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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体育祭隔天,九月二十日。
放学后,我独自走到校门口,打算回家。此时,背后却有道甜得像午后巧克力圣代一样的声音叫住我。
「真是的,我差点等不下去耶~好啦,一起回家吧!哥哥!」
「……」
老实说,我非常惊慌。那当然啊!为什么会有这种光听就快让人胃酸逆流的甜腻声音叫我「哥哥」?
莫非这是世人所说的幻听?
天啊!的确,昨天是体育祭,体育祭结束后我家又惨遭剧变,所以我有点疲累,但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已经紧绷到这种地步。看来我得尽快服用力保×达D。
「咦?哥哥~你要去哪里?」
我无视呼唤声迈开脚步。别理它,快回家!不过,我不是要回自己家。
「哎、哎,哥哥~」
真缠人。搞什么?为何我会捏造出这种奇幻角色?我那么想要妹妹吗?可是,我不是已经有一个妹妹吗?还是个从早到晚都用摔角招式打招呼的格斗技狂。
「哥哥,你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只是不敢回头而已。
哇!我觉得越来越恐怖。可恶,为什么是妹妹?既然要捏造,我宁愿捏造一只会用亲热的态度尖声打招呼「嗨!大家好」的老鼠。
事到如今,还是尽快回家吧。
只要回到家,这个可爱的妹妹声应该会消失。如果没消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坏的打算是去除灵或上医院。
此时,正当我一面如此暗想,一面加快脚步之际——
「抠布拉!」
不,我可不是在喊印度原生毒蛇的名字(注1)。
擒抱。
突然有人扑向我的背,用细小的手臂勒住我的脖子!唔噎噎噎噎噎!我不能呼吸啦!这招够狠,我已经感觉到生命的危险!
「喂,哥!」
注1 意指眼镜蛇,英文为「cobra」。
如果这时候听到嚎啕大哭,那就是儿啼爷(注2);如果听到「乖乖把血给我」,那就是德古拉伯爵;但是,偏偏我听到的是媲美周日早上「美少女变身~」节目的卡通声。
不,等等。仔细一听,这道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唔……」
我发出「喀喀喀」的声音转过头,往背上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留着及肩银发、有着迷你身躯、裙子底下穿着方便活动的紧身裤,而且五官像法国娃娃一样端正的女孩。
鸣海薛丁格。
身为手工艺社副社长兼学园最强的她,正紧紧抱住我的脖子。
「薛、薛学姐……」
「哼!总算回头啦?」
听我叫出名字,薛学姐似乎满意了,立刻从我的背上跳下来,同时,我连咳好几声,
换成平时,她贴得那么紧,我的女性恐惧症早已发作,但不知是幸或不幸,勒颈攻击分散我的注意力,最好的证据是我连一滴鼻血也没流。
「你、你没头没脑地在干什么?」
我一面调整呼吸一面问道。
注2 日本传说中的妖怪,会像婴儿一样哭泣,如果有人把它背起便会紧紧攀在人身上,并且迅速增加体重把人压死。
薛学姐「唔……」了一声,盘臂沉思过后才说:
「肢体语言?」
「这种肢体语言未免太猎奇啦!」
「哈哈哈,别那么生气!追根究柢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亏我还扮成你的妹妹耶!」
薛丁格大姐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唔唔,她说的对。搞什么啊!幻听?我未免太会胡思乱想,奇幻世界的门哪会说开就开呢?
「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用肢体语言吗?哥哥。」
「那倒不是……话说回来,可不可以别叫我『哥哥』?」
「咦?为什么?哥哥~」
薛学姐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挥舞双手。
这副模样和娇小的体型结合起来,怎么看都是个可爱的妹妹。至于她会叫我「哥哥」,那是有理由的。
由于体育祭的缘故。
在昨天举办的体育祭中,我和薛学姐约好要一决胜负。经历一番波折之后,我们分出胜负,结果薛学姐便叫我「哥哥」。
「你不喜欢人家叫你哥哥啊?」
「嗯……」
老实说,这个称呼是我的心理创伤,因为以前红羽经常一面说「我最喜欢哥哥」一面把我当沙包殴打。尤其薛学姐和红羽的身高相近,更容易勾起我的悲惨回忆……抖抖抖。
「那我改变称谓。」
「改变称谓?」
「简单地说,你不喜欢人家叫你『哥哥』吧?那我换个叫法就好,这样便能继续当你的妹妹。」
「……」
不,不是这个问题。
话说回来,她那么想当我的妹姝啊?
「哼哼,叫什么才好呢?」
「你还是一样我行我素耶。」
「这是我的长处!好,你要选哪个?」
「选哪个?」
「选项有『哥哥』、『葛格』、『大哥』、『大葛格』、『哥哥大人』、『葛格大人』、『兄长』、『兄长大人』、『兄台』、『阿兄』、『兄弟』、『小哥』、『老哥』,共十三种。」
「选项太多了吧!」
「你要小心,正确答案只有一个,其他全都通往悲惨结局。」
「这和恋爱游戏的分歧点差不多!」
「不一样。即使你选到正确答案,一样是通往死亡结局。」
「又不是恐怖游戏!」
难度未免太高,一点也不像妹妹公主。
「好,玩笑话到此为止。快选吧!哥哥。」
「呃、呃……那选『大哥』好了。」
「……哇!你这家伙居然真的选啊!」
「是你要我选的耶!」
「而且居然选『大哥』……」
「别那么嫌弃行不行?不然,你希望我选『葛格』或『葛格大人』吗?」
「的、的确,这两种叫法更丢脸!」
「那么,快点叫我『大哥』吧!」
「唔~~~好、好啦!那么……我要叫罗。」
只见薛学姐轻声喃喃说道:「大哥吗?」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紧紧咬住嘴唇。
沉默数秒以后,薛学姐压抑着羞耻心,拚命发出「大、大、大……」的声音——
「——大仔!」
「大仔?怎么会冒出这种充满男子气概的叫法?」
「大仔~~~~大仔~~~~~」
「住口!别用卡通声大叫『大仔』!」
选项里根本没有这个称呼吧!而且,会用这种叫法的绝对不是妹妹,而是弟弟,并且是浑身肌肉的那种。
「……大仔?」
「不管说得再可爱都不行。」
「呿,搞什么,有什么关系?叫大仔很萌啊!」
薛学姐满嘴牢骚。
……不行,我真的赢不了这个人。光是诡话,我的步调便被她硬生生打乱。她和凉月是不同类型的强硬。
「好,你到底有什么事?总不会是为了叫我『大仔』而叫住我吧?」
既然如此,我也强硬地转换话题。昨天的体育祭里,应该已解决我和薛学姐的所有恩怨,她现在又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事。
「嗯,其实是关于我妹的事。」
「奈久留的事?」
我反问之后,薛学姐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你昨天没接奈久留的电话吧?」
「呃!」
我浑身僵硬。
啊,这么一提,昨天奈久留有打电话到我的手机。
「喂喂,我已经掌握证据啦!快点从实招来!」
「呃,没接电话是我不对,我道歉……可是,奈久留未免打太多通了。」
「没办法,谁教她是恋爱中的少女。」
「那也不用打一百二十通电话啊!」
我将手机萤幕凑到薛学姐面前。
非常可怕,来电纪录上全是「眼镜中毒者」。
我发现这件事时,害怕得不敢回电。
这八成是体育祭闭幕典礼上的告白事件造成的。
当时,奈久留不知是不是鬼迷心窍,居然说她喜欢我。如果只有这样,我大可开心又害羞地迈入「现实充」的世界,只可惜现实没有那么美好。
因为奈久留想和我交往的理由,居然是因为想观察我。
简单地说,她是为了收集BL创作的题材。
看她那么起劲,搞不好会开始写我的观察纪录。西顿(注3)写的是《动物记》,法布尔(注4)写的是《昆虫记》,奈久留写的则是《BL记》。这应该可以成为特殊癖好人士的圣经。
想当然耳,我不可能答应她的变态要求,一口便拒绝她。
「奈久留对你还没死心,反而更加迷恋你。」
「她有事传简讯就好啦。」
「我也这么劝她,但她说:『传简讯给学长多难为情啊!』拒绝我的提议。』
「她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倒是很会害羞……」
「别看她那样,其实她的脸皮很薄。昨天,她还向我倾诉烦恼。」
「烦恼?」
「她说:『我一看到学长的眼镜便说不出话。』」
「……」
嗯……应该是「学长的眼睛」才对吧?薛学姐真是的,怎么会说错呢?不管奈久留有多么迷恋眼镜,也不至于连说话时都注意我的眼镜……
「她说,她老是分心去看眼镜的形状,无法专心说话。」
「她居然真的是在注意这种东西啊!」
注3 英国作家Ernest Thompson Seton,写过许多动物相关着作。
注4 法国作家Jean-Henri Casimir Fabre,以《昆虫记》一书留名后世。
「咦?还是镜片的厚度?」
「这更不重要!」
「反正就是这样。她说,她和你说话的时候得避免凝视你的眼镜,所以很辛苦,因此说话时会紧张。」
「……」
末期症状。
这四个字在我脑中舞动。那家伙不行了,得赶快带她去医院,若是继续拖延,连怪医黑×克都救不了。
「对不起,待会儿我再向她道歉。昨天我有点忙,没空接电话。」
「哦?你有事啊?」
「嗯。」
我不方便说出家中的惨状,所以打了马虎眼。
我更不方便说出我昨天住在哪里,不,应该说是绝不能说才对。如果让学园里的人知道,将会非常糟糕。
「唔,那今天就放过你!其实我很信任你。」
「嗯?」
什么意思?我曾经做过那么令她信任的事吗?我们在体育祭的关系,明明是一触即发。
「毕竟你是成功驯服兔咪的男人嘛!」
「啊?」
兔咪……她指的当然是宇佐美政宗吧?
「兔咪认识你之后有所改变。以前我们跟她说话时,她完全不理我们,但最近好像变得圆滑一些,也肯和我们说话。手工艺社的人都谣传,她八成是被你驯服了。」
「谣传……」
「大家说是你驯服她以后,善加教导之故。」
「我没有教导她。」
「那是调教?」
「也没有调教!」
「咦?不然你做了什么?喂她吃红萝卜吗?」
「并没有,她又不是真的兔子。」
「就是说啊。我也喂她吃过红萝卜.但根本没用。」
「你还真的拿红萝卜喂她啊!」
「当时兔咪大叫:『别闹了!你以为我会被红萝卜引诱吗?』但最后还是吃了。」
「把红萝卜吃掉的她也有问题!」
我看她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更不想说话吧?被当成动物看待,不高兴是正常的。当然,薛学姐应该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
不过,我不曾对政宗做过任何特别的事啊。
就算想做,我也不够机灵,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像凉月那样,不仅脑袋好,口才也好。
所以——我只是和她交朋友而已。
我做得到的只有这点。当然,如果政宗因此有所改变,我也觉得很开心。
话说回来……
「薛学姐还挺那个的嘛。」
「哪个?」
「很会照顾人。」
不愧是副社长,她很关心政宗。之所以能当上体育祭的筹备委员长,也是她的人望所致。只要把平时的个性改善一下,她便能成为完美的学姐。
「啊呀!」
薛学姐闻言,却发出小动物般的声音,明显感到动摇。
「笨、笨、笨、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没头没脑地胡说什么!」
「咦?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
「罗、罗、罗唆!我最讨厌被人夸奖!」
「讨厌?」
「没错!被人夸奖和摸头,都是我最~~~讨厌的事!」
薛学姐瞪着我,脸红得像红萝卜一样。
……莫非这个人……
「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
「啊!怎、怎么可能!」
薛学姐结巴到令人吃惊的地步。
……太明显了,怎么看都是被我说中。
哇!好意外,没想到薛丁格大姐这么怕羞。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感觉?
如果用漫画比喻,就像是傲慢的敌对女角在一阵激战之后成为伙伴,随即露出一丝娇态。
娇羞的薛丁格大姐。
简称娇丁格大姐……
「……」
怎么办?
糟糕,实在太可爱,令我突然很想捉弄她。
「啊!喂!住手!」
我不顾薛学姐的制止,将手放上她的头。
接着是……摸啊摸、摸啊摸……
「呀……住、住手啦……」
薛学姐向我抗议,语气宛如被木天蓼熏昏的猫。哇!和平时的模样落差好大,真好玩!虽然我的女性恐惧症已开始发作,但我还是忍不住继续摸她。
「薛学姐真的很可靠。」
「唔!」
「你很关心学弟妹。」
「我、我不是说别称赞我吗……」
「不愧是三年级生,又是副社长,肩负下一代的理想领导人。」
「臭、臭小子!要是再称赞下去……」
「咦?你说什么?我没听见耶。」
「唔~~~~~~」
我继续摸头,只见薛学姐的脸变得更红,接着发出「唔呀~~~~~~」一声,身子软了下来。
哦!这就是娇丁格大姐啊。或许是害羞抑制她平时的蛮力,她现在像借来的猫一样温驯。
「唔……」
不过,我也快撑不下去。
由于女性恐惧症发作,我已快流出鼻血……好吧,既然得到娇丁格大姐这个意想不到的收获,我也该见好就收——
「学长,你在对姐姐做什么?」
一道耳熟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忍不住回过头,看见一名和薛学姐正好相反,身材绝佳的猫耳少女——没错,正是那位眼镜中毒者,鸣海奈久留。
她眼眶湿润地凝视抚摸薛学姐脑袋的我。
「……」
不妙!不知何故,这一带的空气变得如同冰河期到来一样冰冷。
「奈、奈久留?」
我停止抚摸薛学姐,试图和学妹进行沟通。
「呃,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嗯……大概是从学长跟姐姐说『那么,快点叫我「大哥」吧』开始。」
未免太不是时候!这家伙一定又躲在暗处偷窥。
「呜呜,姐姐好过分……居然和学长在这种地方打情骂俏……」
「呃……冷静下来,老妹!刚才是这个臭小子擅自乱摸我的头啊!」
「可是,姐看起来也满开心的……」
「那是……呃……嗯……」
「呜哇啊啊啊啊啊!」
「啊!喂,别哭啦!」
「好过分……明明说要替奈久留加油……姐姐这个叛徒!既然这样……」
「……嗯?」
咚!
不知奈久留在打什么主意,只见她突然扑向薛学姐。
「奈、奈久留!你这家伙!」
即使是薛学姐,一时之间也反应不过来。
那一瞬间,奈久留不知从哪掏出一瓶可乐,并将瓶口塞进薛学姐的小嘴。
「唔喔!」
接着她倾斜瓶底,让薛学姐喝下瓶中的液体。
干嘛?她想做什么?
「没办法,既然这样,只好让学长看看姐姐的另一面。」
「什、什么意思?」
「嗯,换个说法就是『出丑』。」
奈久留露出邪恶的微笑,一面开始说明。
「平时总是独立又自主的姐姐,其实有个致命的弱点。」
「弱点?」
「呵呵呵,那就是——」
「——姐姐一喝碳酸饮料便会醉!」
奈久留清楚明白地说道。
「喝碳酸饮料便会醉……」
那不是奈久留的弱点吗?
话说回来,这两人虽然外表和性格截然不同,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姐妹,有一、两个共通点也不奇怪。
「学长看了就知道。」
奈久留说着,将瓶口从薛学姐口中拔出来。
「奈、奈走留,你这家伙……」
薛学姐开始咬字不清,脸颊微微变红,眼神也变得空洞。
看来她真的因为碳酸饮料醉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奈久留到底想让薛学姐做什么?
她要我看薛学姐的另一面,换句话说,是要让薛学姐出丑、破坏薛学姐的形象。不过,这点程度还称不上是出丑吧?
「……好紧。」
「咦?」
这个人刚才说什么?
我正想反问——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薛学姐突然脱下紧身裤。
「喂,你干嘛啊!」
「咦?因为很紧嘛……」
薛学姐带着朦胧的表情脱掉紧身裤后,又把手放到制服上……唔哇啊啊啊别脱!
为了阻止薛学姐,我反射性地抓住她的手,将她压倒在地。
「唔!你干嘛啊,哥哥?这样我不能脱衣服耶!」
薛学姐不满地瞪着我,接着开始乱动,试图甩开我的手。
不过,她的动作缺乏平时的力量。
莫非这也是喝醉的缘故?
「呵呵呵,这就是姐姐的弱点。」
奈久留独自在一旁得意地笑着。
「学长知道奈久留一喝碳酸饮料便想脱别人的衣服吧?姐姐正好相反,她一喝醉——就想脱自己的衣服!」
「脱自己的衣服……」
这未免太棘手!奈久留的脱衣醉拳很麻烦,但薛学姐这招更麻烦。毕竟她有一副幼女体型,而我现正压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这幅画面实在是不堪入目。
在我左思右想之际,行人的视线逐渐聚集过来。哇!危险,搞不好会被人报警而遭到逮捕。
「呵呵呵!谁教姐姐要背叛奈久留!姐姐最好在学长面前丑态毕露!」
更棘手的是这个白痴。奈久留忘情地放声大笑,看来刚才的光景真的带给她相当大的打击。她的态度未免转变得太大了吧?女人真恐怖。
「奈久留!快来帮忙!再这样下去,薛学姐真的会把衣服脱光!」
「没关系。如果她脱光了,奈久留会替她戴上眼镜。」
「咦?真的吗?那我就放心……放心个屁!」
「开玩笑的。学长不用担心,根据过去的经验,姐姐不会连内衣裤都脱掉。」
「不是这个问题吧!」
「不是这个问题?啊……莫非学长看到姐姐的幼女体型会发情吗?」
「拜托替你的思想踩一下煞车行不行!」
她的思想太过暴冲,已经快冲出悬崖。
「放手!我要脱衣服!」
薛学姐持续落井下石,又开始乱动。
或许是喝醉的关系,她的力量依然很弱,但我没办法一直压住她,因为我有女牲恐惧症。
「可恶……」
在我如此喃喃自语时,女性恐惧症发作,我的手越来越没力气。
薛学姐乘机朝裙子伸出手。
「次郎,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一道冰冷至极的女低音响起。
我猛然转过视线一看,发现有道人影静静地凝视我。那是个有着可爱容貌的学生,身上穿着和我的制服不同的特制制服——管家服。
近卫昴。
学园王子似乎是偶然路过,一双眼睛冷冷看着我。
「近卫!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
「帮你……帮你什么?」
「看了便知道吧!薛学姐想脱衣服——」
话说到一半,我猛然省悟。
确认一下状况。
脸颊泛红、眼神空洞的薛学姐(幼女体型),和抓着她的手臂拚命压住她的我(也可以解读为将她扑倒在地),还有薛学姐脱到一半、凌乱不堪的制服(以及脱掉的紧身裤)……
「……」
咦?状况证据好像太齐全……
「近、近卫,不是的,你冷静下来。误会!对,这是误会。你先深呼吸一下。我绝对不是想在大马路上脱薛学姐的衣服,对于薛学姐的幼女体型也没兴趣,这都是误会,是薛学姐想脱衣服……」
在我辩解之时,现场的体感温度依然不断下降。
「……次郎。」
近卫露出近乎不自然的完美天使笑容。
「现在让你见识我的必杀技。」
「该、该不会是……」
「对。我们刚认识时,我正是打算施展这招,但后来发生太多状况,我一直没机会使用。」
宣判死刑。
接着,昴殿下娇小的拳头高高往上一挥——
「地球末日!」
瞬间,如同那规模过大的招式名称所示,我眼前的世界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
仔细一想,所有不幸都是从我家发生火灾开始。
体育祭结束后,落雷引发的火灾将我可爱的家烧毁一半,我和红羽瞬间落得无家可归。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说来幸运,当我在家门前旁徨无措时,突然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
当然,她人正在海外热烈进行着武术修行,所以这是一通国际电话。她是一时兴起才打这通电话,对我而言却是上天派来的救星。
听我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妈妈立刻联络保险公司,确认火灾保险事宜,坂町家也因此得以重建。
但是,想当然耳,我家不可能立刻修好。
虽然我家只烧毁一半,损害出奇地少,但要修筑到能住人的地步,也得花上两个月左右。我们兄妹成为旁徨于水泥丛林中的迷途者,真是波涛汹涌的人生啊!
不过,天依然无绝人之路。
对山穷水尽的我们伸出援手的,正是凉月奏大小姐。她说,要让我们住在她家。又是上天派来的救星……我很想这么说,但老实说,我觉得这是恶魔的契约。
因为凉月让我们住她家的条件,居然是这段时间内得当凉月家的佣人。
如此这般,我和红羽便被凉月奏用这条名为雇用的锁链链起,豢养在家。
「哎,近卫,你别生气啦。」
凉月家的巨大正门前。
我对一睑不悦的管家说道。
「误会已经解开了吧?是薛学姐自己要脱衣服的。」
在刚才的事件之后——我挨下昴殿下的必杀技之后,立刻不省人事。哎呀,好厉害的地球末日。我的视野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害我真的以为地球毁灭,连遗言都想好了。
恢复意识之后,加上有奈久留从旁说明,误会马上便解开。
薛学姐清醒过后,便说:「奈~久~留~惩罚时间到了~」像牵小牛一般把妹妹拉走。虽然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但对于眼镜中毒者而言,应该是一帖良药。
如此这般。
事情总算解决,我和近卫回到凉月家。
「罗唆!追根究柢,都是因为你自己回家,才会卷进那种事件里。」
误会明明已经解开,近卫却还在生气。
看来我独自回家这件事让她很不满。
「可是,老师派你出公差啊。」
「唔……话、话是这么说……」
近卫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我独自回家是有理由的,因为放学后班导派近卫出公差。她是模范生,很得师长的信赖,难怪老师会找上她。
顺道一提,凉月今天缺席,而且是装病请假。
凉月说,她有事要留在家里处理。红羽听了双眼发亮地说:「说不定是要替我们举办欢迎派对!」但我敢对天发誓,那个大小姐绝没有那么好心。
「反正回家的路是同一条,你不会等我一下啊……」
近卫不满地嘟起嘴巴,喃喃说道。
「对不起啦,下次再发生同样的情况,我一定会等你。」
「……真的?」
「嗯,一言为定。」
「你不可以骗我喔!要是你骗我就得吞一千根针!」
「知道啦!先别说这个,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我一面询问,一面踏进凉月家的庭院。大门到宅邸之间是个广大的庭园,园内种植着修葺有加的植栽和花坛,充满上流阶级的气息。
「今天凉月要向凉月家的其他佣人介绍我和红羽,对吧?」
「嗯,大小姐会安排。由于昨天一团混乱,所以没机会见面。」
我和红羽昨天便住进凉月家,但还没有和近卫以外的佣人打过招呼。我们实质上是今天上工,得到工作时才会碰面。
「大叔陪同凉月的爸妈外出,所以不在家吧?」
「对。至少你们住在宅邸的期间他都不会回来。」
「太好了。要是大叔在家,我铁定吃不完兜着走。」
大叔——近卫流老是怀疑我动他女儿的歪脑筋。
如果他知道我要在凉月家工作,铁定会反对。少一个难缠的人真是得救了。
「……不,老实说,我觉得这一关没这么容易过。」
近卫一脸黯淡地喃喃说道。
呃!这是什么反应?
莫非除了大叔以外,遗有其他难缠的佣人?
「先别说这个。次郎,你要多加留心。」
「嗯?留心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不能让其他佣人发现你知道我的秘密啊!要是被发现,我就不能当大小姐的管家。」
「……啊!」
对喔!我差点忘记,要是近卫让学园里的人发现她是女生,她就不能继续当凉月的管家。
但实际上,我已经发现这件事。
在凉月的巧妙掩饰下,宅邸里的人至今仍不知情。大叔虽然知道,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要小心。要是你知道我秘密的事情被宅邸里的人发现,大小姐八成会毁弃和你之间的协定。因为我如果不当管家,她也没必要继续遵守协定。」
「……唔!」
凉月四月时和我订定的协定是我替近卫守密,凉月她们则帮我治好女性恐惧症。换句话说,这是交换条件。所以,近卫如果不当管家,凉月就没理由帮我。
「最好的做法是,你和红羽是在不知道我的秘密的情况下来当佣人。」
「也就是说,红羽姑且不论,我得装作完全不知道你的秘密吗?」
「没错,又或者是你们来工作之后才发现我的秘密。规则是不能让学园的学生发现我的秘密,凉月家的佣人不在规则之内。」
「……好复杂。意思是要使用时间差,假装我们来工作以后才发现你的秘密?」
「嗯。但如果要这么做,就得让红羽知道我的秘密……」
「我认为最好不要。」
红羽极度迷恋昴殿下,要是知道近卫的秘密,恐怕会大受打击而变成废人,又或者是大发雷霆、大吵大闹。我连想都不敢想,要是我妹真的抓狂,恐怕连地球防卫罩也挡不住。
「不用想得太复杂,重点只有一个:别让其他佣人发现你知道我的秘密。」
「好,我会留意。」
商量告一段落时,有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哥~近卫学长~」
说曹操,曹操就到,从我们后方跑来的正是红羽。她似乎刚放学回来。刚才薛学姐和奈久留也在一般时间放学,看来她们今天应该没有社团活动。
「好,既然大家都到齐,一起进去宅邸吧。」
「是、是!收到!」
看来红羽也有点紧张。
嗯,凡事都是第一印象最重要,我也得多加留心。虽然是临时的工作,但我将在这座宅邸里工作两个月,得好好培养人际关系才行。
眼前便是宅邸的玄关。
有我家数倍大的巨大洋房,凉月家。
从今天起,这里便是我的战场。
「——呼!」
我吐出一口气,让心情沉淀下来。
接着,我慢慢将手放上玄关的门把——
「我等很久了,次郎。」
凛然的声音响起。
打开玄关大门一看,眼前是一个将黑发绑在两侧,身穿哥德萝莉式制服的大小姐——从今天起将成为我主人的少女,凉月奏。
「好,去大厅吧,我得向其他佣人介绍你和红羽。」
凉月开开心心地走在走廊上,看来其他佣人前辈已经在大厅里等候。
「近卫,除了你和大叔以外,还有几个佣人?」
「还有一个厨师和两个女仆,总共三人。不过,你今天只会见到一个人。有个女仆因为急病入院。」
「急病?」
「听说是盲肠炎。」
「哦!那厨师呢?」
「厨师……呃,她发生不幸的意外……」
近卫一脸黯然地陷入沉默。
……糟糕!我是不是太过迟钝,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照这个样子看来,似乎是发生相当不幸的意外,会不会是被家人用「吊天井固定」打伤呢?不,只有在坂町家才会碰上这种大凶之事。那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
「那是个不幸的意外……我的管家拳送她进入医院。」
「原来加害人是你!」
「别责怪昴,次郎,全都是小雨的错。」
「小雨?」
「这是那个厨师的名字,她叫鲛岛小雨,个性有点……不,是非常奇怪。」
「奇怪?」
「她是个太妹、变态,又有重度恋童癖。」
「根本是社会边缘人嘛!」
我忍不住大叫。
接着,凉月小声对我说:
(还有,她最喜欢妹妹型的女生。)
(……)
(光论厨艺,她倒是个天才。但她最喜欢可爱的女孩,老是招惹昴,前几天就是因为这样才入院。)
(可是……都到入院这种地步,肯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吧?)
(我把当时的情况重演一递给你看:「小昴昴!」「啊!哇!小雨!别乱摸!」「我想舔你!我好想舔你!小昴昴,让我舔!」「唔呀啊啊啊啊啊啊!」大致上是这样。)
(那种变态让她永远留在医院里吧!)
我看她应该接受一次精密的脑部检查,或是送她到疗养机构疗养。
(当时的光景真的很诡异。昴受不了,使出管家拳打倒小雨。小雨怪叫一声「啊吧呀」还飞得老远,却又跑回来抱住昴,于是昴再度使出管家拳迎击……)
(真是糟糕的无限循环!)
(重复三十次左右后,小雨终于耗尽气力。唉,她之所以会入院,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每天做这种事导致疲劳累积之故。)
(……)
(就是这样,她现在入院,主因是过劳。她虽然挨了昴的拳头,但外伤出奇地少。)
(能不能请那个人来我家啊?)
我想请她代替我当红羽的沙包。红羽的外表也是个小妹妹,正合她的喜好。
「这么一提,昴,我为了慎重起见,有请医生替小雨的脑部做电脑断层扫描,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大小姐,是不是该做核磁共振断层扫描比较好?她的脑袋怎么可能是正常的,一定有什么地方异常。」
「真悲惨,每个人都怀疑她的脑袋有问题。」
怪不得近卫会忍不住使出管象拳,那怎么想都是正当防卫,换成一般人早已通报了。当然,是通报公权力。
刚才凉月和我说话时声音特别小,应该是怕红羽听见,因为不能让她发现近卫是女生。
「总之,因为如此,厨师在住院。」
「所以,今天和我们见面的只有一个女仆吗?」
唔,人数出乎意料地少。
我本来以为会像漫画或连续剧一样,有一堆女仆出来迎接。
「别担心,你们一定能相处愉快。」
凉月开心地笑着。
她的笑容反而让我害怕,毕竟现在的凉月不是娇月,而是闇月。她昨天还要我当狗,一不留意,搞不好我的脖子上会多出项圈和锁链,开始汪汪叫。这个国家的和平就是这样崩坏的。
「好,面对面的时间到了——昴。」
「是,遵命,大小姐。」
开门似乎是佣人的工作,只见近卫将手放上门把。
接着,她静静地打开大门。
华丽的大厅里摆放着古董家具。
大厅里有个长发及腰,犹如戴着面具一般面无表情的女孩。
女仆。
如假包换的女仆。
闪闪发亮的酒红色头发加上发带,身上穿的则是缝着花边的女仆装,黑白的对比直教人目眩。
没错,光论服装,她是个标准的女仆。可是,她身上有个不像女仆……或者该说是异于常人的特征。
她戴着眼罩。
「……」
那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在浏海的遮盖下不容易看见,但她的左眼的确戴着眼罩。那怎么看都不是医疗用眼罩,而是电影「现代启示录」里出现的那种。
「我来介绍。」
一走进大厅,凉月就开始介绍。
「她是在我家当女仆的早乙女莓。莓,向次郎和红羽打声招呼吧。」
「遵命,奏小姐。」
她用如同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后走到我面前,彬彬有礼地垂下头。
「幸会,打杂的。我是早乙女莓,请多指教。」
「……幸会。」
虽然被称呼为「打杂的」令我有点不能释怀,但我还是低头回礼。近看之下,她的表情挺成熟,年纪应该和大学生差不多。
无论如何,我得和她好好相处。
我将在这里住上一阵子,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虽然这个人戴着眼罩这种前卫饰品,但总不至于也是个恋童癖加变态吧?
「打杂的,有件事我要说在前头。」
瞬间,我不得不改变自己对于眼前这倜眼罩女仆的看法。
——电锯。
血腥电影里杀人魔们最爱用的凶器。
也不知道这个女仆是从哪里拿出电锯,只见她毫不迟疑地用电锯抵住我。
当然——是抵住我的脖子。
「别担心。」
早乙女莓。
她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虽然看来是个电锯,但刀刃已经全部拆下,转速也调慢,根本锯不断东西。换句话说,这是逆刃电锯。」
「……」
「不过,如果启动引擎后将它抵在皮肤上,由于摩擦生热的缘故,仍会烫得你哇哇叫。即使没有刀刃,它仍是一把十分锐利的凶器。」
「……」
「如果你是女生就好了。如果你是女生,我还能对你好一点;但你是男生,情况便不一样。」
「……」
「好,最后还有一件事。如果你敢打奏小姐的主意,我绝不饶你。因为……」
「——我最LOVE奏小姐。」
自始至终,她都是用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声音说话。
说完之后,她和来时一样深深地低头行一礼,又若无其事地走向红羽,打了声招呼:「你好。」
唉,也罢。
这代表我的职场和同事都很有特色。
不要紧。或许一开始会感到困惑,但过一阵子我一定会习惯。我就抱持着这个信念,坚强地活下去吧!人生最重要的是凡事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
「呵呵,欢乐的自我介绍时间结束了。」
凉月开心的声音传来。在我因为打击过度而功能停止的时候,莓似乎已经和红羽打完招呼。
「莓,能不能替我带红羽去她的房间?昨天她住在客房,今天起得住佣人房。」
「遵命,奏小姐。」
莓带着红羽离开大厅。
「次郎,你没事吧?」
我的脸色或许很难看,远卫一脸担心地询问我。
「我想你已经知道,莓的个性有点奇怪。不过,只要你别招惹大小姐,她就会安安分分地当个女仆……应该吧。」
「……收到,谢谢你的安慰。」
啊,我的战友只有你一个,昴殿下。宅邸生活露出一线曙光,不过,近卫那句「应该吧」实在很可怕。
「次郎,你的房间在这边,我亲自替你带路。昴,你去拿他的衣服过来。」
「衣服?」
「对,我今天花费一整天做出来的得意之作。次郎的工作服在我的房间,你替我拿过来。」
「……是,遵命。」
听到主人的命令,近卫也离开大厅。
所以,现在大厅里只剩两个人。
凉月奏。
制造出这个状况的吾主。
「我的女仆如何?」
「非常独特。」
「呵呵,别担心,你一定很快便能适应。好,走吧,我带你去房间。」
恶魔凉月又以我的反应为乐。
我跟着她走出大厅,走向走廊。
唉,也罢,虽然同事是个手持凶器又LOVE大小姐的眼罩女仆,但不成问题。和妈妈的斯巴达教育相比,这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再说,这里有床。
昨天我住的客房超级豪华,床铺和顶级棉花糖一样柔软。只要有那张床,这里就是天堂;无论现实多么残酷,我都能作美梦。
「在这里。」
当我实践正向思考时,凉月在走廊上走着走着……唔?奇怪。
为什么她离开玄关、走向庭院?
「抱歉,次郎。」
凉月在我发问之前开口。
「你应该知道,从今天起,你将不是客人而是这间宅邸的佣人。而且,现在这座宅邸里的男人只有你一个。」
「……」
「我不是不相信你,可是……莓不愿意和你睡在同一栋建筑物里。」
「……原来如此。所以我的房间是那个吗?」
「没错,就是那个。」
凉月的视线前端。
庭园的一角。
在那里的是——帐篷。
最适合露管的绿色帐篷。
看来那块布制成的暂时居所便是我的房间。
「……」
……可别小看我!
我才没有幼稚到为了这点小事便口出怨言。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有人肯供我住……不,只要肯提供地方让我睡,我就应该心怀感谢。而且,我也能理解整间屋子都是女人,所以不愿意让家人以外的男人住进来的心情。
没问题,只要我慢慢博取她们的信赖即可。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再度回到那张棉花糖一般的床铺上。
没错,天涯何处不是家。
相信一星期之后,我就能适应这种生活。
「呃,大小姐……」
一道战战兢兢的女低音传来。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怀里抱着一个庞然大物的近卫。
「哎呀,什么事?昴。」
「是。我刚才去大小姐的房间拿东西,但房里只有这个勉强称得上是大小姐所说的衣服……」
「没错,就是这个。」
「可是,这个……」
近卫满脸歉意地看着我。
她怀中抱着的物体是——布偶装。
而且是狗的布偶装。
用两脚直立步行的可爱狗狗布偶装。
这似乎是我的工作服。
「我不是说过吗?次郎,你要当我的狗。」
凉月的神情看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她从近卫手中接过布偶装递给我。
「欢迎来到凉月家,我以宅邸主人的身分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