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发生在腊月月初的事情。
如此严寒的夜里。
深深吐出的气息都变成了微弱的白色气丝。
在赤城高中担任工友的狐妖--拜一刀(暂名)正善尽他的职责,进行着校园的夜间巡逻。这栋老旧的校舍虽然装设了自动化的保全系统,但是因为从前在学生人数增加时期不断扩建的缘故,本栋大楼结构变的有点复杂,不协调的地方形成了奇怪的死角,因此那些地方就必须靠人力巡逻。在拜先生尚未来此校担任工友前,这项工作都是委外进行。
这间学校的二、三、四楼,分别是三年级、二年级和一年级的教室,拜先生目前正步行在四楼的走廊上。数小时前,这处所弥漫的暖气和人气早已消失,如今仅剩下刺骨的冷风。
「好冷~」拜先生自言自语的声音在空气中冷冷地回响着。
身为妖怪的拜先生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因此,在漆黑的走廊上根本无需仰赖手电筒。他不经意地往窗外眺望,圆圆的满月高挂在宽阔校园的正上方,在冬季寒冷的空气中看起来显得更加清澈,而漆黑夜空中闪烁的星斗,也较其他季节更为清晰可见。
「好美的明月阿--」拜先生喃喃自语的走下了南侧的阶梯,朝三楼走去--
咦?
当拜先生走到三楼时,看到地上掉了一块红色的布片。他走上前拾起一看,原来是这所学校女生制服所佩带的化学纤维制领巾。
是某人遗失的吧?
像这样,晚上在学校捡到遗失物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拜先生将捡到的领巾塞进他那工友服的口袋里。
下了南侧阶梯就是电脑教室,隔壁紧邻着电脑准备室,视听教室,然后隔着中央楼梯的另外一头是二年一班、二班确认电脑教室的们已经上锁后,拜先生继续迈开步伐。
咦?他感到一阵纳闷。
又有布片掉落在视听教室门前。
他趋上前。
是女生的冬季制服上衣。
最近高中生竟然连这种东西都会弄丢,真是不小心啊!遗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明天早上要上学时难道不会很伤脑筋吗?
拜先生虽然觉得不大对劲,但还是将制服捡起来,视线不禁望向前方数公尺处--心头阵了一下。在中央楼梯的附近,掉了一件冬季裙子
拜先生往前走去,怀着戒慎恐惧的心情拾起了裙子,心想:「不会吧?」然后望向走廊的尽头--果然,再不远处躺着一块小白布。看样子,那个应该是内裤。
拜先生内心受到极大震撼。
真是的!真伤脑筋接下来不会出现一名全身赤裸的女高中生吧!?他脑中浮出如此低级的念头,一面朝二年一班走去--
拜先生感觉几乎有人。
教室的门敞开着,他探头望了望那宛如冰般,严寒且寂静的教室。
乱中有序的排列着的桌子、布满粉笔灰的大黑板,还有那隐藏在米灰色窗帘后的一整排窗户是一间没什么特别、在日本全国都到处可见到的,极为普通的教室--正因如此,对于平常早已习以为常之物,那突兀的景象便像是某人刻意的恶作剧。
因为有一个黑色的人影伫立在教室的中央。
虽说是人影,但并非是赤裸的女高中生。
由于适值明亮的满月,从室外透过窗帘洒近来的月光较昏暗的室内强烈,因此在背光下无法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仅知对方异常高大。高挑的身躯站在桌子上,感觉对方的头似乎已经顶在天花板上。
对方似乎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不仅有着宛如摔角选手般的健硕肌肉,全身还披着浓密的毛,头上更长着一对大耳朵--如果真有这样的学生,自己一定会有印象。因此,拜先生可以确定对方并非此校的学生。
那么,会是谁呢?
就在拜先生注意到对方的同时,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拜先生。在教室的正中央,那个巨大的黑影仅仅扭动颈部、缓缓地转过头--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轻轻地洒在那金褐色的毛皮和铁锈色的双眸上,朦胧地映照出那令人感到不祥的全貌。
那并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而是一头伺机猎捕目标的野兽。
接着,四目相交。
拜先生就像是被鬼压床般,全身无法动弹。
接下来的瞬间,对方上半身的刚硬毛发膨胀竖起,从嘴角喷出大量充满恶臭的白色气息,有如汽车排出的浓厚废气。
那只披着金褐色毛皮的怪物,转过来对着直挺挺站在教室门口的拜先生,不断地弓着强壮的上半身摆出恫吓之姿势,然后张开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吞下小孩子头颅般的嘴巴,并发出「吼--!」的一声。那是如曓音般的吼声,窗户玻璃和黑板均被震得「喀喀」作响。
拜先生还来不及发生任何惨叫声便晕厥过去了。
此时,在另一处。
铃之濑镇--高上家的起居室里。
高上家的长男--升躺在守护女蛟的膝上,守护女正准备帮他清理耳朵,但这看似平和的景象之下,其实惨剧的序幕才正要揭开。
侧躺着的升,头枕在蛟的和服裙上,他的呼吸显的相当紊乱--这并不是因为躺在蛟的膝上而感到兴奋的缘故,而是另有原因。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已经到达忍耐极限的升,紧紧地抓住蛟那拿着掏耳棒的手。「蛟、蛟、蛟、蛟!你、你的手、守在颤抖吧!?」升自己才是用不断颤抖的声音认真的询问。
对于升的质疑,蛟用肯定的表情回答:「没有。」
「不、不、不对,你的手在抖哦!还抖的非常厉害哦!」
没错!蛟的手的确颤抖得很厉害,抖动到不适合耳朵的程度。蛟本来就是个「Kingof笨手笨脚」的人,完全不擅长日常生活的琐事。
然而这一天,蛟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说:「让我帮您清耳朵吧!」
刚开始,升心头涌上一丝不安,但最后还是败给了「躺在膝盖上清耳朵」这个永垂不朽的经典浪漫诱惑,心里想着:「那就麻烦蛟吧!」于是就天真地侧躺了下来,抱着「应该不会有什摩问题,只不过是清个耳朵而已。」这种莫名的信心。
然而,他失策了。
用抖动得如此严重得手挖耳朵,我的耳膜会!我的耳膜会!「--我看还是算了!谢谢你的好意!因为你的手,抖得实在太夸张了!」
蛟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坚决地表示:「不,我的手没有抖,不会有问题!」
「不,有问题!」
「没关系!」
「我不放心!」
「请您放心!」
「不!我说不行!这太冒险了!我没办法继续下去!」升说完便要起身。
「呜」完全被否定的蛟发出了不甘心的低吟声,然后开口说道:「升少爷,请不要乱动--!」接着便施展她的头部固定技--没想到蛟的力气大得令人意外,升的头可说是完全被固定在她的大腿和左手万之间。
根本无法动弹的状况让升感到更加恐惧,他大喊:「不!够了够了!我都说不要了!等一下!住、住手--!!」全身只有双脚能够不断地挣扎。
事实上,家中的次男透(不知道为什么)正在这间起居室的一角正襟危坐着,等待蛟帮他清理耳朵。然而一听到哥哥的惨叫声,他的手肘和膝盖不停地颤抖,于是便站起身,打算离开房间。
但他的一举一动仍逃不过蛟的眼睛。蛟突然转过身说:「透少爷,我马上就结束了,请您在那里稍待一下!」
就在此瞬间,蛟的手一滑。
唰。
掏耳棒往深处一插。
蛟吓得无法呼吸。
无法接受眼前惨剧的透将目光移开。
升那临终的惨叫声,响彻直至隔壁三栋房子远。
******
翌日。
诚如气象报告的播报小姐所言,似乎是寒冷的一天。
透与擦身而过的同班同学们互道着早安,走进开着强烈暖气的温暖教室,然后将书包放在靠近窗边的自己桌子上。
稍一靠近就可以感受到寒意的玻璃窗,完全被白色的热气笼罩。
「早阿--」、「早安--」久保田秋一和半田隆走了过来。
「早安。」
坐在透前头的鎌田不在座位上,于是秋一便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开口道:「喂,你们知道吗?」
「什么事?」透坐下后回问。
「就是『灰色狼人』的事阿!」
「那是什么?」
「最近大家都在谈论哦。」半田也在一旁的空位坐下附和道。
秋一继续说:「就是这两、三个星期以来,在赤城内连续发生的几起事件。由于事件的奇特性,因此事情很快就流传开来,网路上也已经披露了。昨天我试着搜寻,竟然发现在介绍都市传说的网站上也刊登了,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这附近竟然诞生了新的都市传说。」
看到眼前兴奋得一口气说完的秋一,透也燃起了些许的兴致问道:「这样阿~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是众多传说中的一个例子」
接着,秋一和半田两人轮流叙述着--
那一天A君因为补习而晚归。
为了能早一点回家,他选择了平常不走的小路。
那是一条位于河川沿岸,几乎没有人行走的漆黑道路。
当他走了一会儿,看见河岸旁站着一名长发的女子。
「站在那里很危险哦!」A君对女子说。
「咦?你说什么?」女子转过头,但看不清楚脸蛋。
A君又说了一次:「站在那里很危险哦!」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女子不断地回问并走向A君。
仍然看不清楚女子的脸。
A君又重复一遍:「站在那里很危险哦。」
两人明明相距不远,但女子却用极大的声音回问:「听不见,你说什么?」她的脸仍然看不清楚。
A君逐渐心生恐惧,正想离开之际--
女子抓住他的肩膀。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啊?」
A君回过头。
女子在长发下隐约露出的脸庞并不是人类的脸,而是有如狼班有着尖尖的耳朵、裂开的大嘴、长长的獠牙。脸和裸露的手皆长满了灰色的毛,而几近裂至眼尾的大眼睛有如血般鲜红。
A君尖叫着想逃离,但仍被强劲的力量紧紧抓住肩膀,根本无法转身。
「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女子说着便往A君的脖子咬下。
A君当场失去意识。
A君不知究竟是从何处、又是如何回到家,等他醒来时,他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
当他照镜子时,发现脖子上有着齿痕。
不久后,被咬之处迅速地肿起并伴随着高烧。
他虽然马上去看了医生,但听说这是从未见过的病症。
灰色狼人的牙齿似乎带有某种新型病毒。
而A君持续了一个星期的高烧不退。
话才一说完,半田便瑟缩着他那壮硕的身躯问:「恐怖吧!?」
这并不觉得恐怖。
这并非逞强,而是他亲身经历过被蛇妖盯上、差一点被土地神杀死及被鬼追杀之后,夜里一匹长着灰毛的妖怪在路上四处晃荡这种事就显的小巫见大巫了,根本不到恐怖的境界透心中如是想,更何况身旁有空和蛟如此有力的护卫,心中难免有种安心感。
基于如此,透并不觉得「恐怖」,但这对从未遭遇过这类事情的人而言,的确可说是一种未知的恐怖。特别是秋一和半田,由于上补习班及学习其他才艺的关系,几乎每天都要走夜路回家,因此他们才会觉得与自己切身相关吧?
为了让一点都不害怕的透感到恐惧,久保田继续说道:「一班不是有一位绰号叫O太郎(注:藤子不二雄的漫画《小鬼Q太郎》主角Q太郎的弟弟)的小子吗?他每天都从赤城到这里来上课。」
「咦,O太郎?你说的O太郎是那个O太郎?就是桥本理发厅的儿子吗?」透惊讶地张大双眼问着。
然后脑中浮现O太郎的脸。去年两人曾经同班,虽然并非特别熟稔,但由于彼此个性相当契合,因此现在偶尔在走廊上遇到也会聊一聊。
「没错,就是他。那家伙一个星期前就一直请假没来学校。」久保田好像是说悄悄话般,故意将音量压低继续说:「听说就是因为那个妖怪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而被咬的地方肿得很严重,还高烧不退」
「什么?」透皱着眉头。
真的已经出现受害者了?
久保田以为透的那个反应是「感到恐怖」,因此乘胜追击的说:「很可怕吧?这和我们常听到似真似假的都市传说不一样,况且,现在身旁也出现了真正的被害者,总觉得很真实。」
「嗯」
此时,班级导师川岛老师打开教室的门走了进来。「嗨,大家早!」
那些离开自己座位与死党聊天的同学连忙回到座位上,而秋一和半田也飞奔回到自己的位置。「早安。」回到自己座位的鎌田对透打招呼。
全班敬完礼后,川岛老师的脸上露出了较平日严肃的表情。
「或许你们当中已经有人听说了,最近,学校接到这附近有危险人物出没的情报,也就是所谓的变态。」
班上一阵骚动。
秋一、半田和透这三个人互看了一眼。
「由于目击者很少,以至于不清楚嫌犯的样貌。但是,别的班级好像已经有学生受伤了,真是可怕。」
「是指O太郎的事。」秋一和半田肯定地使了个眼色。
全班同学包括透在内,大家都聚精会神地聆听老师说下去。
「虽然目前仅有这些讯息,无法特别去留意什么,但希望大家尽可以的防患未然。下课后不要落单,尽可能大伙儿一起回家。如果不得已必须一个人单独行走时,也尽量选择人多的道路。有奇怪的人叫你时,绝对不要理会。万一对方出现奇怪的举动,一定要大声喊叫、向旁人寻求协助,知道了吗?」
「知道了。」学生们乖巧的回应。
透想着秋一和半田所说,关于狼人的事。
老师虽然没有说「传说中的狼人出没」,但透对于「有学生受伤」,但「目击者很少,以至于不清楚嫌犯的样貌。」这一点感到奇怪。难道那名「受伤的学生」完全没看到犯人的长相吗?
或许是因为受到极大的惊吓以至于无法开口;抑或是犯人的确是「狼人」,尽管被害学生说了,但大人们却不相信;或是如传言所说,发了高烧而无法开口说话
觉得有点恐怖。
连透都觉得有点恐怖,那其他学生一定感到更害怕吧?
不晓得空或蛟会不会知道什么
透决定回家后询问他们看看。
*****
说要去散步便出了门,步行了约一个小时。
化为男性姿态的空,来到赤城市内的公园。
这是一个有着大池塘,绿意盎然的公园。像是围绕着池塘周边似的,公园里等距设置了成为市民休憩场所的散步道。假日时可以看见许多慢跑和步行的人,但平常这个时间里,只有带着小孩的年轻妈妈和老人。
空漫无目的在安静的散步到漫步。
走了一会儿,发现有一辆白色的厢型车停在散步道旁,他走向前、轻轻地靠在车旁。
一群慢跑的银发族从前面经过后,空假装眺望着池面,然后对着空无人的地方开口:「完成了吧?」
这个时候--
「当然~」传来一声回应,那声音是从空倚着的白色厢型车中发出的。
「那么给我吧!」
「好~啦~」
厢型车的驾驶座车窗打了开来,伸出一只手递出某物,空收了下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提神饮料般的咖啡色小瓶子,瓶身还贴着一张空白的小标签。
车内的声音再度说道:「确确实实~依照你所说材料~和你所指示制作的哦~」
「辛苦你了。」
「此配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就是狐狸代代相传的秘药吗~?」
「可以这么说。」
「原来如此~那么~你打算如何使用它呢?」
空将小瓶子举起透过阳光望着,然后笑嘻嘻地说:「让工作更有效率。」
「嗯?算了~随便你要怎么做都没关系~只要不拿来做坏事就好~」
对此,空没有回应。
真可疑。
虽然可疑,但声音的主人却没有说什么。然后,再次从车里伸出手,递给空东西说:「这个顺便给你~」
「这是~针对被『感染源』所感染者而制作的疫苗~」
「疫苗?」
「将白色针头内的液体注入『感染者』体内~就可以让感染病菌消失哦~」
「也就是药罗?」
「没错没错~大概就是这种玩意儿~」
「饮用就可以了吗?」
「不~这不是内服药~要直接皮下注射~」
「这样啊?」空凝视袋子里的东西一会儿,接着表示:「那么我就先收下了。」于是便将针筒收进上衣口袋。
*****
午休时间。
赤城高中的学生各自在喜欢的地方,度过自由自在的时光。
二年四班的佐仓美咲,一如往常前往二年一班找好朋友矢野惠美。矢野正阅读着摊在桌上的杂志,那是一本刊载赤城市内活动及新开幕店铺情报、餐饮店与美容院等优惠资讯的地方性杂志。
矢野忘神地盯着刊登甜点讯息的那一页,像是叹气般地说:「这个可丽饼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嗯。」佐仓有气无力含混地回答。
「根据杂志上的报导『只有在公园里随机出现的可丽饼屋!是否遇上就看运气了!』哦~真是有趣。上面所指的公园就在学校附近哦,下次我们一起去找找看吧!」
「嗯。」
「利用厢型车来贩卖,感觉真棒~似乎更添增其美味呢!」
「嗯。」佐仓一边喀吱喀吱地吃从矢野那儿抢来的巧克力饼干,一面望着远处--她视线的那一端是高上升。可能正跟班上的朋友们聊着一些愚蠢的话题,充满朝气地大声笑着的他,今天尔朵上面贴着一片厚OK蹦。
耳朵是不是受伤了
佐仓露出担心的神情。
「」矢野觉得佐仓的反应真是冷淡,于是不停地翻着手上的杂志。此时,圣诞节特辑的文章映入眼帘。报导中以红绿色为基调,详实地刊登着赤城市内所举办的圣诞节活动与折扣情报。矢野快速的浏览着说:「啊~对哦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啊--」
「嗯。」
「美咲,圣诞节有没有什么节目呢?」
「」佐仓缓缓地回过头望着矢野的脸,思考了一会儿后又注视着高上,然后视线又落在矢野脸上,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摇摇头回答:「没有」
矢野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快看不下去了,都快替你急死了说!赶快跟她告白就好了啊!更何况,圣诞节就快到了啊。」
「咦?你在说什么啊?」
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后。
「喂--你的耳朵怎么了--?」班上同学桥本询问道。
耳朵上贴着厚OK蹦的高上升,眺望着窗外回答:「这应该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回事的具体表现。」
「什么阿--」桥本露出狐疑的表情咬着御饭团。
桥本绿,一个非常在意自己有着女性化名字,隶属于足球社的十七岁男生,说话时语尾总是拖着长音为他的特征。
一年级时就和升同班,而且还是同一个国中毕业的,加上「每天做家事」等共同点,因此两人相当谈的来。由于底下兄弟姊妹众多,而且双亲都上班的关系,他的厨艺和升不相上下。他正吃着那个色彩缤纷的便当,也是他亲手做的。
升从挂在桌子侧边的帆布背包里拿出咸面包,缓缓地摇头说:「不要问了。」
「这样啊好吧--对了--」桥本将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我刚刚去拿教室日志时,办公室的气氛相当骚动--」
升烦恼着到底该先吃炒面面包还是丹麦面包,一面回问:「为了什么事?」然后马上决定先吃炒面面包。
「是因为阿--今天早上好像有红狐在学校里出没--」
啪、砰、喀。
升欲打开炒面面包的外包装时,手指却施了不当的力量,结果袋子发出从莫名奇妙的地方破裂的声音(啪),和他的手肘跟着用力撞向桌子边缘的声音(砰),然后是他放在桌子上的铅笔盒掉落地面的声音(喀)。
桥本停下筷子问:「你在做什么啊?」
「没、没、没事。」升慌张地将散落一地的笔捡起来。
红狐!?这个城市里的红狐,不是拜先生就是大五郎,除了他们之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升手忙脚乱地捡起铅笔、塞进铅笔盒后站起身--然后发现了她。
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是二班身材苗条、气质高贵的宫部红叶。她那华丽、清新的容貌和天真浪漫的个性,在赤城高中男生心目中就宛如女神般。正值十七岁花样年华的她隶属合唱部,秋天文化季时,她的表演极为成功地落幕,根据文化祭委员会所做的最喜欢的表演问卷调查结果表示,她表演的节目位居第三名。
赤城高中实至名归的偶像--宫部红叶,看起来似乎正在找人。漂亮的长睫毛所包围的黑色眼眸滴溜溜地转动着,不断环视着一班的教室。
当升正心想:「哇!今天也是那么可爱啊。」的时候--
宫部的视线恰巧望向这里。
升一阵心跳。
宫部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升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接着,宫部大大地挥动着手叫道:「绿!」
升顿时全身无力,内心还感到些许失望?严格说起来,我跟宫部几乎没什么交集。她根本不可能会来找我。不对,等一下,刚刚她口中喊着的「绿」,难道是--
听到有人喊「绿」的桥本,抬起头凝视着宫部,虽然吓了一跳,但他的脸色宛如按下某种开关似地瞬间一变,露出爽朗的微笑回应道:「啊!红叶!」
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桥本。和桥本相识至今两年,却一点都不知道他竟然和宫部红叶那么熟。
而且,彼此还以名字称呼对方,这意味着他们非常亲密
升调整了坐姿,压低声音问桥本:「你们很熟吗?」
桥本一听相当吃惊:「你在说什么啊?我和她从一年级就认识了啊!」
「」
事实虽然如此,但升内心中感到纳闷。
桥本和宫部从一年级开始就如此熟络吗?
一年级时升的确和桥本绿、宫部红叶两人同班,但印象中,升和桥本两人与宫部并没有特别熟识。
「打扰一下--」宫部边说着边走进教室,小跑步朝两人座位前进,天真无邪的问:「你们在讨论什么事吗?」
「不,也没什么。」桥本回答道。
「是这样吗?好像很可疑算了。」宫部露出浅浅的微笑,然后从抱在胸前的透明资料夹中拿出一张明信片、递给桥本说:「绿,这是上次提到的东西。」
「哦,谢啦。」桥本非常高兴地收下。
升望着桥本手中的东西问:「这是什么啊?」
桥本老实地回答:「是票。」
这家伙在宫部面前连语气都不一样了升心中如此想着,再度询问道:「票?」
「告诉你哦,今年的圣诞节,我家将举行一个小型的音乐会。」宫部兴奋地说。
「什么!?在家里举行音乐会?」升心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啊?
「因此我受邀参加啊?」桥本将刚刚收下的明信片在鼻头前晃动着。
「哦」升说着,再度侧着头纳闷。
桥本是那种会在圣诞节晚上去听音乐的文人雅士吗?记得九月还是十月,特别课程是全年级的所有同学必须去市民礼堂观赏歌剧时,嘴上念着:「真无聊啊--」感到最无趣的,就是这家伙啊,原来如此!这家伙一定是喜欢宫部,所以才会勉强去听音乐
「对了!高上,你也一起来吧!」
面对突然其来的邀请,升惊讶地张开双眼:「什么?」
「是的!请你一定要来!况且票也还剩一堆。」宫部立刻从透明资料夹中取出一张明信片递给升。
「啊谢谢。」升紧张得语无伦次,小心翼翼地收了下来。「哇是音乐会啊。对了,宫部很会唱歌,文化祭时的表演也非常精采。」
「啊,谢谢真有点不好意思。」宫部好像真的很害臊地笑着搔搔头--升突然觉得:「或许如此不做作的个性,也是她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吧?」
宫部「啪」地双手一拍说:「啊!对了,文化祭的时候升也曾前来观赏我的演出。嗯,没错没错,我想起来了。我有在舞台上看到你哦!我们还互相对看,记得吗?」
宫部竟然叫我升原来是这样啊!宫部跟不是很熟的人也只是喊名字啊升感到窃喜,又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般,难为情地点头回应道:「啊,记得。」
「那个时候,升穿着甚平对吧?我记得一班好像是摆烤鸡肉串的摊位?」
「没错。」
「那时候我好想去你们摊位看看,可是因为要准备上台表演,几乎没能好好地四处逛逛,好可惜!明年我不会上台表演了,相反的,我打算要来一趟吃遍所有摊位之旅。」宫部红叶轻轻地挥动拳头、激动地说着。
「哈哈~」升心想:真是可爱啊!
「对了,升。」
「什么事?」
「你的耳朵怎么了?」
「啊这个吗?」升苦笑着轻轻按着OK蹦,犹豫该如何说明,正感到语塞之际。
「他说这是『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回事的具体表现。」桥本抢先回答道。
「什么啊?什么意思?」宫部疑惑地倾着头。
升赶紧摇着手说:「不是啦,那是我随口说说的。」
「这样啊不过,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没关系吧?」宫部说着便将身体往前倾,端倪着坐在椅子上的升的耳朵。那一头好像是湿润般充满光泽的头发,顺势滑过她的肩膀,彷佛可以听见发丝柔顺滑下的声音。
宫部的脸向升靠近,升心跳急促地点头答应。
哇~宫部的头发好香啊--
不知是花香还是芳草香,总之,就是那一类的香味。可能是洗发精或润发乳的香味,那是属于女生的味道。
这一切让升感到小小的幸福。
两人间的气氛相当融洽。
看到一切经过的佐仓当场站起身,用比平常更低沉且冷峻的声音,对矢野惠美说:「拜拜,我回教室了。」
虽然眼睛看着杂志,但视线一角也看见所有一切经过的矢野惠美,不放心地抬起头回应:「嗯。」
接者,佐仓快步地离开了二年一班。
「唔。」望着好友无精打采的背影,矢野惠美摆出加油的握拳姿势说:「加油,佐仓美咲!」
佐仓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班上,稍微一会儿也好,她就是想到外面去,呼吸一下冬天寒冷的空气。
走下一楼出了校舍,佐仓无精打采地在中庭里走着。种植在中庭里的低矮树木,因季节的关系一片光秃,更增添了冬天严寒的氛围。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有几名女生正坐在长椅上吃着便当。应该是一年级的学生吧?每个人都充满着朝气。似乎有人开了玩笑,那群女生之间回荡着阵阵爽朗的笑声,听在佐仓的耳里,不禁怀疑是在嘲笑自己。
佐仓「呼」地叹了一口气。
宫部喜欢高上,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因为不久前她还问过自己:「升有没有女朋友?」
而高上也不讨厌她。
这点应该没有错吧?
在宫部还未抢下手之前,自己先对高上告白吧?
说不定会进行得很顺利?因为高上并没有不喜欢和自己在一起不过,万一被拒绝的话呢?如果高上说他喜欢宫部,所以无法喜欢我的话该怎么办?倘若真是这样,两人以后就无法像现在这样自然的说话了吧?虽然高上人很好,一定还会把我当成朋友对待,但我自己绝对会感到不自在。若是在社团遇见,或在走廊擦身而过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吧?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维持现在这种朋友关系比较好不过这么一来,宫部就但现在马上告白又有点可是,可是
唔唔唔唔~佐仓苦恼地抱着头。
真是的,为什么我要如此苦恼?对我来说,高上是如此重要吗?在我心目中,高上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我会这么在乎身为外人的高上呢?除了高上,我的眼中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吗?对他自己来说是那么重要吗?这到底隐含什么意义呢?人类一定要喜欢上另一个人不可吗?人类非得追寻某人不可吗?为什么要不停地追寻呢?追寻的那一头究竟为何呢?问世间情为何物?人生究竟是什么?人类究竟是
佐仓的脑中不断地胡思乱想、无止境地懊恼着,牛角尖越钻越深,可说是病得不轻。
佐仓穿越中庭,步行在第一体育馆与围网间的道路,她现在就好像是走在思考人生哲理的哲学之道(注:京都名胜,因哲学家西田几太郎经常在这里散步沉思而得名。小径沿着曲折富变化的北白川疏水道而建,风景十分优美。)上。「佐仓--」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声男性的呼唤。
佐仓瞬间以为自己度过烦恼男生的事情,以致于出现了幻听。然而,这声音太过真实,于是她抬起头,不断地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在佐仓身后数步之远的地方,一名戴着棒球帽的金色男子正微笑地伫立在绿色围网的那头。那一头金发并不是为了追求时尚而染,对方是一位拥有美丽且高贵相貌的青年。虽然有着宛如大朵牡丹花般华丽的外貌,但是却散发出犹如百合花般纯净、正气凛然的气质。
拥有如此罕见俊美外貌的青年与佐仓四目相交时,便以吊儿郎当的口气打招呼道:「哟~佐仓,好久不见。」
「」佐仓顿时无法会意过来。
「看你一脸无精打采,好像真的非常苦恼的样子呢!这样真是枉费你那张漂亮的脸蛋哦。不过遇见我,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对方爽朗地说着,然后像是演戏般夸张地敞开双手继续说道:「把你心中那些热烈与冷漠的感情全都说给我听吧!毫不保留地说出来,否则我们的对话无法继续下去。」接着他又莫名其妙「哈哈哈!」豪爽地笑了起来。
「呃,请问你是谁啊?」佐仓困惑地歪着头问。
「什么!?」空一脸生气。
佐仓吓了一跳不禁往后退。
「真是过份啊!没想到你竟然不记得我,真是一大打击。」空不满地动了肝火,紧贴着围网说:「我们不仅在暑假的时候见过,文化祭时我们也碰过面啊?是我,我是天狐空幻啊!」
「孔焕?」佐仓诧异地蹙紧眉头。
空瞬间露出愉悦的笑容颔首说:「没错没错,空幻。」
「你在胡说什么」佐仓的心中涌现不信任感,再度往后退。「你在开玩笑吗?赶快停止这种无聊的玩笑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根本就是在胡扯因为孔焕是女生。」
「咦?」自称空幻的男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歪着头一脸纳闷。
「田胡.孔焕是女性。」佐仓有点发火地回答。
「--咦!?」空惊讶地睁开眼睛。
糟了!?
对了,我一直都是以女性的姿态出现在佐仓的眼前啊!哇~惨了!真是太大意了。可是在谁面前是以男性还是女性之姿现身这种小细节,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啊!
虽然内心极为焦急,但绝不显露出任何端移的空,像是得了失忆症似地歪着头说:「咦~是这样子吗?」
然而,如此敷衍的态度根本行不通。
佐仓迅速转过身打算离去。
「啊!喂,等等啊!」空沿着围网走着,开始拚命地解释:「真是的算我败给你了。你说我是女生?喂!佐仓阿,你搞错了哦!天狐空幻生来就是男儿身哦。」
佐仓停下脚步,挑眉怒吼道:「这种事我不可能搞错吧!」
「不对、不对。」空隔着围网与佐仓面对面站着,然后食指像是要捕捉蜻蜓时一样,不断地转着圈。
佐仓的视线不禁盯着空那转动的食指。
这时,空露出了微笑,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用力地说到:「你听好--这全是你记错了,天狐空幻是男的。」
「你在胡扯什么」佐仓瞪着空。
「我说佐仓啊,这全是你记错了,天狐空幻原本就是男生。」空的手指在自己的眼前再次转动着。
佐仓不禁注视着那只手指。
而那位年轻人的眼睛也顺势映入眼帘。
年轻人那对乍看是淡褐色的眼眸,仔细观看却发现镶着绿色与金色的纤维,且随着光线的强落微妙地变换着颜色,彷佛某种宝石一般。
颜色非常漂亮--重点是,他的瞳孔有如猫眼般细。
充满着神秘且美丽的色彩。
视线彷佛无法离开。
脑袋感觉轻飘飘。
双脚好像摇晃着。
感觉好像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佐仓眨着那对圆滚滚的双眼沉静了一会儿,马上肯定地点头说:「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没错。」空笑着,满意地点点头回答。
接者,佐仓非常不好意思地捂着脸低头说:「真是的我在说什么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恍神了。」
「啊~没关系,别放在心上,每个人谈恋爱时都很盲目。」空的回答有点牛头不对马嘴。
「可是,再怎么说都不应该把性别弄错。」
「不,就是会有这种可能,这种事常发生。」
「」是这样吗?佐仓虽然这么想,自己似乎也如此感觉。
「算了~算了~先把这个问题摆、一、旁!」空慎重地用双手做出把东西放在一旁的动作,继续说:「佐仓,你看起来好像有烦心得事。」
「啊,这」佐仓讶异对方如何洞悉,因而开始嚅嗫不安起来。
「是为了升的事吧?」
「咦!?」佐仓更加乱了阵脚。
空双手环抱胸前,低声说:「让这么可爱的姑娘如此烦恼,那个木头人真是不应该。」
「我、我说」尽管周遭没有半个人影,但佐仓仍紧张地环顾四周后,开口问道:「等、等一下」
「但升可是一位好男人,佐仓你真有眼光。」空缓缓地摇头赞叹着。
「哇!哇--!」佐仓似乎已经按耐不住了,她大大地挥动双手、大声嚷着:「等一下!等一下!你怎么知道的!?我喜欢高上这件事--」
「我什么都知道哦。」空点点头,彷佛是说着自然法则似的。
「什么--」佐仓无法理解。
「好吧,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空双手一拍。
「什、什、什么!?」佐仓极度不安,考中已经一片混沌、显得语无伦次。然而,对空的话语又不禁怀抱着一丝期待--一想到对方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就觉得似乎对自己相当有利。
「包在我身上吧!我准备了一样好东西呢锵锵锵锵--!」这位美男子还自己制造配乐,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样东西。
是一个装有谜样液体,充满着谜样般氛围的小瓶子。
佐仓瞪大眼睛。
空将小瓶子塞进围网的缝隙,递给佐仓后说道:「喝一口。」
「什么!?」瓶子差点掉在地板上,佐仓连忙将空递过来的瓶子接住。这是一个看起来像是装着营养补给饮料的褐色小瓶子,瓶身上贴着一张空白的标签纸。
「剩下的给升喝。」
「什么!?」佐仓倏地抬起头、盯着空说:「这、这是」
「虽然算是间接接吻,但你不用太在意这一点。总之,你就让他喝下吧。」
「什么!?这、这」
「升喝下这个后,一定会注意到你的魅力。」
「咦!怎、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可是
佐仓有点感兴趣。
于是,她将接过来的小瓶子缓缓地摇了一下,然后透着阳光看着瓶内。不久后,露出无法言喻的表情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青汁吗?」
事实上,瓶内液体的颜色就如同青汁一样--说好听一点就是「似乎很有效」,说难听一点就是「看起来很难喝的样子」。
空哈哈地笑着敷衍回答:「大概类似那样的东西。」接者又用不负责任的轻佻口吻劝道:「赶快喝吧!大口喝下!」
佐仓虽觉得可疑,但还是打开了瓶盖、闻了闻味道,然后观察一下颜色。原本以为味道一定很呛鼻,没想到却是无臭无味。
佐仓将瓶子凑近嘴边,然后望着空。
空用眼神催促着「喝下、喝下。」
虽然犹豫了一下,但佐仓最还是将唇凑上干净的瓶口。
她饮了一口,然后皱着头发出「恶--」的声音。
「女孩子发出『恶』这样的声音不太好哦。」
「可是这味道很恶心」
「良药苦口啊!」空不知有何根据,竟充满自信地这样说着。
佐仓盖上瓶盖后问道:「该怎么办才能让高上喝下这药呢?」
「关于这点就得靠你自己思考罗。」
真是过份。
佐仓试着反驳说:「你应该比我更容易让高上,在毫无戒心的状态下喝下这药吧?」
「NO!NO!」空用力拍着额头,然后夸张地将身体一仰说:「你不明白吗?由你让升喝下这药是有其意义的。」而且,如果由我来叫升喝的话,他应该会更加起疑!这句话,空暂且未说出口。
佐仓凝视着手中的小瓶子。
她感到非常怀疑,心想:「这药应该不可能那么有效--」不过,现在却有种想依赖这一小瓶魔法的念头。「知道了,我会试试看。」
空满意地用力点着头说:「这样啊,太好了!加油!」
「嗯!我会加油的!」
此时,下午上课前十分钟的预备铃响起。
佐仓答谢空后便奔回校舍。
天狐看着佐仓的背影露出微笑。「就是这样你可要好好地加油啊。」
下课后。
升要去社团前,先从南面阶梯下的小门,小跑步朝邻接本栋大楼的管理大楼工友室前进。
「拜先生--!」升没敲门就直接把门打开。
「升--!」红色毛团从工友室内飞奔而出。
那个红色球状物朝升的胸窝重重一击。「咳!」
压在升胸口上的,正是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父子--拜一刀和大五郎,他们几乎同时重重地飞撞过来。「呜噗!?」、「呜哇~升--!」、「喵、喵!」、「咳!咳!咳!」、「呜呜~好可怕啊--!」、「喵、喵!」、「等、等一下」、「昨天、昨天啊!我遇见了超恐怖的东西喔--!」、「喵、喵!」、「这个我知道,你们先别压着我啊!」
房间里。
化为人形的拜先生请升进房间坐下后,便开始挥动着手,详细叙说昨晚巡逻时遇见金毛怪物的可怕经过。
升将化身人类姿态的大五郎放在膝盖上,抱着他聆听。
大五郎与刚见面比起来,化身人形的技术更加熟练了。不仅化身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般两三岁的小男生,而且还有一张惹人疼爱的脸蛋。那一头遗传自父亲的红色头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外国小孩般更加可爱。而最令人赞叹的是,他仅花数分钟便幻化成这个模样。
听完拜先生的描述后,升苦笑着低声念道:「怎么这个城市里尽是一些怪物。」、「喵。」
「咦,真的吗?」拜先生这个货真价实的妖怪回问。
「不是吗?」、「喵?」
「嗯,我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算了!关于这方面的是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不无可能。」升抓着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大五郎小手,然后开始摇晃地玩弄着。「不过,关于你刚刚所说的事,我认为应该可以不必理会。」、「呀~喵。」
「什么?不需要有所紧戒吗?」
听到拜先生如此询问,升也感到相当头痛。其实升自己也觉得「对方也许很恐怖」,于是便询问拜先生:「那个妖怪具有危险性吗?」、「喵--」
「这个嘛无法洞悉对方在想什么,不过--」拜先生露出的那一对等边三角形狐狸耳朵无力的垂了下来:「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对方好像非常饥渴的样子」
升的脑海中不断地反刍着拜先生所说的话,同时更换体育服,做完暖身操后,最后在模拟比赛中大吃败仗。虽然身旁的人对升说:「今天的精神很差哦!」时,升趁机找了「事实上我有事情烦恼着所以无法专心打羽毛球」的理由,然而仍躲不掉必须请对战对手--寺冈一瓶果汁。可怜地花了一百五十元的升,一副想不透似的面向体育馆的一角,独自一人默默冷静思考着--
「高上,辛苦了!」佐仓美咲跑向升。
「哦,辛苦了。」升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精神很差哦。」
又是相同的问题,于是升又以相同的答案答覆:「嗯事实上,我有事情烦恼着以致于无法专心打羽毛球」
「什么?是什么烦恼的事情呢?」佐仓露出极为担心的表情站在升的身旁。
「哇~会如此位我担心的,也只有佐仓你而已。」
「啊,什么阿,你这是开玩笑吗?真让我搞糊涂了。」佐仓苦笑着。
一会儿,佐仓嚅嗫不安地开口说:「对了,高上」
「什么事?」
「是这样的,高上--我希望你能喝下这个!」佐仓突然递出某物。
「咦?什么东西?」升没有多想便接了过来。
那是一个褐色的小瓶子。「这是什么东西?」升端详着整个瓶子,瓶上贴着一张空白的小标签。
「呃这是」佐仓犹豫了一下,但立刻敷衍似的,刻意用异常开朗的语气回答:「是佐仓美咲特制的特殊饮料!」
「哦~」升露出极感兴趣的表情,透过灯光看着瓶内,眉头不禁一皱地问道:「这是什么?是青汁吗?」
事实上,瓶内液体的颜色就如同青汁--说好听一点就是「好像很有效」,说难听一点就是「很难喝的样子」。
佐仓勉强挤出开朗的笑容说:「大概就是类似青汁之类的!赶快喝下吧!」
「现在?现在喝吗?」
「当然!」佐仓用力地点点头。
「呃~这我现在不怎么渴。」
「啊,原来是这样啊说的也是,哈哈。」
心中有点受挫。
如果现在不想喝的话,强迫对方也不好意思。
不过佐仓想起空的话,于是鼓起勇气说:「可是,我希望你现在喝下!」
「什么?」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升一脸不知所措。
「拜托!」佐仓将双手置于鼻前,合十恳求着。
「唔--」佐仓怎么会如此热心地恳求呢?会如此拜托,这其中该不会有诈吧?难道是整人的把戏?或是这瓶饮料超级难喝,想看我喝了之后一脸难过的模样?不过,佐仓并不是这种人啊升的内心不断纠葛着。然而,一看到佐仓那热切的眼神,升马上就屈服了。「既然是你特别做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升像是下定决心般,将瓶子凑近嘴边。
「嗯。」佐仓不禁紧张的握紧被汗水浸湿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
「只给高上,真过份啊~!」大塚以戏谑的语调说着,并走向两人。
寺冈也出现,一边附和说:「过分、真是过份啊--给我喝吧--」说完便半开玩笑地把手伸向高上手中的褐色小瓶子--
「不行--!!」佐仓发出足以撼动周围的极大声音。
寺冈吓得将手缩回,大塚则倒吸了一口气,高上则全身无法动弹。
现场鸦雀无声。
弥漫着无法言喻的紧张气氛。
男子三人瞬间察觉到佐仓所散发的空气,亦可说是气息或氛围。总之,就是这类的东西与平日迥异。佐仓身上所散发的是--一股斗气,又可称作杀气之类的气势。
「求求你,高上」坠入情网的少女眼中充满了真挚。一旦被如此的眼神凝视,意志不坚定的人想必会任凭摆布吧--佐仓用如此认真的眼神凝视着升,一字字像是注入灵魂似地慢慢说着:「请.喝.下。」
「好。」升完全没有抗拒。
升不禁盯着手中的小瓶子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这当中有某种东西改变了佐仓吗?喝下改变了佐仓的东西,自己的身体也会产生什么变化吗?疑问如同泡沫般不断地涌现。但升就像是要吞下心中所有疑惑般,一口喝下了瓶子的液体--他皱起了脸,发出「恶」的声音。
「高上,发出『恶』实在太失礼罗!」寺冈拚命为佐仓说话。
「没错,因为这是佐仓特调的饮料啊!」大塚也死命地说道。
「对对不起」
「可是,这真的太难喝了!」升没办法在佐仓面前说出这句话。
当升喝下液体的瞬间,佐仓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平日讨人喜欢的笑容,一副非常高兴的表情。「嗯,或许有点难喝,不过真的很有效哦!」
对什么有效?总之就是有效!升不断地自问自答,然后努力驱使窜动着苦味的嘴巴露出笑容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佐仓。」
*****
当晚,高上家。
吃完晚餐收拾过后,蛟回到自己和室的房间,打开落地窗从檐廊走出庭院。被水泥墙围绕着的高上家,庭院虽然狭小,但那些从前盖这栋时便种植的一些低矮树木,以及蛟似乎为了某种目的而种植的谜样植物,却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充满朝气地生长着,使得整个院自显得格外热闹。
蛟往庭院尽头走去,然后静静地跪在地上。
「晚安。」她缓缓地对着围墙打招呼。
蛟竟然对着空无一物的空间说话。如果是升或是透在场,早已经习惯蛟平常特殊行径的他们,恐怕也会感到惊讶不已
然而,下一瞬间竟然有了回应。
「晚安。」是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离屈着身子的蛟不远处,刚好在她眼睛高度的位置开始泛起漩涡,转眼间已悄然成形--不知从何处冒出一条大鱼。
没有鱼鳞的青色身躯有如寒天般光滑,比身体还长的背鳍和尾鳍宛如纱般薄透,几乎可以看见另一边的透明鱼鳍正轻轻飘动着。特别长的胸鳍彷佛翅膀般缓缓地摆动,就像是蜻蜓的翅膀,但是却又非常柔软,那条鱼就这么漂浮在半空中。
蛟见到如此别树一格的怪异模样,竟然未感惊讶,仍用平常的口吻淡淡地继续对话:「请问您有何贵事?」
鱼当场翻转一圈说:「我能不能与当家少爷谈一谈?」
会像这样派鬼差造访,蛟早就料到对方应该是这个目的。因此,身为守护女的蛟对这话并没有特别抱着极大的戒心。
接着,脑海中很快地回想这个家中的长男现在正在做什么。
升少爷现在对了,正在泡澡
蛟凝视着鱼回答:「当家少爷现在正在忙。」
「是这样的,能不能帮个忙我有非常紧急的事。」那条鱼客气且执拗地与蛟打商量。
「那么,跟我说就好了。」
鱼摆动着尾鳍与背鳍,用身体表现出拒绝的态度。「这件事情,非得亲自告诉当家少爷不可。」
「跟我说不行吗?」
「是的,没办法。」
「我是这个家的守护女。」
「我知道,即使您是守护女,我也无法告诉您,这件事非得当面告诉当家少爷才行。」那条鱼抬眼望着蛟,用低沉的声音恳求道:「等当家少爷忙完之后也没关系,能不能让我跟他谈一谈?」
守护女踌躇着。
这鬼差虽然看似简单,但光凭肉眼观察就可以知道,其构造相当精细,应该是位居要位的人物吧?而能够操控此物者,必定是相当不简单的人。如此特地前来,真的很想答应它对了,就先请它静待升少爷洗完澡
啊!
升少爷刚刚好像说过「明天第一节课临时要数学小考。啊~真是麻烦--可恶,不好好准备不行--」不行不行!如果我擅自答应,一定会给升少爷添麻烦的。
蛟轻轻地摇头说:「当家少爷很忙,暂时无法见任何人。」
「明天早上也没关系,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早上!?」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变得十分凶狠。
鱼一看到蛟的表情变化,不禁吓得闭上嘴巴。
早上更不可能!早上上学前那段时间,是身兼学生和家庭主夫两职的升少爷最忙碌的时刻。
蛟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沉静且严肃地说:「早上不行,对当家的主人来说,早上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的时间。」
「这样啊,我明白了。」鬼差失望地露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非常抱歉。」
「不我才是,这么晚还来叨扰。」
「别放在心上。」
「那么,我会再来拜访。」
「静候您光临。」
闪着有如泡泡表面淡色彩虹光芒般的翅膀大幅摆动着,鱼一翻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蛟目送对方离去后,起身走进屋内。
起居室的电视正播着当今最受欢迎的猜谜节目。
正要公布令猜谜者最头痛的难题解答时,画面便切进广告,真是强迫人收看。
不想看广告的透,对着再房间一角伸长身体、侧躺着的金毛狐狸叫唤道:「喂~空~」
「嗯。」空只张开一只眼睛回应着。
「你知道『灰色狼人』吗?」
「那是什么啊?」
空简洁扼要地,将今天早上从秋一和半田那里听到的怪谈,描述给天狐听。「就是这样么一回事」
巨大的狐狸纳闷地倾着头回答了一句:「不知道。」接着又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啦。」
「如果那种东西敢袭击你,我一定会让它付出惨痛的代价!」说完便张开嘴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透露出困惑的表情说:「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
天狐的笑声突然停止,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太可怜了啊。」
天狐有点不高兴似的静默一会儿后站起身,露出认真表情说:「--透,蛇妖和贝妖的时候你也是这样。」
「什么意思?」
「你对那些对你怀有恶意的家伙都太心软了」
「」突然被如此指责,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虽然我一直顺着你的意,但今后不能再让你如此了。透,你如果想保护自己,就得谨记需制裁对方这一点,千万不能心软而让对方再有任何机会。为了生存下去,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具备伤害对方的勇气。」天狐琥珀色的眼睛发出闪亮的光芒盯着透说道。
透静默不语之际,电视广告巧告一段落,又接续刚才的节目内容。
广告前等待的解答终于公布,画面中的猜谜者忧喜参半。然而透既没看也不听,只是盯着天狐的脸。
时间就这么流逝。
透终于开口:「我不喜欢这样。」接着不高兴地说:「我不是曾经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么做吗?」
听到透这么说,天狐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消失,细长的脸马上一变露出微笑:「你是傻瓜吗?」
「为什么这么说?」透有点惊讶。
空发出如虎X般的声音笑着说:「傻--瓜、傻--瓜。」
透也生气地回答道:「什么啊,会说别人傻瓜的人才是傻瓜。」
天狐眯着眼睛看着透说:「你真是一个傻瓜」
那声音充满着平静与温柔。
--正当两人一来一往对话之际。
「啊~泡得真舒服。」升边用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起居室。「草津的温泉果然不是盖的。」
升指的是泡澡剂。
透对走进起居室的哥哥喊着:「哥~」
「什么事?」升边用浴巾擦拭着头边回应。
「你知道『灰色狼人』吗?」
「那是什么?」
透简洁扼要地,将今天早上从秋一和半田那里所听到的怪谈说给哥哥听,「就是这么一回事。」
哥哥纳闷地回答了一句:「我没听过。」然后大口喝着从冰箱中取出的牛奶。「啊,不对,等一下」他歪着头想了一下:「今天拜先生也说过同样的事他执行夜间巡逻的时候,看到教室里有一头像狼的怪物,好像还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真的吗?」
「--空对这方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没有。」天狐打着哈欠然后再度躺下。
「什么啊?」升心想算了,又喝了一口牛奶。
*****
发出「呜呜呜呜」低吼声。
如镰刀般弯曲的长爪碰触着地面,发出「叽叽」尖锐的声音。
紧接着,「那个」从树林里的某处翻滚跳出。
月光反射在那红色的瞳孔上,发出了混沌的光芒。
「那个」并非人类。身着普通人类所穿的棉质睡衣,裸露在外的手腕、脚及脸上均长着浓密的灰色细毛。还有尖尖的耳朵、撕裂的嘴巴、长长的獠牙--「那个」莫非就是赤城市内众人私底下所谈论的,传说中的「灰色狼人」。
这里是位于赤城市内公园里的某处杂木林。树林里,「灰色狼人」像是惧怕被什么袭击一般,不安地往四周张望着。
嘴巴所吐出了恶臭气息,在寒风刺骨的天气中,瞬间变成了浓浓的白色烟雾。
四周一片寂静。
周遭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灰色狼人」却感觉有什么隐身其中。
突然,一根如香烟般大小的白色物体在黑暗中飞啸而过,刺入狼人的肩膀。那个白色物体附着针头,但由于过于细小,以至于感受不到疼痛。狼人完全没发觉有任何异状,仍继续环视着周围--突然,狼人大叫一声失去了意识。它的身躯大幅度地摇晃弯曲,不久便有如屏风般倒下,一动也不动。
喀、喀--
伴随着高跟鞋的声音,一名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从黑暗中现身,伫立在狼人身旁。
「真~可惜~」她嘴巴低语着,并当场蹲下身说:「今夜也是冒牌的家伙~」
--倒在女子脚边的并不是「灰色狼人」,而是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女生。这是因为被白色针筒射中之时,「灰色狼人」已经恢复了原形。
白衣女子拔起少女肩上的针,透着微弱的月光检视着空了的针头,然后将针筒放回从白衣口袋取出的盒子。
少女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白衣女子确认少女的状态后,叹着气道:「每天晚上都像这样,在街上放出冒牌的狼人『感染源』真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家伙阿~」
白衣女子站起身,将下滑的眼镜推上,不解地歪了歪头。此时,好不容易推上的眼镜又再度滑下。
接着女子低哝着:「唔~究竟有何目的啊」
寒风狂乱地在树林间疾窜。
树叶摩擦的声音听起来有如某人嘲讽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