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结论说起吧。
最后,我虽然疲劳困顿,但仍完成打扫工作。
浴室事件发生后,恢复意识的我在凉月(很可惜,她已经穿好衣服)的吩咐之下继续打扫。
虽然宅邸大得吓人,但或许是原本就常常打扫之故,要扫完倒还不难。
只不过待我清扫完毕时,已经过晚上九点。
除了我以外,整个宅邸的人都已吃完晚饭,我得独自用餐。
工作一整天,我的肚子早已饿扁。
所以我快步走向厨房……
「辛苦了。」
一走进厨房,面无表情的莓便迎面走来。
没错,问题在于这个病娇女仆。
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乖乖把粮食分给我?
「奏小姐赏赐给你的工作服呢?你脱掉了吗?」
「嗯,因为打扫完后我流了一身汗。」
话说在前头,这句话是谎言。其实我没有流那么多汗,但来这里之前,便先把布偶装脱掉放在帐篷里。
莓有遥控器,我怕又被她当成玩具玩弄,所以事先脱掉布偶装。我花费许多劳力和时间才找到解除拉链锁的按钮。
「这么一提,浴室扫得怎么样?」
「呃,你去买菜之后,穿着衣服的大小姐从脱衣所走出来,跟我说:『我要用浴室,你先不用清扫。』」
「是吗……」
眼罩女仆露出遗憾的表情。
当然,刚才的也是谎言。要是我说出自己在浴室替凉月洗澡,她还亲吻我的手指,搞不好电锯秀马上登场。所以,我已经事先和凉月串供。
「算了,你的肚子饿吗?」
「……非常饿。」
「YES。我已经准备好你的晚餐。」
莓走向巨大的冰箱。她打开门,从里头拿出来的是……
「这可是上等货。」
牛肉乾。
而且怎么看都是给狗吃的那种。
「……」
……冷静。
这么一点状况,我早就预料到了。
问题是之后要如何吃到正常的晚餐。
「你这样还配称为代理厨师吗?」
她看来挺高傲的,所以我采用激将法。
凉月刚才跟我说过,这个女仆的厨艺其实相当高明。既然如此,我便针对她的厨师魂进攻。
「挑衅我也没用,因为我已经接到命令。」
「命令?是大小姐的指示吗?」
「NO。给你一个提示,是我的前辈兼上司。」
「大叔啊……」
「YES。流先生跟我提过你。他出门前交代:『要是有个戴眼镜的蠢小子跑来这座宅邸,你就把他当狗处理。』」
那个溺爱女儿的笨蛋爸爸。
他应该不是料到我家会发生火灾,而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宅邸一阵子,所以事先设下这道防线。话说回来,他说谁蠢?
「不过,我没想到你会变成临时佣人。」
莓目光凌厉地盯着我。
她果然讨厌我。
无论如何,倘若我不做任何抵抗,我的晚餐便是牛肉乾,沦落为名副其实的狗。
我得设法避免这种下场。
「放心吧。」
然而,意外的是,莓居然轻易改变态度。
「今天我会好好做一顿饭给你吃,毕竟你是奏小姐的朋友。」
「莓……」
「别误会,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看在奏小姐的面子才给你吃顿像样的饭菜。」
莓再度走向冰箱。
……搞什么,原来她人还不坏嘛。
虽然她是个病娇又携带凶器的女仆,但本性似乎挺善良的。人性本善,纵然在世风日下的现代日本,人与人之间仍有温情存在。
「有件事我要说在前头。」
莓头也不回地说道。
「要吃我现在端出来的料理可是有诀窍的。」
「诀窍?」
「YES,微波两分钟。只要把握这个原则,便能享用好吃的晚餐。」
咻!她扔了某个东西给我。
我连忙接住一看。原来是日本开发,凭着稳定的品质遥遥领先其他品牌,又方便调理,在台面下支撑家庭餐桌(主要是独居男人)的食品——速食白饭。
「……」
我抓狂了。
「叫主厨过来!」
我像某个美食俱乐部的老板一样大叫,莓却挺起胸膛说:「我就是代理主厨。」
我真的开始考虑转行。
♀×♂
说归说,但我不可能现在另找工作。
所以,我为了改菩劳动条件,只好向莓抗议。
「你还要配菜?真是个贪吃鬼。」
于是,莓丢了一罐方糖过来。我今天的晚餐是方糖套餐,白饭是速食白饭,血汗程度连蟹工船都为之惊讶(注8)。
我还在发育期耶!虽然我相当赞叹速食白饭的技术力和品质,但这样不够啊!
在厨房吃完晚饭后,我忍着饥饿回到帐篷。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事到如今,只好快点睡觉。
帐篷里有睡袋,应该能帮助我挨过寒冷的夜晚。最让我痛苦的是饥饿,如果明天早上的早饭也是那样,可就恐怖了。但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睡觉,或许睡在星空下反而能一夜好眠。
我如此想着,正要进入帐篷——
近卫昴在帐篷里。
她还穿着我脱下的狗布偶装。
「……」
不会吧?昴殿下。
她那么……想隆胸吗?
「次郎!不、不是!这是有原因的!」
注8 《蟹工船》,小林多喜二所着的小说,描写在螃蟹罐头制造船上受到奴役的工人们故事。
穿着狗狗装的管家发现我,顿时手忙脚乱。
糟糕,布偶装超可爱的。狭窄的帐篷内转眼间化为与小狗亲近的广场,说不定这会成为一股新风潮。
「冷静下来。你干嘛穿着这套服装?」
「因、因为我刚才看你穿……呃,觉得很羡慕……」
近卫像被饲主责骂的小狗一样垂头丧气。
她那么想穿布偶装吗?不过,思及昴殿下的品味,这倒是不足为奇。
「而且……这是你穿过的。」
「咦?」
「不!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可是……」
「可是?」
「我试穿过后脱不下来……」
「你刚才没听见凉月说的话吗?拉镰一拉上,这套衣服便会锁住。」
「少、少瞧不起我!我当然有听见!所以,我事先请大小姐告诉我解除按钮是哪一个……唔!」
近卫陷入沉默。
我知道了,这家伙大概忘记是哪一个按钮,真是粗心大意。这套布偶装有许多危险的功能,所以她陷入想脱却脱不得的窘境。
「怎么办?次郎,我得一直穿着这个吗?要是我乱按,结果不小心按到乳……不,胸部按摩钮……」
近卫像只冷得发抖的小狗一样不停打颤。
乳头按摩的确可怕。不过……为什么?我有点想看惨遭按摩的昴殿下……
「唉,不可能啦。」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
「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对了,我知道是哪一个按钮,把遥控器给我吧,我替你脱掉这套衣服。」
「脱脱脱脱脱!」
「你在慌张什么?」
「因、因为,呃!」
近卫满脸通红地沉默下来。
……
莫非她为了穿布偶装,所以把衣服都脱掉吗?
我的视线转向帐篷角落,只见折得整整齐齐的管家服放在那里。这家伙真是一板一眼,直接把布偶装套在管家服外头就好啦!
「好吧,我告诉你是哪个按钮,你等一下去别的地方脱下来。话说回来,你来这里是为了穿这套布偶装吗?」
「唔,不是。今晚很冷,所以我替你送宵夜过来。」
「宵夜?」
我肚子里的虫高兴地大喊「哈雷路亚」。来得好!虽然近卫的厨艺不佳,但至少可以帮我补充卡路里。
「来,这是红茶。我放在保温杯里,还是热的。」
近卫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保温瓶和两个马克杯。
唔……我猜错了。
仔细一想,说到管家便会联想到红茶,但是红茶又不能填饱肚子。呜呜,一想到这袒,我的空腹感又……
「……次郎,你不喜欢我送的宵夜吗?」
听见这不安的声音,我将视线转回前方,只见近卫的眼睛微微湿润。
哇,别露出那种表情嘛!
想当然耳,她并没有错。她是出于一番好意送热红茶给我,我还是心怀感激地享用吧。
「怎么会?我是头一次喝你泡的红茶,很期待呢。」
「是、是吗?其实我对于泡红茶挺有自信的。」
见到我的笑容,近卫似乎松一口气,像只摇尾巴的狗一样脸上灿然生光,接着将红茶倒入马克杯中。
……她有自信?
一想到近卫的手艺,我实在有点不敢喝……
「来,次郎。」
可是,不能背叛这个笑容。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马克杯喝一口。
「……唔?」
咦?还挺……不,是非常好喝。我平常完全不喝红茶,对红茶没有研究,但这杯红茶既温暖又顺口,感觉直透体内。
唔,没想到近卫有这等好手艺。
「哼哼,如何?」
「嗯,非常好喝。」
「那当然。很厉害吧?」
「我好久没看见你像管家的一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唔~~~~」
布偶装管家一脸不满。
「抱歉、抱歉,不过这杯红茶真的很好喝。」
「是、是吗?你高兴就好。大小姐果然没说错。」
「凉月要你送红茶过来吗?」
「嗯,她要我『去找次郎暗度春宵』。」
噗!我把嘴里的红茶全喷出来。
「怎么?晚上送宵夜,所以叫『暗度春宵』对吧?大小姐是这样跟我说的。」
恶魔凉月,居然捉弄纯真的近卫。
啊,我只能祈祷近卫别跟红羽说「我昨晚去找次郎暗度春宵」,否则凉月家恐怕会发生杀人案,被害人当然是我。
此时……
咕噜噜噜噜噜噜。
真是可悲,红茶虽然好喝,但无法满足我。肚子里的虫发出「S.O.S.」。Mayday、Mayday(注9),卡路里不足。
「咦?次郎,你肚子饿啊?」
注9 Mayday为团际通用的无线电通话之遇难求救讯号。
「嗯、嗯,有点饿。」
「为什么?工作结束后你不是吃过晚餐……」
说到这里,近卫猛然省悟。
她的脸色明显地黯淡下来。
「是莓的关系吗?抱歉,次郎,我早该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那么,你晚餐吃什么?」
「……方糖配速食白饭。」
「太、太过分了!要是我受到这种待遇,铁定气得罢工!」
看近卫愤慨的程度,岂止是要罢工,简直快暴动了。对于饥饿管家而言,粮食不足是件很严重的大事,难怪她如此激动。
「抱歉。我和大小姐一起进厨房的时候,应该乘机拿一些食物出来。」
「凉月干嘛和你一起进厨房?」
「那、那是因为,我……呃……」
「……莫非你现在还被禁止进入厨房?」
暑假来我家煮咖哩的时候,她曾这么说过。
没想到都已经过一个月,她还没解禁。
「没、没办法啊!其实我现在一个人进厨房也没问题……对了,我们现在去找东西吃吧。」
「现在?还是算了。要是被发现,连你都会挨骂。」
「唔……可恶……要是我能进厨房……」
近卫像个小孩一样嘟起嘴巴闹脾气。
「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食物……」
管家歪头思索。
现在到外头采买,时间实在太晚,再说这附近好像没有便利商店。没办法,我今天还是忍着饥饿睡觉吧。
「……啊!」
此时,近卫突然灵机一动。
「恁么?你想到什么好办法吗?」
「嗯、嗯……对……」
不知何故,近卫害羞地支吾其词。
接着——
「……次郎。」
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你要不要……来我的房间?」
♀×♂
「我、我吃饱了。」
吃完泡面(超×杯)之后,我有点紧张地放下筷子。
「很、很好吃,谢谢。」
「嗯、嗯,太好了……」
近卫似乎也一样紧张,她穿着布偶装垂下头。
没错,这里是近卫昴的寝室。
这是我头一次进入昴殿下的房间。
「话说回来,没想到你会在房间里偷藏泡面。」
「唔,没办法,我在宅邸里没机会吃泡面。他们说这个不营养。」
「所以你连热水瓶都自备?」
「我、我有什么办法!没热水不能吃啊!」
那倒是。
虽然如此,当我进到房间,看见她从床底下拿出泡面时,还是吓一大跳。五月的时候,我也在类似的地方藏过泡面。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喜欢吃泡面。
「而且布偶好多。」
「嗯,很可爱吧?」
「呃,唔,嗯……」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房里满坑满谷的布偶全都有点异常。
沉默羔羊。
这个造型诡异的玩偶,显然是以在知名电影中登场的博士为原型而设计的,外表虽然可怕,销路却出奇地好。
「我拜托奈久留之后,她送给我一堆玩偶。你也知道吧?她爸爸是制作这只羊的玩具公司老板。」
那个眼镜中毒者铁定是想拉拢近卫,才送这么多沉默羔羊给她。不可以拉拢管家啊。如果没有这些羊,这个房间便很正常。
「……」
糟糕。
我一想到自己正在近卫的房里又开始紧张。
这里是女生的房间。
想当然耳,我鲜少有机会进入这种秘境。我妹的地盘意识很强烈,要是我违法入侵,马上会落入摔角地狱里。我虽然去过政宗家,但当时因为灵异现象而心神不宁。
所以,我现在会紧张也是难免的事。
这里如假包换,正是近卫昴的房间。
「次、次郎,你都来了,要不要玩一会儿再走?」
近卫战战兢兢地问道。
的确,现在离就寝时间还早。再说,我和近卫是死党,偶尔两人一起玩也不赖。
「好啊,有什么可以玩?」
「我有W×i。」
「W×i?」
为什么管家的房间里会有这种走在时代最尖端的游戏主机?不,昴殿下也是高中生,这个年纪的人拥有游戏主机是很正常的事。
「你有什么游戏?」
「桃铁。」
「哦?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平民游戏。还有呢?」
「我只有桃铁,」
「……算、算了,我也挺喜欢玩桃铁,经常和红羽一起玩。」
只不过红羽每逢连败就会破坏摇杆,或是对我施展摔角招数,所以我只好每次都暗中让她。真是恐怖统治。
话说回来,桃铁是个长年以来广受玩家欢迎的家用主机游戏,而且最适合拿来打发时间。
「……不行,我们大概玩不起来。」
「为什么?你不会操作吗?」
近卫其实挺笨拙的,或许她买游戏以后却因为是个机械白痴而不会操作。
「不,我的意思是,我和你的技术相差太多。」
「咦?」
「我玩桃铁累积的时间已经超过三百个小时。」
「三百!」
「我一个人玩,结果越玩越入迷……」
「你一个人玩桃铁?」
「别、别小看桃铁!即使一个人玩也很有趣!」
「呵是,三百个小时未免太多……」
「唔……没办法啊。过去我没有机会邀学校的朋友来房里玩,而且身为管家,邀大小姐玩好像又有点……」
穿着布偶装的近卫活像狗食被人拿走的小狗一样闹起脾气。
啊,这么一提,这家伙在认识我之前都没有朋友。她身为管家,又不好意思邀主人陪自己玩游戏。真是个古板的家伙。
不过,她可以邀大叔一起玩啊,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家人。
「我曾想过邀爸爸一起玩,但后来打消念头。」
「为什么?」
「我不希望他进入我的房间。」
「……」
家有思春期女孩,难免会产生这种问题,大叔真可怜。近卫虽然穿男装,但毕竟是个女生,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纪。
「爸爸一进我的房间就会感动得大哭。」
「真的假的?」
「他的泪腺最近好像变得很脆弱,连看『崖上的波×』都会嚎啕大哭。」
「那部电影里有让人嚎啕大哭的元素吗?」
「他说他看到波×的爸爸,觉得心有戚戚焉。」
「……」
「你体谅他一下吧,次郎。爸爸正值多愁善感的年纪。」
管家的目光望向远方。
进女儿的房间有什么好哭啊?大叔,他这样就哭,那近卫结婚时该怎么办?到时候婚礼铁定会变成葬礼。依他的作风,杀害对方以后搞不好直接当起丧主。我想他一定会开开心心地送对方上天堂。
「总之,我们没办法玩桃铁。所以……来玩别的游戏吧。」
「别的游戏?」
「就玩夏天去海边时,你和大小姐玩的那个游戏。」
「那个游戏?」
她指的是用手指在背上写字让人猜的游戏吗?倒是无妨……
「你为什么想玩那个游戏?」
「有、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很想玩!」
「是、是吗?那就来玩吧。」
近卫的态度出奇强硬,原来她那么想玩那个游戏吗?厦正那个游戏有助于治疗我的女性恐惧症,刚刚好。
「……好,这下子便和大小姐的守则一样……」
「啊?」
「不,没什么,我们快开始!」
话一说完,近卫就绕到坐着的我背后。
咦?一般应该是先猜拳决定顺序吧?我正想吐槽,近卫却立刻将手指放到我的背上。
是我多心吗?她的手指一直颤抖,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那、那……我要写罗!」
接着,近卫在我背上写下的文字是……
SU。
「S U?」
是醋吗?为何突然提到醋?她想喝醋?听说喝醋有助于养颜美容与健康。
「别、别误会!我还没写完!」
「是吗?」
「对,还有下文,接下来才是重点……」
「……」
一股可怕的压力刺向我的背部
喂喂,这家伙为何这么拚命?一点开心的气氛也没有,活像在地下赌场赌博。
「我、我要写罗!」
近卫一脸紧张地滑动手指。
KI。
「……KI?」
正当我如此猜测背上的文字时……
「唔!」
不知何故,近卫发出懊恼的声音,又继续滑动手指。
然后,她在我背上写下的关键字是……
YAKI。
「……寿喜烧?」(注10)
「答、答对了……」
耳边传来近卫充满懊悔的声音。她小声地低喃一句:「可恶……」
喂,用不着如此认真吧?活像是只差一步便到手的胜利逃走一般。
「……次郎,别玩这个游戏了。」
「咦?才刚开始耶。」
「抱歉,这个游戏对我来说门槛太高。」
「……」
注S「SU」音同日文中的「醋」,「SUKI」为「喜欢」之意,「SUKIYAKI」为「寿喜烧」。
不行,我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被我猜中让她那么不甘心吗?既然如此,就别写「寿喜烧」这么好猜的词啊。
而且时间太快,我的女性恐惧症还来不及发作,游戏便已结束……
「那现在要干嘛?玩扑克牌?」
「不行,房里没有扑克牌。倒不如说,别玩游戏了。」
「咦?」
「——游戏到此结束。」
「你在耍什么帅?」
「罗、罗唆!气氛是很重要的!唔~~~~」
近卫咕哝一声,终于下定决心站起身。
「接下来我要开始进行治疗。」
「治疗……治疗我的女性恐惧症?」
「你也不希望老是为了这种体质伤脑筋吧?你不是说过,这样就不能和女生谈恋爱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她打算怎么办?凉月又不在,莫非她知道什么有效的疗法?
「别担心,我已经想好计划。」
「真的?」
「嗯。不过——实行这项计划需要一点勇气。」
近卫一本正经地说道。
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竟然从布偶装的口袋中拿出遥控器。来这个房间之前,我已将布偶装的遥控器交给她。
接着,她按下按钮——我刚才告诉她用来脱掉布偶装的拉链锁解除钮。
「……近卫?」
「唰」的一声。
说来惊人——近卫竟然脱掉布偶装。
「你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别慌张,这是为了替你治疗。」
「未免太刺激了!」
她不用这么卖命吧!
掉落地面的布偶装,纤瘦的双腿,柔软又有弹性的大腿,以及纯白的内衣裤。
——近卫的身体显露出来。
「……嗯?」
不对,她身上穿的好像不是内衣,而是泳衣。
「别担心,这是泳衣。我认为这应该有助于治疗你的女性恐惧症,所以事先穿在里面。你看,这不是夏天我们去海边时我穿的那一件泳装吗?」
「是啊……那么,你在帐篷里为何不想脱布偶装?」
「我不是说这个方法需要勇气吗?那时候我还没有做好觉悟……」
近卫害羞地沉默下来。
可恶,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夏天时好像也曾在政宗家发生过同样的事。虽说比基尼已十分刺激,但是……呜呜,把我的心跳还给我。
「先别说这个——次郎。」
近卫突然狠狠瞪着我。
「暑假的时候,你去过宇佐美她家,对吧?」
「!」
「而且,她还请你吃马铃薯炖肉。」
「!」
「虽然我当时没追究,但听说宇佐美穿着泳衣抱住你?」
「你怎么知道?」
「之前我逼问宇佐美时,她告诉我的。没想到她为了治疗你的女性恐惧症,居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
怎、怎么搞的?
暑假的私奔之旅前,我的确曾在政宗的住处接受治疗,但为何直到现在才提起这件事?快乐的时光一瞬间化为审问时间。现在只能委托Panaso×ic或SO×Y开发时光机。我要回到从前的快乐时光。
「不过——没关系。」
「咦?」
「我没有因为你接受宇佐美的治疗而生气,反倒因此得到灵感。」
「灵感?」
「对。你看见这件泳衣应该也明白吧?」
近卫自豪地叉着腰。
纯白色的比基尼。
夏天时,她的腰部围着布裙,这次她把布裙脱掉,泳衣看来变待更加撩人。平时穿男装的昴殿下做这种打扮,两者的落差让她显得好可爱……
「不、不会吧?近卫小姐。」
我的声音因为脑中重现的心理创伤而颤抖。
暑假时,我在政宗家接受的治疗,是让换上泳衣的政宗紧紧抱住我。那根本是斯巴达教育,我都已经流鼻血她还不停手。
莫非近卫现在要实行卧计划是——
「没、没错。和穿着泳衣的我抱在一起,或许能稍微改善你的女性恐惧症。」
「!」
果然是这样,这个方法很丢脸耶!
近卫似乎有同感,她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双手擦腰杵在原地。
更何况这里是近卫的房间。
密室。
而且,只有我们两人独处。
这、这种组合散发出非常危险的气息…
「你、你在犹豫什么?你不想治好女性恐惧症吗?」
「唔……」
我想治好女性恐惧症。
我想和女生好好相处。
我不想过灰色的高中生活,我想过普通的高中生活。
——没错。
近卫为了我这么牺牲耶!
我这个当事人岂能胆怯?
「好、好吧!」
我做好觉悟,笔直凝视近卫。
「好、好,那么……」
她羞怯地喃喃说道。
「…………抱紧我。」
接着,近卫用几近消失的女低音如此说道。
「……啊?」
「我……我要你抱紧我!」
「为、为什么?」
「那还用问!要我主动抱你……这、这么丢脸的事我哪做得出来!」
近卫拚命大叫,脸变得更红。
抱抱抱抱抱紧她?
这怎么行!暑假时,我的确曾在墓园里抱紧她,但那时候是出于一时冲动。现在的近卫穿着比基尼,至于政宗那次则是她主动抱住我……
「还是说你不想抱我?像我这种男装管家,根本无法治疗你的女性恐惧症吗?」
呃!
「……次郎。」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穿着泳衣的近卫,宛若恳求似地抬起视线凝视我。
……很好。
事到如今,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啦!那么——我要抱罗?」
「……嗯。」
近卫完全相信我,静静地闭上眼睛。
——静静地。
我抱紧她娇小纤细的身躯。
「唔!」
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出来。
我的女性恐惧症发作。
紧紧抱着女生,这个事实让女性恐惧症一口气加速。
「唔……」
近卫在我的怀中虚弱地吐出一口气。
呃!她的气息!近卫靠得太近,气息直往我身上吹。这根本是超级近身战,与其这样,我宁愿挨红羽的关节技。
「……次郎。」
此时,管家以湿润的眼睛仰望我。
「呃……抱紧一点。」
「什么……」
「我知道你很痛苦,但这是为了治疗你的女性恐惧症。」
「可、可是……」
「不用顾虑我,我……并不讨厌。」
「……」
「……次郎。」
听见这声呼唤,我只能回答:「收、收到。」
——紧紧地。
我用双臂抱紧满脸通红的近卫。
「哈……」
微小的吐气声再度传来。
近卫宛若在忍耐什么似的,将脸埋在我的胸膛。
「次、次郎……你好温暖。」
「嗯、嗯,因为我是人类嘛!」
或许是因为头昏脑胀之故,我根本无法好好答话。
女性恐惧症逐渐侵蚀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变得昏昏沉沉,现在还没流出鼻血简直是奇迹。搞不好这是我截至目前为止时间最长的忍耐纪录。换作平时,我早已浑身是血。
……好、好。
既然已更新纪录,那见好就收——
「……次郎。」
然而,正当我打算松开双臂时,近卫拾起头来呼唤着我。
那是一双简直快把人吸进去的清澈眼眸。
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
和平时的男装管家截然不同的女孩面貌。
「次郎……我……」
那张柔软的嘴唇在我眼前努力地编织话语。
我们的气息吹向彼此身上。
在这个狭窄的世界里,她拚命地试图传达些什么。
这时候——
「近卫学长,你睡了吗?」
突然有人敲响房门。
稚嫩的声音传来。
——是红羽。
「次郎,快放开我!」
近卫惊慌失措地离开我。
这也难怪,毕竟现在的近卫不是男装管家,而是不折不扣的女孩装扮,要是让红羽看见,她就不能继续当管家。
话说回来,红羽在这种时间跑来这里做什么?
「次郎,你先躲进那个衣柜里。」
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不,暧昧的事倒是有做,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近卫指示我躲起来。
「哦、哦。」
我立刻遵照吩咐,躲进房间角落的衣柜中。
以前红羽曾经怀疑过我和近卫在搞BL,要是让她看见我晚上跑进近卫的房里,说不定又要胡思乱想。
衣柜比我想像中的更狭窄。
衣柜里放着近卫的便服,衣架上尽是一些少女服饰。我还来不及看清楚,近卫便关上门。
「近卫学长?」
红羽似乎发现房里有动静,发出诧异的声音。
不妙。
我被关在黑暗中,看不见状况,只知道事态相当紧急。如果房门没上锁,红羽随时会进来,
「……可恶!」
近卫!快点换上衣服啊!
正当我祈祷昴殿下尽快切换为男装管家模式时——
「呀!」
随着一道可爱的尖叫声,物体倒下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莫非近卫换衣服换刭一半时,因为太过慌张而跌倒?
「近卫学长,你怎么了?」
呜!红羽似乎听见刚才的尖叫声,喀嚓喀嚓地转动门把。她未免来得太不是时候。
——完了。
没想到近卫的管家生活会在这里画上休止符。
正当我仰天长叹时……
「次郎,让我进去!」
随着一道喀嚓声,衣柜猛然打开,近卫冲进衣柜里。由于背光的关系,我没有看清楚她的样子。
接着,衣柜门再度关起。
下一瞬间,房门打开的声音和红羽走进房里的声音响起。
「咦?近卫学长不在吗?我还以为刚才那是他的声音耶。」
妹妹困惑地说道。
哈哈哈!蠢妹妹,居然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穿……我很想学推理小说中的凶手这般放声大笑,但目前的状况不容许我这么做。
(近近近近卫!别靠得这么近!)
我用红羽听不见的音量小声抗议。
近卫居然整个人贴上来。
唔!女性恐惧症又快发作…
(没、没办法啊!这个衣柜太窄了!)
毕竟衣柜不是设计用来装人的,制作这个衣柜的师傅也没想过他的作品会被用在这种用途上吧。衣柜内实在太狭窄,我们动弹不得。
(对了,次郎。)
(干嘛?)
(你……看得见我的样子吗?)
(不,看不见,因为这里黑漆漆的。)
(是、是吗……那就好。刚才我穿的布偶装已藏到床底下,应该可以蒙混过去。)
不知何故,近卫松一口气。
然而,眼前的状况依旧危急。如果这是恐怖电影,接下来我们铁定会被杀人魔发现,而且红羽的危险性远高于杀人魔。出现了!死亡徵兆出现了!
「这里就是近卫学长的房间啊?好棒的房间喔……」
红羽参观着近卫的房间,丝毫不知我的心境。
这么一提,这家伙现在也是羔羊迷。若非如此,看到这种房间,怎么可能说得出「好棒」二字?她起先明明很讨厌沉默羔羊,现在却已完全中毒。
「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呃!住手!老妹,不管你再怎么等,近卫都不会回来的。还有,你现在做的事是非法入侵,快点离开啊!
「啊,对了。」
红羽不知想到什么主意,只听她的脚步声在房里快速移动。
她、她该不会发现我们了吧?
没办法,我开个门缝确认一下……
(次、次郎!不能开门!)
(别担心,我只开一点点,不会被发现的。)
(不是啦!呃,要是光线照进来……)
不知何故,近卫一脸羞怯地支吾一阵子过后陷入沉默。
这家伙怎么啦?为何这么抗拒我开门?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敌情。
必须慎重才行。
我从里面微微打开衣柜的门——
「嘿嘿嘿,近卫学长~♪」
从狭窄的门缝映入眼帘的,是令我忍不住掩目的光景。
只见身穿女仆装的红羽居然躺在近卫的床上,她抱紧枕头、将脸埋在枕头里,接着像跟饲主撒娇的小猫一样,发出「喵喵喵~♪」的叫声翻来覆去。
「……」
住手啊!吾妹。
不管你再怎么喜欢昴殿下也不用这样,哥哥不想看到你那副变态的模样。
「红羽,你在昴的房间里做什么?」
正当我发现自己没把妹妹教好而愕然之际,一道声音传进房中。
这个成熟的声音是……凉月!
「呀!姐姐!你怎么跑来近卫学长的房间?」
「我在走廊上看到门开着,便进来看看。」
「啊!我忘记关门!不!不是的姐姐!我没有在近卫学长的床上做出任何奇怪的事!」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呃……我想让近卫学长看看我穿女仆装的模样……」
「换句话说,是来让昴欣赏你的精心打扮?真可爱。」
「唔~~~~~~」
红羽像是闻到木天蓼的小猫一样手足无措。
原来如此。红羽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女仆装扮才来这个房间啊?不愧是恋爱中的少女,行动力十足。不过,她穿女仆装的确挺好看的。
「那么,最关键的昴呢?」
「唔……呃,我进来房里时他就不在了……啊!不是的!我不是擅自跑进房间里!我在房门前听见房里传出怪声音,所以才进来!」
「哦?」
凉月用舔人般的视线观察房内。
接着——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的视线确实和衣柜里的我对上。
……真不愧是恶魔凉月。
她似乎已从眼前的状况判断出有人藏身在衣柜里,不过,她应该还不知道我们藏身的理由。
不过——这是个好机会。
只耍凉月说服红羽回到她自己的房间……
「哎,红羽,难得来一趟,要不要在昴的房间里探险一下?」
然而,凉月宛如诱惑人的小恶魔一般,对红羽轻声说道。
「探险?」
「没错,趁她还没回来时探险一下。」
「可、可是,偷看别人的房间应该不太好……」
「没关系。有我这个主人陪同,就算被发现,昴也不会责怪你。再说,你不想多了解昴一点吗?」
「……想。」
红羽点了点头。
唔哇啊啊啊啊!这个大小姐到底在想什么!没想到她居然怂恿红羽做这种事。臭恶魔,以后我要叫你「平成的梅菲斯特」。
「好,从这里开始吧。」
我从门缝确认状况,只见凉月走向书架。我想她应该不会来探索衣柜,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不会干出什么好事。
(啊,那是!)
见到凉月从书架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近卫顿时发出小小的惨叫声。
呜!拜托你别出声!要是被发现就完了。
「那是什么?」
「这是相簿,有很多昴小时候的照片。」
「小时候的近卫学长!呃,我可以看吗?」
「嗯,这些都是你可以看的照片。」
这句话意有所指。
凉月的意思应该是,里头没有会让红羽发现近卫是女生的照片。之前听凉月说过,近卫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当管家。
「哇!好可爱喔!这是几岁的照片?」
「应该是六岁吧,她穿起管家服的模样还很生涩。」
两人在地板上摊开相簿,高兴地聊着天。
哇!我超级想看!我对小时候的昴殿下也很感兴趣。
「好,接下来……」
凉月和红羽看完相簿,又将目标转移到房里的书桌上。
书桌上有好几本书。
「咦?这是什么?」
红羽看着一本笔记本。
封面上的标题是……
「『必杀!打入他心坎的守则』?」
红羽一念标题,近卫便惊愕地倒抽一口气……呃!鼻血!女性恐惧症发作啦!近卫小姐,你不要一激动就抱住我啊!
「姐姐,这是什么?」
「哦?你觉得呢?」
「呃,封面写着『打入心坎』……我想应该是记载心脏攻击的办法。」
「呵呵呵~或许是吧,昴也有练格斗技嘛。你要看吗?」
「好,我看看……『方法①约他到校舍后方』。嗯嗯,没想到还有这种着眼点,原来得从指定地点开始……好可怕的心脏攻击。」
「这个『方法②约他到顶楼』也挺有趣的。不过昴的脸皮很薄,应该不敢实行。」
「咦?为什么?只是要约对手到顶楼决斗吧?」
「嗯,就某种意义而言的确是要决斗。她的心思很复杂。」
「哦~真深奥。」
两人高谈阔论着。
心脏攻击……是某部知名拳击漫画里出现的必杀技吗?为什么笔记本上会记载那个招式?近卫想练拳击啊?
「红羽,你可不可以过来一下?」
「好。什么事?」
听到凉月的声音,红羽将笔记本放回桌上。
近卫似乎极不愿意让人看见笔记本的内容,感觉她松一口气。
然而——
「姐、姐姐!这该不会是日记吧?」
听到红羽的声音,近卫又愣住。
这就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顺道一提,我也一样,鼻血流不停(念作「血色河流(注11)」)。不行,即使标上帅气的念法逃避现实,状况依然不会改变。好孩子千万不要学喔。
注11 法国惊悚小说作家葛红杰的代表作,电影「赤色追缉令」的原着小说。
「怎、怎么办?」
「我们偷看一下吧,说不定有提到你。」
「好、好……」
红羽用颤抖的手翻开日记。她紧张得我都快听见心跳声。
(唔哇啊啊啊啊!)
呃!你在干嘛啊!蠢管家!
我拚命压住一面小声尖叫一面往衣柜外冲的近卫。我知道她很难为情,但现在不能出去。
「喵喵?刚才好像有什么声音……」
「你听错了。别说那些,我们快来看日记。」
凉月开心地催促红羽。
我现在明白一件事,凉月这个女人一定是织田信长转世。若非如此,岂会成为这种重度虐待狂?杜鹃不啼,格杀勿论。
(住手!)
近卫拚命喝止,但由于声音过小,红羽根本没听见。
行刑。
说来残酷,红羽居然朗诵近卫的日记。
「呃,这是学园祭之前的日记。『六月二十一日,晴。我和次郎吵架了,次郎这个笨蛋笨蛋笨蛋!居然放我鸽子,和那个傲娇……而且还说他们两个正在交往……怎么办?我好想快点和他和好……好寂寞喔……』」
(唔哇!)
「这是夏天去旅行的时候。『八月十四日,晴。今天大家一起去海边,玩得很开心。可是,昨天次郎好像去过宇佐美家,还留下来吃饭。可恶!总有一天,我也要把厨艺练好……』」
(唔哇!唔哇!)
「这是体育祭的前一天。『九月十八日,阴。明天是期盼已久的体育祭,我好期待两人三脚比赛♪一想到明天,我的心脏就怦怦乱跳,根本睡不着。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顺利实践大小姐帮我拟定的守则……』」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的日期是今天。『九月二十日,晴。从昨天起,我的胸口就一直闷闷的。因为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唔哇啊啊啊!我居然写出这么丢脸的事!冷静下来!有了奈久留这个前例,我得把握机会才行……』」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会不会羞愧而死呢?近卫慌乱得令我不禁如此怀疑。
话说回来,虽然近卫的音量不大,但她都叫成这样子,红羽也该发现了吧?
「这里所说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不是指我呢?呀!没想到近卫学长为了我这么紧张!他还写『有了奈久留这个前例』……会不会是受到奈留奈留告白的刺激,打算对我表明心意?」
冷静下来,老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应该是指有两个新进人员要住进来,让她很紧张。至于奈久留的部分,我也不太清楚。
「话说回来,我刚才好像听见女人的叫声……该不会有鬼吧?」
「是吗?我没听见耶。不过这座宅邸这么大,即使有鬼也不足为奇。」
「啊哇哇哇哇,不会吧……」
红羽开始打颤,脸色一片苍白。
……好机会。
不知是幸或不幸,近卫小声的尖叫居然发挥出功效。
「回、回去啦,姐姐。要是待太久,被近卫学长发现了就不好。」
「呵呵呵~好吧,红羽。」
凉月意味深长地瞥衣柜一眼,和红羽一起走向房门口。
……安全上垒。
老实说,我已经濒临忍耐的极限,鼻血流个不停,意识也快飞到九霄云外。
现在只要不动声色地等她们两人出去……
「哈……」
然而,在她们快离开房间时,近卫突然发出怪声。
(怎么回事?若不小声一点,会被她们发现喔。)
(抱、抱歉,可是我……)
(你怎样?)
(忽然好想打喷嚏……)
(……)
老天爷,帮帮我们啊。
再这样下去,近卫会因为打喷嚏而不能继续当管家。
「呀!果然有怪声……」
呃!
「要、要不要我帮忙把鬼赶走呢?别担心,虽然我有点害怕,但妈妈说过她曾用德式拱桥摔让地缚灵成佛,我应该也办得到。」
糟糕,打鬼专家红羽居然选在最糟糕的时刻诞生。话说回来,那是妈妈吹牛的吧?虽然以她的本事,很有可能办得到。
「哈、哈……」
(!)
近卫的声音又变大。
她似乎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
可恶!我得设法阻止她打喷嚏才行。事到如今,只好用手捣住她的嘴……不行,衣柜里太过狭窄,我的手不能动。
混帐!
该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红羽会发现近卫是女生。
快想办法啊!
再不想出办法,近卫就不能当管家,到时凉月也不会再帮我治疗女性恐惧症——
(——啊!)
瞬间,我想出一个办法。
那是凉月奏给我的灵感。
她今天在浴室里对我做的事。
宣称是为了治疗女性恐惧症而做的行为——
(唔!)
不行。
不管再怎么说,我都不能采用那个方法。
可是……
如果我袖手旁观,近卫就不能当管家。
要是这样,她一定会很伤心。
近卫伤心的表情——我死都不想看。
(……抱歉,近卫。)
我单方面地做好觉悟,向近卫道歉。
「咦?」
她一脸诧异。
沉默。
在短暂的沉默支配衣柜内的密室之后……
——我吻了近卫。
「……唔唔!」
近卫大吃一惊,发出呻吟声。
不过,我并未放开她。
如果我在这时候放开她,说不定她会大声嚷嚷。
所以……再等一会儿。
至少等红羽她们离开房间。
「回去吧,红羽。」
凉月如此说道,或许是不忍心让红羽殴打根本不存在的幽灵。
「咦?可是,姐姐……」
「别担心,没有鬼,全都是你的错觉。别说这个,我今天好累,你能不能替我按摩肩膀?你是我的女仆吧?」
「啊,是!遵命,大小姐!」
「好,走吧。」
这次,凉月和红羽真的离开近卫的房间。
啪当。
房门关闭数秒之后——
「唔啊!」
我被近卫推开,飞出衣柜,倒在地板上。
唔,由于女性恐惧症发作的缘故,我头昏脑胀、站不起来。
「……」
我反射性地触摸自己的嘴唇。嘴唇上还微微残留着刚才接吻的触感……近卫嘴唇的柔软触感。
没错。
虽说是为了守住近卫的秘密,但我居然强吻吻吻吻吻近卫……
「抱、抱歉,我只想得出这个办法!」
我反射性地转向近卫道歉。
她也和我一样,手拄着地毯倒在地上。
然而——
「!」
看到眼前的光景,我只能愕然以对。
仔细回想,近卫冲进衣柜时,我由于背光的缘故,没看清楚她的模样。
或许近卫换衣服的时候,一时心急便连泳衣都脱下。
但是她脱掉上半身后,要脱下半身时却跌倒了。
此时红羽正要进房,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冲进衣柜。
所以,现在的近卫是——
「……啊!」
近卫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
一丝不挂的她眨了眨眼睛,刚才的打击似乎止住她的喷嚏。
沉默。
在漫长的沉默弥漫密室之后——
「近、近卫!」
啪当。
近卫倒在地上。
她似乎因为打击过大而昏倒。
「!」
近卫仰躺在地,宛如洋娃娃般美丽的身体映入我的眼帘……之前,我及时转开视线,一个箭步冲向床铺,抓起棉被盖住近卫。
当然,我的视线依旧撇向一旁。
「……」
不,我可没说谎喔,我可以用男人的尊严担保。
或许近卫会昏倒,并不是因为被我看见裸体。假如原因是刚才那个吻……我现在又看到她的裸体,那岂不是太过卑鄙?
「唔……和次郎接吻……」
呼呼大睡的近卫神智不清地说着梦话。
总、总之,今天先回去帐篷,明天再来道歉吧。
找想冷静一下。
「!」
一开始思考便回想起刚才的光景,心跳又加速。
我摸着自己通红的脸颊……热得像生病一样。
糟糕,再这样下去,我会羞愧得不敢直视她的脸。
「……晚、晚安,近卫。」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因为怕吵醒她,我悄悄地离开房间。
如此这般,今天的工作结束了。
我的佣人生活第一天便在波澜之中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