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通穗村正在准备着祭典。
万里无云的晴空下,从村子的中央广场传来了搭建高台的惬意的木槌声。可能是砍下便去皮抛光的缘故,在阳光的照耀下,白色的木材看不到一丝的杂色。
周围是成片的青油油的农田,农家便稀稀落落的散布在田间、村子周围的山上以及山脚的树林边。
正午刚过,正是人倦怠的时候。即使如此,不少的村民还是在田间劳作着。
——这在萃秧国,是极其平常、极其普通的农耕场景。
如今,在这平常的村庄里,山道出口处的茶屋里,却奇怪地围了不少的人。
茶屋是个不算大的木屋平房建筑。门口放了张长椅子,上面铺着红布。要是平常,不少为了冲着祭典而来的行商人会在这里放下行囊,稍事休息——平常的话。
不过今天,那些商人们,甚至连村民都咽着口水,注视着店内的一角——那是靠近山边的最里边的座位。
坐在那里的,是一位少女。
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头透彻的银发扎成马尾,垂顺的贴在少女的背上。一身淡青色的旅行装束,低胸露肩,非常的清爽兼及灵活方便,衬出那虽小却不失苗条的身段。腰带的后面,插着一把护身用的短刀。
如此看来,只是一位很普通的旅行中的少女。
问题是少女正专心致志的吃着一碗比她的脸还要大的什锦甜凉粉。
而且周围还摞放着从少女苗条的身段完全无法想象的数量的空碗——更不可思议的是,店里的菜单上的菜品从第一种开始到倒数第二种菜品,每种都放了三碗。
没错。
她现在吃的什锦甜凉粉正是菜单上的倒数第二种,水通穗村茶屋志季的招牌——海碗什锦甜凉粉。正如名字所示的一般,那道菜就是用海碗大小的玻璃钵,装上满满的甜凉粉。
哐——
随着清澈的一声,连最后一点汤汁都喝得干干净净的空碗被放在了椅子上。
客人们一下子叫嚷起来。
这既是感叹于如此苗条的少女竟然能将大人们都难以吃光的海碗凉粉吃的干干净净;又是惊讶于从高耸的碗堆中探出的少女的脸庞。
美少女啊!
苍银色的眼睛稍微有些黯淡,高鼻梁,白皙剔透的皮肤。一头毫无杂色的银发,只有两缕向前伸出的头发是深青色的。
全部绝妙地搭配在一起的容貌,简直就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那是当然,她并不是人类。
少女的头上,有着一双长长的尖耳。
那是在大陆西方的尽头居住的森奥族的特征。
少女把空荡荡的玻璃钵推到一边,拿起夹在腋下的菜单。嘴边浮起大胆的笑容。
在旁边的客人们连呼吸都屏弃的凝重中,郑重其事的说道:
“善哉(糯米粉团),三个”
这是菜单上最后的一种菜品了。
周围的客人又再次叫嚷起来。
不是“还要吃啊?”之类的,而是“终于到最后的一个了”这样的议论。
然而,站在少女旁边的侍女把空的托盘抱在胸前,带着清爽的笑容,出人意料的说道:“十分抱歉,这个是时令菜品,夏季没有。”
瞬间——
少女背后出现了晴空霹雳!!客人们看见了这样的场景(的感觉)。
一脸愕然,无力的耷拉下去:
“唉…………”
一声懊悔的呻吟。
一旁的侍女倒是对此毫不在意,还是那清爽却没有感情的微笑,说道:
“不过有夏季限定的抹茶红豆炼乳草莓刨冰,您要来点吗?”
“那就给我来三份。”
少女猛的抬起头来,先前那种懊悔顿时全无。
侍女还是一脸笑容的,向厨房传达所点的菜品。
没过多久。
三盆铺着一层红豆、红白相间中间参杂点绿色的刨冰便传了上来。
少女大口大口把刨冰往嘴里送,叹道:
“……啊…………果然夏天还是要冰品啊……”
“你把别人踢进山贼堆里,自己却在这边悠闲自在的喝茶?!!”
身边传来了一阵怒吼,伴着重重的敲击声。
少女悠然的转过身来。
山道旁,立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的。
一身洁白的袍衣,膝头以上却到处是泥垢的黑斑,还有不少的破口。
一头暗茶色的短发也是布满尘土。
茶色的眼瞳外戴着的那,与其说充满知性不如说透出懦弱的感觉的银框眼镜,也遍布黑点,而且几乎从头上掉下来了。
吃力背着大的柳条包,黑鞘的剑也被当作拐棍,好不容易的站住了。
少女转过来,看着少年:“结——”
“……干什么……”
那个叫结的少年,走到少女的身边,把剑重新系在腰间,向看着危险物般盯着少女。
咬在少女嘴边的勺子,开始上下摆动起来:“我可不是在喝茶。我在吃刨冰呢。”
“不用你说一看就知道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在抱怨,为什么就我一个做事,你自己却在一边悠闲的休息!!明白了?!!”
怒吼的同时,重重的锤着椅子——少女周围的空碗堆危险的摇晃起来。
然而,少女仍然满不在乎的刨着第二碗的刨冰:”那你一开始就直说啊。干嘛绕那么大个圈子。”
结气的搔耳挠头,就在爆发的瞬间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短视啊??”
“太麻烦了”
“————————”
结一下子趴倒在少女所座的长椅上。
过了好一会儿,缓慢的抬起头来,扶好眼镜:“……经过三个月,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你——塞尔菲斯小姐是这种人了”少年无奈的叹道。
尽管如此,被称作塞尔菲斯的少女,仍然毫不在意的吃着刨冰:
“嗯嗯,既然你已经有了令人满意的结论,那么,结,给钱吧——”
“一共银币五十。”
侍女立即说道,一副做作的笑容。
似乎很担心这个奇妙的客人不打算付账。有如此的想法,方有如此迅速的对应。
顺便一提。
一枚银币相当于铜币六十枚。一般来说,只需要五铜币便足够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一碗荞麦面了。
也就是说,她刚刚吃掉的东西的总价相当于一百八十碗的荞麦面。
“……没有”
“……什么?”
塞尔菲斯手中勺子顿时停住了。
结沉痛的脸色,注视着她:“就是……没有那么多。银币五十枚。”
时间,瞬时停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别一边笑眯眯的提问一边掐人的脖子。”结的声音带着悲鸣。
然而,塞尔菲斯一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想法,反而加重了力道,微笑着问道:“怎么会呢?那些山贼不是很有钱吗?”
“我没抢到啊!没看见看我的这幅模样?”
“……你不是通宵达旦,而且都弄到现在才回来?就算没有把全部的财宝拿到少,至少饭钱应该给的出来吧?”
“还不明白吗?我一直逃到现在!你真的认为一个拼了命在逃跑的人,会有能力去盗取财宝吗?”
终于,塞尔菲斯松开了手,甩下一句:“真没出息”
“你自己还不是把我扔下一个人逃了……”
“你很失礼啊……”
塞尔菲斯一下皱起眉头:“我不是在一旁掩护你了吗?“
“…………是啊,你确实掩护我了。突然从上面用短刀把半个山头给切了下来,差点就给砸死了。”
“嗯。我想那样一下就能把半数以上的山贼的注意力吸引开来。”
“是啊,确实是让山贼们吓了一大跳。不过因为你的掩护,回过神来的山贼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反而大发雷霆,追着我到了现在。”
语气越来越沉重,已经怒不可遏了。
然而,塞尔菲斯仍然对结的怒气毫不在意,我行我素的像是在告诫小孩子般用食指指着结,说道:“所以说了,趁着那个机会,很容易就能把宝物抢过来啊——!”
“怎么可能啊。根本就做不到啊!!”
“还没动手就先放弃啊?!你总是做事之前就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因为胆怯一事无成。就算要放弃的话,也应该坚持到最后了再…………”
“不要用这些大道理来填塞我。首先!我不是做事之前说的,而是已经做过之后了!!”
“失礼,打扰一下,请问饭钱由谁付……”
打断两人的侍女,带着非常明朗的笑容,不容反驳地问道。
二人一下沉默了。
“没问题。”
稍事片刻,塞尔菲斯开口了。
事不关己的爽朗的微笑,沉稳的捉住结的肩膀拉近身边:“这家伙要杀要剐随你,随你使唤,值银币五十枚的分。”
啪的一下,结定住了。
“等、等一下,塞尔菲斯小姐……你开玩笑吧。”
“哈哈哈哈。当然是认真的。我一直就是个踏实、认真又爽快的少女。所以说,结,你要踏实爽快的工作喔。我先去找住的地方了。”
说着,爽朗却又空洞的笑着,将结身上的行李取下,推给了侍女,自己快步的往外走去。
被侍女牢牢捉住的结慌忙喊道:“等、等、等一下!!塞尔菲斯。为什么我要替你收拾残局啊?”
只是一句。塞尔菲斯脸上的表情便消失了。
她转身回来,慢慢的拉住结的前襟,低沉的问道:“结,你该不会忘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吧?!”
“——!”
结的脸抽搐了一下。
“……我……记得,但是——”
“那就有责任负责我的食宿,理解了吗?”
“……虽说如此,可是,这个份量有点太……不是有句话叫寄人篱下矮三分吗?稍微留点心客气点也……”
“你说什么?!!”
塞尔菲斯一把放开结,做作的退了一步:“你把我这样柔弱的少女,送上如此残酷的旅程,现在竟然连我唯一的一点乐趣也要剥夺吗?”
“关于不得不离家旅行的原因,你也有份……”
“结,你的父母没教你不要推卸责任吗?真是的,近来的年轻人啊……”
“等等,你别一边发牢骚,若无其事的就这样一个走了啊?”
望着提着行李,右回转就要走的塞尔菲斯,结几乎要哭出来的追了出去——却被侍女牢牢的捉住了,伸出的手只能望着远去的背影。侍女还是那清爽却没有感情的微笑:“总之,先给时薪三铜币,工作两个月吧。”
“等等,怎么这么低,还不到最低工资标准?”
“对了,你长得还蛮可爱的!要是肯穿女装的话,给你时薪五铜币!”
“喔~~,这个主意不错!”
“啊~~?!不是这个问题!!!”
就在这时。
“哇~~~~~~~~~~~”
结的抗议被一阵走投无路的悲鸣给盖住了。
塞尔菲斯推开吵闹的人群,注视着茶屋外面连接着山顶的狭窄的山道。
两个少女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冲下来——差不多真的就是滚下来的了。
冲在前面的短发少女,面目狰狞的尖叫道:“哇~~~~!!谁来帮我停下——”
……看起来,冲的太快,自己停不下来了。
“糟了,这样下去会掉到海里去的!!”
结看了一眼茶屋前流淌的河川,脸色大变。
茶屋前不远处,宽阔而又深。河床上布满了小至拳头大至酒桶的石头。
如果冲了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结惊慌失措的交替的看着冲过来的少女和河川,塞尔菲斯走到他身后,“现在正是你出手的时候,去吧,结!”
“啊?哇~~~”
没等反应过来,一把便将结推了出去——双手前伸地扑了出去。
正好,捉住了顺着山路冲下来的两位少女。结反射性的把二人往回拉,突然——
手一把松开了。
瞬间,传来了巨大的水声还有看客们的悲鸣。
少女们倒是被扔进了茶屋;不过松手的反动却把结抛进了河里。
成群的看客们被扔进来的少女绊倒,人瞬间堆成了山,少女们却垫在了下面。
“………………”
塞尔菲斯的一滴汗顺着脸颊滑落,但她还是慢慢的竖起大拇指:“完美无暇!!”
“哪里好啦?!差点被压死了”
一位精力充沛的少女,从人山下面爬了出来,反驳道。
年纪比结稍大,一头亮丽的茶褐色的似男孩般的短发,青色的男式短袖单衣下着过膝的裤裙。相比同龄少女来说的身材较高,面目清秀——活泼而又强硬的性格显露无遗。
她怒冲冲的瞪着塞尔菲斯:“我说你啊,就不能用更好的方法救人吗?”
“不管你的同伴吗?”
“……同伴?——糟了,澪——”
顺着塞尔菲斯的手看过去,茶褐色头发的少女脸色剧变。
另一人半个人都被埋在塞尔菲斯吃剩下的碗堆里,只有细长的脚裸露在外。
少女连忙跑去,把埋在下面的少女拉了出来。
“澪、澪!没事吧?!”
半泣着,不断拍着另一个少女的脸。
——看来就十二、三岁。乌黑亮丽的齐肩短发,绯红的裤裙,白色袍衣装的上杉,胸前用红巾系作蝴蝶结,身材娇小,给人人偶般的感觉。
少女微微的睁开眼。
“……小都——你没事吧?”
语气文静又悠然。从容的跳了起来,左右环顾一番:“小都,他呢?”
回答她的,却是塞尔菲斯。
“你说的他,是不是为了救你们而掉下河的那个没用的小毛孩?如果是的话,不用担心。为了救你们这样的美女而死掉的话,算是他的福分了。”
“……我还没死呢”
传来临死般的呻吟,就看见结沿着河堤爬上岸来,累得趴在堤岸上。全身上下湿透了,比落水前更凄惨了。
“嗯………看来,这河水一点也不深嘛——连旱鸭子的你都上得来。”
“你别胡说。我可是会游泳——”
结正要反驳。
……隆隆隆隆……
传来一阵模糊的低鸣声。
都笠脸色顿时发青。
“完了,已经追过来了?!”
“追过来了?什么追过来了?”
就在结追问的当头,低鸣声更大了,甚至连地面也开始摇晃起来。
从森林中,跃出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
被折断的树枝也随着那巨大的东西飞上了天,砸向少女们。
黑色的物体以极高的速度越过少女们,跨过河川,冲毁堤岸,落到了对面的田里;落地时的冲击,将大量的泥土抛入空中;刚种下的青苗也被踏坏了不少——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却有屋子大小、而且还长着普通蜘蛛没有的器官——背后长着四根铅灰色的舌状管,还有缠绕在舌状管上的三对长长的突起。八只长脚上还长着像公牛角一样锐利的勾爪。——基本上那称不上是昆虫了。
结还是攀附在河堤上,望着那只蜘蛛,呆然的吐出几句:“……精……灵……?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精灵??”
蜘蛛悠然舒缓的转过身来。
嘴里无数的黑牙接连动了起来,头上的两根触角也欢快的摇动开来。
——村子一下就哗然了。
客人们都顾不上付账,四散开来。在附近田里锄草的农夫,也被来者吓得脸色铁青,飞一般地逃回家了。
茶店的侍女也慌慌张张的收拾门面——不过,她仍然将门户都给关好了。
这是平常见到精灵时的人们的正常反应。因为精灵————
那蜘蛛背上的管子开始发出高亢的声音,阵阵白烟也跟着喷出来。
突起间,生出一个青白色的雷球。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精灵——亦被称作“Elements”的存在。他们能自由的操控被称为“源灵素流”——通称“源素”的力量,将之以火焰、流水、疾风的形式实体化。
那蜘蛛的雷球,便是这种力量。
村民们顿时惊恐万分——要被雷击了。然而——
“疾风啊——”
嗖——的一下。
像是听令于清澈的言语,顿时狂风大作,在结的眼前将蜘蛛的雷球弹开了。
四散的雷击将茶店正面的柳树击倒,浅浅地刺入茶店屋檐下不远处的地面。
塞尔菲斯站在那里,优雅的伸出右手。
包括都笠在内,村民们都瞪大了眼、半张着口,凝视着她。
事到如今,他们终于明白了——
“精灵……你也是精灵?!”
都笠惊呆了,大声的问道。塞尔菲斯只是带着些许的微笑,将搭在肩上的银发轻轻拂下:“好歹我也是个斩飒风精。”
“精、精灵……但是,既然出手相助了,就是我们的同伴咯……?那就是说没什么好怕的了?!那么请你立刻解决掉那个蜘蛛怪吧!”
虽然理由不是很充分,不过都笠还是指着那个蜘蛛怪大吼起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能对付精灵的还是精灵——这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要”
立刻就被回绝了。
由于回绝的过于自然,都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指着那个蜘蛛——直到澪拉着她的袖子,终于绷直了脖子转向塞尔菲斯:“为什么啊——!?”
都笠甚至冲动地一把拉住塞尔菲斯的胸襟……
塞尔菲斯只是轻轻的推开都笠的手:“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些麻烦的事情?”
“那、那个该怎么办?!雷马上就要劈过来了啊?”
正如都笠喊叫的一样,蜘蛛的背上已经出现了新的青白色的雷球,而且,比上一次的还要大。
不过,塞尔菲斯仍然平静地说道:“我也没说就不管你们的死活了。——结,由你去解决它。”
突兀的命令。实在是过于的突兀,以至于结一时听没明白,惊诧道:
“啊————???!”
带着点奇怪的语调,手舞足蹈着。
“就、就凭我一个人?!难道你认为普通人能把那个蜘蛛——蜘蛛虫精怎么样吗?”
“……你说真的吗?谁是普通人?好了,快点——”
塞尔菲斯抓住结的后领,不用多说的一拉:“过去吧——!”
然后就对着蜘蛛——准确的说是蜘蛛虫精扔了出去。
拖着长长的悲鸣,咚的一声,结便落在了蜘蛛虫精面前的田埂上。
吐出吞进嘴里的泥土,扶正眼镜——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
青白的雷球近在眼前了。
“哇——————?!”
近乎灵巧地向后连爬了几步,以毫厘之差躲过了雷击。
紧接其后的几次规模较小的雷击,也是爬着勉强躲过,拉开了距离,方才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剑。
黑色的剑柄、双刃的剑身两侧刻着细小的文字,护手的地方镶嵌着比拳头小两圈的绿色的石头。
与其说是在实战使用的,不如说是放在客厅里精致豪华的装饰品。
右手手持剑垂直立于胸前,左手贴于剑身,闭目聚神。
“循以古之誓约,汝等遵吾之召唤,吾等为汝开其门——”
结手中的剑开始泛出得到的绿光,同时,在他身前,出现了绿色的园阵。
看着充满精致纹样的园阵,澪恍惚的嘀咕着:
“召唤阵——那孩子是……招术师……”
那是召唤精灵并使役精灵的人。
精灵,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住人。他们本来生活在精灵界——那是在海之尽头与天之彼方之所。
招术师,即是将精灵从那个世界召唤与此,同时能使用利用寄于自身的血中的力量、从而使役精灵的术法——“召唤术”的一群人。
能对抗精灵的,只有精灵。
结一脸肃穆的吟唱着咒文——召唤咒。
“——解封、越门、降诞,汝乃受风之祝福以不败之兽——”
同时,举剑指天,正要唤出所召唤的精灵的名字的瞬间。
蜘蛛虫精的爪子横扫过来,咚——,结便飞了出去。
连悲鸣都没发出,便被抛飞到对面的田里。
“……”
目睹了惨不忍睹的一幕,少女们沉默了。
“……嗯……”
都笠搭着脸,疑惑地问道:“这个……不应该是,唰唰唰——的唤出精灵,啪啪啪——的打到那个蜘蛛怪?…………正义的使者不都是这样吗?”
“你要是那么期待的话就大错特错了。”
不留余地的回答。都笠手扶着头,叹了口气。
蜘蛛虫精吐出丝将还埋在田里的结牢牢缠住,用力的甩来甩去。那样子,就像狂风中被颠来颠去的风筝。精灵倒是看来乐在其中——至少不是都笠的错觉。
澪躲在都笠背后,探出头来,窥视着塞尔菲斯:“你……不去救他吗?”
“我?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你的誓刻者吗?”
招术师用血的力量,通过被称作“誓刻”的仪式,使役精灵。
由此,使役者——即是精灵的主人,便被称作誓刻者。
招术师与精灵。
作为招术师的结,以及精灵的塞尔菲斯,澪自然就会联想到二者的主仆关系。
然而。
“……你说,谁,是谁的誓刻者?”
塞尔菲斯略微恐吓的问语,没把提问者的澪、去把都笠吓得浑身一震。
“不、不是吗?”
“……当然了!你们真的认为那个还没竹扫帚高的、饭桶的、废物的、愚蠢的、没用招术师是吾主?那个无能的家伙能使役我?”
越说越激动的塞尔菲斯,几乎是反射性的一瞬掐住了都笠的脖子。
“小都!?你干什么?快放开——”
想要拉开塞尔菲斯的手的澪,话音未落——
咚——
什么东西重重的砸在塞尔菲斯的背上,连同澪和都笠一块儿押倒在地上。
塞尔菲斯一回过头,被白丝包裹的结、那张眩晕的脸便近在咫尺了。
——蜘蛛虫精,把结扔了过来。
铮铮铮铮————
像是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叫声。
就像是在嘲笑少女们一样。
“……不过就是只蜘蛛!!”
磅——!!
蜘蛛脚下的地面,突然爆炸了。
黑色的庞然大物如同纸一般被吹上天——飞过了两块田地。落下溅起的尘土四散开来。
仰面朝天的精灵,勾爪般的八脚朝天。生理构造上,一旦被翻过去,便无法自己翻身了。
从塞尔菲斯身下爬出的都笠,交替的看着蜘蛛虫精和塞尔菲斯:“嗯?嗯?嗯?!发生什么了?”
“不过是在那家伙的腹下掀起一阵暴风罢了。”
随意的丢下一句,塞尔菲斯一下跳起来——扔下可怜的还浸在合理的少年——乘着风轻轻地便越过河,跳到精灵的头边。
“好了……居然敢把我当傻瓜,看我这么收拾——”
抬起了手正打算了解面前的蜘蛛,塞尔菲斯突然变卦了。
“——原来如此啊”
眼神中,已不见了刚才的愤怒,反而露出怜悯的神色。
“……你,也是迷失而发狂了啊——很抱歉,我能做的不过是超渡你罢了。”
向前伸出的手的前端,生出了一股小的龙卷风。
一旦触及到那狂暴的风刃,瞬间就会被割成碎片,化作尘土。
就在龙卷风立刻就要落到蜘蛛虫精的刹那——
背后涌出阵阵的杀气。
瞬间便将风散去,闪到一旁——
无数的箭矢已落到了蜘蛛和她刚才站的地方。
杆上密密麻麻的刻着青黑的纹饰——对精灵用咒法兵器。上面的所刻的纹饰是专门针对精灵以增大杀伤力的咒法。
塞尔菲斯转过身来向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不由得咂舌了。
不知是何时围拢过来的。
周围的田埂上并排着站满了村民,无一例外的架着弩。
“呸,呸……啊~啊~,还以为死定了。”
挣脱了蛛丝的束缚,好不容易爬上岸来的结,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黑浊的水田、以及倒在地上的蜘蛛虫精。
“嗯?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便是抱着胳膊站在蜘蛛边上的塞尔菲斯。还有远处围在田边、手持弓弩的村民。双方都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了。
结彻底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当他注意到塞尔菲斯的神色,随即流出一身冷汗。
她已是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了。
————危险!!那神态,跟那个时候是一样的——
结已经顾不上身上因为落水而变得沉重的衣物,径直奔了过去。
“赛、塞尔菲斯小姐!请等等,别冲动——”
咚——
本来该是结上前制止塞尔菲斯,倒是塞尔菲斯先出手了——一拳重重的打在结的头上。
“别碰我,不要弄湿我的衣服。”
结抱着头,说不出话来,头上飘着一阵青烟。
就在这时。
气氛变了。
刚才的警戒的气氛顿时变得杀气腾腾。
“……果然,她也要袭击人类的……”
“……没错,她也肯定从“那里”出来的。”
村民私下的低语,也逃不过比人类灵敏数倍的塞尔菲斯的耳朵。
虽然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不过——
“……看来你们很想跟我干一架啊……“
塞尔菲斯轻轻地笑了。
虽然对手是普通的人类——远比自己孱弱,也还没温和到被人用武器指着自己还能一笑了之的。
唰——便将手伸向了村民……
“混蛋!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大喝,将双方都震住了。
在离双方差不多远的广场处,站着一位拄拐杖的老人。
身高还不及结,一头浓密的白发,齐胸的白须自然搭下。像是穿着深绿色的作务衣,在这酷暑中,外面仍然套着无袖的褂子。
“辰巳爷爷!!”
都笠兴奋的叫了起来,看来已是久候多时了。
辰巳老人环顾一遍四周。原本平静的眼中突然射出连熊都能杀死的目光,村民们为之一震。
老人又看了看另一方的塞尔菲斯、还有蹲座在一旁的结——眼一下瞪的溜圆。
“喔~~~~”
接着用难以与那副骨瘦如柴的身躯联想到一起的急速冲到结的身边、近得来连呼吸都能感觉到。
“你、你是——噗——————”
居然吐血了……
“哇——”
吐得袍衣上全是血,黏糊糊的——虽然已是湿漉漉的。结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老人却牢牢地抓住结的衣袖,口吐鲜血,问道:“你,啊不,您是本家的八凪结大人?”
嗯——?
为什么这位老人会……
不过,老人并未给结询问的时间,飞溅地唾沫和着鲜血,激昂的喊道:“村民们!立刻收起你们的武器!这是本家的招术师大人!”
村民立刻沸腾起来。
倒是一旁的塞尔菲斯和结两人不解的注视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擦干胡须上的血迹,以难以想象的利索的身手向二人行礼到:“刚才多有失礼,请您见谅。小人我叫葵岬辰巳,是本村的村长。本家的招术师大人啊,请您救救我们的村子吧!”
眼前,摆满了各种山珍美味。
超过二十叠的客厅里,村里的男丁围坐与此。人手一只白杯。
村娘们则在一旁忙着端茶上菜。
敞开的走廊外已是一片漆黑,倒是时而吹来的凉风带来一缕的凉意。
刻意的作出的喧嚣的空间,让人如此的心神不宁、却有如此的熟悉眷恋。
上座,就在客厅的正中。
而结就忐忑不安的坐在那里。
一旁的塞尔菲斯倒是没有闲着,忙着从汤和烧菜中把香菇挑出来——然后全都放进了结的碗里。
另一旁则是抱着一升的酒瓶,笑呵呵地独饮的老人——村长辰巳。
在那之后。
二人便被邀请到辰巳老人的家里——那是村子里最宽敞最宏伟的茅草苫顶的屋子。
接着,便是各种山珍料理,以及大批蜂拥而至的村民。
“来,结大人。请用膳,千万别客气。十分感谢您救了我的孙女澪。”
说着,已经喝得面红耳赤的辰巳老人就抱着那已经半空的酒瓶,往结的酒杯里斟酒。
因为救了村长的孙女,所以才被设宴款待。这倒是没什么问题。问题是——
“结,你不吃吗?”
挑光了菜里的香菇,开始狼吞虎咽的塞尔菲斯,看着既不吃东西、又不喝村长敬的酒的结,不解的问道。
结一脸倦色:“这样的气氛下,你还能那么悠闲自得啊?”
除了抱着酒瓶独自畅饮的辰巳老人外,其他人就……
在场的村人无一例外的以厌恶的表情盯着塞尔菲斯。以至于本该愉快的场景却充溢着不和谐的因素。——请赶快结束这场宴会吧,结真的要去拜托辰巳老人了。
无论如何,所有的原因就只有塞尔菲斯是精灵这一点了。
为何会如此地厌恶精灵?
虽然,精灵拥有人类无法匹敌的力量——操纵元素,自在地使役风、火之类的力量。只要有心,片刻之间便能杀光人类。从这层面上来说,倒是对人类充满威胁。
不过,这样的事情很少发生,因为在“这边”,精灵本来就很少出现,而且招术师也不并多,更何况是这样的穷乡僻壤。
还有,白天村民们对付蜘蛛虫精时手法——普通人是不可能那么老练的,不靠任何的帮助却能打倒精灵。
归根结底,那精灵的主人——招术师又是谁?
正困惑于太多的谜团,塞尔菲斯倒是在一旁命令道:
“结。你不吃的话,鸡蛋羹就给我!”
“……”
沉默地递过陶碗。
暂且不管吃第二碗鸡蛋羹的塞尔菲斯,结询问起一旁心情愉快辰巳老人:“那个……请问,为什么精灵会袭击这个村子?而且,拯救村子又是什么意思?”
十分的谨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
惧怕要是老人再次激动,吐血就麻烦了。虽然刚才换了衣服,但那已是最后的了。
然而,老人却对结的担心毫不在意,渐渐又提起了嗓子,激动起来:“喔~!!您终于问到了!这正是目前我村烦恼的所在,所以才想请本家招术师的结大人来帮忙啊!”
一把捉住靠过来的结,一脸阴沉的说道:“其实,现在村子——”
“辰巳爷爷,不要吓着客人!”
咚——
一升瓶(还有半瓶酒)便敲到了老人的后脑勺上……老人慢慢的倒了下去。
下手的,是刚才的茶发少女。
“都笠小姐?”
她手中还拿着两瓶一样的酒,看来是被老人叫去取酒了。
还有躲在都笠身后的短发少女澪。
“白天谢谢了。抱歉,因为我们的原因掉到河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
二人在一旁坐下,澪也赞同的点点头。
“这,不,请不用担心……倒是不让精灵再来……?”
“您终于问到了!!”
唰——地起身,老人大叫道。
“结大人,其实本村——”
“出现龟裂了吧?而且,有精灵不断的从那里出现,所以想让本家的结来把龟裂封闭住——我说的没错吧?”
塞尔菲斯突然像知情者一样,一边喝着汤,一边进行着说明。
客厅立刻沉静了。
这就也肯定了塞尔菲斯所说的。
“……那个,塞尔菲斯小姐,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而且既然知道了,仍然无动于衷。
塞尔菲斯漫不经心的答道:“一看那只精灵就知道了。”
这个,没法知道吧——
虽然想要反驳,不过一向讨厌麻烦的她估计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无论如何,如果塞尔菲斯说的是真的话——
“‘龟裂’,就是指的‘龟裂’吗?”
所谓“龟裂”——是一种空间的裂缝。而精灵,就是通过那个到达这边的。
也就是说,“龟裂”连接着这边和精灵界。
理所当然的,通过龟裂过来的精灵,自然没有誓刻者——也就不受任何的束缚了。
像是塞尔菲斯这样有理性的精灵倒还好,若是像白天的蜘蛛虫精那种凶暴、只靠本能活动的精灵就麻烦了。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之前的疑惑也就解开了。
村民们对待精灵的态度。
虽然这种情况不知从何时开始的,不过,看来村子应该是经常遭到精灵的袭击了。
也因此,村民们才习惯于对付精灵。而且,那种对精灵极端厌恶的情绪也就可以理解了。人们总是会憎恶破坏自己生活的事物。
“等、等等……如果真是这样,你们希望我做什么?修补空间的裂缝?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啊?”
“不不不,其实,本来为了防止精灵从穿过龟裂到这边来,本家布下了结界把龟裂封印起来了。可是——”
说到这里,辰巳老人的脸又沉了下来。
“——最近,结界的力量变弱了。由此,精灵们便跑了出来,袭击村子……暂且把封印前用的弓弩拿了出来应急,姑且还能勉强对付精灵。但是近来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毕竟以前是十来日左右出现一次,现在却是几乎天天都有了。”
说着,老人便端坐好,低头跪拜:“恳求您了。请您修复龟裂的结界吧!”
“不行。”
一旁刚吃完饭、正在喝汤的塞尔菲斯立刻回绝了。
老人跪拜着,愣住片刻。
“结大人!请您务必修复龟裂的结界吧!”
“你在逃避现实吗?老头。看来你很精通为人处事的方法嘛。不过,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找别人吧!”
“您也太残忍了吧!”
老人突然痛哭流涕,却不找回绝的当事人,反倒抱住结:“若是本家的招术师大人的话,不但精通召唤术,而且结界术和符术也同样精通啊。难道说,我们这样穷乡僻壤的小村子您就见死不救了吗?”
“我没有那样说啊!不要在我这擤鼻涕啊~!!”
看着折腾的两人,一直保持沉默的都笠终于忍不住了。
“……这个,抱歉打搅一下,刚才开始好像就把眼镜兄当作了不起的招术师来对待……他真有那么厉害?我倒是不觉得…………”
“……你的直觉很准嘛”
听到塞尔菲斯的回答,都笠一下子送了口气。
“但是啊,小都。小结不是本家的招术师吗?如果是本家的人的话,要修补这样的结界应该是很轻松的吧?”
澪也忍不住开口了。
“澪从爷爷那里听说了喔,本家那边,人人都是厉害的招术师。”
这是事实。
所谓“本家”,即使招术师的首领,是统管招术师一族的通称。
同时,也是当今继承了最优秀的招术师的血统的家族。
召唤并使役精灵,招术师的“血”的力量是必须的。而这会随着亲子之间遗传下去。而且,这种力量有着优劣之分。也就是说,在你的双亲或者血亲中,如果没有人是招术师的话,就不可能使用召唤术;只有优秀的招术师,才能生出优秀的继承者。
而本家,就是将优秀的人才不断招入家系,形成的最优秀的招术师的一族。
“小结好歹也是本家的人,再怎么的蠢、再怎么的呆、再怎么的笨,修补这样的结界应该是很轻松的吧?”
“……你很随便就说出很过分的事啊”
塞尔菲斯抱怨道。
说到这儿,辰巳老人终于放开了结,转而开始夸耀起来:“作为当家的后继者,不但精通召唤术以及各种结界术和符术,而且其他各种流派的术法也要能做到内行的程度。即使精英中的精英啊!要修补这种穷乡僻壤的结界,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的确,结作为本家当家的儿子,除了召唤术——精灵召唤之外,也修习了其他的比如结界术、符术之类的术法。
然后,也只是修习了而已。
所累积的经验,根本就做不到只是看一眼、便能将坏掉的结界修补好的程度。
——十分抱歉,我做不到,请找其他人——
正要拒绝,结突然又皱眉起来。
“——为什么,您会对我如此的熟悉?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然而,辰巳老人捋了一下胡须,苦笑道:
“本人曾经在本家传授过剑术。也由此,才在这里作为本村的村长,同时也是就结界的守护者。即使如今,每年也会去本家拜访一次。所以才会知道结大人的事情。而且,我们已经见过几次面了。”
原来如此。
“如果是结大人的话,一定能修补好结界的。毕竟,才八岁竟能召唤精灵,而且作为如此高位精灵的誓刻者,纵使年仅十五岁,实力也能与成年的招术师匹敌了。”
“——?!”
——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就在结追问的时候,塞尔菲斯已经从一旁捉住了辰巳的衣领:“你说,他——是我的誓刻者?老头。我会受这既矮又废的毛孩的誓刻?!啊哈哈哈~~~,还真是个天大笑话啊?”
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听着!你们想要把他捧成本家的优秀的招术师的话,我无所谓。但是,不准说他是我的主人的!”
“但、但是,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塞尔菲斯十分厌恶的吐了下舌头,抛开老人,说道:
“每个人都是这样,好像招术师都是精灵的主人似的……。我跟他在一起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这家伙虽然召唤了我,却无法将我‘送还’罢了。”
——被召唤的精灵,只能由召唤他的招术师,方可送还精灵界。所以说,塞尔菲斯要想回到精灵界,除了让结送还以外别无他法。
“这个大笨蛋,召唤了也就罢了,居然没法使用将精灵送返的——送还阵。所以,为了让他能够使用送还阵,我只的陪他一同修行了。”
塞尔菲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说起来,这次的召唤,也不过就是个没有什么用的简单的测试。结果,测试者竟然是个没法把我送还的后进生。终于本家的当家也看不下去了,被赶出家来,身上既没盘缠又不知所去。非得踏上如此这般残酷的旅程,我唯一的乐趣也就是一路品尝点美味了……”
“明年就能成猪了”
碰——
沉闷的一声。都笠不小心的吐槽换来的就是无言的肘击。
看着趴在榻榻米上的少女,辰巳老人一滴冷汗顺着满脸的皱纹滑落。
“……大、大概清楚了。看来您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啊。”
“是吗,终于明白了啊。那么,你也该明白我拒绝的原因了吧。”
——有点不对?
就像是齿轮被沙石卡住的感觉。
……对了,换作平常的塞尔菲斯,肯定会借口修行——为了习得送还阵的修行,欣喜万分的接下这事的。
单纯的,只是因为麻烦,而拒绝的吗——
“……知道了”
老人的眼中,闪出了洞悉一切的目光。
“——银币一百三十枚作为成功的报酬,如何?”
“不行”
还是被立刻拒绝了。
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银币一百三十枚啊?!即使是换作金币,也是四枚啊!足够衣食无忧的生活半年了。
然而,塞尔菲斯却一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为什么……?
“……明白了。这样都不够的话,看来只有出绝招了——作为定金,先给葵岬家秘传的秘酱味噌酱油腌山菜一桶!”
“成交了!“
听到塞尔菲斯的许诺,村民们纷纷拍手喝彩。
只是片刻,之前那种不和谐的气氛已被庆祝胜利的热情洋溢的气氛所替代了。只有结一人——不,还有都笠也是,被搁置在一边。
都笠近乎机械般的问道:“……那是什么?那个什么腌菜的东东?”
“就算你问我也……”
“怎么说呢,那是本村的特产,幻之一品喔——”
既是特产,却又少的称“幻”?那还有作为特产的存在意义吗?
对于澪的解释,塞尔菲斯点头赞同。
“那可是美食家们垂涎已久的东西。但是,每年就只出产几桶……也因此,价格高不可攀,根本不是一般老百姓能买得起的,超高级的腌菜。”
“……为什么,身为精灵的你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结叹道,突然像是领悟了什么,追问下去。
“塞尔菲斯小姐,该不会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如同肯定了结的提问,塞尔菲斯再一次向辰巳老人确认到。
“刚才,你说那是定金是吧。也就是说,不管这个笨蛋能不能修不好结界……”
“当然。只要你们去了,就给一桶;要是能将结界修补好,再来一桶!”
听到辰巳老人提出的如此阔气的条件,塞尔菲斯欣然一笑,转身对结说道:
“——结,你也听见了。所以说什么是都要尝试下才有意义。加油吧。”
宁静的深夜。
结正座在略带湿气的褥子上,飞快地整理着行李。
这里是辰巳老人家的二楼,难得使用的客厅。
现在是专门为了二人准备的房间。
中间只有一道隔扇。塞尔菲斯睡在隔壁的房间,看来已经是睡下了,没什么响动。
不过,结可就没有那种清闲了。
“真是的,为什么塞尔菲斯总是那么心术不正呢?而且看起来还干劲十足。”
毕竟,若是真的修补成功了,还要追加一桶。
可是。
结没有那个能力。根本就做不到!完全可以盖棺定论了。
——结拾起反正枕头边的宝剑,看着剑柄上雕刻的家徽——八凪家的扇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结确实是本家的招术师——不过,却没有村民们所期待的那样的优秀的能力。
虽然无意召唤出了塞尔菲斯,不过却没有能力将其送还。不过,比起普通人来说,结界术相关的知识确实要丰富不少。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可以想象的到,让这样的家伙在没有任何帮助下修补结界会怎样。
“……让我来做的话,肯定又会失败,结果连结界都被破坏,甚至招来大批的精灵,村子也由此被毁掉。我们就会被当作毁掉水通穗村的大坏蛋而被通缉、追捕,最后被当作本家的污点而被杀掉啊!”
因为一桶腌菜而毁掉一座村子的招术师。
绝对算得上是个噩梦。
事到如今,已经无路可退了——
结扎好行李,从怀中取出地图。
——只好去救助本家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本家血缘的招术师,说白了就是亲戚,即所谓的分家了。
即使自己是个胆小无能懦弱怕事的家伙,但要丢下被精灵袭击的村子、独自逃跑这样的事,还是做不到的。
可是,事情的发展确实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求助于有能力解决这事的人。
走到窗边,打开拉窗,借着青白色的月光,开始查看地图。
地图中央是广阔的菱形状的统玄大陆。地图右侧几乎覆盖大陆东方的就是结所在的萃秧国。
萃秧国的中心位置,用红色标注着双层的同心圆——那是首都,央都。
结一边计算着几个月来的行程,一边在地图上找到水通穗村。算起来,刚好离央都三个月的行程。这里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盆地。从地图上看,一目了然。
“……离这里最近的是翻越美马佐山……椙那家……好像去年刚好换了当家……呃,惨了,正是我怕的从堂姐妹的小美做了当家……不、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估计对方已经知道结离家出走的经过。……那家人并没有在那个时候收到伤害,私下摆脱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太没出息了。
虽然已顾不上脸面和舆论……不过还是很没出息。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不需要找别人帮忙,自己一个人就能将解决精灵、修补结局,拯救村子了。
结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与自己一般年纪大小的少年的身影——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怎么回事?”
疑惑的从窗口探出头去,便看见紧贴在房檐下的——
如同猴子一般、但四肢奇长的红毛兽——那是精灵,赤猿兽精。
眼神刚一对上,刹那间便扑过来,将结按倒在地。
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吱——吱——的高声地叫着。一手按住结的肩,另一手搭在结的脖子上……
那种滑溜溜的感觉,顿时令人毛骨悚然。
无意识的叫了出来。
由于恐惧,胡乱挣扎的手恰巧砸中了精灵的头。
红毛兽松懈了一瞬,结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刚要挣脱出来——
磅——
隔扇被粗暴的推开了。
就看见披头散发、已脱去外衣、只身着内衣的塞尔菲斯叉腿立在那里。
两眼发直地瞪过来,这一下,结和精灵都停住了。
“——吵死了!”
如同地狱传来的一声。
没等两者逃开,房子的一角便被盛大的轰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