溜回来。可是现在这几个可以溜回来的岛子没有了,这对将来有严重影响。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全体国民设法从岛子上运出去。”
“极右分子造谣说中国和苏联要进攻日本,日本人移居那里,将被当作奴隶来支使,对国民进行恫吓。政府对于这帮人,不能放任自流吧?”在野党的一名委员说。
委员长皱紧眉头,说:“是的,对他们应采取必要的措施。截止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用暴力手段进行逮捕。”
外务省来的执政党委员说:“人们对于移民地点挑挑拣拣的,如果对策委员会强行分配,会不会引起骚乱?”
“对这个问题,应让人们了解、认识到这是生命交关的避难,不是去游山玩水。”委员长说,“下面接着汇报。”
“机场确实是个极大难题。到目前为止,最理想的情况是每个人的平均飞行距离是4000公里以上,是其他国家的4倍。但问题是,全部机场能够使用多长时间呢?”
“成田机场还有一个弱点,”民航局长说:“就是加油问题。由于地震,大部分的油管已不能用,若再发生地震,就只好空运燃料。机场离港湾太远了。”
“可是港湾的情况也不妙啊。”海运局长插嘴道:“太平洋沿岸和日本海沿岸有百分之四十的港湾失去机能。如果按照目前的速度下沉的话,不到四个月日本的大部分码头就没法使用。”
委员长说:“到时也只好用海上自卫队和美国海军航空司令部的登陆艇了。”
接着,他又苦恼地嘀咕了一句:“要在十个月内运走1.1亿人,实在是毫无办法。”
九洲的雾岛、樱岛开始喷火,太平洋沿岸的下沉速度趋缓,但半岛的顶端快速下沉。同时,中部有些地方也开始了喷火。
人们都呈现出平静的样子,但是仍压制不住内心的惶恐不安和焦灼,他们在等待政府的具体指示。
在政府发布公告同时,国际航线停办一般业务了。从4月2日开始向海外输送重要人员,优先照顾病号,从具备接纳条件的国家开始行动。
机场附近的居民眼巴巴地看着川流不息般起起落落的飞机,他们心里的焦躁不安在加重,同时有些不信任起来。说是停办一般市民的飞行业务,那么客机上每天都坐着些什么人?肯定是政府大员的家属、有钱人和在衙门里有门路的那些人吧?是不是到最后关头,政府对我们就置之不理,撒手不管了呢?
虽然这样想,人们还是努力地让自己相信政府,政府是绝不会把我们丢下不管的,无论政治家、还是官僚,他们不也是日本人吗?
交通阻塞的地方不断增多,大城市的缺粮情况也日趋严重。政府在发布紧急状态宣言时,发布了管理令,由政府统一控制必需品及其价格,但此后各种物质从各地代销店柜台上消失。由于交通阻塞所造成的物质供应停滞,大城市的粮荒更加严重。妻子疲惫地问来,拿出很少的蔬菜和几袋方便面,沙哑着嗓子说:“从下周开始配给制度,本周内全部停售。”
“还剩三天。”丈夫嘟哝道:“家里还有存粮吗?”
“肉和青菜都吃完了,还有四公斤大米和一些罐头。”
丈夫生气地提高嗓门问:“为什么不多买点?明明知道会发生这类事情!”
“两周前铺子里就没什么东西了。天天都去排长队,好容易才弄到这点东西。记得小时候,战争刚结束,妈妈就是去废墟上排长队,还是吃不饱。没想到现在竟又会有这种事。”妻子拿起一袋方便面,说:“这还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哪。食品店都不肯卖了,说留着自己吃。我正不知怎么办时,一位老大爷说他肯把他们留着的匀出来,不过得用钻石戒指什么的交换,现钱已不顶用了……”
丈夫颤抖着问:“那你把我给你的猫眼石戒指……用它换了七袋方便面?”
妻子看到丈夫的脸色变了,她不安地说:“你别生气啊,我那会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乱昏昏地,就……”
读小学五年级的最小男孩从楼上走下来:“妈妈,还不吃饭啊?”接着读高一的大儿子和初二的女儿也走下来:“我们饿了,今晚吃什么?”
丈夫猛地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今晚不在家吃饭,让给孩子们吧。”
妻子惊疑地问:“可是,天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丈夫胡乱地走在黑暗中,他本想能买点什么吃的带回家的,可现在……想起中学时,他曾和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同农民低声下气地哀求到一些烂白薯,弟妹们还高兴地大喊大叫,而母亲总是嘴边浮着疲倦无力的微笑:“你们吃吧,我不饿。”……而现在他的耳畔又响起了这无奈的声音,夹杂着小儿子嚷肚子饿的凄切声音。
想到这些,他几乎崩溃地喊道:“受不了哇!”过了半响,他呆呆地望了四周一眼,心想,那恶梦般的岁月,地狱般的世界,难道会重新在面前闪现吗?曾几何时,他历尽辛酸困苦,拼命地为公司工作,以后和年轻的妻子住在简陋的小房子苦熬,最后咬着牙买了高价地皮,盖了房子,好容易才还清了债务和银行贷款。将近三十年历尽各种艰辛,他曾发誓,一定不让孩子们再受那样的苦,一定要把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他们吃好的,吃得饱饱的。这些一度也成为了现实,可如今,这好容易才熬来的日子难道就要象一场春梦一样,消逝得了无痕迹吗?
日本下沉……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似乎在越来越变得象是真的。这个国家的人民现在正争先恐后地搭上船只和飞机,逃向另外的国家,他们将要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
今后等待我们的将是怎样的日子?在陌生的土地上,能找到工作,让妻儿生活下去吗?我已经快50了……他想着,可
是现在需要我做的事情多着呢。他开始疲倦地往回走。
轰隆一声,又地震了。屋瓦开始叭哒叭哒地掉落。他走在摇撼的路上,满怀的沉重,从50岁开始,另辟生路吧。
两串泪珠,挂在了他那疲惫而痛苦的脸上。
“中国来答复了!”邦枝说:“他们8日以前先接纳200万人,共接纳700万人。日本希望再多一些。”
中田摇摇头:“要考虑一下粮食问题,他们的人均产量很小,不能过分强求啊。”
“对方希望多去些农民和高级技术人员。”
“那,指定地点是广东省吗?”
“不,是江苏,居住点设在崇明岛。”
中田呆了半响,接着问:“苏联那边怎样?”
“仍是沿海州。他们现在查明千岛受日本沉没的影响,正撤退那儿的居民,因此不可能支援我们多少船只。”
联合国终于成立了援救日本特别委员会,开始正式工作。
这个委员会的最大任务是向世界各国摊派日本难民的名额,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加拿大代表庞森提出按各国人口实行“按比例分摊”的试行方案。这一提案立即遭到小国和发展中国家的反对,欧美国家则表示了消极的支持。
小国代表提出,不应机械地按人口分配,而应把各国的自然条件、国情,政治经济力量等各种具体条件一并考虑在内。
“这种作法恐怕在时间上来不及。”恩巴约总干事说,“最近一年来,日本同许多国家进行了交涉,他们同意接纳难民的总人数不到2000万。现在逃到国外的日本人共一百几十万;另有150万撤离到日本托管的土地上;联合国准备安排500到600万人。这样算来,也有将近四分之三的日本人至今尚无着落。我们当前的任务是为剩下的这部分人寻找避难所,同时我们必须为日本全体国民寻找永久的定居地。”
约旦代表茨汗说:“虽说是‘暂时避难’,但时间一久,就会使接纳国受到很大影响。也许避难营变贫民窟、纠纷、冲突等等各种麻烦会接踵而至。”
恩巴约总干事说:“茨汗先生,请恕我直言不讳,也许约旦的经验可供我们参考……”
茨汗耸耸肩说:“我们曾为70多万难民不知花费了多大力气,而现在我们需要处理的人数是它的46倍!象这种规模的‘难民’还是史无前例的……”
参加秘密会议的成员布劳伯克举手发言:“二战结束时,我曾参加遣返日本人的工作,当时他们给我的印象特别温顺老实。诸位知道,盟军对日本的占领就是在奇迹般的平稳状态下结束的。”
印尼代表阿尔约插嘴说:“可是日本人决不是任何时候都是平和的,这次避难,他们的自卫队要解除武装吗?总不能在避难地也让他们带着军队吧?”
秘书长斯波保罗斯说:“他们暂归联合国援救总部指挥,执行警备任务,指挥官必须由联合国派人担任。”
恩巴约总干事说:“现在不是怕日本,而是救日本的时候。想想看,这占总数百分之二点八的我们人类同胞,他们面临的是史无前例的特大自然灾害,远远超过了以往我们所遇到过的灾难的规模,可以说,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未尝经验过的最严重的灾难。所以,我们应把这次的救灾工作当作是对全人类的考验,我们应当团结起来,共同解决各种问题。我认为,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都应该采取各种有效手段、动员一切力量、提供一切可能的援助。我认为只有在这种统一思想的基础上,才能更好地磋商名额分配问题……”恩巴约的讲话热情洋谥,使委员会的成员们为之肃静。
信号器这时响了起来,轻轻跳出一张纸片来,斯波保罗斯秘书长把它递给了总干事,总干事看了一眼,高兴地对委员们说:
“蒙古人民共和国通知我们,它们申请暂时可收容50万日本难民,以后根据情况还可以增加。”
苏联代表邓尼金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因为那个国家地广人稀,极度缺乏劳动力才提出来的。该国正集中力量搞工业化,对优秀的技术人员可是很感兴趣噢。”
恩巴约总干事读第二张卡片:“韩国代表希望对可能波及到韩国南部的灾害问题,进行考虑,想想对策。”
他又拿起第三张卡片,看了一眼后,皱皱眉,对代表们说:“请原谅,这是赞比亚代表团给我私人的电报……”
当联合国特别委员会连续紧张地举行会议时,另一场活动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各国首都的国家领导人官邸之间的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着。一些外交官、军人或是国际问题专家搭乘飞机,往来于各大洲之间。机敏的国际记者们当然知道,这些国家频繁活动的主题无非是:
日本沉没后,远东和世界形势将发生什么变化?尤其是军事形势将发生什么变化?
在世界舞台上具有影响力的几个大国,急于掌握举足轻重的日本发生了近乎灭亡的大变动之后,东南亚及世界的形势将会怎样?同时,它们也急于决定对付这一局势的方向。因此,摸清不同的对手的分析判断及它们的具体对策,是至关重要的。
美国、苏联和中国已经开始调查地震和海啸对日本周围地区产生的影响。同时,通过各种渠道,开始和日本政府、防卫厅和“D计划”总部进行接融。从那时起,不断发生计划总部丢失文件或该部成员被逼供情报的事情。后来,一名职员连同文件一起失踪,一名年轻的地理学家也不见了。
性情温和的幸长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他歇斯底里地大发雷霆:“这帮可恶的外国人!他们把日本当什么啦!在紧要关头,我们小组的人缺一个,工作就没法进行了!”
中田说:“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可是他们搞不到更机密的情报了。”
“有没有调查周围地区的计划?”邦枝问。
中田说:“还没来得及搞呢。如果他们想知道,可以自己动手去搞嘛。”
邦枝其实早从数学模型试验中得知,周围地区受害的可能性极小极小。
现在,“D计划”总部原班人马拨归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领导,邦枝任部长的联络员。随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日本下沉征兆愈来愈明显,日本的各种社会活动趋于停顿,人们处于紧张不安的等待中,等待关于集合地点和撤退次序的通知。
另一方面,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各国竟相玩弄起五花八门的策略来。美国总统表示,为全面支援日本,除租船给他们外,还派出舰队和空军的运输队参加营救工作。美国政府表示同意先接纳100万到200万的日本难民,有的记者针对这一数字和派出的运输工具之间的悬殊,提出了疑问,总统的回答是:美国军队一部分是向日本自己联系好的避难地输送难民的。另据总统称,美国派出航空母舰“艾森豪威尔号”不过是去支援美国驻太平洋的军队。
其实,美国的海上活动正是为牵制苏联而采取的。在日本列岛出现大变动前后,苏联的舰队加紧了在太平洋方面的活动。美国巡逻队发现,苏联舰艇在增加,波罗的海舰队通过对马海峡。
对于日本国内来说,上述消息不足以使人们震惊。日本海上自卫队都在大力抢救难民,苏联舰艇是空军反游击机在拍摄受灾情况时发现的,其中一艘驱逐舰强行通过驻津海峡,碰撞了青森-函馆之间的交通船和渔船,日方战斗机紧急出动,命令该舰停驶,但该舰置之不理,随后扬长而去,消逝在太平洋的迷雾之中。
防卫厅向政府做了报告,并建议就此事向苏联提出严重抗议。但不知何故,拖延未办。此时中国政府对苏联在青岛的挑衅行为,提出了严重抗议。苏联一方面做出上述使邻国神经过敏的举动,一方面又派出客轮和货轮帮助日本向纳霍德卡运输难民和货物。
韩国的国内局势已开始紧张起来。早在日本宣布紧急状态的24小时后,韩国就发布了戒严令,并动员了部分军人。由于日本北九州附近小岛的居民陆续乘船到韩国避难,韩国谣言四起,尽管南部地区只是发生了微震,居民仍大批涌向北部避难。
韩国政府向日本政府提出严重抗议,扣留了非法入境的日本人;对韩国领海的外国船只无条件的击沉。若干流血事件终于酿成。
韩国现在的形势因东南沿岸地区的动荡不安和日本的大变动而腹背受到威胁。从某种意义上讲,日本是韩国的坚实后方,如果日本沉没了,韩国只有单独抵御来自北方的压力,到那时,也只能依靠美国的海军力量了。
美国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投入大量的海军来“援救日本”,当然,其中兼有示威的成份。美国为对付苏联,从东欧到远东,布置了层层防线,而苏联也通过北朝鲜向远东,做出了针锋相对的反应。
如果,一直在支撑韩国这道防线的日本真的消失了,韩国这道防线毫无疑问地将发生动摇甚至也会消失,那么施加于韩国身上的种种压力,将起何种作用呢?就好象,走钢丝的杂技演员在钢丝上出神入化地如走平地。如果钢丝突然断了,等待他的结果只能是坠落。
地下变动,正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幅度在列岛上扩大、延伸。沉向海底的倾斜程度也在加大。就象棋盘上,一颗棋子“车”将被吃掉,中国、北朝鲜、韩国、菲律宾国绕着这行将被吞没的棋子,也陷入了恐慌之中。
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远东方面来了。欧洲开始有频繁的活动,如北约组织决定举行大规模军事演习,各种谈判活动在各国首都频频召开。各国都在探索一个问题,即日本消失后,以美、中、苏为中心的远东战略体系将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出现何种局面。任何一国都在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新形势下为自己争取有利地位。
“日本问题”的冲击波甚至影响到了另一半球,如巴西的日本侨民传言,日本军队将进驻巴西,非洲大陆的西南部也引起令人意想不到的强烈反应。
联合国援救日本特别委员会,在紧张的日程安排中,召开着长时间的会议。恩巴约总干事利用会议间隙,同赞比亚代表团的基托瓦参赞进行了会晤。
“我们收到情报,南非当局向纳米比亚派遣了大批秘密部队。”基托瓦参赞说。
恩巴约说:“不会吧?南非当局如果真的采取了这种行动,应当把该问题提交联合国纳米比亚管理委员会。我应找秘书长商量一下此事。”
而赞比亚和邻国提出的方案是,准许日本难民向纳米比亚实行大量移民。借此,赞坦两国也可以得到日本的高新技术,又可名正言顺。
这时,休息室忽然人声嘈杂,骚乱起来。
“出什么事了?”恩巴约问一个工作人员。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通信卫星节目好象要转播日本西部地壳变动的实况录像。好象挺严重。”
基托瓦参赞要过去看看,恩巴约拽住了他:“你看那边。”
在休息室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头发花白的东洋人正悄悄地站在那儿,他那削瘦的肩膀在颤抖,只见他掏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湿润了的脸颊。
恩巴约低声说:“他是特邀代表,日本的野崎先生,想想看,他的祖国正在下沉,那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将化为乌有……那位老人该有多么悲伤,我们想到那些惊哭的儿童,仓惶的母亲,那突遭横祸的一亿日本人,就能理解老人的心情了。难道你还愿意去凑过去看热闹吗?”
基托瓦参赞低下了头。
恩巴约拍拍他的肩:“咱们去看看他吧。”
当他们向老人走过去的时候,听到走廊里传来对话:
“是什么地方在下沉吗?”
“只有录相,搞不大清楚。好象是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