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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小红帽·下 八章 此邸困于吊唁之围

1

周日过晌。

在山林环绕中犹如马赛克花砖一般的白色小镇,即便在晴空万里的假日里,空气中依旧弥散着某种闲散。

阳光和绿色,以及展现的生活之声与感觉,全然预兆着夏日来临。

充满这些元素的小镇中,乍看之下行人与生活和平时并无二致,然而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入眼的只有主妇和老人的人影,而且最近似乎一直这个样子,如今孩子的身影出奇的少。

因此,总觉得这个小镇缺乏生气。

「……」

就在如此死气沉沉的小镇中,此时一位给人活泼印象的初中少女,在她那美少女风貌的脸庞上浮现出不开心的表情,粗鲁地快步走在某一角住宅区的小巷里。

及腰的头发在身后扎成一束,却完全没有因此表现得土气,审美观与容貌给人感觉很讲究。

东海林凛。

她一副可爱而不失飒爽的迷你裙装扮,干脆利落的走在路上。

仿佛是位生来就该在圈子中展现领袖风采的少女。

而充满领袖风貌的她今天一早起就给小爱的手机还有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然而小爱一次也没接。小爱不够意思的做法让她心情很糟,她抿着嘴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小爱家。

「……那个可恶的家伙」

小凛一边粗鲁地在路上走,口中一边念叨着。

专程给她打了电话竟然不接,究竟是在搞什么。小凛从一大早就对强加于身的徒劳无功感到窝火。

「搞什么鬼啊。这不是让我担心么……」

小凛叽里咕噜,不开心地念叨着。

小凛如果不能总是处在圈子的中心便无法知足,是个为了自己能够若无其事利用别人陷害别人,奸诈狠毒的暴君,但在强烈的独裁主义之中,同时也毫无矛盾地并居着无私为朋友着想的性格。

小爱那种人很有可能会误会,但小凛是出于担心才来看她的,完全没有施恩的打算。小凛的确是个狡猾的人,但并非像小爱用那种旁观的角度所认定的那么严重,行动和思考并不是不留余地的全都建立在狡猾的策略之上。

「受不了……」

小凛不时这样抱怨着,朝小爱家走去。

本来星期天不用给小爱带笔记和配发的东西,小环忙于学业等的事情,所以没有进行那个惯例的集合。

然而,打给小爱的问候电话却没有接,于是小凛开始坐立不安,便就这样出门了。

东海林凛就是这样一位少女。凛挂着愤懑的表情到达了小爱家,在门口狠狠地朝上面窗帘紧闭的小爱的房间看过去,拟定了接下来的计划一般点了一下头,按响内线电话,注视着栅栏那边露出来的玄关门。

「………………」

可是没有反应。

再按一次。内线电话的电子音脱线地鸣响起来,即便拖着尾巴的残音消弭之后,家中还是毫无应答。

「……嗯?」

小凛诧异地皱紧眉头。

然后就在小凛正要第三次按下铃的时候,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从身后向她搭话。

「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斋藤爱的朋友么?」

小凛停下了要按门铃的动作,直接转过身去。

在身后,是穿着在这一带见不到的私立高中制服,脸庞比较细腻的少年,不过还有一个头上卡着许多只华丽的彩色发卡的女孩和他站在一起。

少年的嘴角贴着创可贴。被陌生人搭腔的狐疑加上之前愤懑的影响起到了相乘的效果,小凛自然而然地皱紧眉毛,声音多了几分厉色。

「…………你谁?」

「呃,其实现在这个家里没有人。于是,我们正在找人打听情况」

少年露出有些困扰,又莫名流露着善良的表情,用这样的话回答了小凛的盘问。

「……什么?」

「你是来见斋藤爱的么?她现在失踪了,我们正在寻找她的行踪」

「咦?你说什么……」

「我是白野苍衣。呃……大概算是驰尾勇路的熟人,这么说,你明白么?」

「!」

可疑一下子转变成了另一种。

小凛其实心里有些头绪,不由自主的问道

「难道说……是灵能力方面的关系?」

「…………啊,原来知道那方面的事啊」

听到小凛的话后,少年稍稍改变表情,压低声音。

「呃……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稍微给我们讲一下呢?或许有些可疑,但我们还是希望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慢、慢着」

但是,小凛听到更加不能充耳不闻的事情。

「小爱怎么了?没有人在是怎么回事?驰尾呢?」

「这个嘛……说来话长了。不好意思,不知道你究竟知道多少,究竟会提供多大程度的协助的话,我是不能说的」

少年怀着歉意说道。

「不过,能说的只有这些…………驰尾从昨天晚上也不知去向,我们正在寻找他。你对他们会在哪里,有没有头绪?」

「什么……!?」

2

「……虽然感觉不一样,但确实很和那孩子很像。我相信」

小凛仔细瞧了瞧飒姬,点点头。

这里是车站附近的一家连锁咖啡店,店内的装潢和招牌是相同的色调。苍衣和飒姬在一起,与叫做东海林凛的少女对坐在店内角落的一个位子上。

从一大早就在斋藤爱的家门口蹲守的苍衣,发现了到达那里的小凛,上前说了几句之后,于是来到了这里。首先苍衣介绍飒姬是和勇路在一起的瑞姬的姐姐,以此为突破口,专注于让对方相信苍衣和飒姬的身份,于是总算让对开口说明情况了。

「……总之……白野是听说了小爱的事情来帮驰尾的,但是驰尾那家伙不信任你们,于是跑掉了,对么?」

虽然苍衣的解释虚虚实实兜了老大一圈,可是小凛出乎意料的轻易地接受了。

「他基本上不相信比自己大的人就是了,毕竟他曾经被妈妈虐待过,但是没有人来救他呢」

「……」

凛作出了远比笑美更加理解勇路的发言。之后小凛「不会和警察之类的人说吧?」提前打了一剂预防针,开始讲出苍衣等人完全没有掌握到的,勇路方面的内情。

在神社森林失踪的新宫律子,目击现场的小爱。

然后是想要保护小爱不受警察和老师等大人伤害的,勇路以及小凛等人的朋友圈。

听到这些,苍衣当即察觉到,勇路的真正目是要将小爱瞒过笑美以及苍衣等<支部>的耳目。对于这件事当然没有过问,不过还有另一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事情。苍衣最为吃惊的,是直到昨天傍晚之前,小凛他们还正常的在小爱的那个房子,在小爱的房间里度过的事实。

不管怎么说,那个房子里有三具异常的尸体。

那个房子变成那个状态已经不是两三天的事情了,所以苍衣等人曾认定小爱这阵子没有现身。

既然如此————那个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那个状态的呢?

惊讶、疑问涌了上来,但苍衣不露声色,摆着平静的扑克脸,形同事不关己一般且听且过。

不可能提及小爱父母以及律子的尸体。

苍衣谨小慎微地作出回答,希望必要遭到奇怪的怀疑,避免节外生枝。

「是么……我们昨天刚到,勇路就不知上哪儿去了」

「是这样啊……」

「我们无奈之下只好试着去斋藤家问问,不了家中已经没人了,于是今天就在家门口等着,心想有没有人会过来能问问情况」

小爱以及她周围的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了,苍衣转而主要询问当前勇路的动向。

「斋藤果然是被勇路带走的么?你怎么看?」

「有可能。而且斋藤家的伯父伯母也经常因公外出」

小凛说道。

「那混球……」

然后小凛垂下视线,不知为何似乎在生气,喃喃私语。

「……」

苍衣听到小凛的呢喃,一边看着视线一头在椅子上晃着脚的飒姬,一边将冰融得差不多的冰咖啡欧蕾送入口中。之后,他思考有没有唯独自己才能做到的事情。

此时

「痛……」

冰咖啡欧蕾沁到了嘴角的伤口,面部微微颦蹙。

「啊,对了」

苍衣突然想了起来,从胸前的口袋取出了一张偏光照片。

「……东海林同学,你见过照片上的孩子么?这孩子也在昨天下落不明了」

苍衣将收入在似乎插进学生手册而起褶的胸前口袋的照片交到了小凛手中。照片上面大大的照出突然被相机对准后露出稍稍惊讶的表情,给人稚嫩印象的少女的脸。

小凛随便应了一声,接过照片。

可是她瞥了眼照片,脸上眼看着转为惊愕的神情,大叫起来,声音聚集了周围客人的目光。

「……知沙都!?」

苍衣与身旁的飒姬不由相互看了看。

照片上面上的是昨晚在小巷中发现被四分五裂的被害者少女。

这张照片是昨晚很晚回到『阿普尔顿』的<丧葬屋>交到苍衣等人手中的。

苍衣等人,当然还有<丧葬屋>他们也是,都不知道这位牺牲的少女生前的身份和姓名。不过照片上的自然不是尸体。虽说要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拿着这种东西在路上到处给人看。

照片上面的,是去世的少女生前时的脸。

可是在侵蚀苍衣等人的现实的<神之噩梦>中,连生与死的区别都实在模糊不清。

这张照片是昨天<丧葬屋>拿出来的。

在告知苍衣这张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苍衣正好在『阿普尔顿』店内在嘴角上塗消毒液。

「………………」

「……那个……现在很忙乱么?」

就在此时,身着丧服的一对男女随着清澄的门铃声走进入夜晚的『阿普尔顿』。

在严肃寡默的<丧葬屋>——泷修司身旁,户塚可南子一进门便不由自主的嘟嚷起来。当时店里的状况就是这么混乱。

仿佛正在进大扫除一般,桌椅堆在了角落,地上铺上了沾满血渍的毯子,身穿哥特萝莉装的雪乃躺在上面。然后正用沾了消毒液的脱脂棉球为苍衣的嘴角消毒的飒姬以及对此表情颦蹙的苍衣正孤零零的并排坐在面朝地面的吧台座位上。

然后神狩屋叉着手坐在吧台的另一头,在神狩屋面前的吧台内,笑美和健太郎双双垂着脸,坐在并排摆放在那里的椅子上。

神狩屋的表情很微妙,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在吃惊,也像是放弃。他叉着手,一副意志消沉的样子坐在那里,垂着头,俯视着笑美和健太郎。

这个样子就好像直到前不久都在进行说教一般,而实际情况正是如此。

吧台上放着加了冰的塑料袋,以及毛巾包住的断指。在『阿普尔顿』狭窄的店内,切断勇路手指的笑美以及对此提供帮助的健太郎刚被训诫了一番。

然后,现在也正在对前去阻止笑美的时候被上前帮忙的健太郎打伤的苍衣治伤。

「————神狩屋先生……我也去找勇路」

那时,苍衣听过勇路和笑美的<断章>后,袭来一阵强烈的不祥预感,于是自己也上街去找勇路了。

然后在寻找的途中,遇到了勇路和笑美正在对峙。可能是由于健太郎的<断章>让周围的气氛很不一样,苍衣立刻就知道方位了。然后走过去一看,只见笑美把勇路的手指切飞,说出了可怕的话,于是苍衣连忙想要上前阻止。

虽然正要上前阻止就被打飞很丢脸,但目睹这一幕的笑美冷静了下来,苍衣也就觉得自己受这些痛也算值得。

「呃,我也和大家一样是<保持者>,所以明白在某种情况下会控制不住」

神狩屋用夹在说教与抱怨之间的语气说道。

「而且对其他<支部>的事说三道四是越权行为。不过,既然让我们<支部>的孩子受了不相关的伤,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你们行动之前必须更加深思熟虑才……」

「……对不起……对不起,不经意就……」

听着神狩屋淡然的说教,笑美含着泪低着头,用几近消弭的声音道歉。

这样的一群人注意到门铃的声音转过身去。可南子出于短暂的困惑而说出了那句话,不过也没说错。

神狩屋说道

「……还以为普通人进来了,吓我一下」

「哎呀,对不起」

可南子露出微笑。

「听说神狩屋先生来了,泷说想来露个脸」

「…………」

可南子恶作剧似的笑了一声,向身后的<丧葬屋>看去。而<丧葬屋>一言不发,保持沉默,让他那散发出无与伦比的存在感的高大身躯杵在原地,仅用眼神向神狩屋作了问候。

「这样啊,我很开心」

神狩屋微微一笑,答道。

「可是修司,你从白天开始就一直耗在这里么?动作太慢的话……那个,功夫会增加的吧」

因为功夫这个词里包含一些内容,神狩屋短短一瞬间犹豫了一下选词。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解体之后塞进车里的尸体复活的时候,继续杀掉所耗的功夫。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虽然丧服是黑色的难以辨认,不过可南子的衣服,装柴刀的水桶,还有插在里面的柴刀的柄上到处都沾着血迹。

「……无妨。顺便」

<丧葬屋>用低沉的声音三言两语地回应。

听到寡默的<丧葬屋>那简洁的语言,可南子摆着近似苦笑的笑容,补充下去

「如果还没弄清<泡祸>的情况,拿上一张“照片”再去调查被肢解的孩子的身份应该更好吧?」

可南子说道。

听到这句话的神狩屋表示同意,可是他又因此露出某种近似沉痛的表情,对可南子道了声谢。

「这样啊……嗯,谢谢」

神狩屋从吧台的椅子上起身,向<丧葬屋>和可南子走去,接过可南子递出的偏光照片。于是苍衣在一旁看到这个情况,在照片上照到的少女的脸映入眼中的那一刻,大吃一惊地说道。

「!这张照片……!」

「啊……嗯,这个嘛」

看到苍衣惊呼起来,神狩屋表情复杂的说道。

「是趁死去的女孩起死回生的时候拍摄的照片。这也是修司其人的<断章>以及<骑士团>的真实情况,如果表情不摆得太难看,我会很欣慰的」

「………………!」

苍衣感到战栗,同时感到畏缩。

「抱、抱歉……」

「没关系,别往心里去」

可南子呵呵一笑。

「对拍摄这种照片感到“冒渎”么?还是切实的感觉到重生之后再次杀死,感觉很恶心?」

「没、没有……」

虽然苍衣嘴上姑且这么说了,但两者兼有。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感想。

比如说照片上,少女仿佛大吃一惊的表情。

在拍摄这张照片之后,这名少女必定再死被柴刀杀死,解体,并塞进了水桶里。

那个时候,少女原本的人格、智能、感情————恐惧,还存在么?

苍衣实在没有问出来。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产生了近似呕吐感的沉重感觉。可南子对这样的苍衣用不像在微笑的温柔表情,温柔的说道

「没关系的,白野。这是健全的感性。要好好珍惜哦」

「……」

「我觉得和我们也能好好的体会到白野体所会到的一样的东西,但我们也在渐渐失去。<骑士>这行长久的干下去,生命和心灵迟早有一天会坏掉的。我们只能拼命的抓住那些正在坏掉的东西」

可南子如此说道,呵呵一笑,然后表情突然变得尖锐。

「……不过说正经的,一旦干起<骑士>这行,在很多小事上必须遏制自己的感性」

「…………」

「为了完成自己的职责,虽然真的是很不起眼的小事,但珍视的东西还是会一点点的分崩离析,这种情况很多很多。大概这张照片也是其中之一。所以白野,将它拿在手里,看仔细咯?接下来要给人看,要给这孩子亲近的人看,就算明知她已经死了,还是要打听她的消息,能做到么?

这种摧残心灵的谎言,能够忍受么?如果不能忍受的话————如果没有这份觉悟的话,还是就此收手比较好哦」

「不,我没问题」

苍衣向神狩屋伸出手,拿过照片。

「这是次好机会。我想想看吧」

「嗯」

可南子微笑起来。

以一身吸了血的丧服的姿态。

……于是过了一夜,苍衣拿着照片来到街上。

想着被杀之后死而复活,然后又被杀死的少女,苍衣对拿起这张照片感到强烈的犹豫,但因为雪乃到了早晨仍未醒来,到头来这件事在身后推了苍衣一把。

现在雪乃处于退场状态,但她一旦醒来一定会立刻回到同<泡祸>的斗争中。在此之前,应该要尽可能的整顿好道路,减轻雪乃的负担。

在雪乃心中,身为<骑士>的斗争的负担,应该正是她想要的。

事情越是难办,就会在非日常中陷得越深。于是这一点与苍衣的愿望背道而驰。

苍衣的愿望,是尽可能的将雪乃拉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去。如果和雪乃当面对着干一定会惹雪乃生气,但趁雪乃睡着的时候悄悄把问题解决,应该不至于会招致她的抱怨。

苍衣觉得,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然后尽可能的将事态平息。如果还有可能,但愿完全收拾干净。

话虽如此,苍衣也只是一个为了待在雪乃身边才愿意当<骑士>的单纯的普通人,没有雪乃和可南子所说的那种觉悟。唯一武器<断章>也无法在遭遇意外的时候防身。

只能像个普通人那样,提心吊胆地一边欺骗,一边敷衍。

这不只是对雪乃,也是对可南子所提到的觉悟的回答。

作为一个普通人,要不断的欺骗自己,欺骗状况,然后前进。

总之还是就照这样,一边敷衍自己,一边撒空洞的慌,从眼前的东海林凛嘴中套出情报比较好吧。

「……」

所以,苍衣就这样在咖啡店的一角,向小凛递出了照片。

在苍衣眼前,看到照片的凛脸色大变,拿起手机,确认照片上的少女冈知沙都是否安好。

苍衣已经知道照片上的少女去世的事。

虽然知道,可还是注视着小凛。可以说理所当然,从小凛的样子以及电话中漏出的声音,还有与应该是死者家人的人的谈话中,感受到了急迫与绝望。

苍衣脸上佯装不知,但心口作痛。

不久,小凛打完了电话,将手机搁在了小小的桌子上。

「……知沙都,果然从昨晚就没回过家的样子。反而是我被阿姨问了很多问题。知沙都似乎没对家人提到我和她是朋友关系」

小凛抬起脸,看着苍衣说道。

「是这样啊……已经报警了么?」

「不知道,没问那么多……」

虽然问了,但苍衣心想,一般来想是不可能报警的。如果不尽快想想办法的话,有可能会立刻演变成重大事件。

两个朋友接连失踪,不知道会被当做连续失踪受到重视并受理,还是会被不以为然地视作朋友之间串通好的离家出走。如果演变成事件会怎么样?苍衣并不知道以前发生类似情况的时候,<骑士团>是如何处理的。

「白野,知沙都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凛一副思虑过度的表情说道。

「抱歉,我不清楚。不过我认为被卷入心灵事件的可能性也不小」

苍衣如此答道。即便知道问题的答案。

「……哎……我越来越担心小爱了。驰尾那家伙在搞什么啊」

「嗯。瑞姬的手机也关机了,我们没有联络手段……」

「是啊,那家伙没手机啊」

「所以我想,如果你有头绪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对这样的苍衣,小凛不改严肃的表情道了声歉。

「对不起,没帮上忙」

苍衣连忙否定。

「啊……哪里的话,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请不要在意」

「不,我真不知道,另外放任那家伙自作主张的乱来,我也有责任。因为大人不会相信心灵之类的事情,所以我们保守了秘密,可是有白野这样的人来帮忙,那家伙却还是一句都不说。竟然自主主张拒绝帮助,还把小爱带走了……真是气死我了」

冰红茶杯中只剩下已经融化的冰,小凛咬住吸管。

「我和他不一样,没有小孩子那种绝对不会相信大人的想法」

「……」

「到头来,他还是谁都不信任啊」

「这种事……不,至少能再沟通一次就好了……」

苍衣日暮途穷一般耸了耸肩。

「那个……东海林,不好意思,如果勇路打来电话,能姑且让他打下我的手机么?」

「咦?」

「撇开大人之类的随便就好,请告诉他,我想和他一对一的谈一谈」

「…………好的,我知道了。我姑且和他说一声吧。如果他打电话来的话」

小凛答应请求。苍衣露出微笑。

「谢谢你提供帮助。说真的,我是抱着扑空的心理准备向你搭话的」

苍衣说道。

「哪里。如果我知道那家伙在自作主张就好了。而且小爱还有知沙都的事也是,如果没有遇到白野的话,我还蒙在鼓里呢」

说完,小凛站了起来,鞠了一躬。

「茶水,多谢款待。今后有什么情况我会发邮件的」

「嗯,有劳了」

「我才是。如果那边出什么事情请向我联络。我先告辞了」

两人彬彬有礼,态度良好的进行对答。小凛用那双充满强大意志的眼睛看了眼苍衣,行了一礼之后,以麻利的动作走向入口的感应门。

苍衣看着小凛的身影穿过占据店门口的巨大玻璃墙,交杂着叹息呢喃起来。

「真是个可靠的初中生啊……」

「是啊……」

论年龄恐怕相差无几的飒姬也在旁边嘀咕起来。

容貌可以说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可是老成的应对和问候无懈可击,没有在勉强的感觉。而精干的小凛不知在电话还是在电话,在店门口停了一下,一边走一边取出手机放在耳朵旁。

这个样子,就像一位小小的女实业家。

苍衣不经意地对照起同龄时的自己那圈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在怎样的家中长大,思考怎样的事情,要怎么做才能教育成那个样子呢?苍衣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望着外面,只见小凛依旧将电话贴在耳朵上,忽然隔着玻璃向苍衣的方向看过去。

「……嗯?」

小凛显然在窗外注视着大惑不解回望着她的苍衣。

然后她表现出了在争吵什么的样子和表情,一边跟电话另一头说着话,一边朝苍衣做了个手势。

她频频指向电话,然后故意让人看到一半,明确而缓慢的动起嘴……

「………………勇……路?」

读出她嘴的动作,苍衣模仿着呢喃出来————然后连忙站了起来,十万火急地穿过店内向门口冲了过去。

3

电话另一头换给少年接听的那一刻,勇路大叫起来。

「你……你这家伙!给我立刻离开东海林!你要是敢对东海林做什么,我决轻饶不了你!」

几乎是冲昏头的声音。自己的声音在受话器中回响起来,手中握着的合成树脂的受话器哧哧地颤抖。

勇路用镇郊的公用电话打给了小凛的手机,然后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小凛刚一接电话,勇路就和怒吼过来的小凛争吵起来,随后从小凛的口中听到的最糟糕的事态,险些血气尽失,电话另一头这样大叫起来。

勇路从那天晚上之后一直在小镇周围的山中彷徨藏身。

尽管可能性很小,毕竟笑美在无用的方面直觉非常敏锐,还是可能像昨天晚上那样突然被撞见。因此,勇路害怕回到隐蔽所之后会一网打尽,也无法回到镇上去打电话,于是就一心在森林中移动,然后天就亮了。

虽然有很多男性朋友只要勇路说一声就能留宿,但右手的伤成为了阻碍。

就算想一口咬定不算什么,这伤也太重了。右手失去了手指,还像握着拳头一样缠着厚厚的被血弄脏的毛巾,疼痛与紧张的阻碍下无法入眠,勇路的脸因疲惫与失血毫无血色,就像幽魂一样。

而且勇路考虑到笑美他们的搜索会持续到早上的可能性,总算早中午之后离开了森林,按照当初的目的给小凛她们打了电话。

虽然恐惧和紧张还是勉强行动起来,鞭笞疲惫的身心,到达了在连接这个小镇和城市的,竖在穿过外围森林的道路上的电话亭。

可是刚刚打通小凛的电话,电话那头破口大骂的声音便灌入勇路的耳朵。

小凛在责备勇路擅自将小爱带出去的事。勇路很烦不顾对面的情况喜欢做主的小凛,和她吵了起来,但这时小凛说出的下一句话,是勇路所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态。

「我刚刚和一个叫白野的人见过面了,听说人家要帮忙你却拒人家于千里之外?你怎么什么都不说!」

「什……!!」

「白野说有话要和你!换他接了!」

「等、等一下!」

小凛她们的是暴露了。勇路血气锐减。然后勇路就喊出了那句话。

「你要敢对东海林做什么,我决轻饶不了你!」

勇路自己也知道,这么叫是迫于无奈。

<雪之女王>杀死知沙都以及笑美切下自己手指的记忆,让勇路认为如今在看不到的电话另一头,他们也要对小凛做相同的事,勇路的恫吓违背了当初的目的,带上了不要命的气概。

可能是因为叫出来而用了力,右手的伤变得更疼。

手指应着心跳的节奏阵阵作痛,可勇路不在乎,身上冒出油汗,对电话另一头怒吼过去。

「听到了么,你这家伙……!」

「等、等等,冷静下来!」

电话另一头的少年用慌乱的声音对大叫的勇路说道。

「我现在正在独自行动。笑美小姐和雪乃同学都不在,而且东海林的事情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希望你至少听我说!」

苍衣飞快地说了一堆。勇路用烦躁的语气作出回应。

「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我的意见和做法,和笑美小姐还有雪乃同学都不一样」

勇路想都不想就怒吼回去。

「谁信啊!」

「不信也没关系。一次就好,希望你冷静下来和我谈谈。条件全部由你来出都没问题。笑美小姐现在正在闭门思过,雪乃同学也因伤无法行动。你不信的话查一查就知道了」

电话另一头的苍衣也拼了命的劝说勇路。

「而且我没有任何能够攻击你们的手段」

苍衣说道。

「你是跟<雪之女王>一起的那个家伙吧!?」

勇路诘问。听到这个问题,苍衣急忙收起声音,用手捂住手机不让周围听见,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回答道

「……没错。但我是负责支援的,不是负责攻击的。现在保护雪乃同学的生命安全是我的首要目的,我不希望冲突继续扩大」

「开什么玩笑!那为什么要……!」

「雪乃同学那么做是有充分理由的。你对我们有一些误解,我想要解开这些误解。你也好,我们也好,都是<骑士>,所以彼此都应该做最坏的打算。但是那样的话,就会演变成百分之百在互相照面的那一刻就要彻底击溃对方的情况,所以能妥协的方面我都会妥协。我想这一方面你的想法可能也是一样的」

「……咕」

「做下情报交换就可以了。拜托了」

苍衣如此说道。

「如果你需要,这里还有能够治疗你手的人。他是我们<支部>的负责人,就是对笑美小姐昨天的行动大发雷霆,让笑美小姐在店里闭门思过的人」

「真的么?」

勇路的态度稍稍没有那么强硬了。

勇路振作精神后勉强撑了过来,然而苍衣的劝说与之前笑美和雪乃那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的态度截然不动,听着听着,激情与紧张稍许平复下来。可是,虽说只是稍许,但在放松下来,支撑勇路的那些东西舒缓之后,强烈的疲劳、疼痛、不安转眼间开始侵蚀勇路的心灵与身体。

「…………呜……」

身体顷刻之间变重,令人讨厌的冷汗从这个背上喷出来。

勇路拼命抵抗仿佛眼前和头脑中以及身体内渐渐变暗的感觉,集中意识,作出回答。

「…………我、我知道了。我……只接受对话,还有治疗」

勇路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感觉对方电话那一头率直的松了口气。

这是那种真正为现状考虑,省去算计的,由衷感到放心的感觉。

「太好了……!」

苍衣呼出一大口气,然后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勇路想起了昨晚少年拼命按住笑美的手阻止笑美的身影。

一瞬间犹豫着能不能相信他。

然后脆弱的心无疑给出的是「不」,抛开迷茫。

「谈话的环境和条件全都可以由你决定成让你放心的形式」

苍衣说道。

「……啊,这是当然的」

勇路思考,怎样的形式才是最安全的。可是疲劳困倦的脑袋运转不灵,无法正常的思考。

「哪里好?还是说在电话里?」

而这个时候,电话另一头突然传来动静,听到苍衣惊讶的声音。

「我哪里都……诶,哇!」

看来电话被抢走了,在苍衣稍稍离远的声音过后,小凛的一声「驰尾!」从受话器贯穿勇路的耳朵。

「!」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要说的话,把小环也算上」

小凛对下意识将受话器拿开耳朵的勇路,用强硬的语气要求。

「什……别开玩笑了!」

「你才别开玩笑了好不好!?之前你藏起来的事之类的,给我和小环当面说清楚。你敢说不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你……!」

——我是为了保护谁才这么卖力的啊。

一股愤怒从勇路心中涌了上来。

以这份愤怒为契机,勇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虽然电话那头的苍衣表现得很友好,没有加害小凛的样子,但这也可能只是为了将勇路等人一网打尽的诱饵。

但即便如此,勇路也没有选择权。

不管对面是怎样的情况,为了保护小凛就不得不与他们进行接触。既然小凛被拉拢了,小环的事情也瞒不住了。

虽然勇路不希望连小环也被卷进来,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既然如此,那就把地点选在小环家,在那里至少有家人做耳目,对方也不能胡来。

「……啊、可恶,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么就在远屋家碰头,之后再谈怎么样」

不久,勇路下定决心,说道。

「好。给我把借口想好了」

「真啰嗦,换刚才的白野来听!」

勇路对唠叨的小凛吼了过去,提出换人接听之后,勇路压低声音对苍衣说道。

「……情况就是这样,地点你问东海林。家门口四点整。有人看着呢,别耍花招」

「啊,嗯。我明白了。不过……」

「啊,治疗另外再说。你现在和东海林在一起吧。我要在去那边之前去见负责治疗的,把联系方式告诉我」

不能带着手上的伤去见小凛他们。然后此举还能分散对方。

「嗯,我明白了」

苍衣率直地回应。

「联系方式用手机号就行了吧?」

「啊」

时过正午,然而驰尾勇路漫长的一天才就此开始。

4

『……他来过了。伤势姑且不是很严重,手指接上了。不过消耗还是很大』

「这样啊……」

时间正好。地点在挂着气派的『远屋宗介』的木门牌的家门前。

苍衣一边侧目看着皱紧眉头,手叉在腰上像仁王一样站着等待勇路的小凛,从电话里听取神狩屋这样的报告。

那个远屋环的家就是这栋房子,在稍稍远离商建并立的住宅区的地方,占据着足有这一带的房子三倍大的地盘建造而成。高高的刷白的水泥围墙之上修建了和风韵味的街门,车库卷闸门的宽度很大,看房子便一目了然,这家人属于居民中的富裕阶层,是为数不多外观可以称作“宅院”的房子。

苍衣他们三名少年少女站正门口。

「……那家伙是不打算来了吧」

「不,时间才刚到……」

在门前,苍衣简短地通完话后一边将手机收回去,一边对不耐烦的小凛说道。

「可是到时间了啊」

飒姬看着打完电话回来的苍衣说道。

飒姬虽然很在意神狩屋打来的电话内容,不过在这个地方实在不能说出来,只是用复杂的表情看着苍衣。

「一定会来的」

「……这样啊」

苍衣这么说也包含了神狩屋的电话内容,可是从飒姬的反应看不出她是不是理解了。

顺带一提,勇路最初提出跟苍衣见面的条件中加入了「一个人来」,不过苍衣解释或许遇到万一需要消除小凛的记忆,便说服了勇路。

可能是精力与体力都接近了极限,勇路的交涉和要求越到后面就感觉越随便,所以再稍微推他一把说不定可以获得更有利的条件。但是事后勇路若是起疑并违反约定就麻烦了,所以苍衣按照当初的目的,为了取得信任,留意对他坦诚相待。

就这样,苍衣一边询问小凛具体情况一边等待时间到来,于是就到了现在。

与小凛的对话大大超出了苍衣的预想。苍衣听小凛说了很久,虽然勇路的作风被说得极端为所欲为,不过以<骑士>的视角进行修正之后,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看出勇路一行的目的与全貌。

果然勇路认为那位名叫斋藤爱的少女是<潜有者>,并似乎想要包庇她。可是自从新宫律子失踪事件发生后,并没有再发生事件,所以勇路一行很有可能认为<泡祸>已经终结了。

而且在律子失踪的时候,勇路也知道现场和状况。

对于苍衣来说,这是收获。苍衣的职责是了解<泡祸>,在此基础上了解成为契机的事件,于是在这方面有所进展。

如果情况允许,苍衣立刻就想回到神社森林进行调查。但是与勇路的谈话比这件事更加重要,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苍衣明天就要上学了,时间所剩无几。

再怎么拖下去,也必须在晚上九点离开这个小镇。

雪乃的心还有她的人,一定都会留下来吧。

希望雪乃尽可能不要疏忽日常的苍衣,极力希望避免这种事发生。于是,最起码也必须想方设法弭平与勇路之间的别扭所造成的差错。苍衣心里想着这些事情,飒姬看在眼里,突然说道。

「……呃,白野……你好像很焦虑?」

「啊……嗯,有一点」

被看穿了,苍衣苦笑起来。

「我也有些担心」

「担心妹妹瑞姬么?」

苍衣一脸欣慰地问道。苍衣想起这段时间好像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飒姬

「啊……呃,姐姐应该关心妹妹呢」

对苍衣的提问有些困惑,确认似的说道。

苍衣一瞬间哑口无言,然后强作笑容,回答了她。

「啊……嗯,是的」

「是这样啊」

飒姬好像松了口气,似乎还很开心。

虽然飒姬相当频繁地表露出「开心」「担心」的情绪,但苍衣注意到,这是对「自己会变得感觉不到忘记理所当然的事情」的恐惧,也是对这份恐惧的反抗。

对于没有反复强化的记忆会流失的飒姬而言,就连人所应有的情绪也是实际无法反复强化的东西,无法从电视或书本中得到,将会慢慢遗忘。飒姬神采奕奕的问候也好,帮忙也好,家务也好,就连感情表现也好,这些全都是对『会变得无法做到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感到的恐惧所催生出来的确认行为。

飒姬会经常笑,会经常悲伤,是她害怕忘记这些,拼命地重复,从周围的反应确认正确性。

因为无法学习,无法反复强化的感情会渐渐遗忘。

既然如此,那个现在看起来完全面无表情瑞姬,又是怎样呢?

于是苍衣想着这个问题,回忆起在『阿普尔顿』藏在勇路身后看着自己的瑞姬的样子。而就在此时。

「……来了」

小凛发出低沉的声音。

「!」

小凛的视线转向了苍衣身后,苍衣连忙朝那边转过身去,只见小巷那头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名右手插在口袋里,衬衫的领口挂着安全别针的少年。

「勇路……」

苍衣不由呢喃起来。

目光犹如野兽的锐利向,眼睛上翻向苍衣瞪过去的少年,只经历了短短一天,眼睛上便出现了黑眼圈,变成只能用面目全非一词来形容的散漫的样貌。

就在小凛要按小环的内线电话,转向门去的时候。

在稍稍有距离的位置上,苍衣和勇路站在一起,小声说着悄悄话。

「……事先告诉你。冈知沙都被<异形>替换了」

「…………你说什么?」

听到突如其来的话,勇路作出反应的声音很小,然而气势仿佛要扑上去咬人。可是苍衣也已经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转向勇路,一边防止被玄关前的小凛察觉而观察她的样子,一边接着说下去。

「这不是能让东海林她们听到的事情,所以先在这里说了。那个是能够化作人类的<异形>。雪乃同学在你面前杀掉的就是那个」

苍衣叽叽咕咕地低声说着。

「这次的<泡祸>只是没有在你们面前发生而已,还没有结束」

「……这种借口谁会信?」

勇路的眼神就像在瞪苍衣,低吼起来。

「我希望你相信。这次的<泡祸>会欺骗当事人。冷静下来听我说。斋藤爱的父母,有可能已经死亡超过一个月了」

「你、你说什么!?」

勇路声音变大。

「嘘!小点声。<丧葬屋>你知道么?那个人发现了新宫律子遗体的胴体,是在斋藤家发现的」

「……!?」

「在那个时候,一并发现了斋藤的父母已死。遗体上似乎已经积了相当厚的灰尘。从灰尘的厚度推测,至少放置一个月了。这是<丧葬屋>的见解」

「………………!!」

「也就是说,你们一直都在斋藤夫妇以及新宫遗体所在的房子里集会却浑然不觉」

勇路表情变得愕然,可是这个表情立刻被愤怒所取代。

「……开、开什么玩笑,你闹够了没……!」

「现在只是想让你听一下,不相信也没关系」

苍衣只是淡然的说道。

「有件事我纯粹的想问一问,你们在斋藤家集会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次家主?」

「!!……她、她爸妈都有工作,见不到也很正常!」

「…………我知道了。总之,我希望让你先知道的,就是我们对于这次<泡祸>的了解。所以,笑美小姐是认为你背叛了,才会乱来的」

「……」

「我们也和你一样,希望尽可能将损害控制到最小,能救的人也会尽力去救。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勇路沉默,然后拼命思考。

苍衣看到勇路的样子,忽然问道

「…………你,喜欢斋藤爱么?」

「才、才没有」

勇路当即回答。

「我必须成为英雄。成为最必须帮助的家伙的英雄。所以我无法原谅我自己。这样的我不会得到承认」

「……是么」

苍衣轻轻点头。

<骑士团>的人全都被恐惧和悔恨束缚着。

要说苍衣也不例外。苍衣和小凛之前说过,小凛客观地觉得斋藤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但全然无法为她着迷,这样的感受也是一样的。

「……」

然后,苍衣此时忽然向小凛投去诧异的目光。

小凛正按着内线电话。说起来,所花的时间长得有些古怪。

只见小凛皱紧眉头,不知正第几次按下键进行呼叫。可是里面似乎没有反应,小凛露出怀疑的神情。

「……怎么了?」

「……按了门铃却没反应」

小凛把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走近询问的苍衣。带摄像头的内线电话保持沉默,只有红色的电源灯静静地发出光芒。

「出门了?」

「不,不应该的」

小凛否定苍衣不解的呢喃。这么想很正常,在决定要和勇路谈话之后,小凛给小环打了电话,安排过要借用小环的家。

「不好意思,有人在家么?」

小凛可能略微对事态感到混乱,向内呼喊用力敲门。

不过内线电话既然不接,敲门自然也不会有人出迎。

而就在这么想的下一刻————

在,门没锁,进来吧。

「!」

门中传来少女的声音,四人倏地各自停止了动作。

苍衣和小凛面面相觑。后面的勇路和飒姬也带着微微的紧张,露出诧异的表情呆呆杵在了原地。

极为短暂的一阵沉默弥漫开。

接着,小凛向门看去。

「那个……小、小环?」

小凛又对里面喊了一声,然而没有得到回应。

「…………………………」

这次是沉默。

门那头没有任何感觉,鸦雀无声。

苍衣感到困惑,接着是疑惑。

苍衣有种不好的预感,向前走出一步,然后按照刚才里面回应的,战战兢兢地将手放在了门的表面,轻轻向门内试着一推。

应声,门,微微,打开了。

「………………」

众人心中零星的不祥预感顿时扩散开一般,只能以此形容的令人讨厌的空气在同一时间扩散开。

但人聚集起来之后,预感之类不靠谱的感情不会成为行动的理由。

既然别人说了进来,门也正如所说的没有上锁,没理由不开门。苍衣下定决心,推开半边的门。

向门内窥视。

「…………这是…………什么…………」

然后小凛向门中一看,茫然地嘟嚷起来。

门的内侧,是连接玄关的几块踏脚石,以及周围铺设着白而细的碎石的小庭院。然后本应没有种植树木,而是打理成人工景观的玄关口的空间,却被碎石间长出的无数茂盛杂草所覆盖,看上去无比荒凉。

踏脚石之间也长出了杂草,杂草高到不跨过去就无法到达玄关的地步。

然后仿佛与将庭院后面弄得一片荒凉的杂草形成对比,至于玄关前的花钵中,藤属的观叶植物肆意疯长之后已然枯萎。

然后经历风吹雨打,扳窗栅和墙面满是沙尘,很脏。

这个荒凉的样子,不放置几天,不对,不放置几个月是不可能形成的。

「…………」

当然,里面空无一人。

岂止如此,甚至找不出最近有人来过的迹象。

所有人哑然失语。在这面对任谁都不曾预料的情景而冻结的空气中,苍衣明知毫无意义还是说道。

「……平……平时……一定不是这样的吧」

小凛表情抽搐,点点头。

「唔、嗯……虽然已经有两年没有进去过了……可是……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和嘴正在颤抖。

勇路吼了起来。

「喂,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我问谁!」

勇路诘问的对象是苍衣,然后小凛没有注意到,吼了回去。苍衣只是摇摇头,对勇路表示他不知道。

「……可恶!」

勇路谩骂起来。面对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荒凉前院,四个人束手无策,杵在原地。

「可是……刚才是,小环的声音吧……?」

听到小凛的话,苍衣无言以对。

不过小凛也并不期待回答。那时的空气也好,现在的空气也好,全都传达着在场所有人目睹并听到相同东西的这一事实。

接着————

……门没锁,进来吧。

从玄关门的另一头,声音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僵住了。这明显太过异常。

片刻之后,苍衣和勇路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管对立关系如何严重,在这个时间点上,<骑士>的思考都是相同的。

「……你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勇路对小凛说道,向踏脚石迈出脚步。

但不出所料,小凛立刻缠住不放。

「少开玩笑。我也去」

「你……」

勇路低吟起来。苍衣推了推勇路的肩膀,说道

「很遗憾,我觉得到了现在这一步,已经为时已晚了」

「!你这家伙……!」

「逃走也好放置也罢,我想会发生的事情还是已经发生了。所以和善战的你一起,保护东海林为好。如果“发生过”的话,就需要能够通过守护来改变“结果”的人」

苍衣如此说道,不由分说的走上前去。

「……要去的话,我去好了」

「什……!?你……」

「当然,如果出什么事的话要立刻逃跑哦。可是事情若是万一发生了,希望你立刻联系神狩屋先生……」

苍衣一边跨过踏脚石之间生出的杂草,一边对勇路说道。

虽然他想让话听上去很平静,但脚还是在微微颤抖。坦白说,苍衣不想进去。可是面对这种情况,还是无可奈何。

「等等啊,你要是遇上麻烦的话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么!?」

「嗯」

苍衣回答了勇路的提问。

「可是这种时候,不是只能让年长的男性进去看看了么?一般来说」

勇路的思想受到<骑士>的侵染或许忘记掉,但这就是“一般”的情况。就算不情愿,苍衣也只能自己去做。

报警不在讨论之列,所以绝对有必要进去看看。

就算想要逃跑,然后重新过来调查,但不能保证能够平安解决。最关键的是,苍衣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反正必去要去的话,一般来说,让身为年长之人的自己去才符合常理。

苍衣趁着勇路等人被他的回答惊呆的时候,跨过杂草向踏脚石走过去,到达了放置枯萎的观叶植物的花钵的铺着花砖的玄关前。

站在玄关前面之后,那里耸立着一扇满是灰尘的大型门。别说打扫了,这扇门甚至没有使用过的迹象。苍衣不由竖起耳朵向门贴去,在一张厚板的那一头感觉到的,只有冰冷黑暗的寂静。

「………………」

这份寂静鲜明地在站在门前的苍衣心口形成了黑色的不安。

能听到的,是自己的呼吸。在这个状态下,苍衣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缓缓抓住金属门的把手。

把手冰冷刺骨,然后上面满是沙尘。这种不光滑的触感以及附着在手掌上如同粉末的细砂,让玄关长期没有使用的预感在苍衣心中转为确信。

「……」

那么,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那个让大家进入家中的,“让人联想到狼招小红帽进门的语调的少女声音”,究竟是什么?

「……」

在这样的思考在脑中微微发寒扩散开的时候,苍衣用食指按住转辙杆,轻易地摁了下去。门没锁。门的缓冲器变动、沉重的明确手感传至拇指,让苍衣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将门,拉开。

门应声动起来,一边不光滑地碾压沙尘一边打开,随后,充满灰尘的空气从里面昏暗的空间迎面扑来。

这显然没有人住的,近似仓库气味浑浊的空气。苍衣一瞬间怀疑起勇路他们的朋友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但从背后感受到犹如屏息的气息,似乎没有怀疑的余地。

苍衣将门完全打开。

门的缓冲器发出机械式的声音将门挂起,外面的空气涌入里面,凝滞的充满尘埃的屋内空气开始循环。在这一刻————

「……唔咕!!」

凝滞而被隔绝在深处的强烈异臭向玄关流出,一时大意的苍衣满满地吸了一口,无法喘息。

这个气味硬要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将肉腐烂的臭味发酵成脂肪的感觉,然后与霉以及灰尘相互混合干燥一般。这样的异臭满满充斥着这个房子的深处。

从宽敞的玄关向宽敞的走廊延伸,在最里面能看到嵌有格子玻璃窗的门。这些情景还很明亮,在几乎接受不到夕阳光辉恩泽的房间内,充斥着朦胧的黑暗,静得毛骨悚然。

这是死亡与荒废的静谧。

「……唔……」

这可麻烦了。显然大事不妙了。

苍衣开始在内心发出惨叫,带着紧张的面容轻轻转头窥向背后。

三位少年少女面色紧张,就像瞪过来似的守望着这边。既然如此,叫喊或后退都并非上选择。

一旦做出失态之举,他们一定会过来。

苍衣将充满恶心异臭的口腔中的唾液强行咽了下去,强行做了深呼吸,向房子里面看过去。苍衣用力屏住呼吸,将因为恶心的异臭吸入肺中而从喉咙下面涌上来的呕吐感压了下去。然后苍衣就这样强行驱动自己的腿,向铺着石地板的玄关,朝着充满异臭的空气,迈进一步。

「………………!!」

心底和全身抗拒着向前进,然而苍衣将这仿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挥开,迈向里面。

尽可能平静地。

尽可能表现得平静地。

明知是在勉强,苍衣仍不回头。他发现了里面的“东西”,内心劝说着自己,「马上就好了」。

苍衣拼命地不去思考那个“东西”。

跨入玄关,没换鞋就踩在了地板上,登了上去,继续上前。

就算放轻脚步还是发出声响,鞋底踩在铺着木地板的走廊上,发出脚步声。

色彩已死的黑暗,充斥走廊的沉淀空气,宛如具有实体的,难以忍受的强烈异臭。

苍衣独自忍受着这些东西,走上前去。

总之,在笔直的走廊顶头,从格子玻璃漏出朦胧光线的那扇门,应该是连接客厅的。

咚、咚、咚

苍衣听着自己的脚步声。

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脏搏动的声音。

然后到达了门,站在门前。

站在门前后,从门上镶嵌的玻璃漏出的微光,模糊地照亮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玻璃另一头是一间有扇拉着窗帘大窗户的宽敞客厅,里面洒满了朦胧的光。

这是一片洒满朦胧的光线的,恍如时间静止的空间。

这是可以窥见窗帘和沙发,还有陈列着观赏品的柜子,宽敞而静谧,在柔和却充满尘埃的光线中照亮的,安静的空间。

向通向这样一间客厅的入口的门,苍衣伸出手。

向将那片安静的空间密闭,与黑暗的走廊隔绝的门上,将手搭上去,然后苍衣突然将视线转向一旁。

「……」

这条走廊在达到客厅门后左右分开,空间中弥漫着更胜之前的黑暗,向两端延伸过去。

右边并立着许多扇门,顶头有一扇门,看到门上挂着一块板子。

该不会那里就是勇路他们的朋友,那位脚小环的少女的房间吧?

苍衣如此想到。

接着

「……………………………………………………」

从这条走廊的里面散发出超乎之前的异臭聚合体。

那前面就是异臭的源头。就在这条笼罩在仿佛将人侵蚀的黑暗中的走廊前面。苍衣置身此情此景,发出微弱的倾轧声,踏出脚。必须确认。

吱、一步。

于此同时

咚……

鞋底踩在铺设木地板的走廊上发出的脚步声,在闭塞的细长空间里更加响亮。

苍衣一边发出脚步声,一边踏入里面。他每踏出一步,每深入一些,空气就更加凝重,一种仿佛胸口渐渐遭到压迫令人呼吸困难的错觉向他袭来。

咚……咚……

窒息感压制变细的呼吸声,自己的脚步声完全覆盖听觉。

冷汗渐渐冒出。即便如此,苍衣还是直直地注视着正前方的门,一步一步走进黑暗中。

每走一步,被黑暗所吞噬的走廊景色就会摇晃,顶头的门渐渐变大。门上挂着的牌子还有细节都渐渐变得清晰。

文字渐渐变得能够分辨。

不久,之间门牌上用字母写着「TAMAKI(小环)」这段文字。

苍衣知道了也并不惊讶。只是紧张感膨胀起来,压迫胸口。

苍衣就这样向门接近。紧张感令他皮肤战栗,牙根周围出现痉挛,到了下颌作痛的地步。然后苍衣站到了门前。

……咚。

「…………………………」

与站在客厅门前的时候无法相比的紧张、不安、还有预感,勒紧心脏。

空气的沉淀程度已然无以复加,异臭将沉重的空气彻底弄脏,到达侵蚀喉咙与肺脏的粘膜的地步。在脑中想一想接下来打开门,看到这股异臭的源头的情景,就怕得不行。令人呕吐的不安与紧张将胸口压坏。

「…………」

苍衣向黑暗之中的门柄伸出手。

握住。金属刺骨的冰冷从皮肤渗透到骨髓。

转动。发出嘎啦的一声。

拉开。然而手臂无法灌注力量。

「……」

手,在颤抖。

这次一定。

要拉开。把门拉开。

发出声音。

然后伴随猛烈的尸臭,房间内的景象迎面而来。透过窗帘的深棕色的光洒在房间的地面上,滚落着一颗有着一头发干的茶色长发的女性头颅。在头上深深凹陷的眼窝与苍衣四目相交的这一刻————

身后传开门打开的摩擦声。

然后,冰冷的什么东西从门那头探出脸来,苍衣背后感觉到被直直注视的视线。

「呐」

一个少女的声音,从背后搭起话来。

「…………………………………………!!」

苍衣背脊发冷冻住,呼吸骤停。

他只是注视着滚落在脚下已经化成干尸的少女头部,眼睛根本无法从上面移开,只能呆呆的杵在原地。

背后有股冰冷的气息。本能叫喊着不能回头。

苍衣全身皮肤感受到,只要一看,只要一回答,一定就会演变成可怕的事情。

腐败干枯的人肉和脂肪混合霉味和灰尘的味道形成令人作呕的异臭。从浓郁地散发出这股异臭的另一个房间,仿佛浑被这股异臭附着一般,冰冷而新活的“那个”的气息,出现了。

不用转身也能明白,从那洞开的漆黑眼窝射过来的视线。

还有“那个”的手中握着的——————冰冷的“剪刀”的,铁的感觉。

在走廊上响起倾轧之声,“拿着剪刀的东西”的气息靠近背后。

冒起鸡皮疙瘩,寒毛倒竖的触感从脚下窜了上来,顷刻间将后背、手臂完全覆盖。

「…………………………………………!!」

“气息”站在了背后咫尺之隔的位置上。

用少女的声音发出呼喊的“那个”用张大的空洞眼窝凝视着苍衣,缓缓靠近。

不可以转身。不可以看。

不可以回答。不可以出声。

不可以动。不可以眨眼。

拿着剪刀化作人形的“某种东西”缓缓靠近苍衣犹如冻结一般一动不动的背。

朝背后。

无言的。

空洞的眼窝观察脖子。

空洞的视线爬过后背。

没有体温的气息站在背后。

没有眼球的眼窝向下俯视。

然后,仿佛用尸肉塑造成的煞白冰冷的手,缓缓伸向苍衣的脖子——————

「你在干什么!!」

在“手指”即将触碰的前一刻,勇路的怒吼声响彻黑暗的走廊。

苍衣的头脑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个声音,随后

「<掠夺自由之人啊,禁锢起来吧>!!」

听到勇路喊出<断章诗>的声音几乎同时,铺着木地板的走廊“哗!”地一下响起好像泼水的声音,站在苍衣背后的“东西”的气息和动作停止不动了。

脱力的苍衣扶着眼前的门瘫软,坐了下来,背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苍衣的体重落在了地面和墙壁上,发出“咚”的响声,维持着抽搐的表情,向此前自己背后的情景看去。

「…………………………!!」

黑暗的走廊中,敞开的门中透出的深棕色的暗淡光线下,屹立着一个异样的东西。

在那里,原本应该化成过人形的,巨大的白色尸肉的聚合体,被刺破木地板和墙纸冒出来的无数闪耀黑光的铁针贯穿,被破坏膨胀得不留原形,固定在了走廊的地板和墙壁上。

无数根针贯穿连骨头都没有的单纯肉块的“那个”,上面如同长出针山一般。勉强能够辨认曾经模仿过人体的那个轮廓,在针山中无力地垂下。应该是最开始接触针的腰部以下及右半身已被破坏得不留原形,本就已死的组织眼看着开始融解崩落,以唯独针在皮肉之上生根一般将体内完全覆盖的部分保持住原型的某种可怕题材一般的样子,将尸骸展现在苍衣眼前。

融化的肉从针与针的缝隙间滑落,或顺着针流落,在地板上发出噗嗒噗嗒的声音。

「……」

维持了经过短暂的死亡一般的时间,可是在下一刻,像羊胡子草一样生出的无数铁针就像完成了任务的杀人机关一样吸入墙壁和地板中,拖着“那个”的尸骸压向墙壁和地板,染上颜色,继而消失。

融解的肉块滋溜滋溜地在墙上滑落,视野变得开阔。

然后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扑通扑通的脚步声,勇路左手拿着安全别针,但右手依旧插在口袋里,表情严肃的走了过来。

苍衣发出恐惧尚未山散尽的干笑,说道

「哈哈……你也够可怕的啊」

「那还用说,我可是<骑士>啊」

勇路向脸色铁青的苍衣瞪过去。

「你只会耍嘴皮子么?是自杀志愿者么?」

「……怎么会。我很正常的觉得,能不用死真是谢天谢地啊。谢谢你」

苍衣回答。

「开什么玩笑,你……」

勇路准备对这样的苍衣继续说些什么,而就在此时,勇路的视线忽然固定在了敞开的门内,那张苍白的脸扭曲起来,在牙齿咬得传出声音的口中呻吟起来。

「…………见鬼……!」

飒姬和小凛到达了这里。

大概是没去理会勇路交代过不要过来,连这么做会被勇路责怪都忘记了,注视着小环房间里的东西。

「白、白野,你没事吧!!」

「喂、驰尾!怎么搞的啊!」

两人说着不同的话,赶到杵在原地的勇路身边,然后两人站在那里之后,同样看到了勇路所目睹,忘记呼吸,呆住了。

「噫……!」

「白、白野!这是……」

看到勇路的,然后还有小凛的反应,苍衣确信。房间地上滚落的化成干尸的手脚还有头发扎成一束的头部,果然属于他们的朋友,远屋环。

「可恶!」

勇路直接猛地转过身,直接以暴怒的样子冲了出去。

「勇、勇路,等等……!」

苍衣制止的声音完全听不进去,勇路顷刻间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只有脚步声残留下来,身影消失不见。

飒姬准备帮苍衣起身,伸手说道

「白野,也没有受伤……?」

「我没事,还是赶快拦住勇路吧……」

尽管苍衣这么回答,但他想站也站不起来。

气力通通丧失掉,脚使不上力气。

苍衣现在还有些抖,勉强扶着墙壁,在飒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形同废宅的家中剩下的,只有苍衣和飒姬,还有化作好像浮在猪油上的油花一样的那东西的尸骸。

然后是只剩被切断的手脚和脑袋,居住在这里的少女的,腐烂一半的干尸。

只见后面半开着门的黑暗房间里,在满布尘埃的被褥上也看到相同的东西。那是那个怪物出来的房间。恐怕就是远屋环的父母的,或者其他家人的卧室。

然后还有一个人。小凛抽搐一般张大双眼,注视着房间,僵硬地站着。

「………………」

小凛的手中握着手机。能看到画面是发件记录。

「抱歉借用一下」

苍衣轻声说道,从没有反应的小凛手中拿起手机。

一大排发件记录中,有大量的『小环』的名字。今天也有,昨天也有,还有很久以前的,所有通话时间都是0。

「……」

苍衣不由扭曲成沉痛的表情,看着小凛。

小凛的脸色是超过苍白的煞白,看着屋内。

不过,苍衣忽然注意到。小凛的视线正扬着,没有投向地面。

小凛没有看滚落在地的挚友的尸体。

苍衣循着小凛的视线。小凛正看着的,是小环房间的桌子上面。

在桌上,弄脏成茶色,四分五裂的一堆东西放在桌子正中央。

苍衣皱紧眉头,仔细观察那个东西。可是在了解起初完全搞不懂的那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冰冷东西爬上苍衣的背脊。

那是一个将布偶手脚切下,肚子切开露出棉花的东西。

精巧的衣服的碎片,让苍衣面前辨别出那个东西。

小凛用恐惧的神情注视着的,就是那个。

「…………小环……」

小凛从失去血色的嘴唇中漏出来的呢喃之语,在比起挚友的尸体更重视那个物体的感情之下,小幅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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