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后,我被力王丸叫到体育仓库。
“光出去侦察了。今天是公认拔刀日,打起来的话可是真刀真枪的喔?”
力王丸帮我泡了杯红茶。一如往常的男生状态下的打扮,也就是彻彻底底的女生外表了。顺便说一下,我也没拔刀,同样处于男生状态。
加了砂糖的红茶甜过头了,不太合我的口味。
“先不管这个。我听光说了,昨天你们跟黑耀打起来了?真是服了你们了。又不是公认拔刀日……要是抖落了出去可是两败俱伤耶?饶了我吧。”
原则上,公认拔刀日被指定在星期一和星期三。アンシー以及“小队”可以这两天内进行战斗。不过,与国庆日和定期测验冲突时,也会加以调整。总之是由老师们说了算吧。
据说,公认拔刀日以外的日子里拔刀会被视为私斗,当事人也将遭到惩罚。惩罚的形式包括给老师当苦力、做志愿服务、被禁止战斗等,视情节严重程度而定。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即使在公认拔刀日中也无法战斗了。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穗积医生有事让你转达吗?”
我的身体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女孩子……力王丸把我叫到这里,就是为了通知我关于这种体质的检查结果。
“没错没错。差点就忘了,医生确实嘱咐过我来着,说什么一看见阿朋她就会忍不住想扑上来……她要我传话给你,所以就把内容先告诉我了。”
扑上来!?那天的噩梦被唤醒了。一股寒意沿着脊柱流窜。
力王丸并没注意到我的异状,从提包里拿出一個简朴的白色信封递给我。我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总之……你自己看吧。我去那边待一会儿。”
她说着,端着盛红茶的茶壶朝流理台走去。
我凝视着信封。身体的真相就封在这里面。一想到这点,就不由得紧张起来。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接着一鼓作气打开信封,取出折叠起来的信纸,气势汹汹地展开。
字体像印刷体一样,漂亮而工整,无法想像是出自那个吊儿郎当的医生之手
关于木之崎朋的身体状况的说明。
要向你说明这一点,首先要从アンシー的拔刀气开始说起。所谓拔刀气,就是象征男人内中的男性要素的能量。原则上来说,不管是‘刀’还是‘刃’,都是以拔刀气而为前提而存在的。
但是,检查的结果表明,目前你的体内已经不存在任何一点原本属于你的拔刀气,然而‘刀’并未消失。不仅如此,还成功变回了男人。为什么呢?
原因在于因为你和七七七发生过的那次战斗。有意思的是,你的体内存在极其少量的别人拔刀气(猜测是七七七的)。多半是在第一次交手时,以‘刀’为介质混入了你的体内(应该有一些征兆,比如拥有了原本不知道的信息、做奇怪的梦等)。目前认为,失去所有拔刀气的你之所以还没有变成女性,正是因为该拔刀气在你体内形成了只有骨格的‘刀’所致。
话虽如此,此‘刀’十分脆弱,若想于战斗中使用,多半会导致拔刀气不足。这种状态下的‘刀’——虽然不敢说得太绝对——不具备适合战斗的强度。此外,由于拔刀不足的关系,‘刃’也将无法发动。
不过,因祸得福,你同时也得到了新的‘刃’。那就是与七七七相同,能够吸收其他アンシー的力量。据我推测,上次你能回复男儿身,正是因为你的‘刀’通过俵屋的血掠夺了他的拔刀气之故。从今往后,即使不战斗,仅为了在日常生活中维持男生形态,你也有必要以此‘刀’来收集拔刀气。
收集拔刀气的方法目前有两种。第一种是像上次一样,用‘刀’或亲自触碰他人的身体;第二种则是通过‘刀’与‘刀’相交,一点一滴地掠夺对方的拔刀气。此外,要发动你原本的‘刃’,必须先在‘刀’中充入大量的拔刀气。至于多少拔刀气为足够,根据刀身的色泽以及自身的感觉应该就足以判断了吧。
以上就是检查你身体后所获得的结果。啊,对了对了。对于普通的アンシー,只要不变身,拔刀气就会自然而然地回复;而你正好相反,就算处于在男生形态下,也会慢慢消耗拔刀气。因此正如我预想的那样——就算变回了男生,你也迟早会再次变成女生。这点还请注意。
爱你的保健医生穗积
读罢全文,我无力地坐了下来。
其实我早就被折刀了?也就是说,我其实早就成女生了吗?
不可能啊!就在今早还支过帐篷来着,在上学路上看到漂亮的女生时也仍然会心跳加速。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是女生……
方寸大乱之际,光姐的面孔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因为光姐是美少女,所以才会经常令我看得入迷——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该不会真相是因为我是女生,而光姐是男生,所以才会被她吸引?
不可能!我不要!不可能有这种事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现在看到力王丸时就没有反应吗?他虽然外表是女生,但在生物学分类上可是明确无疑的男生哩。
“啊,看完了?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可收拾了……怎么了?我的脸沾了什么东西吗?”
凝视了一会,依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最多也只是觉得可爱而已。
“?奇怪的阿朋。也罢,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想变回完全体的男人的话,今后你大概只能一直战斗下去了。只要经常与アンシー作战的话,应该不难收集到生活所需的拔刀气吧。而且要是获得优胜的话,说不定还能以胜利者的身份实现一个愿望呢。就算许愿这一条是骗人的,也还能用钱来研究个中奥妙,说不定能找出变回去的办法呢。”
“所以啊”,女装少年接着往下说。
“拔出刀来,并肩战斗吧。我们的‘小队’需要你。”
我想变回完全的男生。这个愿望是真真切切的。要我作为女生而活下去,我自觉是做不到的。可是,为了这个目的,却要以拔刀为代价。
昨天,‘刃’没有发动,是因为正好我体内的拔刀气不足。反过来想,等到拔刀气满盈时,我的‘刃’或许又会生出事端了,需要我承担的责任又会增加了。
可是,不拔刀的话,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女孩子。昨天还以为是“或许会发出”的事,现在已经被证实为“绝对会发生”了。
在我的面前,就只有拔刀上战场或者不拔刀而沦为女生这两个选择了。
那还用考虑吗?我慢慢站起身来,将我的决意化作言语。
“那个……我要战斗。我想跟你们一起战斗。”
老实说,想到以后可能又会有アンシー在我手上遭殃,我就十分地犹豫;要是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就更悲剧了。可是,最令我担忧的另有其事……说不准哪天又会陷入昨天那样的困境,或者遭到七七七的再次袭击。要是因为我不肯拔刀而导致被光姐和光羽还有别的人受伤、甚至是被折刀的话……到那时,我又如何负责呢?我不敢想像。
在アンシー的战斗中,除非拔刀,否则其他的根本无从谈起。
……而且,我也想亲眼看到光姐把黑幕揪出来的那一天。
“咦?这样好吗?虽然光很强,但我们‘小队’算很弱的喔?阿朋你可以考虑去加入学生会或者别的‘小队’啊?”
力王丸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时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那本手册,像是为了让力王丸看得更清楚一样举过头顶。
然后,将那句话——那句表现我意志的话咏唱出来。
“拔刀!”
一瞬的闪光包覆了我的身体。闭上眼睛,感觉到能量在体内奔腾。身体和手册的形态都在发出改变。虽然内心一直在抗拒,但身体却已经习以为常了。片刻之后,身体开始安定下来,我慢慢张开眼睛。
“请让我和你们一起战斗吧。和你,和光姐!”
女生特有的高音,连这种嗓音都开始习惯了。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我知道了。那就先从入会手续……”
力王丸兴冲冲地开始准备着什么。就在这时——
砰!
随着一声巨响,入口的门被打开了。随之而来的冲击使得桌上红茶的液面开始荡漾。
“俵屋同学,赶紧来帮忙!”
门外有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喊道。因为带着武器的关系,一看就知道是アンシー。
从敞开的门外传来激烈的碰撞声和众多女性的惨叫声。
那个在操场上。
几乎与校舍一般高、呈三角锥形的巨大白色生物,有着像蛞蝓一样的动作和外表。三角形的顶端呈现出像马的头部一样的形状,额头还有一只角高高耸起。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只角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三角锥形生物不时地扭动着身体,从全身各处释放出像带子一样又细又长的东西。带子肆无忌惮地到处流窜,所过之处——包括操场和校舍——无一不被破坏。外表看起来那么柔软,破坏力却相当的惊人。
校舍的出入口和窗户都被那个生物的身体以及带子堵住了。被困在操场上的アンシー不得不一边躲避着带子的攻击,一边四处逃窜。
“看到了吗?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有危险。拜托了,俵屋同学。快张开结界吧。”
过来之后,力王丸只顾着愣愣地抬头望着那个白色生物。经带路的那们アンシー一说,他才回过神来。
“诶?啊、嗯。好。大家都在哪儿?尽可能让他们聚到一个地方。”
我们被带到了操场的一角。无论是从距离还是地势上来看,那个生物的带子都难以够到这里。在最靠近白色生物的那一侧,有个人站在最前线,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将袭击而来的白色带子一一击退,以确保人员安全。
“咦!?”
那个穿着全身甲胄,操着巨大锤子与白色带子作战的人,正是昨天才刚和我们交过手的学生会干部——黑耀。因为会派人来找力王丸帮忙,所以我一心以为是光姐或者是与学
生会敌对的人才对。
“为什么……会是你?”
“噢!俵屋!还有木之崎!来得正好!哈!不好意思,我的伙伴们都被干掉了!喝!暂时组成共同战线吧!哈!”
黑铠人一心二用,在对着这边说话的同时,也不忘将带子全数击退。
“多亏有黑耀同学……在保护我们……”
带领我们过来的少女说道,显得十分过意不去。我和力王丸这才注意到,在黑耀身后躲着一名穿着黑色忍者装束的少女,她怀里抱着另一名黑色装束的少女。两个人都蒙着面,所以无从得知她们的表情。但是被抱着的少女,她衣服的手臂部分已经撕裂,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却有鲜红的血液流过。相当不妙的出血量。
“那只怪物的攻击似乎能遏制アンシー的回复能力。”
少女说道。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束手无策吗。
除了这两个忍者装束的少女,还有另外数名アンシー。他们不是受了伤,就是为了躲避攻击而在不停地逃窜,现在都一脸疲态地坐倒在地上。
“呵……那么,那只怪物并不是学生会的新兵器喽?”
力王丸向黑耀问道。
“呜!你问我!我问谁!只是!这样下去大家都要给那玩意儿吃掉了!哈!喂,木之崎!你也是!快过来帮忙!”
“嗯。阿朋,你和黑耀一起去防守着那个,直到我张开结界为止!其他人也是,还能战斗的都去帮他们两个!”
几名アンシー响应力王丸的指挥站了起来,各各操起武器,与黑耀并排而站。
仔细一看,发现黑耀的脚步摇摇晃晃的。我这才想到——黑耀昨天还跟我们打了一仗。如果穗积医生的信中所言无误的话,那个时候他的拔刀气应该已经被我掠夺过一次了吧。虽然不知道靠一个晚上能不能恢复过来,但看起来他并不在最佳状态。
“喂!木之崎!动作快点!
黑耀咆哮道。我慌张赶到他身旁,用“刀”拔开飞袭而来的带子。被刀击中的带子既不发生弯曲,也没有被砍断,只是发出刺耳的响声被撞回去。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喝啊!”
“力王丸?那个叫结界的东西还没搞定吗!嘿呀!”
“安静!马上就好了!”
沙哑的嗓音在带子与“刀”的两次撞击声的间隔中传来。我偷偷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正是初次相遇时的那个身着晚礼服的雌雄莫……咳咳……帅气女性。她正闭着眼睛,双手将一根细细的棒子按在胸口,看起来是在集中精神。
“机会难得,我告诉你吧,阿朋。我的‘刀‘呢,就是这枚针喔。”
力王丸用低沉得会令人误以为是人妖的嗓音说道。
“而我的‘刃’,则是将拔刀气化作薄薄的布绢状。”
我想起来了。初次相遇的那天,光姐惹怒了力王丸,随后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原来如此,其实是因为被近乎透明的薄布绢缠住了吗。
“而且呢,由我的‘刃’做成的布绢,能够任意变大变小;不仅如此,用布做成的平面,还拥有承受冲击的强度。”
力王丸将手中那枚大得过分的针举向天空。
“万般秘密,皆藏槛中!槛秘,展开!”
一道绚丽的光芒在我们的上空一闪。
光芒太过耀眼,我不假思索地阖上眼睛。呃!闭着眼睛没法闪避带子了!
我慌忙张开眼睛。正如我担心的那样,一条带子已经近在眼前——
“哇!”
不过,带子并未打到被吓得叫出声的我。
“咦?”
带子到了我面前时,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墙壁弹开了一样,换了个方向。随后,又有几条带子窜来,但全都无功而返。……看来这就是由力王丸通过槛秘张开的结界的效果了。
“这样就完成了!OK了,黑耀!阿朋!还有大家也是,已经可以了。暂时就用这个挡住吧。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无法破坏结界的,大家放心吧。”
回到解除拔刀状态下的力王丸出言安慰大家。变回男生后,她的嗓音反而变甜了,像女生一样。
“呃!力王丸!现在就纳刀了,不会出问题吗!?”
既然这个结界是力王丸的“刃”的效果,那她本人不拔刀的话不话没意义了吗?
“嗯?啊啊。这个啊……我的‘刃’比较犯规啦。就算解除了拔刀,‘刃’的效果也仍然能持续一周左右喔。所以学生会他们才将我视为眼中钉。由于アンシー的战斗是以场地为目标的争夺战,所以我的‘刃’会特别有利呢。”
定睛望去,能看到在我们周围,有一堵像帐篷一样的透明墙壁。
覆盖范围相当的大;不仅如此,尽管白色怪物的带子在这堵由槛秘做成的墙壁外侧发动猛烈的攻击,却没有任何声音或者冲击能够传到里面。攻击完全不起作用。
“原来如此。俵屋的结界内部是这样的啊。唔姆。竟有如此强韧!”
黑耀带着复杂的表情——猜的,因为无从窥探她甲胄里面的脸——一边从内部观察着结界,一边发出感慨。黑耀从属于学生会,她与力王丸应该是敌对关系。但现在却从敌人的防御力中受惠,想必她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
“这边暂时不用操心了。那么,黑耀,那个不是学生会的武器的话,那么到底是什么啊?”
力王丸抱起双臂,瞪着黑耀。
“姆姆!俵屋,你就用这种态度跟前辈说话吗!?”
黑耀不满地说道。
力王丸的态度?确实是有点蛮横,但那有什么问题吗?黑耀该不会想说,“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样子”吧?啊,应该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吧?
“啥?突然之间说什么呢。都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个。你是笨蛋吗?亏你还是三年级的!”
“正因为是三年级!对前辈使用敬语是天经地义的吧!”
“谁理你啊!所谓敬语,是用来表示敬意的语言喔!?你又不值得我尊敬,用敬语根本没意义嘛!不就早生了几年,摆什么谱嘛!”
我听着听着,察觉到不对劲。
“咦?力王丸你……不是和光姐跟黑耀一样都是三年级的吗?”
“嗯?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人家跟阿朋一样,都是朝气蓬勃的一年级喔?你看,皮肤的光泽都不一样呢。”
女装美少年说着用双手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蛋。什么……一年级?和我同年?
“咦?可是,力王丸不是手工部的部长……”
“啊啊,那个简单啊。这所男子高中里没有手工部嘛,于是我就自己建了一个。所以就算是一年级,我也是部长啊。就这么简单。倒是你说什么来着?光是三年级的?”
“刚遇到她的时候,她说她自己姑且算三年级的……你不知道吗?”
“呵……因为我们是在四月份组成的这个‘小队’,所以我还以为她跟我同级呢。黑耀呢?你知道吗?光……NameofJustic她是几年级?”(注:四月是日本学校的入学时间。)
黑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也以为光姐是一年级的,而且据他说,三年级的アンシー的身份都被学生会掌握起来了。
咦?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力王丸,光姐没提过吗?比如像是一起回家这种时候。”
如果一起放学回家的话,肯定会聊起这种话题。可是——
“没说啊,因为我们从来就没一起回去嘛。”
“从来都没有?”
“嗯。光也是的,只有公认拔刀日才现身;回去的时候也是,总是在最终放学时间来临之前就去巡视。……现在想起来,我还没见过她收刀之后的样子呢。”
到底是什么回事啊?光姐说她是三年级。可黑耀却说她不知道,那就表示光姐在说谎了吧。可是,为什么呢?
之后再向光姐问个清楚吧。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
“哇哈哈哈。哟~哟~,各位都在呐。怎么样?想不想知道那头怪物的来头啊?”
槛秘中的人全部把视线投向出声的人物。黑发,大一号的水手服,初中生模样的少女。这群人中,只有我一人认得她。
“七七七……”
“咦,这、这个可爱的孩子就是……”
力王丸立即对我的呻吟产生了反应,站到我身前。
“这、这样可爱的孩子就是那个都市传说?就是把阿朋的身子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还真有其人啊!?”
力王丸口中吐露有点脱线的感想,身体都开始警戒起来。她沉下腰,摆好架式,打算保护我。
“哇哈哈哈哈。大哥哥表情那么凶,人家会害怕啦……呀哈!骗你的啦。”
都市传说嬉皮笑脸地抬眼望着我们。
“现在的我对小哥可没敌意喔?你看我不是穿过这个进来了吗?”
白子鱼一般的细长手指指向头顶。毫无疑问,她指的是力王丸的槛秘。我和力王丸抬起头,追逐着七七七的指尖,然后又把视线移回她的身上。
“……嗯。没错。我的结界能将攻击弹开……确切地说是将有攻击企图的东西拒之门外。所以要是这个人对阿朋图谋不轨的话,是进不来这里的。”
“哇哈哈。这下你信了吧?咱们和睦相处吧,小哥!”
七七七笑嘻嘻地打算靠近我。但她刚跨出一步,力王丸就用背部将我往后面挤,自己也保持着警戒姿势退了一步。
“啧,喂!小萝莉!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过没问题了吗!”
力王丸狠狠地瞪着七七七。
“因为……你以前强吻过阿朋对不对!?想得美,你个变态!要是随随便便让你靠过来,天知道你会不会再对他毛手毛脚!”
……
咦——!?是因为这个啊——!?
力王丸的话让槛秘里炸开了锅。
“喂,他说强吻耶!”“诶——?那个人也是アンシー对吧?那样的话不就是男人跟男人……?”“不过,双方都那么可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接受呢。”“真的假的,原来你好这口啊?”
透明绢布里面的人不知何时变多了。
虽然外表和年龄各各不同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都是女孩子。大概是在一个接一个地从那头白色怪物那里逃离时,发现了这座槛秘。
这座槛秘真的是对不怀敌意的人来者不拒。
呜。不过……遭到强吻的经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抖落出来,我现在一定是面红耳赤吧。可恶。可是被强吻这一点实在是无法抵赖。
就我在自觉被少女们的视线刺得发痛时,风向突然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头。
“也不能这么说。拔刀的样子确实非常可爱啊,对吧?我……觉得就算是女生跟女生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所谓的百合吗……”“原来如此,说得我有点动心了。”“我……从以前开始就觉得你拔刀后的样子很可爱了。”“你也是……怎么说呢,其实正是我喜欢的类型。”“那个……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请不要客气。”“宫协……”
不知不觉音,朝来射来的视线已经从原来的批判变为“对开拓美妙新世界的先驱的尊敬”。不对,不如说,他们早就没在看我了!
少女——不对,アンシー们红着脸,散出来的气氛让人不敢靠近。都这紧急关头了,都在干什么呢?不过,事情因我而起,我也没资格说他们!
“呼、呼、呼、咔、咔、咔、哈啊……”
连七七七都无话可说了,只顾笑个不停。
“百合Play。百合Play……啊啊,恶魔在诱惑我了。要我用那副身体跟阿朋偷尝禁果吗?不对,慢来。记得好像变成女生后尝到快感后也会折刀吧?这样的话百合Play也很危险呢。不如不拔刀,玩女装Play!?这个最安全!啊,不过这样在视觉上就无法接受,而且还有那个……就算用后面也会导致拔不了刀呢。啊啊……这样烦恼下去没完没了嘛!”
力王丸已经成了圈圈眼。
“唔姆。所谓恋爱!纯属个人自由!不应受外部因素的干涉!可是!アンシー的躯体背负着崇高的使命,是否应将它用于儿女私情!作为一个运动员!我想不明白!”
连看起来与这种事情无缘的黑耀也陷入了沉思。
“哇哈……啊啊,年轻真好啊。老子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呢?”
七七七眺望着远方。
啊,没时间一一观察他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头白色怪物到底是什么,还有对付它的方法。偏偏大家都变得这么诡异,只有靠我来主持大局了。
“呃……我说……七七、七?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不过希望你能先告诉我,那个的真实身份。要是你知道的话……”
我越过满面通红地喋喋不休着陷入妄想的萝莉女装少年力王丸的肩膀,向七七七开口问道。顺便说一下,我自己大概也是脸红到了耳机吧。
“嗯?啊啊。也对。啊——嗯。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好几年没有这么多人面前现身了,有点乱了阵脚……其实呢,就是那个使长枪的姐姐啦。”
七七七一脸为难地挠着脑袋,回答道。
使长枪的……姐姐?能让我联想到这句短语的人只有一个。
“难、难道说……”
我抬起头,望向镇坐在操场并抽舞着带子的巨大白色生物。
在那个被我认为是头部的三角锥顶端,有一件像角的东西让我感觉很眼熟。
那只角,宛如白色的长枪一样耸立着。
怎么会。不可能。那头白色怪物是——
“光羽吗?”
***
现在来说一下光羽的情况吧。
时间要比朋读穗积的信的时候稍微早一点。
“刀”被折断,已不再是火群棚学园的学生的少女,家光,又名光羽。从朋的身体发生异变那天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调查着某件事情。尽管由于这个缘故,她从那天开始就不能跟朋在一起,但得到的结果却令她十分的满意。
之后在公认拔刀日,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她翻过紧闭的校园,踏入了火群棚学园的土地。
马上就找到了目标。因为对方就在火群棚学园门口那将近四米高的门柱上面俯视着她。
“哇哈哈哈哈哈哈。原小哥,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你,真是奇遇啊。”
她有着少女的外形,脸上贴着不祥的笑容。有着像被濡湿的黑鸦羽毛一般色泽的笔直黑发。与娇小身材太过不相称的肥大水手服。手上则握住大约长达本人身高三分之二的日本刀。刀已出鞘,现在以刀刃向上的形式被她扛在肩上。
“Yorok。”
光羽说出她的名字。少女名为Yorok——写作七七七的Yoroko。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在アンシー间的形象变得与都市传说无异。
“我一直想着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然后觉得你迟早会来这里的,所以就这里守着啦。啊嗯……老子真是一往情深啊!骗你的啦!”
七七七说着,用让人感觉不到体重的动作从门柱跃下。
“而且,光是想到让我苦等的对象是原来的男人、现在的女人,就够滑稽啦……”
少女全身颤动,哈哈大笑。
反观对峙的另一方,光羽却是无比的冷静,仿佛知道对方会埋伏在这里一样。
“你的来历,我已经调查过了。”
光羽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发少女,淡淡地开口说道。她所说的调查,针对的是十年前的那次可能与七七七有关联的事件。
“啊嗯?”
“アンシー的战斗必须在教师的监视下进行——导致这条绝对性的规定出现的契机——十年前的那次事件。它的详细经过,我都设法调查过了呐。到图书馆找出了过去的报纸,还动用了学生会时候的人脉。”
七七七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止住笑,表情也凝结了,仿佛戴着面具一样。
“十年前,这条街上有两名高中生失踪了。他们的名字都登在上报纸上。”
“……”
“失踪的是桐咲喜一(十八岁)和七海光(十八岁)两人。如果只看到这里的话,也不过是单纯的失踪案罢了。只不过,有个细节让我很在意。”
“……了!”
“我看了当时的报纸,上面是这样写的——失踪的是两名女学生。七海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桐咲的名字,喜一——Kiichi、yoshikazu、yoshiichi……不管是哪种发音都是男性的名字的呢。但报上却写了两名女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说了!”
“哼哼哼。但如果把他当作被折刀的アンシー的话,性别和名字不一致这点就可以说得通了。而且失踪现场就在离这所火群棚学园没几步路的地方。不仅如此,据说喜一同学的‘喜’字是旧体,是三个七叠写而成的‘’喔?请问你作何感想呢,写做七七七的Yoroko同学?”
“……别说了!”
七七七的咆哮盖过了光羽的叙述,但光羽不为所动,继续往下说。
“另外,正好在同一时间里,学校里面发生了另外一个案件。你猜怎么?竟然是アンシー的战斗波及到了几名普通男学生——而且还是来自其他学校的素行不良的小混混。一般来说这是无法想像的,对吧?因为绝大部分アンシー都会避免伤害到アンシー以外的人类嘛。”
“叫你别说了听不见是吗!你这贱人!”
七七七发出比刚才响亮而尖利的怒吼。与此同时,光羽注意到自己的喉头被一样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七七七在电光石火之速将刀架在了光羽颈间,露出凶恶的神情。
“混帐,亏你能调查得这么清楚。不过啊,可不许再说下去了。到时不会轻易饶了你的,我真的会杀了你。”
七七七手上微微用力,刀刃陷了进去。鲜红的水滴从光羽那雪白的肌肤里沁了出来。
“哎呀哎呀,从你的反应来看,还真的被我猜中了吗?本来我还只把当它当作诸多可能性中的一种呢。”
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属,视若无睹。
“诚然,对方将局外人牵扯进来的策略不可谓不卑鄙;可是连自己追求之物所需要的代价都未充分理解就一头栽进战斗的人本身……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而且竟然在拔刀空间徘徊十年之久,我实在是无法理解呐。”
“……你知道什么?”
七七七咬牙切齿地瞪着光羽。她的眼中飘荡着愤怒,以及悲壮。
“你可曾体验过一心想死却死不了的人感受到的那种绝望?可曾遭遇过在绝望的尽头望见一线希望,最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粉碎的那种虚无?”
光羽不置可否。
“啊啊,没错。就像你说的,老子输了。那一天,老子彻彻底底地输了。一心以为敌人的策略全在预料之中,结果却证明是老子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黑发少女自嘲似地说道。
“可是啊,并不是老子没有理解所谓的代价的重量……理解失去男征的事实。这一点你能不能加以订正呢?”
“……我将视你说的话来决定。”
光羽十分冷静,甚至可以说冷酷。凝视着十年前的愚者的眼眸如冰一般寒冷。
“……就像你也知道的,老子的‘刃’能吸收对手的拔刀气,用以修复身体或者‘刀’。十年前……老子中了那些混帐的圈套。一开始是‘刀’被折断了,然后就……”
被侵犯了啊,这副女人的躯体。黑发少女轻声说道。
光羽受到了震动。同为被折刀的アンシー,她立刻就理解到,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悲惨的遭遇。象征自己男人身份的“刀”被折断;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更是连肉体都受到凌辱
——没有人男人能忍受这样的打击。纵然坚持了下来,留在内心的伤痕也是一生都无法痊愈的吧。光羽仿佛身临其境,感受有一阵恶寒在背部游走。
“哼。不过啊,这不过是地狱的开始。身心一同受到无休止的凌辱,我最终还是选择一死——不对,是想选择一死。可是呢,我连死亡的权利都被这‘刃’给剥夺了!这种求
死不能的心情你懂吗?不光是人,连本已折断的‘刀’都被它复活了……”
七七七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来咽了口唾液,然后扭曲了嘴角。她强作欢颜,但看在光羽眼中,却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不哭出来。
“即便如此……结果你选择了留在了这边,对吗?对你坚韧的精神力,我表示敬意……但是,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事实呢?”
光羽已经洞悉了七七七的内心。光羽无法否认——如果自己处在与她相同的立场,多半也会选择留在拔刀空间里面吧。可是,她仍然刻意出言刺激七七七。为了达成目的,她不惜扮黑脸。
“……虽然不晓得你打着什么主意……我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七七七这次露出了真正的微笑。那是宛如大人面对小孩时一样的亲切笑容。
“在拔刀状态下,是无法离开拔刀空间的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事到如……”
话说到一半,光羽醒悟过来。拔刀状态下无法离开。也就是说,想要离开拔刀空间,就必须先纳刀。对于普通的アンシー来说,这简单简单至极。
可是,换成七七七又如何呢?她仍然拥有“刀”,但身心都曾被折。在被折刀的瞬间,世界就将七七七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女性。那样的话,身为一介女性的七七七该将后来复活的“刀”收回身体何处呢?进一步想,要是无处可供纳刀的话……
“也就是说,你是因为不可抗力才无法出去的……对吗?”
“脑子倒转得挺快的嘛。”
七七七露出有点满足的神色,但手中的“刀”仍然架在光羽的脖子上。
“你说对了。不是老子给自己找借口——老子曾尝试过许多次,结果都是徒劳,到后来也就死心了。一旦死心后,困意就上来了。随处找个了地方,睡了起起了睡,不知不觉已经十年过去啦。”
“原来如此。然后在这十年间,在你醒着的时间里,你就找上那个时代的アンシー……砍断他们的刀来出气,对吗?”
这就是她神出鬼没,以及会成为都市传说的理由。
“出气这话可真难听啊。老子只是趁他们还没落得跟老子一样的下场前帮助他们逃离苦海而已啦。好吧……的确也有消解压力的效果。”
七七七哈哈笑道。大概是因为把过去的若干经历都吐露了出来而使得心情放松的关系,方才的的激昂几乎已经不见踪影。
“为什么……要对达令下手?”
这时,光羽终于切入了正题。没错,自始至终,她的目的都是为了朋。
“达令……?啊啊,你说小哥啊。睡了好久才醒了过来,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活动下手脚,就打算找他玩玩来着。不过看到那本手册在他身上就觉得很不爽……而且,说不上为什么,他和那家伙很像……让我觉得,说不定他将老子从这个咒缚中解放出……”
说到这里,七七七的表情忽然变得跟恶作剧时被抓现行的小孩一样。
“啧。一个不小心就说过头了,这可不是老子的风格啊。”
七七七尴尬地挠着头,撤回光羽脖子上的“刀”,后退了一步,接着重新摆好架式。
“嘛,事情就是这样,原小哥?你不只欠我上次那笔账,还知道得太多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我要给你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巴一点教训,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另一方面,光羽不知何时也已经拔刀了,手上握着一条灵巧的白色长枪。那是被折刀之人专用的“刀”。这条名为土龙枪的突击枪,是光羽以性命为代价召唤出来的。
“哼哼哼,正合我意。我今日就是为此而来——打倒你,好献给达令一个和平安宁的校园生活。”
“哼!都折过一次的人了,竟然还敢拔刀!虽然老子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三次都折过了就是了!……这次我要动真格的了,到时候求饶也没用!”
“那就试试看吧。你上次才输给过我呐。论‘刀’的相性,我好像占有绝对的优势呢。”
少女面若寒霜,只有嘴角露出了浅笑。
“为了防止你再纠缠达令,休怪我手下不留情,觉悟吧!……七七七、前辈。”
得知事情原委后,光羽已不再将七七七当作一个懦夫了。娇小的少女闻言却嗤之以鼻,脸上乃至整个人都开始冷笑。
“哼……你确定么?你忘记了吗?上次是在病房,这回可是在学校喔?”
“……然后……那又如何?”
就算易地而战,实力对比也不会有所改观。战略上不会因此而发生什么变动,‘刃’的方面就更不可能受到影响了。光羽只需同上次一样步步为营,一点一滴地磨掉七七七的拔刀气,就可胜券在握。这名少女的能力是吸收拔刀气,这点对光羽恰恰是行不通的——这正是决定上次胜负的关键。所以光羽只要故伎重施即可。没错,纵使敌人拥有不死之身,只要剥夺掉她的能量来源的话,尽早是会倒下的。
能源来源……
“能源来源?”
醒悟过来的光羽扭头环视四周。对了,场地换了。上次在病房,这回在学校。她终于理解了七七七话中的含义。
“今天不是公认拔刀日吗?学园内的拔刀者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喔?”
拿普通人的散热来进行类比可能比较容易理解:正如聚集在一起的人越多,周围的空气就越容易被他们的体温加热一样,アンシー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会持续地朝周围的空气中释放拔刀气。而这所学园到处都有アンシー出没,空气中充斥着高浓度的拔刀气。
“懂了吗?老子今天就相当于能量无限啦。”
少女全身散发着凶恶的魄力,放声大笑。
“好了,大姐。这次可别忘了——诅咒这份与老子相遇的幸运吧!”
然后……
***
我木然地仰望着那只怪物。
那是,光羽?骗人。可是,那只角——不,那柄长枪确实是……
“刚才跟那个大姐打了一场。只是她一直不依不饶,无奈之下老子只好施展全力,谁知她忽然就显出痛苦的样子,随即变得那个德性啦。”
七七七像是在为自己开脱一样说道,话里不见了平素那种嬉皮笑脸的口气,反倒多了谢罪的感觉。
我至今仍然不能全盘接受七七七的说法。
不,是不愿接受。
“哇呀——来人哪救命哪!哇——”
这时,伴随着三分认真七分玩笑的一阵大呼小叫,有个人一头冲进了槛秘。是名女性,手臂护着手部,肩头激烈地起伏着,身上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衣。
看到她的模样后,有人发出了咂舌声。
“穗积医生!你怎么会……?没、没受什么伤吧?”
这名留着泛红的齐肩长发的人物,正是保健医生穗积。
“哎呀呀,我正在外面透透气,没想到那玩意儿一下就冒出来了喵。吓我一大跳呢。呀~呀~,不过,俵屋的‘刃’真的很厉害啊。”
穗积医生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在四下张望着结界内部。仔细一看,她手中还拿着香烟和打火机。所谓在外面透气,该不会是在抽烟吧……这个人没救人。
不过说实在的,医生的登场带给了我不小的希望。毕竟是这个人教给了光羽各种各样的知识,而且对于有关拔刀的事宜也似乎相当了解。医生的话,应该知道那个究竟是不是光羽。
“医生,那个怪物……据说就是光羽……这是真的吗?”
“喵?光羽?哦是松平啊。什么?你说那玩意儿是松平?”
保健医生迅速回过头去,抬头往怪物望去。
“不对,不可能的。可是。原来如此,这样的话……”
“医生!你要是知道些什么的话,求求你告诉我吧。要是那个真的是光羽的话,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变回来啊!”
保健医生烦躁地叼起一根烟,点上火,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紫色的烟雾。然后,她终于开口了。
“你……”
医生的声调变得与平时迥异,给人冰冷的感觉。
“你知道为什么松平明明已经被折刀而变成女人了,却依然能拔刀吗?”
“光羽能拔刀的理由?我记得……她说是将性命变化而成的。”
“嗯,不错。一般情况下这种理解并没有错;但准确地说,却略有不同。”
她又吸了一口,呼出来的时候却转到了我的反方向,看来好歹还是有顾虑到我。
“人类呢,木之崎,生来就同时具备男性和女性两方面因子,基因中也保存着相关的遗传信息。而正如你知道的,在目前的进化阶段,除非男女配对,否则是无法完成种族延续这个使命的。人类分化成男女,不过为了完成这个使命的一种方式罢了。”(注:最后一句完全是根据上下文推敲出来的,原文有待商榷)
医生像在讲课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普通的拔刀,就是指尚未分化为生物学上的雄性的男孩——也就是没有性经验的男子——将自身作为雄性活下去的可能性分离并变成‘刀’的行为啊。人类这种生物的基本要素有男女两部分组成,若占其中一半的男性因子被分离了出去,那剩下的当然就是女性因子了。因此拔刀时肉体才会变成女性……这姑且算是目前的主流拔刀理论吧。”
她的理论听起来似乎很费解,但在经历了自己因拔刀而变成女生、光羽更变成了如假包换的女生的体验后,我大概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作为男性活下去的可能性已经化为了“刀”,那么“刀”被折后,剩下的就是作为女性活下去的可能性了。
光羽的状况便是如此。
“那么,在那种状态下再度拔刀的话,所拔出来的又是什么呢?你知道吗?”
唔。原来拥有的是男性因子和女性因子。开始有男与女,拔刀后减去男,结果为女。依次类推的话……
“女性身体内,剩下的就只有作为女性的要素。所以要拔的话就只能拔女性因子?只能以成为女性的可能性进行交换……是吗?”
我回答道,同时感觉到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可是……要是连那个都拔掉的话,身体里面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不错!身为人类的成分已经完全从身体中分离了出去。当然,肉体方面因为已经完成分化的关系,不会再发生改变。但是,拔出的事实却是无可动摇,如果在这个时候再遭到破坏、再失去它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后果……那当然是不管是男性因子还是女性因子,全部失去……啊,所以才说是‘生命’啊。”
生命。其定义并不是那么容易下的。可是,它是构成人类这种生物最基本的因素,这点不容置疑。然后,要是失去了它的话……
“不错。后果就是——”
医生将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香烟指向我,像是在指示我一样。
“不再是人。”
光羽。折刀,不再是男人。在那样的条件下再次拔刀。代价是作为人类的要素中那仅存的另一半。然后连那一半也失去了,人类要素就此丧失殆尽。
“不再是人……你是说,就变成怪物了对吗?”
“你说对了。你就理解为作为人类存在最基本部分的‘生命’这个概念突然被抽离出来,变成‘刀’,最后开始暴走了吧。跟正常情况下的拔刀不同,折刀后的拔刀本来就是不安定而脆弱的,稍有闪失就可能折断哩。如果只是为了复仇而用一次倒还无妨,可是多次使用的话就……能够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
第一次折刀变成女人,第二次折刀就会变成怪物?这种事情前所未闻。
如果只是变成女人的话,至少还属于人类的范畴。
可是现在却变成了怪物……
现在,就在我眼前,光羽正遭到众多アンシー的攻击。从略微打开的窗口纷纷飞出五颜六色的光线、武器甚至是桌子椅子,击中那白色的躯体。有的刺进肉里,有的撞上后被弹开。操场上,也有拿着アンシー们手持各种各样的“刀”,围绕着白色躯体飞来奔去、窜上跳下,一边闪避着触手状的带子,一边对光羽刀剑相向。每次攻击命中,光羽的巨体就颤抖一下,仿佛小孩子在哭诉:“好痛好痛。”
我不忍再看下去,别过了视线。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把光羽的“刀”的砍断了,她怎会落得这个下场?她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要怎样才能负起这个责任呢?
“喂,你觉没觉得那个怪物变得比刚才要大了啊?”
槛秘有人说道。有几个人开始随声附和。周围开始嘈杂起来,我不由得再次望向光羽。
白色的身体依然在不断地承受着攻击。
她的身体扭动着、弯曲着、伸缩着,带子乱挥一气,试图击落成群结队的アンシー们。但她的攻击几乎全数落空,只是徒劳地撞击着大地和校舍。
那个人说的没错,与最初的样子相比确实变大了。力王丸刚展开槛秘时,她的高度还不及校舍,现在却明显不一样了,头和角的部分已经越过了楼顶。
“多半是因为吸收了拔刀气吧。”
穗积医生一边把香烟在便携式烟灰缸里捻灭,一边轻声说道。她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光羽。
“吸收拔刀气?就和我一样?”
医生瞥了我一眼,接着又把视线投回光羽身上。
“她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因为耗尽了作为人类的拔刀气而处于枯竭。于是,为了变回人类的身体,她才会在无意识中拼命地吸收拔刀气吧。拔刀气,‘刃’,‘刀’……又或者是拔刀者本人。”
回想起来,刚抵达这里时看到有几名アンシー被吸入开在那副巨体上的洞,仿佛被吞噬掉了一样。而光羽一直在承受着众多アンシー的攻击,同时一点一点地吸收着拔刀气,所以她的身体才会变大吧。
……慢着。既然能吸收拔刀气的话,说不定……
“医生!既然如此,那只要继续吸收下去的话,光羽不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吗?”
小小的期待。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当场被否定。
“她早已突破了作为人类的最后底线。就算像现在一样吸收拔刀气也不可能变回原样,只会一直膨胀下去,最后导致导致爆裂吧。”
“爆裂!?怎么这样。那样的话,要怎么做才能让光羽变回来呢?”
我的疑问如石沉大海。医生的唯一反应就是紧紧咬往下唇,咬得连血都渗了出来。
“喂,俵屋。”
穗积医生突然转过身去。
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力王丸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翻了翻了白眼。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回道:“怎么了,医生?”嗓音与平时不一样,听起来低沉而有力。而且还很有礼貌,大概是从医生的模样中感觉到了什么。
“这个叫槛秘的玩意儿,最多能张开到多大的范围?……比如说,能不能把这个学校的整个区域都覆盖起来?”
力王丸用手摸着下颚,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多半是在计算吧。过了一会,她轻轻吐了口气,无力地摇摇头。
“这个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就算让我的‘刃’全开,在面积上覆盖整个操场就是极限啦。就算那样,也要以强度大幅下降为代价,程度上远远不如现在;而现在也只能确保一层薄布的防御力而已。你问这个做什么?”
“再这样下去,那玩意儿就要爆裂了。到时候,迄今为止她所吸收的巨大拔刀气会一口气被释放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也不用我说了吧?”
她说得没错。拔刀气可是足以对世界进行修正的能量。要是那种东西一口气爆发出来的话,其后果不堪设想。
“唔唔姆。至少要是能在那个身体上制造些伤口,让拔刀气泄露出来的话,说不定还有办法……只是她挨了アンシー们的那么多攻击,却还是毫发无伤,反而变得更加巨大……这种状况下,这招也不可行……吧。嗯?”
医生露出绞尽脑汁的样子,最后让视线停留在位于被认识是光羽头部的三角锥顶端的白色角——那长枪一般的角上。
“那只……角。不,原来是这样啊。这样的话说不定……”
“医生?”
“啊啊……我现在才注意到那只角。那个,就是松平的‘刀’吧。我想只有那里还保留着松平的身体吧。所以我觉得攻击那个部位的话应该能奏效……也不行,没这么简单。”
保健医生轻轻咂了咂舌头。
“那毕竟是‘刀’啊……不可能轻易受损。而且,作为她生命的最后一丝残渣,其强度非常之高。”
听到她的话,我不禁打了个激灵。
光羽,她以生命为代价拔刀,最后却变成了怪物,现在更面临爆裂的绝境。而考虑到她的爆裂伴随着拔刀气的爆炸,并造成重大惨剧,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态,唯一的方法就是去伤害光羽的身体。可能造成伤害的地方,只有一处——头上的角。目前的问题是,那只角原身是“刀”,要破坏有相当大难度。那样的话,只要找到能轻易砍断“刀”的东西就行了。
我本来的“刃”,恰恰能够一击将“刀”砍断。
我的话,能够对那只角造成伤害。
可是,那不就等于是要我亲手给光羽最后一击吗?
杀了?
要我杀掉光羽?过去是我夺走了她的男征,现在连她的生命也要夺走吗?
仅仅是将男人变成女人,就让我这般内疚自责;这次却要我来扮演行刑人的角色吗?这份责任,是我能承担得起的吗?
槛秘外,不断变大的光羽和アンシー们之间的战斗还在持续着。大约是因为アンシー们已经习惯带子的攻击了吧,光羽的攻击差不多完全打不中他们,只能单方面地承受对方
的各种武器的打击。巨大化在加速,或许这就是原因吧。
光羽一边挥动着带子,一边像是感到痛苦难耐一样扭动躯体。
“家光……不对,小羽,你一定很痛吧?对不起。我连让你好受一点都做不到。”
力王丸落泪了。
“小羽她,明明又不是自己喜欢才变成这样的。可我却无能为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要是看到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光羽怎么可能会高兴呢?
光羽凭借她坚强的意志,在这个只能作为女性活下去的世界里仍然选择保留男性的记忆。嘴上说着是为了向我复仇的她,只要有意随时都能杀掉我,可她却一次都不曾动手。
我在医院中醒来时,是光羽在陪着我。遭到七七七袭击时,是光羽挺身保护了我。刨除住院后昏迷的那几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过数日,可是却留下了数不清的回忆。
动不动就损人,自尊心还强,可是却害怕寂寞;争强好胜,却意外地喜欢照顾人,在教养方面还很啰嗦。发了那么多邮件后,好不容易才开始了解她的内心。最初以为她是个可怕的人,但并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所以虽然有诸多不满,我还是开始回她的邮件了。因为我并不讨厌她。
邮件。
一想起手机,它就突然出现在手中。和鞘一个,只有一个念头就会出来了。手机是翻盖式的,屏幕显示着有未读邮件和电话留言的信息。急忙翻开,确认。电话录音的发送人,是光羽。立即播放。
“电话留言2通。”
电子声说道。第1通。
“呃……电话留言还是第一次用呢。对不起,最近都没能来看你。不过,我想等今天的事情了结之后,应该就又能见面了。我打算带给达令一个小小的惊喜。因为说不定要花点时间,用邮件的话可能暂时无法回复,所以直接打电话给你了。那么,不久之后再见。”
让人怀念的声音。声音里还透着暖意——虽然由我来说可能有点不合适——喜悦而快乐,宛如由真正的女孩子说出来的一样。不,她的思考方式其实已经与真实的少女没什么区别了吧。在我昏迷的那一星期内,光羽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第2通。
一开始只有杂音响个不停。我以为是有人打错电话了。但接下来声音变了。
衣服摩挲的沙沙声。粘性液体甩到什么东西上发出的声音。物体落地的扑通声。最后才是光羽的声音。只有几不可闻的一句话。
“……令……对不起……还有……谢……”
话到这里断掉了……接着响起的是刺耳的噪音。看了下最后一通留言的时间,正好在那个怪物出现的前面一点。
这是光羽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
直到最后。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对我吐露怨言。
“……去。”
穗积医生听到我的声音,朝我看来。我重复了一遍。
“我去。”
“阿朋……?”
力王丸用她盈满泪水的眼睛望着我。
“我会用我的‘刀’砍断光羽的‘刃’。”
我一字一句地将这句话说出口。语调之清晰,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在呆呆地眨巴了一会儿眼睛后,保健医生大大地点了点头。
“啊啊,原来如此。的确,如果是木之崎的本来的‘刃’的话,也许办得到。”
“可是要怎么办呢?阿朋‘刀’里的拔刀气不是还没充满吧?不到巅峰状态的话,‘刃’是无法发动的吧?”
力王丸的提醒令我想起了穗积医生给我的信。
——要发动你原本的‘刃’,必须先在‘刀’中充入大量的拔刀气。
与黑耀交战时,虽然从她的黑穴丸中吸收到了一些拔刀气,但感觉确实不够充足。怎么说呢,就好像饭没吃饱的那种感觉。
不过这个问题容易解决,这里正好有一个拔刀气的集合体,只要稍微从它里得到一点不就行了?没错,这个拔刀气的集合体,正是光羽。
然而这个提案立即遭到否决。
“行不通的。和你们的拔刀气不同,那里的拔刀气已经发生变质了,你多半是吸收不进去的。”
穗积医生冷静地作出判断。虽然不明白她说的区别在哪里,但她说得斩钉截铁,大抵是不会有错了。
“对呀,要是吸收得了的话,不早就应该被七七七吸收掉了吗?啊,说起来七七七呢?”
包在轻飘飘的连衣裙里的力王丸四下张望着。
“那个黑发女生的话,刚才和穗积医生擦着肩离开槛秘了喔。”一名アンシー说道。
“逃掉了吗?那个家伙,果然还是不可原谅!”
力王丸生气得张牙舞爪。七七七干下的招人记恨的事情太多了。
“唔……那怎么办?要不要让大家每个人分你一点吗?”
“……我怕把握不好分寸。昨天跟黑耀打的时候只碰了一下,吸收到的拔刀气好像就已经相当可观了。”
没错。像某些少年漫画里的主人公一样,由大家给我提供拔刀气这个点子或许可行;但问题是,我完全不知道怎样才能自如地运用这个技能。昨天就是这样:我完全不清楚从黑耀那里吸收了多少拔刀气。
“什么!木之崎的‘刃’原来是这样的的么!难怪我昨天累得特别快!”
黑耀大吃一惊。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不快点想出办法来的话,松平可要爆裂了哟。”
医生面向光羽,同时把手伸进白大衣的口袋,粗鲁地抓出香烟,点上火。她似乎也十分地焦躁。
“阿朋,我有办法了!”
“咦、哇……”
大声说着的力王丸扑了上来,用手扳住我的脖子。
“我把我的第一次给你。光羽就拜托你了。”
紧接着,像女生一样柔软的男生的唇,贴上了我的女生的唇。
霎时间,我感觉有体内涌起一股热流。
与上次在保健室时相同的感觉。拔刀气充盈体内的感觉。
“我在感动什么啊!”
我挣扎着推开力王丸。
“呃、力王丸,你在干嘛呢?好过分,一个招呼不打就……我心理准备都还没……不对不对,我想说的是,力王丸你会有折刀的危险啊?”
“你好啰嗦!你没做好准备,我可是准备充分了呢!是男人就大大方方让我吻到底嘛!又不会少块肉!”
“会少的!会少的啦!你的男征会……呃、再说我们两个都是男的,接吻什么的!”
“那又怎样,现在是男的和女的喔!从视觉上来看不成问题!”
“从、从视觉上来看是两个女的耶……嗯?
力王丸使出比刚才更大的力气——真正的男生的力气——压制着我,强行吻了上来。她出人意料(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可以想见)的举动,令我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结果反而导致我的意识都集中到我俩的接触部位了。
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像是在小心啄食,又像是在轻咬唇瓣的笨拙动作。
尽管如此,对于正在经历人生第三次接吻的来说已经足够刺激了。
“嗯……”
以不时漏出的妖艳而苦闷的喘息声为背景声,眼前的美少女不依不饶地吸吮着我。
力王丸。明明说是第一次,技巧却这么好?感觉身体仿佛从内部开始融化了一样。以下半身和胸口也中心,一种既像是苦闷又像是幸福的感触正在蔓延开来。
在物理上被吮吸的人是我,可是拔刀气的涌流却明显是从对方流向我。与仿佛快变得瘫软的女生身体恰好相反,我的内心和手中握着的“刀”却渐渐开始变硬。某种角度来看,或许与男性的那个反应很像。
突然,我仿佛感觉到力王丸嘴唇的触感发出了变化。
我勉强撑起眼睑,张开不太灵光的眼睛。眼前的是一张一如往常的美少女……才怪,那是张东洋女性的脸,但轮廓之深,几乎令人难辨其性别。
“嗯咕?”
这张脸我绝对不会忘记——是力王丸拔刀后的模样。
惊愕之下,我的唇差点就离开了;但力王丸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勾住了我腰部和肩部,令我无法动弹。
为什么变成了拔刀状态?难道她是那种一兴奋就会变成女人的体质?
思索了一会儿,我想到了一个解释。会不会是因为力王丸的拔刀气被我吸得太多而使得身体无法维持在男性状态下呢?
证据就是,双目紧闭的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而且脸色也十分的差。
“嗯——”
我拼命地试图挣脱她的桎梏,但她的臂力惊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仅如此,最糟糕的是,因为感觉太舒服了,说实在的,我已经腰腿酥软,力气使不上来。
不妙。不妙啊。这样下去,力王丸就要折刀了。
然而事与愿违,拔刀气源源不断地力王丸流到我的手脚、腹部、胸部、脸部,以及“刀”上。凭感觉得知,这已经是超过必需以上的量了。
所以再不停下来的话,力王丸真的会折刀的!
“嗯————!”
奋力推开她的同时,我微微地感觉到力量从我体内向她流去。
站在眼前的女性——除了有点不稳这点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变回了平时那个可爱的女装少年的模样。
美丽的女装有些神情恍惚地用手擦拭着嘴边,身体还在微微晃着。
“咦?我说阿朋,你的小朋友,相当的大呢。看来,吸得相当多,吧?啊啦啦啦啦……”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最后坐倒在地上,裙子都撑了开来。当然,她说的“大”,大概是指身体的水桶……也就是吸收的拔刀气的量吧。
“这种说法,你不觉得,似乎会引起误解,吗?”
很想好好说她一说,但我也是站立不稳,只说了一句就接不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看样子总算是赶上了,她还没有折刀。我松了口气。
“……呃,那啥。就个人来说,不管是男女交往也好还是男男交往也好,只要当事人你情我愿,我本不应该多管闲事;不过我好歹也是个老师,在这种情况下又该采取什么反应呢?嗯……”
一旁,叼着香烟的穗积医生挠着脑袋把视线从我们身上移开。
“不纯异性交游?不对,不纯同性交友?说得委婉点,美少年之恋?又或者叫错乱蕾丝?男校里居然会出现百合啊。唔……”
糟、糟了!我们都干了什么啊!
虽说是事出紧急又属于不可抗力,但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接、接、接吻了?
“你看吧,我就说アンシー之间的那个不会有人介意的啦。”“可是,两个男的耶?”“那种事情无关紧要啦,最重要的是心意啦!”“宫协……”“菅……”
槛秘内的气氛似乎又在诡异的方向上热烈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嘿嘿。阿朋、连耳朵都红通通的……好可爱耶……”
力王丸仍然坐在地上,嘻嘻笑着。但她的声音却与表情不符,听起来很虚弱。虽然及时刹车而让她避免了折刀,但她的拔刀气变少却是不争的事实。真是千钧一发啊。
“啊,好了,那个、我想说什么来着?对对,木之崎——说错了,红脸的强吻被害者!”
快点让时间的尘埃来埋葬掉这个绰号吧!
“连我都看得出来,你的‘刀’已经充满了拔刀气;你还在等什么喵?”
“咦、啊……!”
接吻说到底不过是力王丸为了把拔刀气分给我才采取的手段。既然她提供的拔刀气已经充满了我的“刀”,那‘刃’应该就可以发动了。
那样的话,就可以帮助光羽解脱,将她的角,将她的“刀”砍断了。
脚下还有点虚。我用力站定,举起刀。
从造型奇特的刀锷中破土而出的刀身已经被颜色完全渗透,散发出光泽。虽然透过晶莹的刀身仍能隐约看到对面,但已然不同于以前那种岌岌可危的透明感。感觉告诉我——现在的话,确实能够发动‘刃’。
“准备好了吗!木之崎!”
黑色的甲胄突然从医生后面冒了出来。虽然气势上威风凛凛,但因为个子实在太小的关系,给人的感觉像个躲在妈妈后面的小孩子一样。
“趁你们两个打得火热的时候,我想到一个问题:要想到达那家伙顶部的角那里,沿着它的身体一步步爬上去的话就太费时间了。”
黑耀用拇指朝光羽比了比。原来如此,确实,我压根儿没有考虑过该如何爬上去。从她的背上攀登上去的话倒是可行,但还要提防带子的攻击,或许会浪费不少时间。
“所以呢!”
黑耀说着,像忍者一样欺入我怀中。
“就用我的伙计把你打上去!速去速回!”
“哈伊?”
“别磨蹭了!要上喽!”
黑耀揪住了我的衣襟。接着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被扔到了空中。但高度远远不够,充其量不过2~3米左右。
虽然不是没有希望,但只有这点高度的话,是无法够到光羽的角的。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地面上的黑耀映入了我的眼帘。
“经过刚才的防卫战,我的黑穴丸已经得到充分的加速了!好好站稳了!”
在我正下方的黑耀把黑穴丸拉至身侧,摆好架式。那是借助甩腰的力量来挥动锤子的预备姿势。
“咦、啊、咦咦!?”
“要上喽!”
不停下坠的我落到了黑穴丸的表面上。黑耀抓住这一刹那,一鼓作气将锤子挥了出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锤子推进力的作用下,我被垂直地甩到了空中。飞翔速度很快,视野高速地自上而下流逝。
白色光羽那巨大身躯的三分之一被我越过、二分之一被我越过。最后,在我整个人都越过校舍、从黑穴丸获得的初速度也所剩无几时,终于能够用俯视的角度看到光的头部和角。
光羽像蛇一样缩起颈部,昂起头颅。在稍稍的时间差之后,她似乎注意到我了。
初速度终于耗尽了。在之后的几秒钟内,我陷入了失重状态;最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我又开始被拉往下方。也是说,我开始下降了。
方向极佳。照现在的轨道掉下去的话,恰好能落在枪的部分。学生会五守的称号果然不是白叫的。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来头,不过一定很厉害吧。
我把刀举过头顶,算准下落的时机砍向光羽的枪。
“喔喔喔喔喔喔喔!”
还差一米左右就到了。
突然,怪物的头的一部分,也就是角的附近,出现了波纹。波纹像水面上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
在接下来的那一刹那,仿佛从怪物中长出来一样,光羽出现了。身上与初次相遇时一样,穿着装点有华丽坠饰的西服。
但是颜色却发生了变化——头发,皮肤,连衣服都变成了与怪物相同的纯白色。
“光、光羽?”
光羽面无表情。不,我仿佛觉得,她在无言地释放出压力,就好像在说:“你想斩了我吗,达令?”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我,已经完全无心挥刀。结果刀既未沾到光羽,还没砍到枪上,只是徒然地在空气中划过。
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我就这样往下坠去,最后狼狈地以背部着地。短促而沉重的声音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呼吸也停止了。视野变得漆黑,好像快要昏过去了。
“阿朋!”“木之崎!”“木之崎!”
从远方传来呼唤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再来一次!快点起来!”
“对啊,还来得及呢!”
是黑耀和力王丸的声音。我猜的。
可是,再来一次?
来什么?
还用问吗?去砍断那支枪呗,朋。
我的‘刃’,不正好能砍断怪物的角——砍断那支枪,让拔刀气释放出来吗?
可是,刚才的是……刚才的那副模样……那不是怪物,那是光羽啊。骗人的吧。为什么光羽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啊。那个不是怪物吗?
“阿朋!?”
力王丸的声音变得更为尖利而响亮。感觉到她语气有异,我勉勉强强地张开眼睛。几条白色带子正来势汹汹地从天而降。
啊啊……我……就要……死了。我闭起了眼睛。然后……
就在我一心以为白色的带子要将我砸死的刹那,硬质的声音数度响起。
“喂喂。还以为你终于有点样子了,原来这么快就死心啦?小孩子都没你这样喜怒无常啊。”
天使般的清亮高音,以及恶魔般的粗鲁口吻。
张开眼睛,只见一名少女正背对着我与白色带子对峙。
少女那美丽的金色长发飘舞着,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手中的剑则将接连袭来的带子一一档开。
“光、光姐!”
“噢,正是本人!我英雄救美来啦!”
她转过脸来,露出好似太阳一般的和煦笑容。不是别人,正是光姐。
金发碧眼的美少女,相比女孩要成熟,相比女人却显得稚气——就是她,那天将我卷入アシー战争中的罪魁祸首。
“啧,烦人的带子!从刚才开始没完没了了。喂!”
光姐的表情迅速地完成了从天使到恶魔的转化。
她扭曲了脸庞瞪着我,两边的眼睛大小变得明显不一样。
“朋!醒了就快点过来帮忙!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我又不是你奶妈!”
“好、好的!”
我反射性地一跃而起。然后跑到光姐身边,挥刀把一条带子格开。
光姐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白色带子的攻击。她操使西洋刀的身姿,宛如舞蹈般优雅。反观我,手忙脚乱的,使尽吃奶的力气才防住了奔袭而来的带子。
“吓了我一跳。我正走到四楼的窗口想看看风景,谁知忽然从天上掉下个朋妹妹。然后,原本以为你一定会站起来的,结果你却跟个初夜的大小姐一样,一脸的绝望,连眼睛都闭上了。这下我就慌了,只好特地从四楼沿着这大家伙的背赶过来啦!好好感谢我吧!”
看来光姐她是为了救我才现身的。
“也算是对昨天的回报吧。”
光姐用她没拿刀的那只轻轻地揉了揉鼻子。
“话说回来,上面的那个……那是家光吧?这个怪物,跟你把那厮的‘刀’砍断那桩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对了。光姐还不知道这个怪物跟光羽的关系啊。
我尽可能简洁地把穗积医生那里听来的和我应该做的事情说明了一遍。
“啥!原来如此啊。既然是力王丸信赖的保健医生说的,就不会有错了。那你还在等什么!不是说过要动手的吗?”
“……”
“怎么了?时间宝贵喔?”
我咬住嘴唇,垂下脑袋。
“……怎么了啊你?觉得自己没那个能力吗?没问题的啦。只要一口气冲上去,一刀砍下来不就行了?你的话一定能行的啦!”
“……请、请你别说得那么轻松好吗!”
“啊?”
美少女一边单手使剑拨开带子,一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
“光姐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人……要我变成杀人凶手吗?”
之前,我的确决定了,要以自己的‘刃’去砍断光羽的枪。怪物就是光羽——我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点,但事实上我没有。既然不再是光羽的模样,我就能将它视为一个贴着“光羽”标签的物体。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我现在打算砍掉的角,并不是以男征交换来而的“刀”,而是以人类生命交换而来的“刀”。那样的话,那个被砍断,就意味着生命的陨落,就意味着死。这已经不是将男人变成女人那种层次的问题了。
尽管如此,如果对方是怪物的话……只要对方不是人类的话总会有办法的——我还抱着这种心理。
然而,上面的那个,分明就是光羽的模样啊。那是人类啊!
我狠狠地瞪着光姐。她一边击退不停攻来的带子,一边一脸无趣地盯着我看。眼神中仿佛带着哀切。
“你……现在拔刀了,就代表你已经选择了战斗吧?那你应该早就有所觉悟了吧?成为アンシー,挥动你的‘刀’——接受自己的行为及其后果的觉悟。”
“作为アンシー的……觉……悟?”
她在说什么啊。
“……我说你啊,你是为了什么才决心要砍断那怪物的角的?”
金发少女轻轻地叹着气,用压抑着感情的声音问道。
为了什么?
“是为了……大家……和光羽……”
“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应该由你来动手呢?”
光姐追问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只有我的‘刃’才有这种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因就出在我的‘刃’、我自己上面。这个责任一定得由我来承担不可。”
“呵……那还犹豫什么呢?不是要负起责任吗?不是下定决心了吗?那怎么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不想变成杀人凶手’这种迂腐至极的话呢?
“这是因为……”
我找不出可以反驳的话。那个白色的怪物虽然是光羽,却已经不是光羽的样子了。那是怪物——面对怪物,与其说是杀,不如打倒来形容比如合适……
“呐,朋啊,我想起了咱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说过的话……你会不会是误解了‘负起责任’这句话的含义啊?”
第一次见面那天?是指体育仓库里的事吧。那时,从我口中吐露的内容包括公园的事情、我的处世原则……我说过,总是会为自己的行动负责。
少女一边干净利落地把白色的带子打回去,一边淡淡地说下去。
“在我看来,你所说的责任,不过是方便为自己开脱的托辞而已啊。”
“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才、没有、那回事。
一直以来,我都是先考虑对方的情况,确认对方希望我怎么做以后,最后才负起责任。所以,这决不是了帮助自己开脱……
“比方说——比方说,仅仅为了让对方说出‘不必了,我明白了,足够了’,真的有必要去负起责任吗?”
“因为,那样对方……他们就会原谅我了。”
“原谅你……吗?原谅,哼。那么,你为什么想要获得原谅?为什么希望他们原谅你呢?”
获得原谅之后会怎么样?如果能获得原谅的话……
“你犯下的错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不可能的啊。那么,你所说的负起责任来获得原谅的行为,它又什么意思呢?”
我之所以会负起责任,之所以会想要获得原谅,是为了……
“我来告诉你好了。你所谓的责任,根本就是一句用来逃避、好减轻内心罪恶感的漂亮话。”
光姐说道,一面用一记斩击将一大片成群袭来的带子打回去。
周围一下变得寂静了。
“我在逃避……为了减轻罪恶感?”
“啊啊,没错。你只是想用‘负起责任’这句话作为托辞,将自己的过错从脑中抹去。因为自己干下的事情,说不定会招致对方的仇视,说不定会招致对方的怨恨。因为讨厌那种后果,就借着‘负起责任’的大义名分,打算想办法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你不就是这点心思吗?就是这样,你才会产生迷惘啊。”
我、打着‘负起责任’的幌子、来减轻罪恶感?
不对!没这回事!
不对不对不对!
我只是,纯粹地想对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起责任啊
负起责任,获得对方的原谅。然后我……
……我……可以不再那些行为而自责……
……对方呢?对方在苦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烦、烦死了!烦死了!光、光姐什么的、光姐你又懂什么啊!追根究底,要不是你把我变成这样,要不是你把我变成什么アンシー,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光羽就不会变成女孩子,就不会非死不可了啊!”
我正在哭喊。
连再度袭来的带子也顾不上,我冲向光姐,揪着她的前襟。
“都是你的错!你的错!都怪你、都怪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怪你,我才被光羽紧追不舍,差点就被杀掉;才会险些死在七七七手下,结果还变成这种奇怪的体质!现在,又要逼我去当杀人凶手。全部、都是光姐的错!你的错!你又、你又该怎么对我负责呢?”
面对歇斯底里的我,持剑的少女并没有挣脱。
其实我心里清楚的——光姐说的话,大概,都是正确的。
事实上,至今为止,这种负起责任的行为,确实让我觉得好过了许多。
我,自己。
可是,对方又如何呢?接受我补偿的人,他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说不定,在内心深处仍然无法释怀。
要是这样的话,我……
“啊——是吗?说的也对啊。果然你是这样想的啊……抱歉。那,随你喜欢好了。”
听到我那与纯属撒气的怨言,光姐并没有生气,反而用出奇平静的声音回答道。
“……诶?”
“需要道歉的话,我就道歉。要钱的话,我也会给你。要恨的话就恨吧。要杀我的话只管动手。只要你能因此而解脱,要我做什么都行,对我做什么都行。就算任你摆布,我也不会有怨言。毕竟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嘛。”
我再次语塞。这,正是至今为止我用来说给别人听的话。
道歉就能抵消我曾经受伤住院的事实吗?用钱就能治好我的体质吗?
杀了光姐,就能让光羽变回原样吗?
不可能的啊。
“只是,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不管我如何补偿,我做过的事也不会因此而消失、因此而改变。”
光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嘟哝,又像是在呓语。
“所以,对于自己的行动和行动的后果,我……我们只能将之背负,别无它法。不管那会造成怎样的影响,都去加以接受。我们只能这样活下去,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思考,然后去寻找真正的——而不仅仅是局限于表面上的负责方式。”
少女的话语理应是说给我听的;可不知为何,听起来仿佛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这才是アンシー……不,这才算是男人吧?”
光姐顿了一下,再次注视着我。眼神十分严肃。
“所以啊,最重要的是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搞清楚自己到底在希求着什么,然后尊重自己的意志来采取行为。这才是最重要的。起码这是我的信条。”
自己……到底……想干什么?我到底在希求着什么?
还用问吗?
首先要向光羽道歉。然后,我想救她……我想帮她。
不过如此而已!
我松开揪住光姐的手,擦掉眼泪。
光姐望着我,表情像个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温柔。
她的衣襟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光姐,我决定了。我会去的。我要再尝试一次。这次,一定会把那只角砍下来的。”
我感受着掌中的“刀”,紧紧地握住。
“这是我的意志。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希望这样做。我已经决定了。”
没错,责任什么的都无关紧要。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愿望,那样就足够了。
我要将名为真心的刀,从名为责任的言语中解放出来。
“我希望用我的双手,让光羽获得解脱。”
一条带子恰好在这时间袭来,。我用力挥刀,将它弹开。
这个动作引来了光姐轻轻的口哨声。
然后,带着小顽童一样的笑容,她彬彬有礼地向我伸出左手。
“OK!这才像个男人。那么,接下来就由绝世美女将你护送到目的地,你意下如何?”
“……十分荣幸。”
我用力地握住那只手。
变成白色怪物的光羽的背部,说不出是硬还是软,踩上去之后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沿着她的背部,我被光姐拉着冲了上去。
她挥舞着刀,挡开来袭的带子。
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由得想起了初次遇到她时的情景。那时,我还对形势一无所知,只顾一个劲地追逐她的背景,连自己变成女孩子了都没发觉。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同之处,当然不仅仅指我对自己变成女生一事有所知觉,更体现在意志和觉悟上。
不管之后会面临怎样的结局,我也决不逃避。因为这是我的决意。
“啊啊对了,朋。”
脚不停步的光姐一边将带子打掉,一边喊道。
“不是有种说法叫‘明哲保身’吗?我啊,最讨厌这句话啦!”
“哈、哈伊?”
突然之间在说什么呢?
“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也要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战斗,不到最后誓不罢休——我觉得,像这样的人才算是真正的汉子啊。”
“呃、嗯?”
我一时无法摸透光姐话中的意思。
“那天,面对家光的攻击,你也没有放弃。你那时的模样……虽然说不上威风,怎么说呢……让我刮目相看了。所以……才想让你成为我们的同伴啦。”
已经能看到顶端了。
这时,忽然出现大量的带子向这边发起攻击。看它们的数量,不愧是BOSS战之后的最后一波。
但是光姐依然不慌不忙地接着往下说。
“所以啊,这次也是,不到最后一定不能放弃喔?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呢。”
“喝啊!”
“呜哇!”
光姐大喝一声;与此同时,我的身体浮到了空中。是她一鼓作气把我扔了出去。
事出突然,让我愣了一下子,不过紧接着就理解了她的意图。带子像一张网一样,全方位的拦在我们前方;但在我飞行的方向上,却正好存在着一个空隙。穿过这个空隙,我就能上去顶端了。
我望向光姐。她也面带微笑地抬头看着,然后眨了眨一边的眼睛,仿佛在说:“上吧!”
不出所料,经过数秒的滞空后,我突破了带子的包围,冲到了顶部,最后只靠双脚就完全了登陆。我再次对拔刀状态下运动神经会变敏锐的说法深信不疑。
定睛看向前方。
一只角耸立在我眼前,另外还一个白色的人影伫立着,守护在那只角前面。
是光羽。依然是面无表情。
现在分秒必争,已经没时间犹豫了。我都决定好了的。
借着落地的余劲,我蹬踏着地面,朝光羽冲过去。
光羽不作反应,直立不动。
纵使是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也纹丝不动,甚至连视线都不曾变化。
简直让人怀疑,站在那里的,会不会是个人偶。
尽管如此,我还是轻轻地向她出声了。
“光羽,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帮你解脱了。”
说完,我加速冲向光羽身后的那只角。
“木之崎朋!志士名和刀铭都没有……得罪了!”
为了振作精神,我学光羽报上名号,同时用双手握住“刀”。
水平一闪。
砍中了!手上感到微微的反作用力。就像切开纸张或者豆腐那种脆弱东西的感觉。但,这份感触告诉我,‘刃’确确实实地发动了。
身体还在继续往前冲。我刹住脚步,总算在怪物最前端的边缘处停了下来。
背后传来某种东西滑落的声音。
回过身去,我看到裸露出来的断面中逐渐冒出像雾霭一样的东西,五彩缤纷,还亮晶晶的。
看来……算是赶上了。
站在那五彩缤纷的拔刀气后面的,是光羽。
方才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已经完全瓦解,占据她脸庞的是我最近熟悉起来的笑容。
我一面留心周围的变化,一面深深地低下头。
“光羽,虽然现在说已经为时已晚——对不起,我砍断了你的‘刀’。比起责任什么的,这、才是、我一开始、应该说的、话吧。”
喊到最后,我已经哽咽了,泣不成声。
不经意间,发觉一只手在抚摸着我的头。
我抬起脸。不知何时,光羽移动了过来,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像圣女一样,她嫣然一笑,缓缓地龛动嘴唇。
“谢”“谢”“你”“达”“令”。
没有声音,但我却听懂了。
然后,正出现的过程正好相反,她被白色怪物吸收进去,消失了。只有她手掌的温度,还残留在我的头顶。
与此同时,脚底下开始摇晃起来。
“喂,朋!不好了,快要爆了。有可能是你晚了一步!总之你快点离开那里,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光姐挥舞着手臂向这边狂奔而来。刚才的那么多带子,似乎被她全数击退了。她说的没错,迅速撤离比较明智。
但,我用手制止了光姐,然后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向角的断面走过去。
有一个想法,我想尝试一下。
刚才,光姐说了:不到最后,决不放弃,誓不罢休。
我不会放弃的。
我用“刀”戳着断面。刀尖发出扑哧一声,陷了进去。
刚才,力王丸把拔刀气分给我的那会儿,当我感觉吸过头了而集中注意力时,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确实感觉到拔刀气开始流回力王丸身上。
以此类推,应该行得通。既然能吸收,就没有道理不能释放。
如果说靠变异的拔刀气无法恢复原样的话,那么就把我拥有的纯粹的拔刀气输送给她,也许她还有救。
我没有依据。但是,与其什么都不做就放弃,不如作最后一搏。
摇晃开始加剧。脚边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
“喂,朋,你干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也要分时机和场合的啊!?快下来!你不要命了啊!?”
我没有回答,而是意识集中到“刀”上。
摇晃变得更加激烈。“刀”仿佛快要脱手而出。但是,我不会放手的。
这是我的意志。
眼前的角,脚下的裂缝——彩虹色的能量像火山爆发一样,从每一处地方喷薄而出。
“朋——————”
耳朵残留着光姐的呼喊,漫天的虹色包围了我的世界。
***
“走开。走开呀!什么啊!变态!别过来!别过来呀!”
面对着敌人,坐在地上的少女拼命踢着脚后退。她的手中,拿有某件东西。
少女紧紧握住它,朝步步近逼的敌人捅去。
在一瞬之前,它还是件存在感稀薄、消失在即的东西。
那是被折断刀身的西洋刀——的刀柄部分。
身为我的好友兼少女的青梅竹马、并且受到少女偷偷的爱慕的少年——唯一能证明他作为男性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就是这点残渣。
这把被折断的“刀”,其命运本应只有消失一途;然而,因为少女将它收于手中的关系,它的命运发生了变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少女手中那把眼看就要消失的西洋刀,正在逐渐地取回它的存在感。所剩无几而缺乏现实感的颜色回来了,被折断的刀身开始再生了。
它正在失而复得的颜色、外形还有存在感,与好友拔刀时分毫不差。
与此同时,少女的外貌也开始发生改变。
原来的制服变成了如军式一般的白色礼服;头发的色素褪去,变成透明的金色;最后,眼珠的颜色,则如晴日里的天空那般蔚蓝。
少女那惹人怜爱的容貌一如以前,只是在色彩上变得淡了。
这一边串现象,在我看来就如同“刀”从少女体内夺走了某些东西,从而复活了一样。
完成易容的少女架起西洋刀,斩向她面前的敌人。
沉浸在错愕中的敌人,在少女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那种剑法,凶猛、残忍、暴虐,简直让我无法相信是我认识的那名少女施展出来的——她在以压倒性的力量,进行彻底地破坏。
折断的“刀”依靠从少女身上夺来的某种东西复活了;而作为改变少女容貌的补偿,“刀”授予了她力量。
我只能如此解释。
一切都结束之后,少女顿时紧紧抱住刀,开始哭泣。
一边低声诅咒着她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没能阻止他?”
我觉得有必要向她说点什么。
然而,没等我找到合适的话,我的意识就开始脱离现实。
“……小、光……”
口中勉强吐露出她的名字。
她听见了吗?我不知道。
有人在摇我的肩膀,让我醒了过来。发觉人在校舍外边。
在我面前的是两名女生。带着武器。是拔刀者。
他们用“刀”指着我,嘴上说着些什么。
在朦胧的意识中,我闻知他们正打算折断我的“刀”。
折断我的……“刀”?
这些人,难道没考虑过折刀代表着什么吗?
他们有顾及过被折刀的人的感情吗?有想像过会因此派生出来什么样的悲剧吗?笑容满面的好友,以及一起长大的少女。两人的脸庞在我脑海中浮现、又碎裂。
回过神来时,我的“刀”已经捅在其中一名拔刀者的肩头了。
必须有人来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被折刀的恐怖。
告诉他们,要是“刀”没有被折断的话,就能过上和平安稳的生活了。
亲身体会到这点的也只我了吧。我这样想着。
于是我决定了——要把拔刀者们的“刀”全部砍净。
“怪、怪物!”
看自己的同伴被吸尽拔刀气而折刀,别外一名拔刀者叫喊道。
原来如此。怪物么。或许就像他说的一样。
“刀”被折断的我,已经不是男人,而是变成了女人。
可是,我仍对“刀”念念不忘,不肯放手。
所以,我既非男又非女……而是怪物。
为了让别人不重蹈我们的覆辙——哪怕一个也好。
我甘愿沦为怪物。
因为我的过度自信,制定了愚蠢的策略,才使得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遭遇了残酷的命运。这正是对我的惩罚啊。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喉咙深处冒出的笑声,干涩而走调,听起来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你!是哪里的拔刀者!”
彷徨在这片摸不清底细的空间内,我又遇到了一名新的拔刀者。
啊,明明就是个怪物,还自称“我”是不是显得很奇怪了?那该叫什么呢?吾辈?俺?老子?
随便了。对于这家伙来说,与我……不对,与老子相遇,或许会是她是不幸。
可是,总有一日,她会醒悟过来吧——其实这是她的幸运啊。
“……老子是七七七。写作七七七,念作Yoroko。……诅咒这份能与老子相遇的幸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