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怪物的追杀下,我边开枪边四处逃窜。
城内大到夸张的地步。恐怕面积远比外观看起来还要更大——尽管这在物理上应该不可能。但现在我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内部空间远比建筑面积更为宽广。
虽说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反正里头宽阔得教人束手无策。
因此在摆脱守护兽追逐的同时,理所当然地我也迷了路。
“唔——这下麻烦了。”
别说要去找纱音,就连怎么回去我都不知道了。
头顶上有巨大的白鲸游过。
淡淡的光芒从上方遥远的海面洒落,就好像有万花筒在上头摇曳。
当我失去方向感,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不停嗅着地面的小尾“汪”了一声后便跑了起来。
“你有线索了吗,小尾?”
“咕呜咕呜。”
小尾发出难堪的哀叫。
……它到底想说什么!
然而,除了跟随这条小狗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于是我也拿起霰弹枪开始迈步。
海底四处都设置了楼梯与门,通过那种装置便能抵达另外一处海底——景色也会随之突然切换。有满是珊瑚的海底,也有光秃秃岩石构成的海底,还有铺满了白沙的海底。既有优美的热带海洋,也有漆黑的极地海洋。既有浅滩也有深海。但不论场景转换几次,毫无例外都身处于海底。
小尾开始登上岩石的斜面,我也跟了过去
这恐怕是座陡峭的斜坡。没想到我在海底竟然也得登山。
辛苦攀上斜坡后,一面恐怖的高耸岩壁又矗立在眼前。
然而这并不是死路,直接穿过岩壁表面,壮丽的大神殿便赫然出现眼前。神殿前方有宽阔的阶梯,阶梯L不时有竖起巨大柱子的平台。此外还有珊瑚砌成的墙与水晶塔。这里简直就像失去了众神荣光的神殿一样。
“这里就是,万魔殿吗……”
不会错了。这正是邪恶女神——提亚娜斯公主居住的城堡。
神殿虽有光鲜灿烂的外观,但入口却飘荡着暗黑的瘴气。
“走吧,小尾。”
我与小尾朝着那个流转着黑雾的幽暗入口,小心翼翼地爬上阶梯。
神殿内部昏暗的通道边,并排着以巨大石材雕刻出的奇怪生物。
那是高约四、五公尺的半人鱼雕像。大概是在旧约圣经中出现过的“×大衮”吧。(译注:闪米特人的主要神祇,被古代以色列人视为魔鬼。)
顺着以直线方向扭曲的奇妙通道,我们抵达了大厅。就在这时——
“!?”
我听见了人的声音,便立刻将身子紧靠墙壁,窥看里头的状况。
有了。是水树那帮人。
这里是一处拥有巨蛋状穹形天花板的超级广大空间。
令人联想起大树的水晶柱环绕矗立着,房间深处有失落的古代种族所建筑的阶梯。此外还有以完美黄金比例构成、充满了艺术气息的祭坛。
祭坛上有淡青色水晶造成的台座,一名美丽的少女就躺在台座上。那是一位绝世的美少女。此外她背后好像还生若白色的翅膀。是天使吗?
少女胸膛被刺入一支黄金箭矢。胸部被贯穿,已经死了吧……
不,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水树跟美留香待在台座旁不知正做些什么,由于他们背对着我,我完全看不出他们的举动。祭坛下方则有五名眼熟的男子正在搜刮财宝。他们曾是海洋之刃号的船员,也是水树的手下——或者该说是卡梅洛特公司的特工吧。
至于纱音——
她位于稍远之处。被绑在环绕祭坛的水晶柱上。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
“听好了,小尾,千万别发出声音。”
“汪!”
小尾叫了一声。这只狗蠢毙了。
我隐身于柱子后方,蹑手蹑脚地接近纱音。尚未有人发现我。水树正在祭坛上不知道做些什么,水手们也专心搜刮财宝。这是个大好机会。
我拔出腰间的短弯刀,正打算切断绑住纱音的绳子。
“悠马!”
纱音大声叫道。
宽阔房间内的所有人同时转过头来。
“啊,小丫头要逃了!”
“射击!射击!”
枪声大作,纱音发出尖叫。
“呀啊啊啊啊!快帮我解开!”
我割断绳子,拉起她的手躲到柱子后头。
“你刚才干嘛突然大叫啊!”
“我吓了一跳呀!你干嘛偷偷摸摸出现啦!”
废话。难道我要一边大笑一边光明正大地登场吗?
我把枪拿给纱音,两人以柱子为掩蔽迎战。
枪口火焰不停喷发,枪声此起彼落,形势对我方不利。水手们迅速散开,以柱子为掩蔽猛烈朝我们开火。这些幼稚的大人根本没考虑对手只是小孩子。
总之我们只能开枪还击,子弹射完后立刻抛出弹匣换上新的。
在这当中,水树只是摊开一本书专心咏唱咒文。在激烈的枪响中听不清楚他在念什么,不过可以明白那并非日语。这种景象总让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边更换空了的弹匣,边躲在柱子后观察祭坛。
“水树究竟在做什么?”
“他说要跟虚岛缔结‘契约’。”
“缔结契约?跟躺在那上头的女孩吗?”
“不晓得。不过,如果是的话……”
正在开枪的纱音,冷不防倒吸一口气。
我也领悟到了——是提亚娜斯公主。毁灭帕西菲斯文明的破坏女神。
喂喂,骗人的吧。难不成,水树他想——
“不妙!”
“如果不制止他!”
我们将枪口对准祭坛。
这时,水树将插入少女胸膛的箭矢拔了出来。
接着——变化就开始了。
围绕四方的石壁开始发出七彩光芒。随后不知从哪传出了不可思议的哼歌声。那曲子充满音乐性,深邃响亮得如同管风琴的低音。
战斗中断了,我们环顾四周,所有人都被古代的超文明所震慑。
我看见祭坛的地板下,跑出了水晶制成的长方体突起物。
“纱音,那是什么?”
“大概是虚岛的控制装置吧。”
纱音从水晶柱后探出头,忍不住叫苦道。
水树站在水晶制的控制台前,嵌入那面《无针罗盘》。
“风沙先生,我太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敢一个人追过来。”
他脸上浮现冷静的微笑。
“或者你是被《夏海引力》牵引过来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让提亚娜斯公主复活。”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水树怜爱地抚摸沉眠的少女脸颊。
“五年前,我在这座岛上邂逅提亚娜斯公主——更正确地说是她的思念。从此以后,让她自封印解放就是我生存的目标。来吧,夏海小姐,你应该可以把提亚娜斯被封印的灵魂引出来才对。让沉睡中的女神苏醒吧。”
“我才不要做那种事!”
“我想你们也很清楚,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水树将枪口抵着美留香的脑袋。
我忍不住想冲出去,结果手臂被纱音揪住。
“你不敢开枪的!如果没有美留香,你就无法控制这座岛!”
“原来如此,确实没错。既然这样,先让你们看一样有趣的东西吧。”
水树拿开抵住美留香脑袋的枪,用手遮住水晶制的控制台。
在他的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影像。
那是由四个方框构成的立体荧幕——其中一面显示海洋上正在采取舰队行动的帆船,那正是逼近虚岛的卡梅洛特舰队。很快他们就要抵达这哩了。
水树脸上浮现残忍的笑容,开始喃喃说起未知的语言。
这时隔壁方框显示出的虚岛之塔,也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那是什么?
塔的正上方开了一个圆孔状的空间。
自七彩的漩涡中,似乎有什么黑色的玩意儿飞了出来。
那是一条巨大、黑暗的龙。
龙大幅展开羽翼,急速俯冲朝卡梅洛特舰队袭击。
“怎么样,很了不起吧?”
水树将手放在水晶上,操纵那条龙。
“过去提亚娜斯曾用这个装置,自异世界召唤出邪恶的下属,对抗马纳克的军马。这就是所谓的指向性引力发生装置了。”
什、什么……?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樱波!”
祭坛下方的水手们叫道。
“你想要谋叛吗?”
“我可不记得有对卡梅洛特公司宣誓效忠。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是公司的人杀了我父亲吗?夺下虚岛后,你们也会把我干掉吧。”
“你这家伙……!”
水手们一齐扣下来福枪的扳机。然而射出的子弹却没有发挥效果。水树面前出现一道光之壁,子弹全都被弹开了。
“你们想挑战获得神之力的我吗?”
水树爽朗地笑了起来。
“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蠢材。”
这回从立体荧幕中出现了丑陋的怪物。
那是半人半鱼的骇人魔物群——大衮。自荧幕当中被指向性引力牵引至大厅,怪物们高声咆哮,扑向那群水手。
枪声、悲鸣声、尖叫声,此外还有人肉被撕裂的声响回荡在大厅里。战斗尽管激烈,但没多久便结束了。五名水手都不成人样地瘫在地上。
“太过分了……”
纱音将目光从凄惨的光景挪开,我目睹后也无法言语。
冷眼俯瞰尸体的水树,重新将眼睛转回荧幕。
卡梅洛特舰队胡乱展开舰炮射击,试图赶跑那条龙。然而对于高速在空中盘旋的龙,炮口很难取得射角,所以没有一发炮弹命中目标。相反地,龙的钩爪却破坏了桅杆,自口中吐出的火球击沉了一艘又一艘的船只。
“傲慢的人类,竟敢对神兵戎相向。”
面对被火焰与黑烟覆盖的舰队,水树以平稳的眼神观望着。
“要让那条龙消失,除非改变我的意志,否则就只能打倒我。怎么样,夏海小姐?你打算现在投降?还是继续跟我作对?”
他完全是在台支这个状况。
“很好。接下来就是你的海洋之刃号了。”
“慢着!”
纱音扔掉手中的枪,从柱子后方走了出来。
“我明白了,请你不要对大家出手。”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瞪着祭坛上的那名少年。
“那家伙是邪恶女神吧,你打算毁灭这个世界吗?”
“爱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有爱本身才是绝对的存在。”
水树的口吻没有半点犹豫。
“我在这五年间,学习了各种各样的知识,进行了许许多多的努力。那都是为了让她复活。我对统治世界并没有兴趣,也不憎恨人类。我的愿望只是与她相爱。我……仅仅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才重回这座岛。”
“但你的对象是破坏女神喔。”
“喜欢的对象是无法挑选的。”
水树的眼眸有着些许哀伤。
他爱上的并不是纱音,而是提亚娜斯公主。为了让他的专情有所回报,他甚至不惜毁灭世界。
若以超脱善恶的论点来说,我对水树的举动还颇为尊敬。五年来他只思念着一位少女,宁愿冒生命危险也要来与她相会。这并非为了什么庞大的财宝,而是为了与提亚娜斯重逢,只是为了爱而已。这份纯粹的一阵情深还真令人惊讶。我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与行动力。
“你疯了。你脑袋有问题。”
“恋爱本来就是疯狂的,夏海小姐。”
水树的表情既温柔,又悲伤。
“看看为了救你而单独来到这的风沙先生吧。头脑清楚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离谱的举动。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么同事。宁愿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战斗。对吧,风沙先生?”
“……”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有如此喜欢纱音吗——
老实说,我也搞不清楚。
“好了,夏海小姐,帮我唤回提亚娜斯的灵魂吧。”
“如果我说不呢?”
“那海洋之刃号的航程就要到这里结束了。”
看来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纱音对我窃窃私语道:
“我有个作战计划。看我的吧。”
她打算怎么办?已经沦落被将死的棋局,我不觉得有什么逆转的机会。
纱音登上祭坛,将手放在提亚娜斯公主的额上。
闭上双眼,集中精神。纱音的模样就像向神祈祷的巫女。
不,不可能的。召唤女神魂魄这种事毕竟还是太离谱了——
结果我的确信,却被一股恐怖的瘴气吹得半点不剩。邪恶的气息开始充斥神殿内。位于大厅的大衮们,也发出了“叽——叽——”的尖叫声。提亚娜斯的脸颊逐渐红润起来,那模样清楚地显示在荧幕上。我胸中的悸动也急遽膨胀。真的还假的啊!?
突然间——
纱音无力地垂下头,双手撑在台座上
她好像耗尽力量了,正剧烈地喘着气。
“怎么了,夏海小姐?你做得还不赖,就差一点点了。”
“才怪。”
朝着靠过来的水树,纱音使出一记扫腿。
趁水树向后跳开的空档,纱音抓住美留香的手。对喔,之前的举动都是演戏。
“快逃啊.美留香!”
“啊啊,果汁人。”
两人冲下祭坛,为了不让她们逃脱,大衮们也一起扑了过来。
我拿起脚边的霰弹枪冲上前去,边扣下扳机边迎接纱音她们过来。
“你的作战计划就是这个?”
“没错!”
“这就是你的作战计划呼”
“没错!”
接过枪的纱音,豪迈地参与了扫射。
“作战计划名为‘胜败听天由命’!”
胜败听天由命根本就称不上什么作战计划嘛!
胡搞瞎搞一通。刚才相信她的我也是白痴。
怪物群如恶梦的海啸般涌来。
“放马过来吧!”
纱音边后退,边击倒那些半人鱼。
*
接下来则是一场大混战。
我与纱音边保护美留香,边朝不断袭来的大衮们开火。可怕的怪物持续发出怪叫声,喷出绿色的血液倒地。不过话说回来,将怪物打倒的其实几乎都是纱音,我射出去的子弹究竟飞哪去了?
“这种距离也失误,枪法太凄惨了。”
“刚才我就被骂过了。”
“……被谁?”
尽管纱音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现在没有空闲聊了。在水树操纵的引力发生装置牵引下,又有新的敌群出现在大厅中。这样根本没完没了嘛,混蛋。
射光子弹的纱音,排出弹匣回头道。
“给我子弹!”
“这可是最后一个啰。”
我把最后剩下的弹匣交给纱音。结果她完全不理会我的忠告,依旧疯狂乱开火。那家伙难道没有半点节省的观念吗?结果她很快又射光了子弹。
“把剑给我!”
“接住!”
我将系在腰上的短弯刀扔向她。
回头拿剑的纱音,一转身便斩向怪物,接着她以收回武器的动作顺手又是一击。在闪闪发光的白刃下,怪物依序被屠杀。真是了不起的刀法。
扬起迷你裙摆挥舞着剑的纱音,就好像美丽动人的女武神。
我也舍弃枪枝,拔出腰间的剑开始砍杀敌人。
剩下的还有五只。其中三匹朝向纱音,另外两只朝我冲了过来。
我为了阻挡住怪物的钩爪,几乎是随便乱挥手中的剑。
然而怪物却能轻易地看准时机,灵活地跳跃并再度朝我袭来,其敏捷性真教人意外。我的剑就好比打击率一成的打者,只能砍到虚无的空气。连掠过敌人都办不到。体能占优势的大衮们,巧妙回避我的攻击,同时对我展开波状攻势。光是要挡住他们,就耗尽了我所有力气。我渐渐被对手逼入死角。
纱音也一样,虽然她剑术比我高明得多,但三只大衮在旁边的墙壁与柱子来回跳跃,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纱音缓缓退后到墙角,形成了单方面挨打的态势。我从眼角余光可以察觉到,她脸上浮现了因疲惫而扭曲的表情。
“面包人。”
突然,美留香发出悲凄的声音。
我回过头,只见水树正用枪抵着她的脑袋。
“将军。把武器扔掉吧。”
糟……!
背后又传来悲鸣声。转头一看,纱音也被怪物压制了。
“风沙先生,我还真是有点小看你了。老实说,我没想到你能战斗到现在。”
“别管我,悠马!他不敢杀我们的!”
纱音大叫道。
“如果杀了我,提亚娜斯就无法复活了!”
“既然你不想协助我,我也只好杀掉你。留着你的命只会增加风险。”
“你真敢这么做吗?”
“我应该对你宣言过,风沙先生——为了提亚娜斯公主,我宁可与全世界为敌也不在乎。让她复活是我最优先的事项,也是唯一且绝对的课题。”
纱音的白皙脖子被怪物的钩爪压住了。
她的下颚被强迫抬起,使她不禁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如今我们可是站在同一立场上呢,风沙先生。我为了提亚娜斯不惜毁灭世界。而你为了拯救夏海小姐,也不得不牺牲世界。”
“你搞错了,水树。”
“那你还有什么更正确的选择吗?”
正确的选择。拯救世界,唯一正确的选择便是——
我对逐渐逼近的大衮们瞥了一眼。
正确的选择,就是砍水树一刀。除了能消灭怪物外,也可以拯救世界。
然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纱音会身首异处,她将因此死亡。
我能忍受那样的现实吗?我能忍受纱音的死吗?
“……”
混帐。我果然办不到……我没办法。
我紧咬着唇,把剑扔在地上。
水树的碧眼中,浮现怜悯之色。
“你知道你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吗?”
“为什么要这样,悠马!别管我,继续战斗呀!”
“不是那样的,夏海小姐。事情不是那样。”
对拚命挣扎的纱音,水树如此告知:
“这就是你所期待的结局。你所渴望的世界末日。”
“我才不可能期待这种结果!”
就在这一刻——
我脑中聚焦出一个解答。不、不会吧。
“风沙先生似乎想通了呢。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水树继续拿枪对着美留香的脑袋,耸了耸肩。
“就是这么回事。夏海小姐,世界毁灭并不是我或风沙先生的缘故。而是你,你终结了这个世界。是你打开了毁灭的门。”
“什么?你那是什么意思?”
“提亚娜斯公主的万魔殿——这座虚岛,早就被英雄马纳克封印在深海下。那为何它又会在现代的太平洋上漂流?是什么力量把它拉上来的?”
“不对!不是因为我!”
“所有的事都并非偶然,而是必然的结果。无论是我与夏海小姐的相遇,或是我们和美留香、初代的相遇。你拿到海洋之刃号与《罗盘》也包含在其中。那全部都是进入虚岛的必要钥匙。甚至就连我,也不过是你计划中一个跳舞的小丑罢了。所有事物都是为了实现你的愿望而被拉过来的道具。就好像围绕太阳公转的行星一样,我们的命运都被你的引力所束缚。”
“你骗人!”
“你期望毁灭。所以世界末日也是可以预期的。”
“……!”
纱音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我可以感觉到她心中有什么崩溃了。纱音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也就是说,事情正如水树所言,世界会步向毁灭,都是纱音招致的结果。我们根本无能为力。我已领悟到我们的败北了。
“是我们一起舍弃世界的。来,让你实现终结一切的愿望吧。”
水树平静地说着。
……不,先等一下。
我发现自己正被水树的话牵着走。他的见解是正确的——不过只对了九成。其实水树的话还有漏洞。那就是我。在纱音的世界毁灭计划中,只有我无法派上任何用场。假如说小尾是把我引到这里的关键钥匙,那我的角色又是什么?
“你所思考的疑问,其实答案易如反掌喔,风沙先生。”
淡淡笑着的水树,话语中带有同情的意味在礿。
“夏海小姐为何要把你拉入这个世界?你正在思考自己扮演的角色吧?你难道还没搞懂自己所分配到的职责吗?夏海小姐对你有什么期望?”
他带着一对怜悯的眼眸,将枪口转向我。
“在这里被我杀掉,就是你该扮演的角色了。”
水树的声音,就像肉眼看不见的子弹,滑过虚空——
接着贯穿了我的心脏。
“什、什么……?”
“如大家所知,《夏海引力》的根源是孤独之心。此外她的自我防卫本能,也会将《引力》限定于指向性的形式。我刚听到这些时也曾思考过——是否有什么东西本身便能抑制《夏海引力》?起初我以为那是海鹤来小姐,结果我搞错了。”
水树的台词太过圆滑,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铁定是夏海小姐在你身上感受到跟自己相同的气息吧。同样的心灵创伤。因此你的存在可以治愈她的孤独,你也才会被《夏海引力》控制住。”
在航海中,我曾几度感觉到水树的视线。
此外,他还曾无意义地紧握住我的手。
“你是为了调查这些才接近我的吧?我一直被你骗了?”
“我依然认定你是我朋友。只不过对我来说,有东西比友情更重要。”
他悲伤的蓝色眼眸,简直就像在对我谢罪。
我已经不想再听了。我只想捂住耳朵从现场逃走。
然而我却动弹不得,只能愕然地聆听水树的辩解。
“身为《夏海引力》制约者的你如果死了,夏海小姐就会体验到真正的孤独。在这一瞬间,失去抑制力的她会完全解放《引力》极限,使提亚娜斯复活——她所期望的世界末日也因此实现了。而你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来这个世界,来到这里。”
我回头望向纱音。
她露出摇曳不定的眼神,脸色铁青且软弱地摇着头。大概是太过震惊而无法发出声音吧,然而她这样的反应,却更增加了水树所言的可靠性。
是这样吗,纱音?为了毁灭世界,就连我都被利用了?
你是为了让我在这里被杀死,使破坏女神复活,才把我叫到这个世界来的?
最终目的则是为了毁灭世界——
此外,水树也一直以虚伪的友情欺骗我?
背叛感不断涌上心头。我真想一屁股坐下来痛哭一场。
果然他人是不能相信的。友情这种浅薄的东西,到头来只会使自己受伤。
我的心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我闭上眼。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不仅没有逃跑的力气,就算逃出去也求助无门。如果我是被纱音的《引力》所捕捉,就绝对无法从这个命运下逃脱。
我是《夏海引力》的制约者——也是起爆装置的开关。
为了在适当的场所和适当的时间发挥功效,拿来引爆炸弹用的安全装置。
此外,现在开关就要被启动了——透过我的死亡。
既然无法从这现实逃走,除了闭上眼我还能做什么?
我脑海浮现水树扣下扳机的残像。
但——就在这时。
别的残像也在脑中苏醒。
那个老太婆所说的话——‘必须相信自己的心’。
自己的心。我的心。
我睁开眼睛。
——纱音。
没错。在我心目中的,毫无疑问是纱音不会错。
我八成,已经对纱音……
相信自己的心,意思也就是说——
水树加重扣动扳机的手指力道。
再过几秒钟,我的世界就要结束。
不,还早哩!
不可以放弃!努力思考!
我握紧双拳,试图抵抗庞大的绝望。努力寻求突破口。
如果在此放弃,一切都会告终。不管是纱音、世界,还是我自己。
汗水自脸颊滴落而下,我笔直地注视那对准了我的枪口。
水树的话,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但,不觉得有点太过单纯了吗?人的心应该不只有一面。举例来说,好比我也希望过世界末日降临。但我心底也存在着对另一个世界到来的期望。
纱音曾形容自己‘有点双重人格’。那么除了希望世界毁灭的她以外,是不是还有抗拒这种结局的另一个她存在?我是《夏海引力》的制约者吧?也就是说,她对我还抱有另一个期望。那便是负责封印失控的《引力》,透过我的力量——
仔细想想吧!我的职责并不是毁灭世界,而是拯救纱音。
纱音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她到底对我有什么期待?
纱音真正的心愿是——?
海阳号的事浮现于我脑海。那是水树遗漏的另一把钥匙。
“水树,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有话要对纱音说。”
“难道你还想进行爱的告白?”
“拜托。一分钟就够了。”
“好吧。让你在世界结束前传达自己的心意。”
我重新转向纱音。
既然已经到这般田地,也只能豁出去赌一下了。
“纱音,请原谅你的父亲吧。”
“……耶?”
“你父亲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竟然为了这么一个无聊的岛,放着独生女孤独一人,擅自跑到远方航行。他真没资格当父亲。”
拜托一定要有用。我边祈祷边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已经去世了。你再这样恨下去也无济于事吧?”
“什么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就是因为这种时候我才要说。其实你自己并不想憎恨他吧?”
“哼。我知道了啦。我原谅他就是了。”
“不行。你要打从心底谅解他。”
“什么嘛,现在还扯这些做什——”
纱音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她搞懂了!
她表现出火大的态度。那是由于察觉到我的意图她才会生气。如此一来,我的职务就完毕了,接下来就得看纱音自己决断。会进天堂还是地狱,只有纱音可以决定结果。毕竟这场游戏的主人,并不是樱波水树,而是夏海纱音啊。
至于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发自内心相信她。
“好吧,时间到了。”
我转过身,水树似乎有点失望。
“在世界末目前,你难道就不能说些更感人的话吗?”
“接下来才要进入正题哩。”
“很遗憾,我不能给你更多时间了。请不要恨我,风沙先生。”
“不,应该说你不要恨我才对吧,水树。”
我咧嘴笑道。这就是逆转棋局的将军宣言。
“不太对劲……你们在玩什么花样?”
水树脸上浮现出困惑之色。
从他背后的黑暗中浮现一个人的轮廓。一名持枪的男子正朝他接近。
“你拿了一把好枪啊。”
“什么……!”
水树的表情因惊愕而崩溃了。
夏海俊介冷不防朝水树的身体射入子弹。
大厅中的大衮们,因水树被打倒而一起消灭了。
身为虚岛‘契约者’的水树思念中断后,指向性引力也跟着消失——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丧失了存在感。而在岛上空盘旋的龙自然也不见了。
不需要我赘言,夏海俊介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是藉《夏海引力》从那个世界回到这里。
之后那对父女的对话,很遗憾我不能写在这里。除了我很识相地自行离开而没听到外,他们的对话内容更是家庭私事,不应该有我介入。更与看到这里的读者们没有任何关联。
只不过,他们父女俩还是说出了彼此该说的话。
远眺那对谈话时模样稍显僵硬的父女,我更加明了纱音并不是真的期盼世界毁灭。我猜她,大概是想……不,还是别说好了。
目送父亲返回那个世界,纱音的脸庞显得格外开朗。
然而,随着夏海俊介离去,返回我这里的纱音又摆出一张臭脸。
“又怎么了?”
“爸爸要我代他对你说声‘谢谢’。”
纱音鼓胀脸颊,把头撇过一边。
“我也要说……谢谢。”
尽管表情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感激的样子。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什么,反正她一点也不坦率就是了。
但即使是她这样的态度,依然令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害臊起来的我也别开了视线。视野里有水树的身影。衣服被染红的他,背倚着柱子瘫在地上。身体一动也不动——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苦涩,于是我背对他,刻意装出开朗的口气。
“那,这么一来事情就结束了吧。”
“面包人。”
美留香拉扯我的衣袖。她手中还拿着那根黄金箭矢。
对喔。还得再度封印提亚娜斯才行。我从美留香手中接过箭。
祭坛上持续沉睡的少女脸孔,隐含着远超过人类的耀眼邪恶。这么形容听起来有点怪,不过那的确是非常美丽动人的邪恶存在。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她那充满魔性的美所魅惑。
简直就像心脏要被吸出体外一样——
我必须切断这种引力,于是我朝少女胸口刺下箭矢。
这么一来,终于全都结束了……对吧?
“那个,美留香呀。”
纱青俯瞰银发少女。
“可以再度让虚岛沉入海底吗?”
“嗯。”
美留香拿起挂在腰际的铃铛。就是那串不会响的铃。
明明发不出声音的铃铛,在她左右摇动下,却发出了清爽的音色。
片刻后,共鸣开始了。
地板、墙壁,以及天花板都震动起来,脚底下非常遥远的地方有沉重的声响迫近。
“哎呀,美留香。”
纱音抱起小尾,露出绝望的表情。
“如果可以,能不能等我们顺利避难后再开始呀?”
“唔?”
“快逃啊!”
我们全力狂奔,逃出摇个不停的这座神殿。
石头自天花板落下,扬起漫天尘埃。事情不妙。糟了。如果不快点逃可能会被落石砸死,即使没被砸死,也会跟岛一起沉入深海吧。
我们冲下祭坛,朝大厅的出口奔去。
就在这时,视野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是水树。他还活着。背倚着柱子瘫坐在地的他,正以空虚的眼眸仰望祭坛——凝视提亚娜斯。他同时用左手捂住被血染成黑色的右侧腹。
“水树!”
我冲向他的所在之处。
“快逃吧!岛要沉了!”
“……”
那双发出微弱光芒的碧眼,转向我这里。
“……我要,留在这里。”
“别说傻话了!动作快点——”
“风沙先生。”
他端正的脸庞冒出冷汗。
“如果是你,应该能理解吧。”
“理解什么!?”
“与其抛弃喜欢的人独自求生,不如跟她一起沉入海底。”
“……”
这时我该说什么才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大概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认真喜欢过某人吧。因此我并不能彻底理解水树的心情,搞不好永远都无法理解也说不定。
然而即便如此,我却能理解自己的冷漠态度。
我想我非常羡慕水树。毕竟,他为了喜欢的女孩——为了对她的爱不惜毁灭世界,不觉得这样还满浪漫的吗?如今他又为了喜欢的女孩宁愿一起沉入深海,我应该没有制止他的权利吧?
尽管发生了许多事,但我仍然喜欢这家伙。就算到了现在,我也……
“……”
我缓缓拿开放在水树肩上的手。
水树眯起眼,笑了——他对我说了谢谢。
“悠马!你还在干什么!快点快点呀!”
站在大厅入口的纱音发出怒吼声。
天花板的一部分开始崩落,震动变得愈来愈剧烈。我站起身。
水树对我投以宁静的眼神。我觉得他似乎笑了一下。
我们并没有言语交流,但内心却彼此对话着。
再见——他仿佛对我如此表示。
我点点头,朝着纱音的方向,背对着他跑了起来。
跟纱音一起。
虚岛发出轰隆声开始沉没了。
紧接着——
*
等我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干净的病床上。
总觉得醒来以前好像发生了很多事,但却无法清楚回忆起来。明明记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但却几乎想不起来。那是某种甜蜜、感伤、悲哀的情绪。
总之我醒来后,眼前出现白色的天花板与母亲的笑容。
“醒来了吗,阿悠?感觉怎么样?”
“妈……这里是?”
“国立医院。阿悠,你上学途中昏倒在车站前,你全忘了吗?”
什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
我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刚才那是做梦吗?我感到很混乱。
“我到底躺了多久?”
“整整一天。”
只有一天?只有一天而已?
“你先等一下,我去请医生过来。”
明明按护士铃就可以了,母亲却往病房外走去。
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就好像心脏快被撕裂了。活着这件事,辛酸到让人无法忍受。胸口深处异常沉重,我为那种心脏被四分五裂般的强烈感觉所苦。
世界的压力快把我压垮了。我无法再忍耐。直接死掉算了……
“放心。很快就会治好的,别担心。”
突然,有个耳熟的声音传来。隔壁病床躺着那个熟悉的老太婆。
“感觉心脏快被压垮了是吧?在重复世界待太久,就会有这种神经错乱的感觉。那就跟晕陆很类似,稍微忍耐点,一小时就会痊愈了。”
“我感到非常的,不安。该怎么说……”
“就好像被世界所切割,孤独一人的感觉?”
完全正确。
“那只是感觉而已。你并不孤独。”
“为什么,竟然只经过了一天?”
“更正确地说还不到一天。通过《夹缝世界》回到这里‘着陆’时,会挑选你所出发的日程。所以几乎半点时间也没跳过。”
老太婆咧嘴笑着。
“不过并不是梦喔,你拯救了夏海纱音,拯救了世界。恭喜。”
老太婆说完这些话,就放下病床间的帘幕。
不一会儿,妈妈带着医生跟护士回来了。他们问了许多问题,我也尽量巧妙地回答。此外还做了电脑断层扫描等等检查,不过并没发现任何异常。大概是一口气从考试压力解脱得太快了,医生说出类似这样的结论。
我什么话也没说。反正说了真相也没人会相信吧。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正如老太婆所说,我的身体感觉好多了。
于是我就这样进入沉睡。
我在梦里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海洋之刃号的甲板上。
船停泊于港口,左舷前方有梦前市的街景。
是吗?我回来了啊。
天空碧蓝如洗.阳光耀眼。不过跟南国的太阳相比,这里的光辉收敛多了。
在海风沐浴下,我独自沉溺于感慨中好一阵子。
就在这时,那个已经听惯了的少女开朗说话声飞进耳里。
“来拍纪念照吧!全体队员!到甲板集合!”
船员们纷纷聚集到甲板上。
有牵着美留香的海鹤来小姐、初代、齐藤先生与岬先生,还有新滨先生。此外就是大批队员,自虚岛抢到手的财宝也堆积到甲板上。
大家排好队伍,带着小尾的纱音则大牌地占据了正中央。
她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金碧辉煌的王冠。
“那么,为了纪念虚岛探险成功,我宣布‘第一届 兴致勃勃☆全员大集合摄影大赛’正式开始——!”
“喔——!”
队员们热闹地回应着。感觉大家都很开心。
我站在稍远处,眺望这群一起冒险的同伴。居然还能再度遇见他们,让我的眼眶热了起来,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
虽然很想加入他们,但我已经不是他们的一员了。我住在另一个世界,是异世界的人。尽管明白这点后心里很难过,但只要还能看到开朗的纱音,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
摄影师调整好照相机,抬起头。
“那,要拍了喔。”
“先等一下!”
纱音制止对方,往我的方向看来。
“悠马,你还在发什么愣!”
“耶?”
“不是说了要拍纪念照吗!”
“啊,嗯。”
我抓抓头,站入队伍角落。这不是作梦吧?
初代边喀喀笑边拉起我的手。
“别客气了。你应该到中间去才对吧。”
“看,纱音旁边还空着给你呢。”
海鹤来小姐与美留香也拉着我的手臂。
我被强迫带到前排中央的纱音旁边。
“好,这次真的准备OK了——”
纱音伸出手,摆出了V字形手势。
“好的,大家笑一个!”
因为表明这是很重要的照片,所以纱音下令重拍了好多遍,摄影时间意外地被拖长了。
团体照结束后,就是个人的摄影了。甲板上还准备了食物与饮料,顺道在船上开起了派对。这场派对的豪华气氛很适合喜欢热闹的纱音。
初代过来说要跟我合照,于是我们挽着胳臂拍了一张。
这就是所谓的灵异照片吧?
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没有说出口。
“呐,我的幸运之吻,效果惊人吧?”
“是啊,我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那下次要来点更激烈的。”
初代展现出美丽的笑容后便离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嘴中喊着“面包人”并拦腰抱住我的美好香。我跟她还有海鹤来小姐拍了三人合照。摆出的姿势不用说——当然是竖起大拇指,一起喊“耶!”。
随后她们也挥着手对我说掰掰。
其余队员就像事先安排好似地逐一过来要求合影。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甲板上只剩下我跟纱音。
纱音立于船艏,背对着这里遥望远方。从船长帽下溢出的长发,在海风中飘舞着。风的吹拂给我带来了别离的预感。
我朝纱音纤细的背影走去。
“看来,这不是作梦。”
“当然不是梦呀,我就活在这个世界里。”
“那我为什么会回到原本的世界?”
“你是为了让我找到虚岛才被吸引到这个世界的。既然我的心愿已经完成,我也没有能力继续把你留在这里……”
“那初代和美留香呢?”
“她们是从过去来的。她们所存在的世界已经消灭了,所以无法回去。不过你就不同了。你有应该回去的世界。”
纱音转过头。
“假使没找到虚岛,我们是不是还能继续在一起?”
“实现你的愿望,让你跟父亲和好,我觉得这样也很棒啊。”
“是吗……总觉得很讽刺。”
她的眼眸反射着水平线上的光辉,喃喃说道
“《夏海引力》的根源是孤独的心,因此我把处于相同境遇的你拉来这个世界。我们是因‘寂寞’而彼此吸引。”
“……”
“结果我却渐渐喜欢上悠马,变得愈来愈喜欢,接着在我的心中,‘寂寞’的成分愈来愈淡薄,《引力》也愈来愈弱……”
她这时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夕阳。
面对这出乎预料的告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呀,一直在想。跟你分别的时候该怎么办。”
“嗯。”
“不过,你看,我们不是历经了一趟愉快的航行吗?”
“我非常享受这段旅程。”
“谢谢。另外,我最讨厌最后还要哭哭啼啼、依依不舍的那种道别了。所以,让我们保持笑容,用‘下次还要再见’的心态告别吧。”
说到这里时,纱音忽然低下头。
“结果,还是不行……我快哭了。”
她落下豆大的泪珠。
纱音……
我抱住纱音。在我的臂膀中,纱音就像个小女孩般哭泣着。我毫无保留地爱着纱音,但却不知该怎么表达这种感情才好。
仰头望去,头顶上是一片美丽的夕阳余晖,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天空的颜色吧。
黄昏包裹着我们,我真希望时间能冻结在这一刻。
然而夜晚还是会缓缓降临,逐渐把世界融入其中。
“差不多该道别了。”
抬起脸庞的纱音,露出悲伤却又平静的微笑。
“真希望还能跟悠马多相处一会儿。”
“我也是,想跟纱音……”
我无法言语,眼泪也溢出眼眶。
“别哭了。这并不是永恒的分别。”
纱音拭去泪水,轻巧跳出我的怀抱。
“迟早有一天,我会用《引力》再把你抓回来!”
“好啊,我会等你。”
我也擦去眼泪笑道。
道别不应该是沉重的。即使以后无法再度相会,而人生就是不断说再见的过程,但我们还是应该笑着说出口。如果纱音就是如此期望的话。
世界失去了形状,纱音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淡薄。
我们的距离愈来愈远了——
“下次再见啰,悠马!”
“再见!”
我大声叫喊着。
纱音以开朗的笑容摆出V字手势。
一阵风吹过,带走了她的身影。我已经看不见纱音了,也听不到她的说话声。
我眺望着少了她的虚空好一会儿。
再见,纱音。
太阳西沉,黑夜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