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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Supplement Maid servant

每个人都有其弱点。

有人害怕在厨房里窸窸窣窣到处乱爬的小虫子,有人则害怕用臼齿撕咬着铝箔纸时所发出的声音——但若要问起他们害怕这些事情的个中原因,却常常连本人也无法解释清楚。

他们只能告诉你,没办法,我就是怕。

这是说不出个道理的。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些害怕都是叫人难以理解的。人们总是会歪着头不禁想问「为什么有人会害怕这些事情?」这就好像某种过敏反应,也许本人没有察觉,但却是有某种确切的因果关系存在的——只是当事者并没有明确地意识到其存在,也就等同于没有明确的理由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

我们总会听到某个人害怕某样东西,而这个消息是让我们觉得非常意外的。

比方说一个体格健壮的彪形大汉,竟会害怕一只小小的蟋蟀。

比方说一个房间脏乱、粗神经的女性,却怎么样也无法接受米饭烹煮的味道。

所以我们知道……

「…………」

铿当,一张椅子晃了一下。

周遭的环境绝对说不上安静。在午后的教室里……学生们闲聊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反过来说,能听得见的也就只有人的声音。

闪此,这个唐突的碰撞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结果而言,所有人的视线也全都聚集到声音的源头处。

「胡麻吕?」

其中一人觉得奇怪而出声问道。

在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一角。

这是一间一年级学生的教室

不对,正确来说——在这间以培养神曲乐士为宗旨的学校,学生会随着课程移动,上课教室也会更换,因此,并没有哪间教室是明订为「哪个年级哪个班级的专属教室」的。然而,有些教室备有置物柜提供学生放置私人物品,因此学生们就会很自然地聚集在这几间教室里头,而这间教室聚集的则是些一年级学生。

这天,这些一年级生同样也为了「开会」而聚集到了这间教室。

他们虽然征得了使用这间教室的许可,但因为不是正规课程,所以也没有讲师站在台上。

「怎么了吗?」

其他的学生也歪着头探了过来。

胡麻吕·丹奎斯。

嗳……他也已经算是个知名人物了。

这人的自尊心高,而且非常自我中心,无法从自己闯的祸中记取教训,也不顾周围的人有什么反应——像他这样不懂得看别人脸色,总是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也算是一种才能。在传闻中,他已经成了这样的一个怪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丹奎斯的演奏技巧算得上是相当优秀,而且家里也非常有钱,有许多方面是可以让他觉得骄傲的,因此他也毫不避讳地自称天才。然而,丹奎斯似乎没有作为一名神曲乐士的才能,在入学第二年,一阶段一般学科教育结束之际的升级考试之中,他没能召唤出精灵,因此无法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并遭到学校退学。

然而,这人就是学不乖,学得乖就不叫丹奎斯了。

他是个笨蛋。

重复一次,这人是个笨蛋,是不折不扣、彻彻底底、无药可救的笨蛋。

而笨蛋笨过了头也会成为一种才能。

他厚颜无耻地又向校方提出了入学申请,以新生身分再一次进入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就读。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对于新生的入学资格非常宽松,并没有否决丹奎斯二次申请入学的相关规定,因此,他在被退学之后,又再一次以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一年级新生的身分,堂堂走进了这所学校。

当然,这个自尊比起一座山还高的丹奎斯,绝不容许自己表现得像个刚入学的新生。

他已经是第二次念一年级了……因此对其他同年级的学生摆出了一副学长架子;就连对一一阶段学程的学生也没表现出该有的敬意。

然而,二阶段学程的学生基本上早就知道丹奎斯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就各方面——这里指的范围可能非常之大——而言,他们对这个人早就不抱什么希望,自然也没多去理他。

这点就连学校里的讲师们也是一样。

因此,丹奎斯目中无人的行径惹毛的对象通常都是一年级生,也因此而有些争执。不过话说回来,跟他同年级的学生在开学后半年也差不多都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现在这些一年级生才会觉得讶异。

这个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地竖着「我是天才」的看板,让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丹奎斯,这会儿竟然铁青着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而且——

「没……没、没事没事!没什么事啦!什么事也没有!没事没事……哈哈、啊哈、啊哈哈哈……」

这会儿丹奎斯的脸上竟然还透出了慌张害怕的表情,答话时更变得口吃。

「……?」

这间教室里当然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害怕的。

教室里聚集了一年级学生,正为了即将到来的学园祭商讨各种可行的意见。

而他们讨论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是针对文化祭要办什么活动提出意见而已。

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是存在着文化祭的。

其实多数的神曲乐士养成机构并没有学园祭这种东西,因为成为神曲乐士的门槛非常高,生性认真的学生若是有这种余裕都会拿来练习或念书,而不那么认真的学生也早早就被校方刷掉了。

然而,唯独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不一样。

校方不只会定期举办文化祭,也有体育祭等等活动。只要是一般学校所拥有的安排,托尔巴斯都会按照一般学校的年度行事历举办。

『若是过于专注在某个专业领域,学生的视野会变得太过狭隘』

『多方向的知识和各种体验将会成为感性的养分』

这些都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办学理念。

但这些活动是属于志愿参加的。

并非所有学生都非得参与不可。

然而,每年一年级学生参加的情况都非常踊跃——也许是因为多数刚入学不满一年的新生,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严酷「生存竞争」都还没有实际的体认吧。当然,其中也有些学生确实是因为认同校方的办学理念,而抱持着实践的心情参加的就是了。

话说回来——

文化祭中可以举办的活动非常多样化,但现在教室里的学生支持比率最高的——其实也算是最为普遍的吧——是「吃茶店」。

这是任谁都想像得到的、最典型的模拟商店。

这原本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

然而,现在聚集在这里的全都是志愿成为神曲乐士的学生,而且他们还是特地拨出时间来参加这个文化祭的——所以面对这个没什么创意的吃茶店提议,他们实在无法坦率地举手表示支持。

因此现在也提出了许多追加的意见。

具体而言——

「……算了,不管了。」

担任主席的金发女孩小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尤吉莉·贝尔莎妮朵——

这个金发少女和丹奎斯一样是一年级生——由于她生性活泼开朗,处事积极,便很自然地在这次的会议中被拱上了主席的位子。

另一方面——

「歌唱吃茶店、单人乐团展示吃茶店、精灵吃茶店——」

站在贝尔莎妮朵身后,将「追加提案」一个个写到黑板上的则是她的双胞胎妹妹,普利妮希

卡。

这个女生长相和贝尔莎妮朵极为神似,但个性却是另一种对比。对于姊姊的行动,在多数场合她都是从侧面予以协助。

「——还有女仆吃茶店。各位还有其他的意见吗?」

铿当。

「…………」

这个异样的声音又一次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视线的焦点处,丹奎斯不知为何竟冒着冷汗,显得害怕不已——应该是害怕吧……

「喂,丹奎斯!你到底是怎样啦?」

贝尔莎妮朵指着丹奎斯质问道。

然而——

「什、什什什么什么怎样?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了吗?」

他紊乱的心绪显而易见。

「我说你一下子站起来,一下子又坐回去,到底是在干什么啦?拜托你安静一点好不好?还是你有什么意见想要提出来吗?」

「意、意见^啊,对!意见、意见呀……」

奇妙的是——这个丹奎斯——此时竟显露出慌张的模样。

「嗯、没、没有啦……我我我没有什么意见想要发表的……」

「那——」

贝尔莎妮朵闻言,皱起眉头说:

「如果要你选的话,你要选哪一个?」

她边说边转头看着黑板上列出来的各个选项。

看来她现在应该是盘算着,趁着这时候先问出麻烦精丹奎斯的意见,这样接下来的会议应该会轻松很多吧。

「是要歌唱吃茶店呢?还是单人乐团展示吃茶店?或是精灵吃茶店,跟女仆——」

「…………啊啊啊!」

「又怎么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面对扬起一阵哀号的丹奎斯,贝尔莎妮朵终于忍不住气得大骂。

「没没没没事!没事!没事——」

「什么没事啦!明明就有事!」

「我说没事就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没没没没事、没事——」

「…………」

他这般慌忙摇头的模样真的不是一般地狼狈。

台下的一年级学生忍不住相互张望——

「……胡麻吕?」

其中一人蹙着眉头唤了丹奎斯一声。

「怎、怎怎怎怎么了?」

「你,该不会是对女仆——」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声尖叫仿佛在晚上遇见了哪个杀人魔或妖怪一般,丹奎斯慌张地踹开了椅子和桌子——旋即往教室外头跑去。

「什么?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贝尔莎妮朵歪着头喃喃自语地问道。

而这样的疑问,在场同学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答案。

「——是这么回事」

傍晚时分。

当贝尔莎妮朵和身为学长的塔塔拉,佛隆等人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时,她道出了这么一段故事。

走在她旁边的是塔塔拉·佛隆。

他是二阶段学程的一年级学生。

如果要说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像是壁画中所描绘的大好人,那大概就是指他了。佛隆看来生性非常善良,除了温柔的表情之外,言行举止中也透露了他这般性格。不过相对的,他就没有那种极度男性化的粗犷体魄和汗臭味,也许有人还会觉得「这个人不太可靠」吧。

顺带一提,佛隆和丹奎斯去年还是同年级的同学。

所以他对于丹奎斯的熟悉程度应该比起贝尔莎妮朵更多一些才对,然而——

「虽然他这个人表现得很怪已经是一种常态了,可是……」

「贝尔莎妮朵……」

一旁的普利妮希卡对于姊姊过当的言论忍不住出声提醒,但这名金发少女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他今天的反应真的很可疑。很怪,非常奇怪。」

「姆,这真是不得了。」

一名红发女孩走在佛隆旁边——和贝尔莎妮朵不同的一边,她对于贝尔莎妮朵的结论似乎有着非常深刻的体认。这个红发女孩看来非常倔强,她有着一副鲜明的五官,还有宛如公主一般高高在上的气质。

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然而,若是拿她来跟一般人类女孩相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因为她不是人,而是精灵。

克缇卡儿蒂·阿帕·拉格兰洁丝。

她是佛隆的契约精灵。

「没想到丹奎斯还可以变得比原来更奇怪,人类身上的可能性真是太了不起了。」

「克缇……」

虽然走在克缇卡儿蒂身边的佛隆困窘地出声,想制止她稍嫌过分的言论,但克缇卡儿蒂当然没有听到。

「不过话说他那个样子还可以再笨下去,这应该已经脱离人类这种生物的范畴了吧?也许这个家伙现在正渐渐地蜕变成胡麻吕科,丹奎斯种的新生物呢。」

「……克缇,你说得太过分了。」

「这算是进化吗?」

「姆,不对,应该是退化才对吧——不过就我所知,应该没有其他动物跟他那种自爆型的笨蛋一样,所以这难道不是一种崭新的物种吗?」

「这么看来,这个世界的未来真是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呀……」

「可不是吗?像这种负面的存在应该要铲除掉才对,尤其是在他的愚蠢进化到足以破坏整个世界的环境之前——趁现在把他灭绝掉,这是所有活着,还有今后也要继续生存下去的生物共通的使命。」

克缇卡儿蒂说得有够过分。

不过这个姑且不提……

「话说,我从没看过丹奎斯害怕的样子呢……」

佛隆说。

「我总觉得……他应该是对女仆这个词汇产生反应吧。」

现在克缇卡儿蒂和贝尔莎妮朵这一个人加上一柱精灵已经开始讨论起如何歼灭胡麻吕,丹奎斯这个新物种,而普利妮希卡则已经完全不想管她们了——她加上自己的见解,接续着佛隆所说的话。

「女仆?」

「是。」

「女仆是指——」

「女仆就是『maid』,『maidservant』,是女仆吃茶店的女仆。」

贝尔莎妮朵说。

Maidservant,简称maid,女仆。

在过去仍受到贵族支配的时代,女仆这种职业是普遍存在于整个社会上的……当然,庶民之家是雇不起女仆的,虽然梅尼斯帝国跟其他诸国比起来贫富差距是比较小的,但若要特地聘用女佣住在家里,还要准备给她们用的制服,这对一般收入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一种重担。

而且说到女仆,典型的女仆装通常就是暗色系的连身洋装,再加上头带和围裙——其实看过的人并不多,毕竟那样的打扮其实不过是一种工作服,受雇于人的女仆并不会穿着女仆装外出,因此女仆在一般人心中就好像都市传说一样,「虽然听过,但没几个人实际看过」。

物换星移……时间转到了现在——

贵族已经是一种有名无实的存在,由于多数贵族世家家财散尽,以至于女仆这个职业也出现变化。过去女仆都是受雇于贵族,以服侍贵族为工作,而现在则是朝向企业家、富商等有钱人家里去寻找出路。

当然,就这个情况来说,女仆仍是和一般庶民无缘的一种职业。

雇用女仆的都是社经地位有一定程度的成功人士。换言之,女仆成了一种社经地位的象征,也成了一种世俗的憧憬。

结果……女仆吃茶店就因而产生了。

对于一般民众渴望有机会在短暂的时间内品尝雇用女仆当个「老爷」、「夫人」的滋味……在这样的需求之下,以穿着女仆装的服务生为主打的吃茶店便开始在托尔巴斯流行了起来。

不过这点先姑且不提——

「女仆呀……」

佛隆歪着头思索着。

「这的确是会让人内心怀有某种程度的憧憬啦。」

「——姆?」

克缇卡儿蒂惊呼一声,反应快得像是一只猫咪听到猫罐头被拉开的声音一样。

「你喜欢女仆吗?」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就是……那种有女仆服侍的豪宅,总会令人觉得向往嘛。该说是那是一种成功的象征吗?」

「姆姆。」

克缇卡儿蒂双手交抱在胸前。

「是这么回事吗?」

当她这么说完之后便迳自开始陷入沉思。

「一般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

普利妮希卡苦笑着说:

「所以丹奎斯的反应才叫人难以理解呀……」

「该不会是女仆曾经让他有什么不快的回忆吧?」

贝尔莎妮朵问。

「不会吧——……话说——」

佛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话说,丹奎斯家不是挺有钱的吗?」

「咦?是这样吗?」

「嗯,我记得——丹奎斯家位于毕雷尼斯,不过他们好像在托尔巴斯也有一栋别墅,在亚洛尼亚港湾还有一艘私人游艇的样子……」

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丹奎斯当然不会不拿出来炫耀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因为丹奎斯一直都是用那一副非常惹人厌的方式强调,所以大家也都理所当然地从没认真去听他说些什么。

「这样的话,他家里有女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像那个样子吗?」

克缇卡儿蒂指着某个方向问。

佛隆的视线受到牵动,望了过去——而贝尔莎妮朵和普利妮希卡跟着看去,也圆睁着眼睛愣住了。

在克缇卡儿蒂所指的方向就有一个女仆。

只见对方是个年轻女孩,她的头上戴着镶有荷叶边的发带,身上套着一件同样车了荷叶边的围裙,底下则是一身靛色的连身洋装,以她的模样而言,应该也没人看起来会比她更像女仆的了。另外,她的右手还提着一个古老的高级皮箱。

「…………」

佛隆等人此时——只能无言。

一如前面所提到的,女仆装原本只是一种在室内穿着的工作服。

通常受雇于人的女仆在外出时至少会把镶着荷叶边的发带还有围裙给拆下来才对。如果要比喻的话,这就像是厨师在出门的时候还戴着厨师帽,医生在出门时还穿着一身白衣一样,呈现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然而,他们眼前的女孩,对于自己的这身女仆装扮却显得非常理所当然。

而且——

「——啊。」

这个女孩此时察觉到了呆站在原地的佛隆等人的存在,缓缓朝他们走了过来。

「请问,你们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的学生吗?」

「这个……对,我们是。」

贝尔莎妮朵说。

这个身着女仆打扮的陌生女孩带给佛隆等人相当大的震撼——以至于一时没有察觉到她其实是个美人。

这女孩有着一头柔顺的黑发,发尾平整地切齐了肩膀,端整的五官散发着贤淑的气质,和一身女仆装非常相称。她虽然没有亮眼的特质,但朴实的五官真的非常匀称好看。

「太好了。」

女孩眯起眼睛笑了。

「我还以为我会这么一直迷路下去,又得不到冷漠的都市人协助,最后只能暴尸荒野,寂寥地被太阳晒成一堆白骨呢——」

佛隆等人忍不住彼此互望了一眼。看来这是位有点怪怪的女仆小姐。

然而——这女孩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为眼前这几人带来了非常大的疑惑,仍带着一副开朗的语气说道: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你们告诉我托尔巴斯神曲学院该怎么去吗?」

「——这个……」

贝尔莎妮朵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扰。

说起来,如果要去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搭公车去。因为公车路线有一站就是托尔巴斯神曲学院站,看一眼便可以清楚知道该在哪里下车,而且多数的公车都有经过。然而,佛隆等人所在的位置,距离公车停靠站已经有一段距离。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来看,与其去找公车站,还不如直接带她去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来得快些——

「啊,如果不方便的话……」

「啊——请等一下!」

对方似乎对于贝尔莎妮朵感到困扰的原因产生了误解,点了头之后就打算离开。但这时候佛隆出声叫住了她:

「不会不方便啦。我们可以直接带你过去,不过要走一下就是了。」

「真的吗?谢谢你们!」女仆装的女孩坦率地低头行礼。「一个女仆要去托尔巴斯神曲学院是有什么事吗?」

克缇卡儿蒂看着她问:

「既然你刻意穿着女仆装,想必是受主人之托而来的吧?」

「啊,是。其实我之所以要去托尔巴斯神曲学院,为的并不是跟校务有关的事。」

身着女仆装的女孩说:

「我要找一位学生。不过因为我忘了带这位学生住处的详细地址,所以我想……如果我去托尔巴斯神曲学院问,应该可以问得到才对。」「

找一位学生?」

「对了,或许你们知道也说不定呢!」

这位女仆拍了拍手,仿佛是想起这边就有人可以问:

「请问你们认识胡麻吕·丹奎斯吗?」

「…………」

佛隆等人不由得互望着。

这位女仆马上就得到了丹奎斯的住处地址。

原因是他在入学之初带着非常骄傲的态度向同学们发了名片,而那上面就有写他的住址。想也知道,多数学生都是拿到名片没多久就扔掉了,但普利妮希卡却礼貌地留着这张名片。不过把这张名片放在包包里面带着走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搞不好她纯粹只是忘了扔掉而已。

「我是胡麻吕家的女仆,我叫东云·琳娜。」

在前往丹奎斯住处的路上——这位女仆向大家作了自我介绍。

「真是多亏有各位帮忙了……没想到你们就是少爷的同学呢。」

「不会……」

佛隆显得有些困惑。

毕竟他才说完「也许丹奎斯家里有雇用女仆也不一定」,结果就马上看到了他们家的女仆,会觉得困惑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还担心要是我随便找个人问的话,说不定对方虽然看起来像学生,可是其实是黑手党乔装的,那么我就会在被玷污之后被卖到国外去呢……」

「对了,请问,少爷在学校里面——」

「…………」

「啊……那个、这个……」

佛隆暧昧地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像是求救一般,转头望向贝尔莎妮朵和普利妮希卡,但贝尔莎妮朵也只是含糊地笑着摇摇头,而普利妮希卡则是低头闪避。也难怪了,这个问题确实是叫人头痛。

但即便他们不答——

「姆。」

回话的是克缇卡儿蒂:

「那个人在学校里的表现,简直就是在宣传笨蛋可以笨到什么程度一样。」

「喂……克缇!」

佛隆慌张地出声制止,但为时已晚。

「而且这个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程度已经夸张到没有人看得下去了,是个不自量力到极点的大笨蛋。」

「对、对不起……不好意思,她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不知道分寸……」

佛隆赶忙出面意图缓颊,但……

「唉呀呀——」

琳娜似乎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啊。」

「姆,既然你是胡麻吕家的女仆,那你听到自己家主人犯错,就有纠正主人的义务!」

克缇卡儿蒂莫名其妙地对着对方摆出了这般目中无人的态度。

「在他还没有进化成最糟糕的新物种之前,就算宰了他也要制止他继续笨下去。」

「克缇!」

佛隆制止克缇的声音已经近乎哀号。

然而……

「是啊,你说的是。」

琳娜点了点头。

「可是杀人实在是最蠢的一种手段了。调教——不对,教育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既不放纵,也不杀生……」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

克缇卡儿蒂听了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而……

「…………」

「…………」

「…………」

佛隆和贝尔莎妮朵、普利妮希卡三人彼此圆睁着双眼,面面相觑。

这情况——好像哪里怪怪的……

然而,在他们心里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答之前,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总之他们已经来到丹奎斯所住的高级公寓门前了。在高级公寓的代名词,夏凡达公寓完工之前,这一带最贵的就是这间泰顿公寓了。

这间公寓的大门采自动锁,要进入这间公寓,得跟住在里面的人取得联系之后,请他帮忙开门才行。

佛隆很自然地望向玄关旁并排的信箱。

「天才神曲乐士,胡麻吕·丹奎斯」

808号房的信箱户名上这么写着。

「…………」

佛隆看了也只能露出苦笑。

他带着放弃的心态直接按了门钤,不一会儿就听到丹奎斯那令人熟悉的声音……

『是哪个家伙来打扰我这个天才神曲乐士,胡麻吕·丹奎斯放学后优雅的下午茶时间的?如果有重要的事就请回吧。』

他应门的方式已经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才好了。

不过,佛隆还是先跟他说明了整个状况:

「啊,丹奎斯,是我啦,塔塔拉·佛隆。其实——」

「唉呀呀——」

这时候,站在佛隆身边,面带笑容的琳娜忽然上来插了话

「您要喝茶的话我来帮您泡就好啦——少爷~~」

瞬间——

『…………咦?』

对讲机那头的丹奎斯冒出了一声疑问。

而这声音就好像某人忽然在街角遇上了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中的妖魔鬼怪——因为脑中一片空白而吐出来的「咦?」一样。

接着

『呜哇啊啊啦咿呀啊啊啊喔耶哈啊啊!』

在一声叫人联想到某种咒语般的哀号声——应该是哀号声没错——中,乒乒乓乓的倾倒声也随之响起。

「……丹奎斯?」

「唉呀呀……」

琳娜面带微笑地听着这些声音。

接着——

『他不在!丹奎斯不在!他出去了——出去了!他不在家啦!』

丹奎斯大声叫道。

看来此时的他已经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就连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了吧。

『我出去旅行了!我去环游世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活着回来——不对!胡麻吕·丹奎斯已经死了!他死了!他只活在你们的心里面……不对!这样也不对……』

「……姆?」

克缇卡儿蒂从丹奎斯这般精神错乱的表现中,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嘴角扬起了笑意

「看来他非常不想看到你呢。」

琳娜听了歪起了头。

「嗯~~这可麻烦了。人家可是千里迢迢地来找少爷的呢……」

「面对自己家远道而来的女仆,竟然把人家赶回去,这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就是呀……」

琳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但说是这么说,她看来似乎不怎么伤心消沉的样子。

「姆——」

只见克缇卡儿蒂向前走了两步,在公寓外的围墙前轻轻地朝地面蹬了一下。

「——!」

她把惊讶地仰头呆望着的众人抛在地上,自己一个人跳了起来。这一跳便向上跳了数公尺,并跳进了这间采开放式建筑设计的公寓二楼走廊上。

「克……克缇?」

佛隆一看,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接着,大约十秒钟后——

克缇卡儿蒂的身影出现在公寓的玻璃大门后头,她从门内按下开关,解除了大门的自动锁。

「嗨,门开喽。」

「……克缇……」

这分明就是非法闯入民宅的行为,佛隆吓得满脸苍白,但想也知道,克缇卡儿蒂仍是那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唉呀呀,这位小姐,真是太感谢你了。」

琳娜深深地一鞠躬,接着便满不在乎地、脚步从容地非法闯进了这间公寓之中。

佛隆和尤吉莉姊妹茫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几秒钟后他们才回过神来,赶紧追在女仆小姐和克缇卡儿蒂的身后,也闯了进去。

当佛隆到了808号房门前时……

房门已经被打开了——房里传来了丹奎斯凄厉的哀号。

「咿咿呜呜呀啊啊啊嘎嘎嘎汪汪汪汪——!」

「唉呀呀,少爷。」

「呜喽喽嘿哈喔喔喔咿耶耶哇啊啊啊!」

「好久不见了,少爷,我们有两年半没见了吧?」

「砰砰砰砰啊啦啦啊啊啦——!咿呜呀——!」

「没看到少爷,琳娜一直觉得好寂寞喔。」

「呜哇啊啊啦咿呀啊啊啊喔耶哈啊啊——!」

「人家好担心少爷会不会被天空掉下来的陨石砸到头而变得比以前更笨了;好担心少爷会不会踩到香蕉皮,然后脑袋瓜撞到石头又变得比以前更笨更笨了;好担心少爷会不会被哪个坏女人给骗了,吞下了奇怪的药,变得比以前更笨更笨更笨了——一想到这些人家就好担心,担心得每天都睡不着觉……」

「鸣嗜嗜嗜嗜嗜嗜嗜嗜嗜嗜嗜嗜——!」

如此这般——

只能听见一对主仆之间明显没有搭上线的对话,加上克缇卡儿蒂捧腹大笑的笑声,不断地传出了房门外头。

「……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佛隆等人硬生生地咽了一口气之后,畏畏缩缩地从门外窥视着。

然而,站在门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因此,「不好意思,打扰了。」三人礼貌性地打了招呼,便小心翼翼地走进门内。在房里,他们看到丹奎斯紧张地贴着墙壁,精神错乱地不断摇头。

接着,他们在丹奎斯的面前看到了正对着丹奎斯的琳娜,还有笑倒在一旁的克缇卡儿蒂。现场的情况就只有这样而已。

琳娜并没有对丹奎斯做什么。

然而——

「少爷,您跟家里连一封信都没有联络,老爷跟夫人都很担心呢!」

「砰砰啊啦啦哈喔喔咿耶耶汪汪汪汪——!」

「说是这么说,可是这么久没有少爷的音讯,大家都会觉得很不安呀。」

「呜哇啊啊啦咿呀啊啊啊喔耶哈啊啊——!」

「是呀,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我们就是免不了会往坏的方向想嘛……」

对佛隆等人来说,他们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两人有搭上话——但对琳娜而言似乎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比方说……」

琳娜说:

「没错——比方说,我们会担心,少爷您是不是没有升上二阶段专精实习课程,然后又厚颜无耻地重新申请入学,丢尽所有人的脸……之类的。」

此时的丹奎斯看来就好比被抛到陆地上的一条鱼,贴在墙上猛烈地发出痉挛。

然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佛隆忍不住要问。

说起来,也许就是因为丹奎斯跟琳娜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才会像现在这般神经错乱而不断抽搐——然而明明丹奎斯最擅长的就是忘掉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丹奎斯!你没把这件事跟你家里的人说呀?」

克缇卡儿蒂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这个事实。

「住住住住住住住住口!」

这还是佛隆头一次看到丹奎斯眼眶泛泪的模样。

然而……

「这样的话……要接受处罚喔。」

琳娜说。

接着她像是幽灵一般飘然起身,然后用非常老练的动作打开了拿在她一只手上的皮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丹奎斯表现得越来越害怕了。

琳娜从皮箱里找出了一样东西——

「来吧,少爷,该是让您当个小姐的时间喽。」

是女仆装。

胡麻吕家每个人的个性都非常骄傲,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妄自尊大的模样。

他们不会计较繁琐的小事,面对这些事情总是忘得一干二净。他们会把过去的事情全部忘记,然后睡一觉,隔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对他们来说,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

这大概是这一家人的人生信条。

而周围的人对于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坐吃山空的这点,其实是觉得相当惊讶的。但这并非偶然,胡麻吕家之所以能够维持着,其实是有其原因的。

因为有东云家存在。

三个世代下来,一直服侍着胡麻吕家的东云家和胡麻吕家截然不同,一家人就像是将悲观主义这种概念具象化之后所得到的活生生的产物。这一家人无论做任何事永远都是怀抱着一副近乎偏执的,小心翼翼的态度——不过也常常因为小心过了头,而作茧自缚,坏了大事。

对东云家来说,遇上了胡麻吕家可以说是一种福分。

他们是两个在个性上截然不同的家族。

但凑在一块儿却能得到互补的效用。

每每在胡麻吕家遇上危机时从背后支撑着他们的东云家,在这样的过程中也总能避免掉他们一向操心过头的习惯,使他们得以从过度操心而造成自我毁灭的恶性循环中解脱。

然而——

「怎么说少爷也继承了胡麻吕家的劣根性了。」

琳娜说:

「毫无根据的自信心比起常人高出一倍,而家里的老爷和夫人——嗳,说起来胡麻吕家的人就是这样,在看了少爷的表现之后,竟然还说『小孩子多点自信是好事』,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啥……」

佛隆等人站在一旁听得都傻了。

在他们眼前,截至前一刻为止还一直在胡乱挣扎着的丹奎斯,此时身上正穿着一套女仆装,落寞地一个人蹲坐在墙边。

那套女仆装是琳娜硬帮他穿上的。

话说琳娜看起来纤弱,但比力气的话似乎就连丹奎斯也赢不了她,没两下就被她给制住了。由于丹奎斯抵挡不了琳娜的关节技攻势,只能乖乖穿上琳娜带来的女仆装。

接着,琳娜更从她带来的那只皮箱中取出一台相机,不断拍摄着丹奎斯穿着女仆装的模样。

「既然老爷和夫人不管,那只好由我这个从小跟少爷一起长大的姊姊——来导正少爷您了。」

「我说,这……你说的话我们其实还蛮能理解的,可是……」

佛隆带着有些怯懦的语气问:

「为什么要让丹奎斯穿女仆装呢?」

「喔,这个呀。」

琳娜一边装上外接闪光灯,一边说:

「你知道吧……少爷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会马上忘掉,永远不会记取教训不是?」

「……是没错……」

「所以呀,如果要导正他这个问题,不就只有在他心里上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消除的伤,才会让他记住了吗?」

「…………」

总而言之还是先把想吐槽的话给吞回肚子里去。

因为他觉得,要是自己多话,搞不好一个不小心连他也会被强迫穿上女仆装。

「像这样让少爷穿上女仆装,然后拍了照片,他这副模样就会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永远地——留下来喽。」

「就算他想忘也忘不了了。」

琳娜边说边从怀里取出一叠照片,并像手持扇子一样地将照片摊开。

这些相片不单单只是丹奎斯穿女仆装的模样I而且还让他套着项圈上街。而不论哪张照片,系在项圈上的铁链都是由相机镜头这边延伸出去的,所以看来这些照片大概都是琳娜带着他到处去照的吧。

而且——

丹奎斯在这些照片里的年纪都不太一样。

有十岁左右的模样,也有时间点大概和现在相去不远的模样。

也就是说,丹奎斯前前后后已经不晓得被这样对待过多少次了。

对于一个男生来说,只要不是拥有什么诡异的兴趣,在这个十多岁、自尊心开始变得旺盛的年纪,一旦被人套上项圈,穿上女装强拉着游街,肯定会在心里留下一辈子也抹不掉的伤痕。而丹奎斯的自尊心又比别人来得高出许多,对他来说这恐怕跟地狱没什么两样吧。

「…………」

佛隆和尤吉莉姊妹对看一眼。

「佛隆学长。」

贝尔莎妮朵低唤了一声。

「什么事?」

「这下子我终于理解到,丹奎斯为什么会对女仆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是啊。」

佛隆带着疲惫的语气答道。

「来吧,少爷,」

琳娜缓缓从皮箱中取出了项圈和铁链,跪着靠到丹奎斯身边,脸上洋溢着笑容说:

「我们该出去散步喽。」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原本似乎已经变成一团死灰的丹奎斯,这时候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大声叫着。

「拜托!拜托!不、不、不要这样——」

「喔呵呵,少爷,您这副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

佛隆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为了纠正丹奎斯的教育,根本就是琳娜自己的兴趣而已,但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要吐槽说破这点。

于是——

「救、救救我——」

「来吧,我们出去散步吧。我们就挑人最多的地方走好了——少爷,您不用担心,有我陪在您的身边,没什么好害羞的。」

「不、不要——」

「啊,对了,我们就去一趟托尔巴斯神曲学院好了,也让少爷的同学们好好看看您这副模样吧!」

「咿呀啊、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干脆杀了我好了!」

只听见诸如此类的惨叫不断传出。

丹奎斯边叫边被琳娜硬拉了出去。

克缇卡儿蒂觉得有趣,也跟着走在后面。

佛隆等人看着他们——

「……我们回去吧。」

「好。」

「说的也是。」

还是不要跟上去好了——这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同情心。

日暮时分——

一名女仆(真的是女仆〕带着另一名女仆(其实是男扮女装)走在街上。

……这真的是一幅非常超现实的景象。

周围的人们全都带着惊讶的眼光回头,但也许是自我防卫的本能,使他们觉得随便插手过问可能会遭殃,因此没有一个人出声叫住他们。

「话说——」

此时丹奎斯已经憔悴不堪,垂着头,口中意味不明地念念有词——也许他连周围的人正在说些什么都听不见了吧——这时候克缇卡儿蒂回过头来说:

「你对他做到这种程度,不会被他家里的人骂吗?」

「不会呀。」

琳娜说:

「老爷跟夫人把少爷的事全权交给我来处理了。」

毕竟胡麻吕家从不在乎琐碎的杂事。

也许这家人还是不要这么不拘小节比较好吧……但在场并没有人站出来指出这个问题。

「那你就应该从小就把他教好呀——嗳,这么说也不对。」

克缇卡儿蒂说。

她没问琳娜的年纪,不过从外表看来,琳娜跟丹奎斯应该也差不了几岁,若是如此,让一个小孩子肩负起另一个小孩的教育责任,这当然不是一个好办法,想必琳娜也是在这几年懂事以后才开始被委任丹奎斯的教育工作吧。

「少爷以前很可爱的。」

琳娜带着有些阴郁的表情说:

「他小时候很笨很笨——」

「这点现在也是吧。」

「是啊,可是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可爱嘛。」

「…………」

克缇卡儿蒂听不下去,干脆不说话了。

而琳娜则是抬起头来仰望着黄昏的天空,喃喃地开口说道:

「可是不管我说什么、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听不懂。」

「……听不懂什么?」

「我都跟他说了,表姊弟是不能结婚的……可是他就是听不懂。」

这话听得克缇卡儿蒂一愣一愣地猛眨着眼睛。

「你们是……?」

「我们两家人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生活在一起了嘛,所以总是会有这种情况呀。」

琳娜笑着说。

顺带一提——梅尼斯帝国的婚姻关系法中明订五等亲以上才能通婚。换句话说,属于四等亲的表姊弟是不能结婚的。虽说有些国家规定四等亲就可以结婚——但波利佛尼卡大陆上的多数国家基于优生学的理由,都明文规定五等亲以上才能通婚。

「我都跟他说了,不行的事就是不行,可是他就是听不懂。」

「…………」

「他说,他作为一个天才,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所以我就告诉他,这世上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的人,就只有始祖精灵和四乐圣而已了……」

「——天啊!」

「这是我们小时候的事了。不过因为少爷的个性,他大概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不过因为他实在是个笨孩子,所以……」

琳娜面带微笑地说。

那张侧脸显露出了莫名的淡薄——或者该说像是看开了一样,整个人带着些许的透明感。

不过即便如此,现在的她依旧强拉着女仆打扮的丹奎斯逛大街就是了。

「…………」

克缇卡儿蒂听着看着,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说到曾几何时订下的那个约定。

说到等着许下诺言的他迟迟没有让承诺实现的心情。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的不安。

是不是……

「你呢?你怎么想?」

克缇卡儿蒂不经意地将这个疑问脱口而出。

「我吗?」

「嗯,你期待吗?还是没有?还有你对他——」

「……是啊。」

琳娜歪着头说:

「你知道的嘛,不是常有人说,越笨的孩子、越让人操心的孩子,总是会让人觉得越可爱的,不是吗?」

「…………」

克缇卡儿蒂双手交抱在胸前,抬头仰望着天空——

「原来如此。」

她似乎意会到了对方的意思,点头应了一声。

话说,后来的文化祭

贝尔莎妮朵的班级得到克缇卡儿蒂的建议,决定采行男扮女装女仆吃茶店(特别顾问及监督工作由东云·琳娜担任〕。结果这个活动因为丹奎斯失心疯一般的表现,让整个情况一片混乱。

但这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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