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是不反对啦
父亲这么回答。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高上春树都会让小孩子决定自己的事,可说是一位采取放任主义、明辨事理的父亲。
不过,突然被孩子征询能否饲养一条从乡下带回来,大小如同圣伯纳犬,而且除了体形庞大之外,还会开口说话、施展奇怪的法术,甚至化为人行的狐狸,做父亲的应该无法像平常一样沉着思考吧?
但如同父亲反对说不行!也没办法把空丢回原来地方,所以只好拜托龙彦舅舅或姥姥去交涉,因为如果是三槌家的人拜托的话,父亲一定无法开口拒绝。
升为了这些现实的问题,可是头痛了好久。
回程时,他们并未再搭乘北吉川线,而是由龙彦舅舅开车送到较大的车站去搭电车。
因为空终于可以顺利一起回家,而心情愉悦的透、依旧如人偶般面无表情的红。还有为了高速奔跑的铁块(电车),而兴奋得瞪大眼睛大喊:要搭那个吗?要搭那个吗?大声喧闹的金法美女也就是空,四个人浩浩荡荡地搭乘电车回家。为了避免通过剪票口时引人侧目,于是便请空从美津川村到高上家这段路,先化为人形,而他那对只要心情一松懈就会蹦出来的狐狸耳朵,则先用透的运动毛巾将头裹住,但由于身上的装束依然是白色的和服,所以头上的那条毛巾就显得有点(应该说是非常)不相称。
升在上电车前曾经问过空:为什么不藏好你的那对耳朵呢?
空一听到便马上挑着柳叶眉反问:那我问你,你有办法一直用手遮住自己的耳朵吗?
当然没办法。可是问题的重点不是这个吧?升真正想问的是:既然尾巴跟胡子都隐藏起来了,为何唯独耳朵不藏去来呢?这个问题。
空的耳朵是有办法解决的,而且他的外型还那么的可爱。其实高上兄弟返家时最大的问题却是看起来通情达理、老实规矩的守护女红。
狐狸也就算了,可是连红都穿着古式高雅的巫女服,着实会让人吓一大跳。虽然在街上曾看过穿着和服的女人,但却鲜少看到有人身着巫女装束在街上漫步。因此,当他们一行人出现在乘客极多的月台上时,格外引人注目。
此外,还有他们在售票机前正准备买四张车票时所发生的事。
红突然开口说:不用买我的份。
姥姥和龙彦舅舅的说法是,红是为了要监视空幻,以及扮演保护三槌家后裔的守护女之职,才会跟着高上兄弟和空幻一起回家,而且也已征得红本人的同意。龙彦舅舅在分手时候也曾说过:红,之后可能会很辛苦,要好好加油。感觉像是有一段时间会无法见面。
所以当听到红这么说时,实在无法理解。你不是要跟我们一起回去的吗?你应该不是为了送我们才到这里来的吧?
嗯。
那么,不买票不行。
红摇摇头,理所当然地表示:我坐在车顶上就可以了。
完全不明了红的意思的两个兄弟,瞬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接着发出咦?的一声,然后慢慢会意过来,大喊着:咦!
透的脸色苍白,不停地摇手说:不行啦!太危险了!
其实在这句话之前,升以呆滞的表情说道:你就跟我们一起正常的搭车吧!
但红并没有点头允诺,反而开口表示:守护女本来就应该在主人的身边暗中保护主人,到目前为止,我是不得已才以这样的方式出现,所以今后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她说的话虽然有点不合乎常理,但表情却相当认真。
升对于守护女所说的一切仍然无法理解,但也没有追根究底的精神,既然是守护女自己所提出的要求,那就表示所言应该皆属事实,而且也是她的职责吧?
但这似乎是两码子事,红升用手指头轻轻压按着太阳穴说:你的意思是说,从以前到现在,不管去那哪里,你都是坐在电车的车顶上吗?
不是。
那你有搭过电车吗?
没有。
那你知道电车是什么样的东西吗?
不知道。
升抱着隐隐作痛的头说:我也没坐过电车的车顶,所以不能很确定但我想坐在电车的车顶时,会有强大的逆风,还有剧烈的摇晃,应该很难牢牢抓紧。
红一副原来如此似的点点头,然后又提出了另一个妥协的方案。
那我坐到车底下好了。
这样下去不行。她已经不能用不食人间烟火或是稍微少根筋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没有那么可爱,也不正常,只要稍微一不留神就不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升花了一大把功夫终于说服了红,把车票塞到她手上,和透两人终于成功地将这个到了月台却不愿意一起搭乘电车的红带进车厢。
车厢里,透把零钱放在手上,开始对空进行日本货币的讲习。咖啡色的这个是十圆,比较轻的这个是一圆
升看着狐狸点头附和,突然略过一丝不安。
红。
是。
你会分辨钱币吗?
不会。
果然。那你也一起听吧
是。听到红的回答之后,透又重头开始讲解道:咖啡色的这个是十圆,比较轻的这个是一圆
守护女不断地点头。
未来真是令人担忧。
*****
天色已暗,一行人终于回到高上家。
趁着父亲下班回来前,升开始缜密地沙盘推演起该如何面对父亲的各种反应。等到父亲回到家走进房间时,升根本不让他有更衣的时间,马上抢先开口问:
爸!可以养妖怪吗?
这种问法连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怪怪的。
父亲无框眼镜下的那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一脸错愕。想必是无法理解儿子所说的话,这也是正常反应。如果是猫狗的话也就算了,但可以把妖怪和宠物联想在一起的大人应该不多吧?
就在这微妙的氛围下,空突然从起居室走了进来,一股脑儿地坐在升的脚边,父亲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空的身上。
空出现的时间点有点唐突,虽然升的内心有点忐忑,但他仍尝试用冷静的口吻说:
他就是我所说的妖怪!
不等父亲开口,坐在升脚边的空抢先说:什么?我会带给你们困扰?别闹了,我可是会给你们招来好运哦!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发现儿子脚边的动物竟然开口说话,父亲惊呀地屏住气息。
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回头了,升豁出去,滔滔不绝地说:他是被姥姥派来照顾我们的嗯,虽然他是妖怪,但不会伤害人,真的!而且他还拥有相当丰富的知识哦!虽然会开口说话,有时候还会化成人形,可是只要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对吧?就会觉得很平常吧?一定没问题的!只要把他当成家中新的成员就可以了就是这样
话愈说愈小声,声音就这样没了。升一闭口,整个房间陷入了死寂。一脸轻松的空开始用后腿搔头。规律的喀哩喀哩搔痒声,就这么在这间未开冷气而闷热不堪的房间里响着。
数秒钟后,父亲开口了
嗯,可以是可以啦
升受庞若惊,而在他身旁的空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真不愧是美夜子所选择的男性,的确是通情达理啊!
升回过神后,急忙确认:爸爸爸!真的可以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父亲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开始解开领带,继续说道:可以啊,我无所谓,只要你们每天负责带他出去散步就好了。
听到父亲这么说,空意外又失望地反驳说道:散步这种事情不需要有人带,我又不是老糊涂。
父亲将手穿进平常爱穿的作务服(注:日本男性工作时常穿的服装,上衣有着宽大圆筒状的袖子,下半身则是裤子,一般也当作为居家服)里、一面说道: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去?可以是可以,但不要惊吓到附近的邻居,会说话的狐狸毕竟很少见光狐狸本身就够希奇了,一定会引人侧目,真头痛。嗯该怎么做才好呢这样吧!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是我们家饲养的大型犬,怎么样?
狐狸脸部表情的表达方式跟人类差不多,高兴的时候就会显露出高兴的神情,不高兴时就会变成愤怒的表情。不管什么时候,空的表情都可以毫无掩饰地让周遭人知道他的情绪。这也可以理解为什么爱狗人士,只要看狗的表情,就可以洞悉狗想对自己说什么、希望自己为它做什么了。
这个时候,空面露些许不悦,以一副勉强的表情说:算了,就这样吧。
父亲又接着说:为了避免引起骚动,希望你在外人面前不要开口说话。
升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父亲说得没错。
当眼前出现一匹精通人类语言的狐狸时,相信任何人都会跟升和透一样,惊讶不安、仓皇失措,这是过着正常生活的一般人类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升疑惑地对正在询问脚边狐狸名字的父亲说:爸,你好像不怎么惊讶哦。
父亲的视线从空的身上抬起,平静地说:这是什么话,我当然很惊讶。
可是完全看不出来。这究竟是真心话还是故意装蒜,还真有点猜不透。
父亲的目光再度回到狐狸身上。如果要在家里饲养,就必须接受预防接种可是兽医看到,马上就会知道它不是狗而露出马脚直接点出现实问题。
爸,你果然被吓到了。
父亲对着一脸诧异的儿子笑着说:
所以我才说很惊讶。
我家老爸还真是莫测难懂啊!升露出又佩服又惊讶的表情,在心里如是作想。
*****
高上家约十帖大的和室起居室里,有长方形餐桌、电视机,还有一个塞满各种生活必需品的橱柜。虽然家里全部是男生,可是却整理得有条不紊,而总是敞开的玻璃门对面就是厨房。
红原本打算也像在三槌家时一样,隐藏在屋顶或是地板下,但升命令她:到起居室来。所以现在非常安静地站在起居室的一角。
坐着看电视的透,不可思议地望着站在一旁动也不动的红说:我想爸爸马上就会进来了,你要不要坐着等?
是。红点点头,然后经过橱柜前这个时候,她第一次注意到摆放在橱柜上的相片。
照片里是一位幼稚园的小男孩和一位像是小男孩母亲的女性,旁边则站着一个一身老鼠装扮的人偶,背景里有着旋转木马,看起来好像是在类似游乐园的地方拍摄的。
红虽然是第一次见到那女性的脸,但却让她有种认识已久的熟悉感。只有一个人可以让红有这种感觉。
看到红凝视着照片透的表情变得阴郁,然后将脸撇开。
红并未注意到透的反应,开口问道:
这位一定是美夜子小姐吧?
透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只是说:那是很久以前的相片。虽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的画面,但似乎不像是觉得有趣才看,反倒像是强迫自己盯着那个画面一样。
透完全不清楚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人。
只要有人询问起有关母亲的问题,透都无法回答。旁人或许察觉不出,其实这件事一直让透很自卑,这也是他最大的弱点,是一个令他不禁面红耳赤的丢脸事实。周遭的人知道他的这种心理后,也都尽量避免在他面前谈论有关母亲的话题,但也因为这样,让他更觉得母亲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即使到现在,在透的面前谈论母亲的事,仍是一个禁忌。透并不讨厌母亲,只是讨厌触及和被问到有关母亲的事情。自己不熟悉的母亲那张照着陌生母亲笑容的照片,也成了他敬而远之的东西。
站在旁边的是哥哥,很小对吧?他赶快转移话题。
对于人类这种微妙的情绪,红好象相当迟钝,她无视透的内心变化,仍继续看着相片。
的确,相片中的小男生,感觉就是现在的升的缩小版。但对红而言,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她的目光马上转移到老鼠装束的卡通人偶上。
这个旁边这个她眉头深锁,面带恐慌,沉重地说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这是不是黑天山的大老鼠?
在说什么啊?透不解地歪着她说的大老鼠指的应该是照片中的卡通人偶,可是黑天山到底是什么东西,完全不懂。
红的表情越来越害怕:大老鼠不仅已经半人化,想必也有相当年纪了吧?
看不出是否已有三十岁的美夜子,比儿子还要天真无邪地抱着身旁的卡通人偶。不过,被抱着的人偶,虽然有着一张笑容满面的大脸,但原本应该带给人们梦想与欢乐的工作者,手脚却非常不自然地伸展着,连没有任何感情的塑料眼睛,都流露出如同临终前挣扎般的光芒,仿佛在跟旁人求救一般没错,这个时候不应该用抱这个字来形容,因为那个卡通人偶是被美夜子紧紧地搂着。
其实,美夜子有个很苦恼的怪癖,就是只要一发现自己喜欢的东西(特别是可爱,或是毛茸茸的东西)就会完全不顾当时的状况,马上冲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全力紧紧拥抱。只是被拥抱、用脸颊磨蹭还不是最悲惨的状况,如果没有旁人出面制止,最惨的情况就是被抱住的东西,可能会沦落粉身碎骨、步入黄泉的下场这么说或许有点夸张,不过已经满接近了。并不是说美夜子属于肌肉型或是运动健将型,而是她的感情太过浓烈了点或许啦!
年幼的升,脸上显露出不该是在游乐园里会出现的紧张神情,一副想把母亲从卡通人偶身上拉开似的,紧紧地拉着她的春装外套。
完全不了解事情缘由的红,表情中显露出些许敬畏,完全误会的她低声说道:美夜子小姐果然拥有高强的降魔法力!
透发现红实在是错得离谱,反射性地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只好歪着头傻笑。
*****
煮饭的事大部分都由升负责。由于家中没有女人,父亲忙于工作,而弟弟年纪又还小,家事自然就落在他的身上。升忘了自己是不是从小学开始,就已经泡在家里的厨房,因此,他比一般的年轻太太们更能煎出漂亮的日式厚煎蛋、将高丽菜切成细丝,还可以削出一整圈薄如纸的萝卜。
升今天打算做中华凉面。他熟练地将四人份的面条放入沸腾的锅中,利用煮面条的这段时间开始煎蛋。在等待蛋熟的空挡,又马上动手将火腿跟生菜切丝。一连串流畅的动作,宛如老练的家庭主妇。
原本待在起居室里的空,可能是闻到煎蛋的香味,爪子在地板上发出喀喀声,慢慢地走过来。他走到升的脚边后站了起来,将一只前脚趴在流理台上,看着升的一举一动。
升将煎好的蛋移到砧板上,准备切丝。空看着才刚煎熟还散发着香甜蒸气的煎蛋说:好象很好吃!然后用黑色的鼻子嗅了几下问:你有做我的份吧?
升在锅中搅拌的筷子停了下来,想了一下,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坨面条,放入锅中。
既然说了就要吃哦!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感觉好象很小气似的。
狐狸低声笑着说:那就要看你的手艺怎么样了!
起居室里,父亲和红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严肃地小声交谈着。
天狐空幻是被三槌家封印在后山的妖怪。红说道。
嗯父亲和红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严肃地小声交谈着。
现在已经被解开封印,成为高上家的守护神。
为了赶快延续话题,春树继续追问:咦?为什么呢?为什么后来会变成这样?
嗯红闭嘴陷入沉思。她似乎不擅于说明,但说明法术或是妖魔相关的事,却可以说得相当流利。她小声地喃喃自语:嗯那个接着又紧蹙着眉头发出唔的声音,然后闭上了嘴,好象找不到合适的字句,然后她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慢慢地举起一只手,敏捷地挥着。像这样,噼里啪啦
咦?噼里啪啦?父亲狐疑地歪着头。
是的,雷电变成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红说着,一面举起双手剧烈地晃动。看来她似乎是想要呈现出雷电噼里啪啦的感觉。
这样啊。父亲决定暂且先敷衍她一下。
然后,就被天狐大人用水唰!地冲掉了。红张开双手,从右到左大大地挥动着。
哦。
就这样,天狐大气人成了这个家的守护神。
咦!?这就是全部!?
是的。红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这样啊。父亲调整了一下眼镜,脑海闪过了一道念头:总觉得她在说明整件事情的经过时,遗漏了许多重要的关键部分莫非这个女孩是在开玩笑
可是,红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一直坐在旁边倾听两人谈话的透,这时终于打破沉默:总而言之,是空救了我们。
就是这么一回事!红点头说道。
父亲听完后表示:嗯原来是这样最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正理解了。紧接着父亲又问红:那你的家人,应该知道你在这里吧?
刚刚已经跟您报告过了,我是奉本家的命令才来这里的。红点头回答。
啊,对哦!年纪轻轻就身负重任。那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直到这个肉体消失为止。
哦,那你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咯?
是的,不过如果本家要我回去的话,我就会立刻返回美津川。
这样的话,我必须先帮你准备房间目前空的房间只剩下客房了,你不介意吧?
您不用这么费心,我有庭院就够了。
哈哈哈,原来你是户外生活爱好者啊!不过让一个女孩子睡在庭院里,邻居可是会去报警的,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睡在屋内。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红恭敬地端坐,然后深深行礼。
你们好象谈不下去耶!升一脸无奈地说着,并端来煮好的中华凉面,接着也在红的面前摆了盘子和一只全新的红色漆筷。此时,红睁大双眼,虽然仅是小小的变化,但因为她平时总是面无表情,这已经算是非常惊讶的表情了。
这是我的晚餐吗?
最后,升端来自己和空的盘子,在透的对面坐下。究竟要把空的盘子放在地上?还是桌上?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在餐桌上。
他不了解红为什么会这么问。红应该明白放在她的面前,当然就是给她的吧?是啊啊,还是你不喜欢中华凉面?
红停顿了一下,摇头静静地回答:不是!
开动了!透说完马上吃了起来,而空则早已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着。
父亲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红,你有没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趁这个时候可以先告诉升。
又是我哦?
我没有什么不敢吃的东西,不过红思考了一下,突然回答:我不喜欢蜈蚣。
听起来怪怪的,升当做没听见。
不过,透完全把话听进去了。你吃过蜈蚣吗?
吃过。
父亲很佩服地说:嘿~真了不起啊!
这种事很了不起吗
*****
漫画里常常会看到,从江户时代穿越时空来到现代的武士说:这、这么小的箱子里竟然装了一个人!或是大喊一声:哇啊!妖怪!然后拿起刀子将电视劈成两半穿越时空,从数百年前来到现代,被唤醒的大妖怪空,对于二十世纪的大发明电视机,经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高上一家人都非常的期待。但令人失望的是,他的反应极为平常。
起先他非常惊讶、兴奋、歪着头,非常希奇似地看着电视机,但过了几分钟后,发现原来画面里的主持人并不是只对着他一个人,而是对着不特定的多数人说话,似乎渐渐了解电视机的转播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后,便开始用前脚脚底的肉球按着遥控器,一边转台一边喃喃自语地说道:嗯~真有意思啊。
就这样看了半个小时后,他大概是累了,于是便背对着电视画面,看着注意着自己一举一动比电视节目更感兴趣的高上家父子三人,于是他便提出了颇具技术性的问题:所谓电视,是装了什么机关才会动呢?
他大概知道那个箱子里,装了一个叫映像管的东西,从映像管发粗的光会形成荧幕的画面,可是究竟映像管本身是什么样的东西?连是塑胶做的还是铝做的,在场无人有概念。看到高上一家人面面相觑的样子,空用鼻子哼笑了起来:
看来对于一般知识的了解,你们跟我差不多嘛!
空说得没错,虽然很不甘心,但没有人能够反驳。
活了几百年,对事物的领悟力也变得灵活了。
空看到汽车和电车,会表现出兴奋,但并不会感到害怕或是仓皇失措。不仅如此,还会毫不犹豫地上车。
有一句话说:从远古开始,人类对于该如何快速移动到远处一直煞费苦心,因此交通工具再怎么进步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真不愧是先人累积经验所得到的结论,的确很有说服力。姥姥好象也曾提过,空的确是只非常聪慧的狐狸。
而最令空感兴趣的东西就是现代人的服装。
平时我总对人类为何要穿着有长下摆和袖子的和服感到非常不解,那看起来既笨重又不方便行动,根本毫无优点可言。不过你们现在的衣服看起来相当轻便,袖子和下摆也不会碍手碍脚,活动自如,真是不错。看来他似乎非常满意。
透突然表示要跟空一起睡。
或许是因为当哥哥的太过懂事,而造成十二岁的弟弟显得太幼稚。
升露出苦笑,然后半开玩笑地对问空:透这么要求,你觉得呢?却又暗自心想:日本少数拥有强大法力,有如神般的大灵狐铁定不喜欢照顾小孩吧?
好啊!没想到空却意外地爽快答应。
升相当惊讶,而透却高兴不已。这时,刚洗完澡,坐在厨房桌子前,大口喝着啤酒、听着兄弟俩的对话的父亲,对着一脸惊讶的升说:
常听人说狐狸很喜欢小孩!
这么一说,好像曾在电视上还是哪里听到过,即使没有产子的狐狸,看到和父母走散的小狐狸,都会把他带回去照顾直到它独立为止但那说的好像是狼哦?算了,反正都很像。
*****
隔天早上。
看到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到八的升,从床上跳起来。
糟了!
匆匆忙忙换上制服,把必要的东西塞进书包,快步冲下楼的他,飞奔到厨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宛如把这里当成自己家里似的大刺刺地坐在餐桌前,正大口啃着面包。升被这一幕吓到忘了自己正在赶时间,一动也不动地杵在那里。
他是谁啊?这么早就有客人吗?
有着古代武道家般威严的脸型、金色长发高高地束起一个结,穿着百色T恤的年轻男子,有如模特儿与偶像明星般的亮眼,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加上才刚起床,升陷入一阵恍惚。
那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升说:干嘛那么匆忙?睡过头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后,升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名男子就是空。空曾经说过化身人类时,为了方便,必须选择性别,想必现在选的是男生吧?看来空要化身成人类时,似乎是随机性地去选择性别,真是麻烦。
透已经去参加早操喽!男性的空专心地吃着面包表示。
对。
你不跟着他没关系吗?升不解地问。
这只狐狸来我们家是为了我们兄弟,特别是为了保护容易被妖怪盯上的透。而现在这个守护神却丢下主人,一个人优雅地啃着面包,简直是怠乎职守。
此时,男性的空笑了:别小看我,不会有闪失的!
哦?
什么嘛!竟然给我露出怀疑的眼神。要是我一直跟在身旁的话,时间久了透一定会觉得很无趣吧?
也对。升点点头
而且我也不喜欢这种紧迫盯人的方式。
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
空把最后一块面包丢入嘴巴后问道:你也要去参加早操吗?
啊!升突然想起时间快来不及了,于是慌张地奔向洗手台回答:
不!我要去学校的社团!
学校?不晓得是不是心情放松了,男子头顶原本藏着的两个等边三角形耳朵啪地跳了出来。学校学校吗?
升直接从洗手台冲到玄关,无暇理会大叫的空。
*****
升就读的是从家里骑脚踏车,不到二十分钟路程的公立赤城高中。平常升都是骑脚踏车上学,只是今天因为时间紧迫而跳上了公车,加上一大早高挂于空中的艳阳照射,气温已相当炎热,这个时候若骑脚踏车去学校,恐怕社团活动还没开始,人就已经中暑或脱水而死了。
升不喜欢开学期间拥挤的公车,所以都会尽量避免搭乘,不过现在正值暑假,公车里几乎没什么人。在这么热的气温下,一路跑到公车站牌的升,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坐到前面的空位。搭上了这班公车,一定可以赶得上社团活动。
他突然心里一阵不安。
透跑去做早操,父亲则说过今天是晚班,所以应该会睡到中午,而红应该还在睡觉吧?一早就匆匆忙忙,实在没办法清楚回想,但刚刚好像没看到她,也没听到有人起来活动的声响。
那表示现在家里已经起床开始活动的人,只有对现代生活还不甚了解的空,而他竟然出现在厨房里。
他应该不会忘了关冰箱的门吧?外头的热气会让里面的生鲜食物腐败,还会浪费电。他该不会在大白天里,好奇地点着日光灯吧?增加电费的支出。他会不会开着水龙头让水一直流?水费又以下的话就此省略。
最令人担心的是火,而厨房就是一个有火的地方。昨天因为忙着处理许多事,竟然忘记告诉他有关瓦斯炉的使用方式和危险性,自己实在太大意了,至少也要先警告他:这个很危险!旁边没人时千万不要乱碰!如果不!虽然不一定会发生可是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空,万一去乱玩瓦斯炉而酿成火灾的话
不会、不会!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只狐狸不是无法判断是非的笨猪,更何况家里又不是都没人,透也马上就会回家,一定没上五第亿,没什么好担心他在自我安慰。
一个操烦家务的十七岁家庭主夫。
*****
九点后,透做完早操回到家。手中挥舞着用橡皮筋绑着的出席记录表,连声呼喊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然后进入走廊。
左手腕上绑着一条由数股金线交织在一起的粗绳。
一大早
金发男子走到正在玄关穿凉鞋,准备出门做早操的透身旁,开口问:你要去哪?
去做早操。
那是什么东东?
就是大家集合在一起,随着广播里的旋律做体操。
哦~(不是很清楚)算了,先不管这个。你等我一下!金发男子说完后便走进起居室,然后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回来。
空握住自己一撮金色长发,慢慢地用手中的剪刀剪下。完全无视于不明就理、一脸惊讶的透。空为了不让剪下的头发散开,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握住发束的两端,然后在透的面前,像是挥动跳绳绳子般开始转动。
你在做什么?透好奇地问。
你看看!
空终于停止了动作,将手中的发束递给透说:给你!
透忐忑地接了过来,突然哇!的一声,高兴地叫了起来。刚才还是一把散乱的发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跳紧实的金色绳子。
好厉害!你是怎么办到的?
即使用里拉扯也不会散开,是一跳相当牢固的绳子。触觉也非常滑顺,根本无法联想是头发所做。
嗯,随便做做而已。空随口回答,接着又说:这个有我的味道。
哇~透把绳子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人类是闻不出来的。
这种事早点说嘛!
以后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把这条绳子带在身上。
这条绳子所散发的味道,可以让妖怪知道这条绳子的主人背后,有一个法力高强的人保护着。道行较弱的妖怪,除非是笨到极点,否则一定不敢接近,而法力较强的妖怪也不会轻举妄动原本理应跟绳子的主人好好说明这条绳子的用意,却因为觉得麻烦,而仅仅告诉他:
它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知道了!谢谢!透天真地回答,然后就出门了。
回家后,透想起冰箱里有冰棒便往厨房走。男性的空正站在冰箱面前,手里拿着装着奶油的塑胶盒,不断地嗅着。
我回来了!
听到透的声音,空回过头来,而手里的东西好像已经握了许久似的,奶油都变软了。就如所担心的一样,冰箱的门大刺刺地开着。不过,他好像没有去乱玩瓦斯炉,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呀!
空!你要吃冰吗?
冰是什么东西啊?
好吃的东西。
嗯,我要吃。
透从冰冻库里拿出两枝冰棒。当他正剥开外包装的塑胶袋时,空以猫洗脸般的动作,用舌头舔舐沾在手上和脸上的奶油。
他接下冰棒后,凝视着这支到处都可以买到的普通冰棒。接着,他动了动鼻子,先确认味道后,轻轻地舔了值得纪念的第一口。虽然刚开始有点畏惧冰棒那冰凉的感觉,但接着又勇敢地舔了第二口、第三口,渐渐地习惯了冰凉的感觉后,于是空专心地吃着,看起来似乎很合他口味呢。
空一下子就吃得一干二净,还意犹未尽地看着薄薄的木棒,突然开口问:透,学校是做什么的地方?
透把冰棒的棒子丢进垃圾桶说:嗯这个嘛是念书的地方。
空也学透将冰棒的木棒丢进垃圾桶,然后继续问:学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突然被这么一问,透歪头纳闷着:听他这么一说,我们究竟是在学什么东西啊?
空用手托着下巴,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沉默一会儿后,突然浮现诡异的笑容说:
你听过百闻不如一见这句话吧?
*****
羽毛球是一种受空气流动影响甚巨的运动。
其羽体是由轻盈的素材所制成,即使一点点的风,都很容易把它吹得偏离方向。因此,即使夏天,体育馆也不能开窗。同时,羽毛球这种运动也要避免强烈光线,由于球体为白色,如果打开天花板上的照明或窗帘,就会因光线影响而看不见球,所以在大白天里,也必须拉上体育馆的窗帘,而电灯也需维持较昏暗的光线。
在充满热气、湿气,以及昏暗光线的体育馆里,许多男女追着白色羽毛的东西跑来跑去,不知道羽毛球这种东西的人看了一定会觉得奇怪。
在这个体育馆里,两个男生正迸发着比艳阳更炽热的火花,从他们激战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在进行一般的练习。升和他的朋友杉野,两人隔着球网互不相让地进行殊死战。
实力相当的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目前的比数十四比十四。羽毛球的规则是当双方平手时,先得到十五分的一方就算获胜,所以只要有人先拿到十五分,比赛就算结束,而现在正是延长赛的紧要关头。
紧绷的羽毛球拍击出羽毛球时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不曾间断过,比数一直维持不变,只有发球权不断地变换。
升不断喘着气,轻轻地砸了一下舌,心想:再一次失误的话就输了。杉野也不断喘着气,站在发球线上,轻轻握住羽毛球。他打算发短球吗?然而,杉野却是大动作地发了一个长球。
升早已预料到,气定神闲地往后等着羽毛球落下,然后在适度的高度用力挥拍,击发出去。但却因为手偏了一下而让打出去的球往上飘。
糟了!
失去速度的白色羽毛球正以又大又圆的弧度,朝对手轻易还击的位置落去。杉野露出胜利在望的笑容:哈哈!好机会!
哇啊惨了!
一直站在后发球线的升,赶紧回到球场中央,准备迎接对手强力的回击球。
杉野将羽毛球拍大大地往后仰几乎顶到背部。
死吧!听我的灵魂呐喊!
看起来像要使劲全力的一挥。
来了。
升全身紧张。
吊你胃口。
咚!
没想到被杉野球拍前缘轻轻押下的羽毛球,刚好过网落下。
哇啊!
升根本来不及抛上前。
白色的羽毛球宛如棉花般落在升的脚边。
YES!
杉野兴奋地弯起一只膝盖,双手握在胸前呐喊,然后对仍维持着救球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的升挑拨地说:
我要可乐哦!高上!
可恶
连结校舍和体育馆的走廊旁边就有自动贩卖机,不过是纸杯式的果汁专用贩卖机,离这里最近的实特瓶自动贩卖机则在学生餐厅那边。升用手喀啷喀啷地拨弄着短裤口袋里的零钱,一脸失落地走进了学生餐厅。接着从一排自动贩卖机中买了杉野指定的可乐,然后又选了自己要喝的饮料。
正当他弯下腰伸手取出掉下来的饮料时,后面传来一声早安!。回过透,原来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女子羽球社的佐仓美咲。佐仓盯着升手中的两瓶饮料,有点挖苦般笑着说:看来今天是杉野赢了。
佐仓浅浅地笑出声,将零钱投入纸杯式果汁贩卖机,接着按下柳橙汁的按键。喂,你作业写了吗?
对哦!暑假里还有这样的学校例行工作升心想感觉好象是很遥远的事。遇到异常状况时。即使是令人挂心的事,通常在经过完整思考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在遇到灵狐和妖怪的问题后,让学生们频频抱怨的超量暑假作业,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也不可能不去理会现实的问题,只能回答说:还没!。事实上,也真的是因为自己还没动手。
佐仓露出一脸笑意:我也是一直想着要做啊,不过我读书心得已经写好了。
哦~一千元卖我吧!
不行!佐仓忍住不笑,一脸正经地回答。
佐仓有着特别蓬松柔软的秀发,与让人印象深刻的滴溜溜大眼,是个与人交谈时毫不做作的开朗活泼女孩。
他们两个人在体育馆的路上聊开了。
高上,你数学很拿手对吧你都是看什么参考书?
只有学校发的那些讲义而已。
哇啊!你不觉得那个很难懂吗?对念文科的人来说,太难了我希望有简单一点的。她边说边晃动手中已经空无一物的纸杯。
佐仓噘起嘴说:参考书的种类太多了,人家不知道哪一本比较好嘛!接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双手一拍,走到升的面前看着他说:喂,今天社团结束后,能不能陪我去买参考书?
反正回到家等着自己的也只有家事、作业,还有照顾父亲、弟弟、天狐和红,于是升爽快地点头答道:好啊!
佐仓露出开心的笑容。
胜之宫书店对吧?啊,糟糕!今天我搭公车来,没有骑脚踏车。
佐仓摇头振奋地说:我今天有骑脚踏车来,骑我的脚踏车去吧!
那由你来骑哦!
你在说什么啊!哪有女生载男生的?
因为你的脚踏车坐垫对我来说太矮了你看!我们的身高差那么多。
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体育馆。由体育馆天花板附近低垂而下的绿色大网子,将羽球社分隔为男女练习场地。佐仓挥挥手,一面朝绿色大网子那头跑去:待会儿见!到大门那儿等我。
*****
通常到了三年级就要退出社团,少了学长姊的压力,心情很轻松,加上男子羽球社的顾问诹访老师好像去参加每年例行的海外旅行(今年的主题是摩西出埃及路线巡礼)有一段时间不会来学校,所以羽球社的人大都抱着半玩耍的心情结束社团活动。升依约先到大门等佐仓。他知道女生更衣需要花不少时间,所以早有等待的心理准备。
此时,棒球社的成员正一大群地从升的面前经过。在炎热的太阳底下练习的他们理应气喘吁吁,但他们却活力充沛地喧闹着。这群人究竟在兴奋什么?升心里纳闷着,目送这群皮肤晒得黝黑的社员离去。
在这群人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喂!高上!原来是同班的须藤。和同伴们喧闹的须藤发现升后,马上走了过来,心情愉快地拍拍他的肩膀说:喂,告诉你!大门那边有一个超可爱的外国妞哦!
哦有必要为了这种事那么兴奋吗?
一起过来看看吧!真的长得超正的,看起来好像是在等人的样子,我想她应该还在那里。须藤说完连忙赶上前面的同伴。
虽然升俨然就像有家累的家庭主夫,但再怎么说也是正常的男生,当然也会想看看可爱的女生,更何况佐仓也还没来,于是双脚便自然地往大门移动。正在大门前的广场上做收操动作的十几名男子田径社社员,都半张着嘴巴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升循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发现并排的樱花树底下,站着两个穿着便服的年轻人。其中一人就是须藤刚才提到的那位长发及腰的金发美女,而在她身旁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学生的小男生咦
那人看起来和透很像。
瞬间,升的心跳加速。
难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金发美女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地将脸转过来,和升四目相接。
然后
升!
两人相距并不远,她却夸张地大声喊着,还不停挥着手。
男子田径社的社员反射性地一起回头看着升。在看到美女所等待的人时,他们的眼中充满了羡慕与嫉妒,真是恐怖。升以百米速度朝着两人所站的树下跑去。不仅是因为炎热的关系,好象还有其他理由让他汗水直流。升对着金发美女劈头就问:你是空吗?
没错。美女挺起丰满的胸部,骄傲地回答。
为什么会来学校呢?
好像很好玩,所以想来看看。
透,你怎么不阻止他!?
透不知道哥哥为何生气,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可以吗?
突然全身无力的升垂下肩膀,叹了一口气说:不是说不行
但好象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警戒地往旁边张望。
红没有来吧?正当他想继续表示:那个女孩只要稍微一不留意,也颇令人担心时,空马上回答:来喽!
她在哪里?
那里。空一面说道,一面只着背后的樱花树。
升全身涌起不祥的预感,他抬头朝树叶群中望去
在那儿。
红平衡感相当好地单膝跪在一跟大树枝上。
你在做什么啊?
红微微地歪着头,似乎是思考该如何回答。
下来!赶快下来!
红乖乖地点点头,从树枝上轻盈地一跃而下,安静地落在地面。站在背后的那群男子田径社社员发出噢!?的骚动声。一个巫女装扮的女生从树上跳下来,当然会惊讶不已。
哇、哇啊!透惊叫起来,朝红的身上指着大喊:有毛毛虫!毛毛虫!
红的左肩上粘着一条黑色身体混着黄色斑纹、长满茂密硬毛,看到就让人打从心底厌恶起来的毛毛虫。不过,红眉头皱也不皱,面无表情地看着肩膀上那条毛茸茸的虫,接着毫不迟疑地用右手抓起并比是拨开,而是抓着。如果换成升或透,恐怕不敢这么做。这时,升深深地觉得她果然不是普通的女孩。
金发美女咯咯地笑说:你可别把它吃下去啊!
我不会吃的。红说着,并把那只毛毛虫放到草地上。
望着她的背影,升叹了一口气问:你刚刚为什么在树上?大概猜得到对方的答案。
我在一旁暗中跟着透少爷。
为什么一定要爬到树上呢?
我是守护女,不能跟本家的人走在一起。
升按了按眉间,可能是突然头晕吧。在三槌家或许是这么规定,但在这里不用考虑那么多,放轻松就好。
沉默了一会儿后,红老实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接着,升望着站在自己旁边,不知为何满脸得意的女生空,又忍不住发出一阵叹息:你
空穿着稍微举起手就会露出肚脐的紧身背心,外头罩着短袖衬衫,下身穿着用牛仔裤剪成的屁股都快迸出来见人的超级迷你热裤,再加上如花式滑冰选手般的均匀、修长美腿光是外貌就够引人注目的了,再以这身装扮走在街上,相信一定会吸引旁人的目光。知道这绝世美女真正身份为狐狸的升,一点也不觉得兴奋,只感到全身无力。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这身打扮是
嘿嘿嘿,不错吧!今天早上DON小西(注:日本服装设计名师小西良幸,近年来常在日本综艺节目里做时尚评论,DON小西为其艺名)在电视里说,今年夏天的流行趋势是超迷你热裤,所以我就试看看。
你不知道吗?是服装设计师。为了掩饰那对耳朵,他好像用透的棒球帽盖住,这狐狸适应环境的能力可真强啊。
早上原本化身为男性的他,有必要为了外出特地化为女儿身吗?
升看着这三位不速之客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他问弟弟: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搭公车。
待会儿你们打算去哪里?
去空想去的地方。
红呢?
跟随透少爷。
总之,就是由我来决定!金发美女微微一笑。
哦那空等一下打算去哪里?
决定了!我想进去学校看看。
不行!升早有预感。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你打算要我们就这么回去吗?
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真无趣!
如果这么回去的话,不就白白浪费了公车钱!明明还只是小孩而已,却说出那么精打细算的话,果然是和升流着相同血液的弟弟。
正打算开口说服不断发牢骚的狐狸与弟弟,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的升回过头,原来是佐仓。糟糕!全忘得一干二净。
佐仓眼珠滴噜滴噜地转动,看来未曾见过的三个人问:他们是谁啊?
升正不知该如何解释时,女性的空立刻回答:这个小女孩可是壮起胆子来问我名字,冲着这个胆量我就特别破例告诉你,我叫天狐空幻
真是令人莫名其妙的报名方式。升脸部表情僵硬地想。哦佐仓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又问:是高上的朋友吗?
深怕空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升突然灵光乍现,编了一个理由巧妙地堵住空的嘴:她是一名留学生,正寄宿在我家。
田胡孔焕发音听起来应该像是来自德国那附近的国家。
佐仓应该看起来是勉强接受了但如果是留学生的话,他的日文也未免太流利了升虽然如是想,但还是嗯地先附和一下,接着客气地问:那怎么办?胜之宫
升再度陷入沉默。虽然对已经约好的佐仓跟不好意思,但实在不放心丢下空他们正当他准备开口道歉和辩解时,女性的空疑惑地问道:胜之宫?
那是附近一家书店的店名。透回答。
书店是做什么的?
卖很多书的地方。
听到这里,女性的空不知又做了什么联想,一脸兴趣盎然地大喊:我也要去!然后看着升神情紧绷的脸。
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升是真的有次预感,于是在心里深深地对佐仓表达抱歉之意。
*****
升和用手牵着脚踏车的佐仓并肩而行,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脸呆滞的小学生、面无表情的巫女和性感的金发美女。这三人组特别引人注目,不仅是檫身而过的路人,连从身旁经过的车辆里的人也都投以好奇的眼光。虽然不是看着自己,但佐仓还是觉得很不自在。而走在佐仓身旁的升,注意力始终停留在身后的那三个人身上。不管佐仓对他说什么,他都像好像没听到似的。升担心背后的三人组不知又会搞出什么名堂,而无法静下心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人生果然是无法一帆风顺。明知错不在他们,但佐仓还是不禁憎恨起后面的那三人。
完全没有察觉到这名少女内心起伏的金发美女,琥珀色的瞳孔里露出好奇的光芒,指着交通号志问:那是什么?看到邮筒又问:这是什么?每走几公尺,他便会提出令人心里不禁发出:为什么这样的事也不懂?的问题。
说是留学生,莫非她其实是个乡巴佬?佐仓看着用手指着肯德基叔叔问:那是谁?的田胡小姐暗自心想。
原本骑脚踏车数分钟即可抵达的距离,一行人却在炽热的阳光下走了十几分钟,抵达目的地时,除了田胡小姐和红以外,其他人全部汗流浃背。虽然红也流着汗,但因为表情冷漠,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热,只有那位夸张地喊着:哇啊!竟然有那么多书!的田胡小姐连一滴汗也没流,想必是来自热带国家。
胜之宫书店一楼摆放着杂志与漫画,二楼则是文艺书籍和专门用书。参考书籍位在二楼,通往二楼必须搭乘手扶梯。田胡小姐好像是第一次搭乘手扶梯,她大声地惊呼:哇~会动的楼梯!此时惊讶指数已到最高点。
首先是升和佐仓,接着空和透陆续踏上二楼,最后是红。摆放参考书的书架位于楼层的最里面,一直绷着脸的佐仓,催促着将注意力投注在身后三人的升,赶紧往目标走去。此时,背后传来充满警戒的声音:
升少爷。是红。
佐仓非常惊讶,怎么会这么称呼
首先,这个少女红,究竟是什么身份?把巫女装束当成便服穿,光是这点就令人相当不解。
至于金发美女田胡小姐,就姑且相信她所说的,把她当成留学生。可是,那个红究竟是谁?她也是留学生吗?从她的外表和流利的言谈判断,应该是道道地地的日本人。会是高上的亲戚吗?可是从他们之间的谈话来看,感觉又不像是亲戚(因为那种称呼方式)而且红对比自己年纪小的透说话时也用敬语与其说是亲戚,倒还比较像是主仆关系。
红紧紧抓住升的制服衬衫一角,升被佐仓拉住的手腕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双脚原地踏步,但心里还是在意着背后,于是自然地转过头问红: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看到这儿,佐仓的胸口隐隐作痛,虽然那种刺痛非常轻微,但却深深烙印在心里。升的眼里已经完全没有佐仓。佐仓心中充塞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并交织着一种挫败感,还有些许的愤怒,于是她放开升的手。
表情相当紧张的红,完全没有察觉到佐仓那微妙的心情。她的脸上难得会有表情,铁定是有什么事。
这里有不祥之气。
咦?很少听到这样的说法,让升满头雾水。
守护女说得没错!空符合说。但口手不一,他仍平心静气地翻阅着身旁书堆上的书。这个地方聚集了许多灵体。
啊?升吓了一跳,而透则胆怯地问:有危险吗?
哈哈哈!空爽朗地笑了,接着又说:一点也没有,还不至于危害到人或事物。
真的吗?透问。
安啦!你真会穷担心这个空说着,一面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然后抓起透绕着金色绳子的手:你只要带着这个,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真的吗?这个真有那么厉害?
空点头回答:非常厉害!
红在一脸安心的透旁边,严肃地说道:虽然不至于危害到人,但还是有所影响升少爷,你常常来这里吗?
嗯。
透少爷呢?
偶尔。
红打定主意似地点点头说:这样的话,先驱邪比较好!
喂!驱邪吗她到底打算怎么做?红是那种只要认为必要马厩算是与对方第一次见面,也会朝对方撒驱邪盐巴的人。升实在无法想像她要在书店做什么。
兴致盎然地望着楼层深处的空,毫不在意地放声说道:不必驱邪也没关系吧?
红眼里闪着认真的光芒,凝视着空说:不只是透少爷,升少爷也拥有比一般人更强的灵感体质,因此,说不定他体内也跟了乱七八糟的杂鬼。
这群人到底在说什么站在一步距离远的佐仓听着他们的对话,完全无法理解。在这种场合下要理解也很难。
这样啊?那就随便你吧。空比较感兴趣的是楼层内部。喂,透!那边有什么?
嗯~有什么呢?大概是圆鉴或字典吧?
我可以去看看吗?他以闪着好奇光芒的眼神看着升。
升点头同意。
此时,金发美女高兴地朝着那头飞奔而去。
那家伙是不是真的有心当我们的守护神啊升眯着眼睛,充满疑惑地目送狐狸飞奔而去的背影。
红开始行动。虽然说要驱邪,但完全无法想像她到底打算怎么做,升非常担心,视线丝毫不敢离开红,只好跟了过去。
佐仓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也跟了上去。其实,这个时候是可以不管高上,自己一个人去找参考书的。不过如果采取这种消极的态度,对于自己或是高上,甚至是他那群朋友,似乎是间接承认了自己不战而败。还有,不管他们是什么关系,她就是不想让升和其他女生单独一起相处。
此时,透也跟了过去。相较于表情严肃的那三人,他显得一脸愉悦。可能是空肯定地对他保证绝对不会药铺问题!所以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红并没有四处张望,看起来好像是循着指示路线般毫不犹豫地前进,最后来到摆放专门书籍的区域。和站着许多人阅读的文艺书籍区相比,这里显得格外冷清。
红停下脚步,后面的三个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红用锐利的眼神凝视着书架的一角,谨慎地走过去,视线落在并排的书名上。这本书说着便将手伸了过去
《阴阳道入门~附符咒~》
刚好是前一阵子相当流行的阴阳师相关书籍。
曾经摆放在卖场最醒目的位置,如今却被摆放在宗教哲学区小小的角落里。或许之前流行余热尚未完全退却,书本的数量明显比回教、犹太教、佛教等其他类别的书籍还多。升一本一本取出,只快速地浏览封面大部分的封面不是印着宛如少女漫画般俊美的安倍晴明及式神(注:听从阴阳师的命令,施用不可思议的咒语或妖术的鬼神),就是是在封面上加上有助恋爱等几个莫名其妙的大字,还有充满神秘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黑低红字封面同样的主题,利用不同的宣传手法,就会营造出迥异的气氛。
红翻阅着手中的书,一面皱着眉头喃喃自语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了?透探过头去,红便将手中的一页翻给他看,上面印着八角形,其周边配置着罕见的汉字,像是符咒般的图,还有上面书着五芒星的符咒图反正是有关超自然的书籍,上面印着这样的图应该极为平常。
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红合起书说:这种具有神秘力量的图案,只要用画的或是念的,都会产生某种效力。因此,不能像这样随便乱用。像这种简单、容易操作的图案,稍有差池就有可能产生极严重的后果。这张图中,有几个重点处根本是错的,所以才会产生奇怪的磁场,吸引杂鬼过来。不擅长说明白常事物的她,对于这种一般人不容易理解的法术或是图案,却可以说明得如此流畅,真是不可思议。
可是这样的书,在日本的书店到处都可以看到哦!透说得一点也没错。升和佐仓也赞同地点点头。
眼睛深处散发出一股自信的红,依然面无表情地问:你们走进书店时,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例如身体不舒服之类的?
没有。升摇摇头。
佐仓思考后好像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透屏住气息,然后抬起头表示:经你这么一说
大伙儿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透身上。
透看着红认真地说:我只要一走进书店晃一晃,就会想上厕所!
这不一样吧。
升轻轻地敲了弟弟的后脑勺。透一脸莫名其妙,而一旁的佐仓则苦笑着。
曾听过一到书店或是图书馆等书籍较多的地方,就会引起便意体质的人。虽然升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过同一社团的寺冈就是拥有这种体质的人。真的每次都想上厕所!真的真的!只有我这样吗?喂,真的只有我这样吗?依稀记得他曾经这么说过。听说印刷时所使用的墨水,含有会引起某些人便意的物质是不是真的如此不得而知,还是得小心。
红认真地点点头说:就是这个!这都是杂鬼在作祟。
不会吧!?
果然。透非常得意。
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升大大地呼了一口气,然后拍拍红的肩膀,晓以大义地说:红啊,进了书店会想去上厕所那是那肯定是一种心理作用
红认真地回视着升: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升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红静静地看着升
这都是杂鬼在作祟。
嗯,我明白了。虽然还不能真正理解,但为了化解目前的尴尬,升只好先妥协。让人想去上厕所,是因为杂鬼在作怪,那书店里会聚集那么多的杂鬼,都是因为那些奇奇怪怪的书吗?
没错。
那红现在要开始进行祓禊喽?
是的。
具体而言,你打算怎么做?
红盘算了一会说:我是想要用驱邪的盐
果然打算撒盐,还好事先问了。
不能用盐。
红似乎早已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于是出人意料地顺从表示:我不撒盐了。
太好了。升满意地点点头。
对于升和红的谈话内容,佐仓完全摸不着头绪,满脸狐疑。
透傻眼地看着整个状况。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金发人影从书架的一角飞奔出来。喂、喂!他兴奋地从后面抱住透,空的手里握着一本书,开始撒娇地恳求着:我要这个~
透无神地望着书的封面说:我没带那么多钱。
啧!什么嘛!
去拜托哥哥看看吧!
透和空很有默契地一起喊着:哥哥~
升不耐烦地回头回道:什么事啦?
透将空拿过来的书递给哥哥说:空说想要这个!
好想要耶~空眼睛往上一吊,故意装可爱。
升伸手接过那本像是杂志或是期刊的书,不禁皱起眉头:啊,你这个不能拿来这里啊!一楼的书必须要在一楼结帐这是什么?
封面上头大大地印着一个装饰着粉红色蝴蝶结和包装纸,并且覆盖着柔猾奶油的可可戚风蛋糕,一旁还摆着装着红茶的白色茶杯,呈现出下午茶时间的氛围。书名是《~简单、豪华,大家都会做~美味的巧克力蛋糕》。
空直盯着那封面说:看起来很好吃吧?
升笑着回答:又不是你做的。
就在这个时候
红把手中的书放回原位,然后盯着附近一根柱子上的一点,一副好像仍在思考要施展什么奇怪法术的模样。
升担心地看着空,用恳求的口吻说:你阻止一下红吧!
空咧嘴一笑,翻着《美味的巧克力蛋糕》说:如果我答应你,你会买这个给我吗?
我买!我买!升急得已经有点不择手段,无从选择。
太好了!空高兴地拍着手,认真地说道:啊,这个、这个,守护女!然后摇摇摆摆地走向红。
完全无视于周遭一举一动的红,像是紧盯着猎物般的野兽,不断地凝视着什么都没有的柱子。然而,就在一瞬间,她的手迅速地挥动,往柱子的表面一抓,红手掌里原本透明的那个东西突然有了形状和颜色。
啊?在场的每个人都注视着她的手。
这就是杂鬼!为了能让其他人看见,红将手中的东西举到眼睛的高度。
看起来像是肉块,当然不是只像肉块这么单纯而已,身上还长了类似昆虫的脚,表面有着数不清的眼睛,看了令人很不舒服的长相他们不知道,其实这就是所谓杂鬼的基本型态。
啊!佐仓凄厉的叫声响撤整个楼层,她往后退了一步。
听到身旁仓皇失措的尖叫声,升转过身想拉住正想逃离现场的佐仓。喂,佐仓
空比升早了一步,抓住佐仓的领口,有点粗暴地将她拉到身边。他扬起手,却在手心快要接近佐仓的鼻尖时突然停止。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佐仓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全身无力地倾倒在空的怀里。
尚未意会到这一瞬间发生的所有状况,升讶异地看着佐仓和空问:喂你在做什么啊?
你好好看着!空古灵精怪地笑着,然后把佐仓抱直,轻轻地拍打她的脸颊。佐仓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睁开双眼。
站在他们身后一步远的升和透,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们。佐仓双眼无神地眼睛盯着天花板。
空凑到佐仓的眼前,注视着她的脸说:你还好吧?
升惊讶地看着空的侧脸,这个声音不像空平常的声音。
佐仓仍凝视着天花板,呆呆地低语着:咦我
忘了吗?你因为太热而昏倒了啊!
声音没有变,只是有回音的感觉,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仿佛像是要侵入听者的脑海中,慢慢地催眠。那声音如同毒药一般,危险又甜美。
被法力加持过的声音,具有极大效果。只要在耳边轻声细语几句,白的都可说成黑的。
原来是这样啊?佐仓坐起身子,抱着仍然混沌不清的头,环视着周围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走进书店以后的事
狐狸温柔地笑着,看着佐仓的脸说:你脸色很差哦!今天就早点回家休息吧。
嗯,对那回家吧。
空伸手帮忙扶起佐仓,回过头以平常的声音,得意洋洋地对一脸呆滞的升说:喂!升,送她回家!
啊嗯。升回过神点点头。
正当想追上左右摇晃地往手扶梯走去的佐仓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站在一旁的空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有啊,为了让她恢复意识,在她脑中制造一点小混乱而已。
可是她眼睛无神没有关系吧?
嗯。空满怀信心地颔首继续说道:我没有改变她原有的记忆,只不过她今天在这里所见到的事,会像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而已。
这样啊。升嘴里念着,便赶快追上佐仓。目送他们搭上手扶梯后,空马上转过身,眼前的红仍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佐仓和升离去的方向。还是无法洞悉她究竟在想什么
空突然从红的手里抢下杂鬼说:放它走吧!反正它也没办法做什么。然后将杂鬼捻进原来的地方。他的手一放开,那个杂鬼仿佛融入柱子的表面,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回头看着守护女说:坚守自己的职责是很好,不过有时候也要顾虑一下周遭比较好。
说得很对,不过如果升也在场的话,一定会插进来吐槽: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你太正经了!太过于一板一眼,不知变通通常太一板一眼的人会只顾自己的想法,而忽略旁人的感受。
红沉默地凝视着天狐,然后
看着透。
红的脸颊上出现翠绿色的光芒不对!是脸颊的皮肤下流动着翠绿色的光。
咕噜咕噜
听起来像是低了好几个八度的蟋蟀叫声,又好像是呻吟声从红的喉咙发出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透错愕地眨着眼。
发现透看到红的脸而露出惊讶的神情,空眉头深锁。
我红脸上的肌肉只要微微颤动,皮肤下就会掀起翠绿色的斑点。我给升少爷添了麻烦吗?
嗯,可以这么说。狐狸毫不考虑,肯定地回答。
此时,红垂下了眉。第一次看到守护女垂头丧气的表情。她的双颊再度浮现出翠绿色的波纹,毫无规则,看起来如斑点状,仿佛会形成什么图样似的。
怎么办?红发出如蚊子般微小的声音呆然念着。
咕、咕噜噜、噜
红的喉咙再度发出比刚才更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呜咽的声音。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让透惊讶的是,红的眼里掉下了成串泪珠,由于事出突然,加上总是面无表情的少女竟然会流下眼泪,透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等、等一下!透慌张地挥手说道:红,哥哥不会觉得你给他添了麻烦的!
是这样吗红犹豫地抬眼看着透。
透肯定地点点头说:嗯,是啊。
可是红嘟起了嘴巴继续说:可是天狐大人说我给人添了麻烦
没这回事。对红说完后,透故意有点生气地望着空说:没有这样的事。
哦~狐狸只是耸耸肩。
透少爷,你也不会觉得困扰吧?红不断地呜咽着然后问道。
透拼命地点点头说:嗯,一点都不觉得。
守护女终于相信似的点头,然后用袖子擦拭着眼泪说:太好了!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脸上的所有表情也随即消失无踪,又恢复到原来的扑克脸。透放心地抚着胸口。
不断地看着透和守护女的狐狸,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他突然开口问守护女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有带钱吗?
红摇头说:没有。
什么嘛那就没办法了。空失望地环视店里,突然看到正在整理工学相关书籍的店员,于是立刻跑过去:喂!
店员抬起头,是一个有着一张典型日本人的脸、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循规蹈矩,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空心怀鬼胎似的慢慢地挨过去,高举着《美味的巧克力蛋糕》那本书,然后用刚才对佐仓说话时,那种甜美、充满磁性的声音说:
我非常想要这本书,没有这本书的话我会很苦恼,可是我钱不够。
原本一脸这个小姐究竟要做什么?表情的店员,眼睛突然恍惚地垂下。
无论如何能不能请你帮忙?空接二连三地说。
店员露出傻头傻脑的表情,一楞一楞地说:请,你想拿多少尽量拿吧!
空噗嗤地笑了出来,然后无情地撇下眼神恍惚的店员,大腰大摆地回到透和红的身边说:
看吧!我拿到手了!真是轻而易举啊!他还翻弄着手上的书。
空,这样是不行的!透难得露出生气的表情。
空故意装蒜地问:什么?
这是人家在卖的东西,不可以私自带走,必须付钱。
真可惜!空耸耸肩继续说道:我并没有要私自带走,是那个店员自己说想拿多少尽量拿的。
那是因为你使用了法术的缘故吧?
空咧嘴一笑:为什么不可以呢?
为什么啊
空笑得更得意了:使用法术获得想要的东西,跟工作赚钱购买想要的东西,不都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得到的吗?为什么使用法术就不行呢?
透想要好好地反驳这只价值观强烈扭曲的狐狸,于是拼命地绞尽脑汁。他一直拼命想、拼命想
结果头脑短路了。总之,不行就是不行!透坚持地说道。
空摸摸透比自己矮的头,苦笑着:好啦!我知道了啦!
真的明白了吗?他一面怀疑:空会这么简单就屈服,该不会是在耍诈吧?一面抬头看着金发美女。
我都说知道了!然后挥手叫红过来:这个麻烦你!说着便将那本《美味的巧克力蛋糕》递给她。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放回一楼原来的地方,拜托你了!
这只天狐会这么低姿态拜托人还真是稀奇。是!红虽然大感讶异,但还是点点有走下楼去。
当红的身影消失在手扶梯那头时,空转过身,满脸笑意地看着透说:人类和妖怪不同,明明所拥有的力量和时间有限,往往却想得到远远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其实凭自己渺小的能力,能掌控的东西有限透,你不认为很笨吗?
突然听到这么深奥的问题,透不知该如何回答。
空靠近透的脸,露出鬼诘的笑容说:可是透,你不一样!
透一脸狐疑。
透,你可以支使我,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吧?如果利用我,什么东西都可以轻易得手。像今天也是,我只需在人耳边细语几句,人类就会乖乖地听我的话。选择当个阿谀奉承的人,就可以统一天下,所以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给你凡是所有的东西,应该都可以像书本一样轻易地到手只要我想做,通通都可以办得到。
咦透似懂非懂,反应有点糊涂。
狐狸有趣地看着透的反应,露出邪恶的笑容,继续低头看着透:怎么样?想要全世界吗?
透顿时不知如何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空摇摇头说:不用。
不需要客气哦!
嗯听到空这么说,透开始陷入沉思。
狐狸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静静地看着透。
一会儿,透毫不在乎地说:
真的不用!
狐狸脸上的笑容转为温和: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
看到那个表情,透知道自己所回答的正是空所期待的答案,于是满心欢喜地用极为难得的玩笑口吻说:如果我想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哈哈哈,就这样决定了。空拍拍透的背。
对了,独自饿了吗?
看着手银台旁的时钟,已经下午两点了,连午餐都还没吃,当然饥肠辘辘。
妖怪的身体构造和摄取营养的方式与一般生物不同,没吃东西也不会死。然而,空却厚脸皮地说:嗯,饿死了。
透看了看钱包,确认了足够三人回程的公车车资后,开口问道:要不要去吃汉堡?
汉堡是什么?
好吃的东西。
嗯,我要吃。
搭着手扶梯下楼时,空突然开口:透,刚才红的脸你有看到那个变化吗?说着用手压住自己的脸颊。
嗯,看到了。
透觉得注视着自己的空,表情有点不自然,于是不解地问:怎么了?
空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回答:没什么。
这样啊!透点头说道,并没有起疑,然后继续问:那那个是什么东西啊?
那个叫鳞闪纹,那家伙附在红的身上。
哦。不怎么明白。
天狐注视着他的反应,眯起双眼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小子的感应力越来越强了。
显现在守护女皮肤上的斑纹是非常特殊的东西,常人的肉眼根本无法查觉。
透果然拥有强烈的《阴》之气,可能是因为身上流着浓厚的祭祀水行之气的三槌家的血液吧?男性的身上能够拥有如此强烈的《阴》之气,实在极为罕见。
在发生琴柱蛇那件事之前,透对于灵界完全没有任何感应力,相反的,灵界的妖魔也无法感应到透的存在,这点令人难以解释。
这一定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影响着透只能这么想了。除了要有强大的法力外,还需要不断维持其法术的效力,这样才能够完全阻断透的第六感和其他灵动力,能够做到这样,想必是汇聚了极大的念力,而且是一种高超的法术。而空非常清楚这股力量究竟是来自何人无庸置疑,正是美夜子。一定是她对透施展了这种守护的法术。不过以美夜子的功力,真的可以操控这么强大的法术吗?
就当做她可以吧!可以操控强大的法术保护着透。不过随着十支轮回,那个法术的效力逐渐减弱,对那些千年妖怪早已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因此才会召来那条琴柱蛇,让它利用那个破绽侵入透的潜意识。或许琴柱蛇并没有那样的意图,但没想到那个小洞已经变得任何人都可轻易通过的大洞了。也因此唤醒了透与生俱来的强大感应力。
都是那条臭蛇做的好事,早知道就让她多受点罪。
如果只是《阴》之气特别强,终其一生也只不过是灵感特别强大的人而已,不过因为身上流着三槌家的血液,很有可能招致生命危险。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美夜子才会那么担心透吧?
天狐不让透察觉似地偷偷叹了口气。
那一夜,他在美津川的三槌家,开口说要当高上兄弟的守护神,真的只是当下突然闪过的念头。不过,现在仔细回想,或许是美夜子的意念,才让自己做出那样的决定。
*****
有些事情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可以预知后果的,但红真的是非常驽钝不,不能用驽钝来形容。
应该是笨到没得救了。
当升在厨房打算准备晚餐时,红表示每天都让升少爷一个人做很过意不去。所以提议晚餐由她来做。或许是为了弥补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吧。
哇!女生亲手做的料理耶!高上兄弟心中窃喜着。红是个容貌清秀,温柔婉约的女孩,感觉应该很会作菜。
然而,只有恢复狐狸原形的空,露出不安的表情。没问题吧?
红进入厨房时刚好六点。
她先从冰箱里拿出洋葱,开始切丝。咚咚咚轻巧的切菜声传来。刀法似乎非常纯熟,真令人期待。正当他们如是作想时,砰!地一声,一听就知道不是作菜时该有的声音,于是在起居室的兄弟俩和一匹野兽,面面相觑。
升不发一语地站起来,走到厨房一探究竟。怎么了?
没事,我红转过头,她双手拿着铝锅,可是不知为何那个锅子的底不见了。那种切割手法,可以用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工具,可以把锅子的底部切割得那么完美来形容,只有锅子的底部不见了。
红充满悔意地低着头说:我原本打算把水煮开。
无法联想把水煮开和把锅底切开有什么关系,升只是淡淡地说:这样啊,这个必须在不可燃垃圾收集日时拿出去丢,所以你先把它放在那边吧。
对不起红惭愧地低下头。
嗯,没关系。升回到起居室。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够以平常心看待,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时钟的指针已经超过七点了。
从厨房传来淅淅、啪哩不像是煮东西的声音,还有叭铿叭铿叭铿咩哩、砰的声响,高上兄弟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做饭时应该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吧?然后看着电视、报纸,消磨时间。
当传来呜呜呜呜如同老人啜泣声时,他们感到一阵心惊。这次换透站起身,走进厨房查看:红!怎么了?但红却慌张地挡在前面,似乎不想让透看到厨房里的情况。
没事,没有其他人在!脱口而出的是令人莫名其妙的话。
另一头,天狐一脸不耐烦的模样,两只脚慢慢地站起,像猫一样开始抓着墙壁。当升开口制止:住手!时,他才乖乖地停下来,走到房间一角趴着,不发一语的模样令人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回来了。他闻到从厨房传来的味道
哇啊好臭!
的炔很难用香来形容,家里飘荡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八点了。天狐终于忍不住站起来。
他神经质地在原地咕噜咕噜不停转圈,并且磨牙。
锵锵锵锵。一开始由升来做不就没事了!锵锵锵锵。
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透安慰他。
晚饭煮好时已经九点了。
红花了那么久的时间,使出浑身解数所做出的是炖煮味噌萝卜(其实是煮过头,汤汁都煮干的萝卜味噌汤),还有炭(其实是放在烤网上烤太久,变成像焦碳的鱼)。看起来跟她原先预定的菜单完全不同,这也算是她的一种才能。而一开始切的洋葱到哪里去了?
一向好脾气的父亲和凡事逆来顺受的透,没有半句怨言默默地吃着(只吃那些看起来还能吃的部分)。然而,天狐并不像他们,开始不断地发起牢骚说:这种东西能吃吗!
红。升咀嚼着唯一成功完成的白饭,抬头笑着说:以后不需要这么勉强自己。
接着并委婉地告诉她:不用做饭也没关系哦!
红只是嗯地低吟了一声,最后乖乖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今天轮到透洗碗。他收拾碗筷时,不像升那样熟练,不断发出铿锵铿锵的碰撞声响。他的脚边放着缺了底的锅子、溶化一半的碗、变成焦炭的饭匙,还有一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红色棉袄。那么小的尺寸,一眼就知道不是红的,当然也不是透的,上面仍残留着体温。果然,刚才厨房里除了红以外,还有其他人。
升枕着空的尾巴,躺着看电视。
空的尾巴大小适中,触感柔软,非常适合当枕头。连NASA开发的可以随着头型凹凸变化的安眠磁气枕都显得逊色。
一开始,升跟着空看着综艺节目傻笑着,后来因为枕着的尾巴太过舒服,于是便开始打起盹来。平常不会在起居室里睡觉的升,可能是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光用想的就令人害怕,(精神上)当然会感到疲惫。正当他心想:已经无法张开眼睛了时,那个舒适的枕头突然从头底下抽离。升的头就这么砰地撞在榻榻米上。好痛!整个人都清醒了。做什么啊~不要突然乱动嘛
不高兴的升仍然躺在地上,东张西望地找寻枕头,原来的那个枕头正打算走出起居室,好像是刚洗完澡的父亲站在走廊挥手叫空过去。升看到他们往红睡的客房走去,心中并不觉得有何异常,也没时间想那么多,因为很想睡。
事先已经请红不要进来,所以春树迅速地进入房里,马上坐到坐垫上,并催促着空坐到自己身边。空乖乖地走进去,往地上的坐垫坐下。
他们的面前有一座佛坛,上面当然放着美夜子的遗照。
空那张狐狸脸露出微笑说:佛坛耶
春树耸耸肩说:因为我们家是属于曹洞宗(注:禅宗的一派)。
哈哈如果柱女看到这个一定会发飙吧?
哈哈那副景象很容易想像,春树只能如此苦笑。
不需要去在意什么宗教,最重要的是心意对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嗯我一直犹豫什么时候开口比较好。春树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说:其实我早就想见你了。
这也就是说春树早已知道天狐空幻的存在。虽然这个事实令人意外,但空仿佛早已料到似的,反应相当平静。
是从美夜子那里听来的吧?空看着点着头的春树微笑。你还真的相信了呢!
当然,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春树用手遮住嘴巴忍不住笑意,然后耐人寻味地说:只要和美夜子在一起,就必须要有承受各种怪异现象的本事。久而久之,遇到奇怪的事也就变得不足为奇了。
没错呢。空也耐人寻味地歪了歪嘴角。
沉默了一会儿,春树像是对待易碎品似的,小心翼翼地说道:美夜子临终时,仍然非常在意你的事哦。
空收起笑意,耳朵动了一下。哦
是真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春树说完,对着身旁的天狐亲切地笑了笑。
天狐听了这些话,似乎无法平静内心的波动,耳朵忙碌地动个不停。哦这样啊。他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冷淡地点点头。
春树看着空,发出苦笑。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没什么。
嗯天狐将嘴往下一瘪,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对了!美夜子说要去学校,然后离开了三槌家,这表示你跟美夜子是在学校认识的喽?
咦?嗯。此时,春树的目光飘向远方。
开学典礼过后几天,每个社团都在努力争取新社员入社。
春树所属的一起徒步社也不例外。一起徒步社是一个能够照着自己意思悠闲徒步行走的社团,主要是以徒步旅行为主,每年固定于夏天和冬天举办两次温泉旅行,喜爱温泉的春树就是冲着这点而加入这个社团。
那一年的社员招募活动,正讨论该由谁怎么去执行时,年轻的春树因为猜拳猜输了,所以必须穿着没有人愿意穿的闷热、充满汗臭味,名叫大冈越前的兔子人偶装,去校园发送传单招揽新人。
平常大冈越前都被塞在社团的铁柜里,每年在这个时候才会重出江湖,成为一起徒步社的吉祥物。
大冈越前相当笨重、闷热,而且散发着臭味,好像长满了尘螨应该真的有尘螨吧?真讨厌!真希望赶快结束啊春树心里发着牢骚。那天春树和其他社员站在校园内,对着路上的新生发送传单。
这个时候,人群逐渐散去。应该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春树松了口气。
哇!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叫声,那并不是惊讶或是被吓到的叫声,反而比较接近酱是那种粉丝看到喜爱的明星所发出的欢呼声。
大冈越前回过头,前放数公尺处站着两名女学生。两个人看起来仍保持着高中生的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一年级的新生。其中一名长发女孩掩着嘴巴,眼神露出兴奋的光芒,那声哇!应该就是她所发出来的。
大冈越前朝她们走过去,亲切地说:请参考~然后将手中的传单递过去。长发女孩完全不在意手中的传单,只是注视着大冈越前大喊:
好可爱呀~!
有哪个男生被女生夸奖可爱,心里会感到高兴的。于是春树转过身,背对着她们继续发送传单。
突然间,春树感觉自己的肋骨受到撞击,传来一阵痛楚。那种椎心之痛,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心脏病发作还是患了什么疾病,可是总觉得不对劲,好像不大一样。因为穿着人偶装,视线并不好,等他转过头时才发现刚刚那名长发女孩正紧紧地抱着大冈越前。
我好想要这个哦~!
她紧紧地抱着。
而且还是以异于常人的力量紧紧抱住。
咯!像青蛙快被掐死般的声音从春树的肺部发出。因为完全没有防备,所以春树肺里的空气被压了出来。在原本就通风不良的大冈越前里的春树,更是痛苦得如同被打捞上岸的鱼,啪哒啪哒地做出垂死的挣扎。
根本没办法呼吸,所以连住手这两个字都喊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春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周围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异状,但不知该如何帮起。
此时,同行的女生一脸苍白地大喊:等等!美夜!美夜!住手!美夜!
我好想要这个哦~!
她仍然抱着。
多亏那个同行的女生出生制止,春树才得以保住一条小命。
春树仍看着远方说:那时她被封了一个绰号,叫巨蟒美夜子。
天狐摆动他的耳朵说:巨蟒是什么东西?
栖息于森林里的巨大蟒蛇。
(完全认同)
这就是春树与美夜子夫妻俩邂逅的经过。不怎么美好的邂逅当然春树不是因为这样而喜欢上美夜子。春使也是一般人,并不会因为差点命丧对方之手而喜欢上对方。别说是喜欢了,自从那件事以后,春树非常害怕美夜子。
不过,美夜子最后加入了一起徒步社。春树为了避开美夜子,连社团也不敢去了。这样的两个人最后还能结为连理,缘分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呢。
天狐咯咯地笑了:你也真是辛苦了!
嗯春树露出暖昧的笑容。
天狐收起笑容,嘴角像是自嘲般的扬起说:三槌家的祭司一定得由女性继承不过每一代的女祭司都很早逝。
春树静静地盯着身旁的天狐。
看到他的反应,空低声说:原来你不知道啊?因为必须用人体里的元素来祭祀,说起来还真是鲁莽、荒谬。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有哪个祭司活过三十岁。你没见过美夜子的母亲吧?美夜子在透这个年纪的时候,笙子就过世了,所以从那时开始,美夜子就成了祭司。
一开始春树对于空所说的内容无法理解。
空的意思是说,活着的时间早已经被决定喽?
随着这个念头深入脑中,春树胸中涌起怒火。
空瞄着沉默不语的春树,安慰地说:春树,你可不要憎恨三槌家,其实他们也是很可怜的家族。
春树瞪大双眼,因过于惊讶连眼镜都移位了。他诧异地看着坐在身旁的大狐狸。
天狐看着他冷静地说:你惊讶什么?
春树回答:没事,没事。一面扶正无框眼镜说:我以为你会憎恨三槌家。
憎恨?天狐的大耳朵又摆动了一下。听到这令人意外的话,脸上出现了疑惑和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的惊讶神情。我恨三槌家?
看到空这样的反应,换春树更为困惑了。因为数百年来你不是一直被封印在后山狭小的神社吗?那是非常不合理的对待即使不能这么说,但你被关也是事实吧?难道你一点都不气愤吗?
嗯空同意地点点头,然后思考了一下,毫不介意地说:的确会生气,不过这根本不算什么。
是吗?春树只回答了这么一句,就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不算什么也就是说一点都不重要的意思。
若换成人类的话,一年不,即使被关一天也会感到慌乱不安。
果然眼前这只狐狸是个怪物,他活在不一样的世界里,和人类不同。或许正因为如此,应该更值得信任。因为他和只会顾虑到自己的人类不一样,和因为生命有限而无法从容以对的人类不同
与天狐慷慨的胸襟相比,春树对于自己狭隘的思考方式感到汗颜,原本心底的不快似乎渐渐消失无踪。
不晓得是否了解春树内心的想法,空抬头看着美夜子的照片,洌着嘴笑说:
美夜子离家出走十,曾来找过我。她问我:你觉得人类三十年可以做哪些事?
春树先是楞了一下,随即露出复杂的表情,点头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回答她:什么都做不了。当时我的想法是因为与我们相比,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可是美夜子却告诉我:我认为没有什么不能的。
一个只能再活十年的人竟然说出:
没有什么不能的。
这样啊春树冷静地点点头,然后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光听到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谢谢你。
空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冷冷地说道:
那么,今天的谈话就到此结束。然后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我要去看电视了。他灵巧地用前脚打开隔扇门。
别打扰我啊。接着走向起居室,爪子摩擦着地板,发出喀喀的声音。
春树目送着天狐离去的背影,对着美夜子的照片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