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后发现已经入夜了。这样的事情,算了,偶尔也是有的。
在附近的小酒馆“超便宜”——距离住所很近的小店中,与邻居喝酒喝到酩酊大醉。结账的时候差了三十日元,趁着酒气逞强要帮忙刷盘子抵债。但结果酒气上头无法控制身体的自己如陶艺家一样稀里哗啦地把盘子打破。就这样被大厨连打带骂地赶出店来,还被警察警告不要再让他们见到自己。事后醒来发现自己依偎在电线杆旁,时间早已是翌日傍晚。唉,这样的日子差不多两个月就会有一次。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了樱花树下,这样的日子一年也会有那么一次。
只有自己一个男人独自赏樱必然相当寒酸。比起赏樱或许喝酒的话会舒畅些。于是赏樱时不去考虑赏樱的原本目的,如此自得其乐是我的秘诀。
醒来后,为了不让自己腐化为樱树的肥料,我拍了拍身上的夜露跟灰尘朝家归去。
所以说,自己多少对解决异常事态以及睡醒后的发呆等等颇有自信。
……但是……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在市政厅里,这样的状况还是在我能想象理解的范围外的。
四周有着牙粉般的颜色,于是联想而出的是牙医所的那种招待处。特别是没有一名客人,因此也感到有些无聊,手中转着笔坐在里面的大妈。杂志架上放着各类免费的宣传手册。
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里都是市政厅的一个角落啊。
但无论从什么地方看,这样的市政厅并不是我所住的城镇的市政厅。
当然我没有夜袭市政厅这种恶趣味。而且大概市政厅这个时候也不会开门。我不假思索地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嗯?”
喝得那样酩酊大醉的我,发觉今天自己完全没有宿醉。
是已经锻炼出可以完全胜得过酒精的身体来了吗?嗯,一时间感慨万千。祈祷着自己不是要变成饮酒如水的人。
看遍全身,为的是确认自己现在的状态到底如何。穿的还是昨天穿的那套衣服,身体随意地坐在皮革沙发上。那种与平常不大一样的坐姿,伸开脚有点像富豪样的感觉。
“什么?”
这是才发现自己竟然没穿着鞋,而且右脚是袜子脱到一半的状态,左脚则是光着的。这样的自己是昨天睡觉时的样子……但是睡觉时没有裹在被子里的脚,现在感觉不到一丝凉意。
这里是梦境吗?不,不是的。
“总之……”
真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青年。伸展下身体,对着空气挥动下手臂,于是冷静之后该想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早上十点半左右,在简陋公寓的一间房间内起床。但其后懒在被窝里,抛开睡意就整整用掉了差不多三十分钟。十一点的时候,开始踏上了寻找食物的旅程。在冰箱里发现了豆腐
,故意不去看保质期限而一口吞下。后来后悔应该浇上酱油再吃,但又接着叹息这屋子里原本就没有酱油。有点像从海牛进化到人猿的感觉,站起身开始洗漱。顺便也把衣服洗了
下。夏天的话,放在那里自然就会干的,这样事先预计好结果之后,做起事来会多少有些动力。然后本该是从电视上学习这个大千世界的时间,不过我的日常里打一开始就不存在
电视。不得已,只得离开屋子朝大学走去。
人类,会被“现实”的重量压垮的。这是我不知道从什么书上学到的,也许是漫画吧。
上午的部分已经回忆完了。发现那是品尝得不能再平常的每一天的展开。于是开始回忆下午吧。
午后十二点过些,在离家最近的地铁里买了二百六十元的车票通过了入口。本来四月份开始的时候可以订月票的,但那时候余钱不多,现在只好含泪了……这可绝对不是因为我闲
着地铁最多一周就坐一次,为了省钱而计算出的结果。在目的地的车站出来后,慢步走在上坡路上,最终到达了与墓地相邻的小山丘上的大学。在共通讲义楼的102室里面听的课程。防止漏掉内容而细心做着笔记,但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越发想睡觉。本想着扎扎自己以驱除睡意,但实际上连实现这想法的时间都没有,我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坐在教室最
前面的座位上还能睡着的我,有着何等大的胸怀,既然不会有人夸奖我,那就自我赞美好了。
醒来后,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指针显示的是下午六点。
整个下午也没有什么问题。稍微闭上眼睛,开始回想接下来的事情。嗯,接下来便是成人时间了。
下午七点,与大学同学以及住的地方所交好的朋友一起来到了小酒馆,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叫作“超便宜”的酒馆。即使被店长瞪着,我还是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一伙人中没有妹子
,所以我们就大肆畅谈工口话题。一起叹气着想买工口书却没有钱。越好着休假的时候一起去河边或是森林里,去寻找那些失落的工口书。就这样一直喝到晚上十一点左右,便各
自回了家。我一边脱着鞋,一边睡着了。
……那之后的记忆就直接联系到现在了。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嘛。”
到底又跟这里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搞什么啊,在接待处的人各个面目狰狞有如杀人犯诱拐犯一般。若轻声去询问,请给我盖章吧,这样之类的话,一定会被反过来抓去盖上那些不明来历的危险文件的。接待小
姐这种生物,难道不是存在于都市的市政厅里面的吗?
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不是市政厅?谁快来告诉我啊……啊,主动去问人,这样会好吗?又不是没有人在,比起我自己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还是借助他人的力量吧。
于是我站了起来,但又一口气扑倒在地上。能在硬板床上嬉耍游戏的我,竟然会被桌子刮到而大字状扑倒在地……“奇怪啦”。
到底怎么了?总觉得好奇怪,好强烈的违和感。
倒不如说,现在就连手指都感觉无力。没有预想到自己现在根本使不上力气。
想从这地面爬起来,但地面上的脚看起来仿佛是别人的一样。想着用手去支撑地面,然后慢慢地曲起腿再站起来。
可想要行走这一想法根本传达不到脚部……是梦!这一切恐怕是梦。
只有意识很清晰,因而感到格外恐惧。
用手去抓脸,但根本就没有醒过来。也不痛,是因为根本不会痛吧。
算了,总之能动就动吧。
“那个,打扰一下您。”
“是,有什么事吗?”
我选择的闻讯对象,是个像在那种欺诈公司底下为了指标而愁容满面,就像鬼太郎里的上班族一样的家伙。比起他边上那难于相处的大汉来说,我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非常抱歉,我可能睡得有点迷糊,但想请问您一下。”
“好的。”
“这里是哪?”
“死政厅。”
“啊,果然是这样啊。”(编者注:市政厅与死政厅的日语发音相同)
我的眼力果然不是白给的啊。
“然后,那个……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完全记不清了。梦中的产物而已。既然是产物,为什么不是美女呢?我想要的不是那种自称美女的家伙。
“追捕负责人马上就会来,请稍等一会儿。”
冷不防冒出一句话。什么啊,你那爱搭不理的样子。
“是,是的?辛苦了。”
负责人?脑袋里冒出了这样的疑问,但由于肚子有些饿所以又回到了沙发上。
再次回到沙发上,发现整个人就像陷入沙发当中一样,完全没有坐在上面的感觉。现在的我觉得可以一路蹲着马步,乘JR从岐阜(老家)坐到名古屋(现在住地)去。
“话说回来……”
手扶着下巴的我仰望天花板的灯光。
说实话我已经无法把握现在这个梦境了。
最让人不快的是,为什么出场的竟然全是男人。不是有一个大妈在的吗?这样自虐的否定怎么样都好啦。我希望看到的是年轻女性啊。真是的,这么接近现实的梦,我都无法不去
否定它的真实性了……但是,这若不是梦境的话,那事情就更糟了。
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到,这并不是玩笑啊。
而且不就如文字那样,很致命啊。
也罢,先不管这些,现在到底几点了?即使是在梦中,也不忘记关注时间,这是日本学生的悲剧吗?
“……嗯?”
放眼望了一下这里,发现竟然没有钟表。顺便说一句,这里也没有可以让阳光射进来的窗户。如果现在要分析我的心理的话,一定是异常忧郁吧。估计忧郁得脸搭讪美女的心情都
没有,若是有美女在的话……
“哇……”
身体无法保持固定的姿态。向天花板伸出手去,想要放松全身的力量,但无论我做什么,就连腹部的收缩都感觉不到,整个人就如橡皮人一般。
从天花板中射到房间的阳光,灌入仰着头的我的嘴里直到胃中。顿时感到一阵眼晕与眩目。
眼晕……身体摆正,去确认一下自己的状况。的确有些眼晕,不过这是好事情。
耀眼眩晕,是件好事情。因为无形却存在着机能。这种感觉是由眼到耳的。
话说这里既不冷也不热嘛。
“啊——啊——啊——打不出来啊”不死心的我又在打喷嚏上使出了全力,正巧我现在也非常想打喷嚏。
突然右手边,写着“专用”名称的电梯降了下来。但在那“专用”二字前好像还写着什么字。
原来这样也可以,看清楚之后,竟然写着的是“神”字。呃……这是在搞什么?
这个“神”是指在市政厅的里工作的人吗?根本没有来过市政厅的我是不会知道真相的。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有点悲剧,不知常识。
可还是,那样的话,市政厅也算是相当气派的地方啊。
然后,电梯门打开了。
“哎呀哎呀,让你久等啦。”
一个人在电梯门要打开的同时,发出了上面那句问候。可是他发现发出问候的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人在,于是急忙修正了方向,对向我这边。
又不是年轻艺人,别连出场方式都事先决定啊。
出来的是位个子高高长相俊秀的男人。虽说高耸挺拔,但说话的声调却十分温和友好。
只不过,他的眼睛犹如爬虫一般,把路上的行人都看成是障碍物,而又丝毫不觉得自己也同样是生物。是那种每个大学里都会有的那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于是,这家伙以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吧……的确,在大学的图书馆见过他的吧。
算了,就一个男人而已,我介绍了那么多久够了吧,反正也没什么观察的价值。
重要的是另一个人。与男人并肩而行,身材格外小巧的女孩子。
特征很明显,她左右两边都卷起来的栗色的头发。细瘦的样子以及那估计没拿过比筷子还重的东西的身材。娇小,,差不多十二三岁中学生的样子。眼睛很大,相比较下,嘴巴跟
鼻子看上去特别小巧。整体上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小孩子。她的眉毛圆圆的集中在眉头,其他的地方都很稀少。这样的眉毛该如何称呼呢?对了,就是公家眉。不过,从这孩子的长
相来看,将来一定会长成大美女的,这是一定的。至于其他的地方,都很普通。
问题是,她的打扮。穿的衣服感觉起来像是平安时期或是室町时期的大小姐一般。颜色鲜艳的和服层层包裹在身上,走起路时则要提着后面慢步移动。
这一对到底是什么组合啊。难道下次的大河剧要上演穿越时空来到现代社会的公主这样爽快的SF剧吗?
“就是他吗?”
女孩用手指着我,男人则抬头来确认。
“嗯。”
男人用力点头确认。
“你等待已久的他。”
这样夸张地介绍我。那么,你们久等了的我现在来了。
男人说完笑而不语,女孩也只是站在那里。我霎时想问,这到底要搞什么,这像梦境一般的展开……
啊,是梦啊。
女孩慢慢蹭到了我面前。离近了看,她那衣服仅靠一个人一定是穿不上的。她就像从堆积如山的要换洗的衣服中爬出头的小狗一样。
距离再次被缩进,果然好娇小。纸币坐在沙发上的我高那么一点。
看上去有那么一点不情愿的,她举起了双手。那消瘦的双手向我伸了过来。
“欢迎。”
她用右手紧紧握住我的双手,略微激动地上下晃动。随后而来的是满面丰润的笑容。
二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如此热烈地被女孩子欢迎。
不过由于触觉完全丧失,所以高兴的心情也减半了。
“人生在世,必定有其价值”不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起了先人的这句话。
不过,这可是梦啊……可能是梦吧。或许是我的妄想,不过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年幼的女孩子了?
“你,已经死了。”
“哈?”
“我,死了很久。尊敬我,是当然的!”
什么啊……女孩的话语突然变成如此的腔调。一下子转变成了电波系少女。变得我也有些不明状况了。
“我说香子,突然对他说这些,他会感到混乱的。”
被称作香子的女孩转头朝向男子问道:“是吗”,她挠了挠头。
我心想着,我也可以帮你挠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展开。
“你是种岛桧垣君吧。”
“啊,是的。”
好久没有被人叫全名了。
“我是做这个的。”
男人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欧那个掏出了名片。
我就这样坐着,伸出左手接过了名片来看。
“什么什么!?”
新日本创造协会代表新城雅贵
“……………………”
“啊啊,拿错了。那个是之前在这的人给我作为纪念用的。”
是什么纪念啊!男人突然间转变成大叔模式。
“这个才是真正的。”
说完,又掏出了另一张过来。
“那个……”
死政厅神新城雅贵
“……………………”
这不是跟之前的那张名字一样的吗?
“这里是,彼岸的世界。你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来到这儿。”
把目光从名片上移开,抬头看去,女孩说的话依旧是奇怪的腔调。就算是梦境,这展开也太突然了。
“顺便一提,我虽然是神,但也死了哟。”
来自上方,那位自称是神的男人不知为什么,突然自夸了起来。可为什么我看着他,并没有那种全能全知的感觉,俨然一副公司里课长的样子。
“我已经,死了一千年,请多关照。”
女孩说罢,向我投来了甜甜的微笑。
那是我这种人的脑袋里完全想不出词汇来形容的可爱笑容。
我刚肯定这绝对不是梦了。
“……请多关照。”虽然我不想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回答了这句……就一定会陷入窘境的。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心跳就停止了,不用呼吸也没事。
……好像,那个,我真的……
好像我早上起来时候已经死了,正确来说。
事态好像变得有点糟糕……
“……哇!”
爸爸,妈妈,还有我那“女朋友”。
我,好像不小心死掉了。
保持着坐姿,我微妙地把头低下来,回忆刚才的话,但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抬起了头,用不解的目光望着神。
“黎明时分,发生了震度四级的地震,你所居住的公寓在地震中倒塌了。”
那个自称是神的男人,新城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在说明我的死因。
“然后,酩酊大醉的你对于地震也好,快要落下来的天花板也好,都毫不震惊。倒不如说实在迎接着死亡。某种意义上讲,可以看作是衰老之后在寻求安乐死一样。”
“……………………”
“不过好厉害的建筑啊。只看照片,完全就是密密麻麻的小空间的集合嘛。这难道就是真正的日本?”
“……果然,我应该早些搬家的。”
早上睡回笼觉的时候,正好是该从床上离开的时候。
“不过也没有搬家的钱。”
新城笑而不语。搞什么啊,连人家心想之事都能察觉出来。难道是因为我鞋底破的洞的缘故吗?
“嗯,那公寓里的其他人呢?”
“不知道那些,我负责的就有你而已。”
“啊,是吗”一边这样确认,她一边坐到了我的旁边。那层层叠叠的衣服和折纸般颜色绚丽夺目。我想着,她会不会也跟我一样,现在的样子就是死的时候的样子。
“怎么了?”
女孩问我。
“找我有事吗?”
“正是。”
日语好麻烦,搞得我说话的腔调都变得像那女孩一样了。那种古板且古怪的腔调。
为什么女孩说话会那样啊。看到了我满面的不解,新城突然补充说道:“她是平安时代地位很高人家的孩子。所以现在还无法自由使用普通话。”
啊,所以说起话来才会那么古怪啊。不过看长相,就能看出来是异于现代的姑娘。
“那个,你……叫作香子吧?”
女孩轻轻点头答应。那雪白的肌肤看得我入神……嗯,我要自重。
“香子,这个名字是我借来的是从以前的朋友那里。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死后我一直在使用。”
起身挥舞那重叠多层的袖子,香子用全身的喜悦来展现她是多么喜欢这个借来的假名。而且还努力地确认发音为的是要更好地与我交流。那小巧嘴巴的动作,就如我在英语课上朗
读课文一样。脸颊也都为了配合发音而细微地在调整。
“我非常的不手巧。大家都这么说我。身体,也很单薄。头发,也不黑。而且与直发不同。所以名字能与别人一样,很美的。我觉得。”
最后的话语中稍微感觉到一些弱气。微闭眼睛,双手互握横在胸前。年龄尚幼的女孩,那种若是被别人说了不灵巧之后一定会受伤的女孩。长着一副会让人不禁去抚摸的脑袋,如
小狗般可爱的面容。年幼在这里竟然变成了如此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的确,所谓的平安美人是与“大”无缘的女性们。而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额头若微大一点的话,五官也会整齐地分布在下面。
对于这样的女孩,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你出生得太早啦。”
若出生在现代……嗯,应该是上等中的上等。不过都是我个人的看法。
这些先放在一边,香子为了弄懂我说的话而在努力。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她转了转眼睛,歪了下头,用一副救助般的目光望向了我。
……看来我是没法成为平安时期的人。
“如果我的大学……啊,你也不知道大学。公寓的话……说外来语也不行的啊。就说说,在我看来,你非常美丽。”
在过五年的话,估计我求婚的心都有的。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打住,认输。我就是这样的性格。
香子犹豫了一阵,最终放心了。看来,被人赞赏为美女,她还没有习惯。
转换一下心情,关键的事还得问那个人。
“话说回来,自称是神的那位。”
“有什么事?人家都叫新城啦。叫我新城就好。”
那你好啦?!
“这个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不可能是我相亲的对象吧。
“啊,这个啊……”
“哦!哦!”反应得还真是慢啊,不过女孩的反应打断了新城的话语,此时的女孩犹如疾风吹拂下的池中鲤鱼一样。驯鹿似的小小鼻尖。殷红的耳朵稍稍挺立。而青白色的皮肤更
能显现出她的变化。
“我,成为,你的妾。”
我要纳妾吗?而且还是平安时代的人跳跃般地向我这个现代人提出的。所以我这边也必须做出个样子来。
“正妻也可以的哟。”
无论是梦境也好,那个世界也好,反正是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的事情。所以我变得毫无顾忌。
虽这么说,其实我本来就没有妻室,而且连候补都没有。
不过听到我的话,女孩的反应却异常兴奋。她如车旋转般转动着,不惜使掉全身的力气。忙上忙下的好一阵子之后,又突然安静了下来了。两手指到我眉间,确认道:“你,几岁
了,现在?”
“嗯,二十岁。”
香子看来很满意我的年龄。但却没有回答年龄到几岁为止是允许范围。
“我,十三岁。很,不错。结婚!”
被我小七岁的平安时代的大小姐如此青睐。这个世间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这么多,不过这可是超越时空才能体验到的经历。
一只手紧握住我的手,香子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嘴边,但掩盖不住已经染上脸颊的绯红。
“嗯……”,好烦,我为什么要烦恼。
就如她说的那样,迎娶她过门。然后给乡下的父母打电话报喜。然后就想看过的电视剧那样,认真对待,直接回老家结婚。然后在老家被人训问到“你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啊”。
接待处职员们的视线,此时感觉异常的可怕。倒不如说一开始就挺可怕的。无论是谁,此时的眼球都好像换成了炸弹似的,随时可以射出来炸我……
然后,每个人都亮出雪白的牙齿对我投以笑容。于是听到我们闲扯而感到无聊的新城开始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
“那边的新郎官。”
“那个……您有什么吩咐?”
本来想试着否定一下,不过这么被人叫的感觉意外的不错。
香子虽然没有口头上肯定。但嘴角微微上翘那一瞬,还是被我看到了。
“你啊,作为一个死人却意外乐观嘛。”
“不,我还是有一半觉得这是在做梦。”
他傻乎乎地笑了。新城笑起来有那么一点恶心。
“就倾向而言,比起女人,还是男人里更多的有像你这样乐观派的家伙。”
“唔,算是吧。主要我也没什么特别舍不得的人。”
绕了一圈子话,终于套出我现在没有女朋友了。唉,无奈我只好傻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倒是方便了不少。我们也不必受到什么良心的谴责,也省事很多。”
“那么,这孩子一直等着我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大家的笑容,气氛变得快乐些。但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得趁现在问了。
于是在新城先回答之前,我所盯着的那穿着珍贵和服的香子抢先开了口。
“来世,必要。我,与你,在一起。”
“……来世?”
首先听到这个平时根本使用不到的单词,我的脑袋中竖起了问号。
“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唔,简单点来说就是循环再利用。作为下次轮回而生的生物的根本。”
新城把对于香子来说很难表达的一段长句子解释给我听。他配合这段解说的手势等等,在我看来也相当的熟练。果然是专业的吧。
“就是说,你死后会转化为别的生物再次诞生于世。转生之后再死了的话又会转化为别的生物再次……像这样一个循环。估计你活着的时候也听过这样的理论吧。”
“啊,所谓的转世轮回吧?虽然具体的不大明白。”我在大学可是学经营的……
“非常遗憾,对于其原理为何,我也不是十分了解。我也是刚刚当上神的。”
新城语毕,耸了下肩。看来见习的神对于那边世界的种种并不是那么清楚。就像大一新生突然被人当做五年生使唤似的。
“只是,死掉的生物全部都要转生。这是规定。于是,对于香子的来世,你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香子边听边点着头确认。所以她才会如此期待着我啊。
不过,没我就不行吗?
“为什么我是必须的呢?生命的话,不是每种生物都有一次的吗?”
“本来是这样的,不过你与香子两个人才能成为一种生物诞生于世。”
新城简单明快地补充说明道。
噢,噢。原来是要合体啊。
又不是拌饭,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混在一起啊。
两种生物合为一体,我既不是法布尔博士又不是弹涂鱼,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虽这么说,但想象的话还是可以的。(编者注:法布尔博士,法国著名昆虫学家;弹涂鱼,外形很
像鱼与蜥蜴的合体)
贝斯塔!……那个是怪兽啊。王者基多拉。对了还有一位!寿司。嗯,非常美味的说。(编者注:贝斯塔,奥特曼中的怪兽,石油与海星的合体;王者基多拉,由三只杜勒留接受
放射能合体而成;而寿司可以看作米饭与鱼的合体)
在我空想的这会儿,新城走向了屋内的墙角。好像是为了我,准备拿出小白板来讲解。或许不用图示说明,我就不会懂吧,人这种生物。
……不,应该说全部的生物都是这样吧。放眼望去,这大厅里的人算上新城在内,维持这里的现状倒是不成问题。算了,和我没关系。
将白板拽到我面前,然后新城将事先准备好的红笔握在了手里。
“听说过‘冬虫夏草’吗?”
一边问我这个问题,他一边在白板上用记号笔把图案画了出来。我看到了他那如果美术课可以排到前四名之内的像蘑菇一样的图之后——
“嗯。”我点头回应。可能大概就是这样个东西吧。
“这就是中医会使用的蘑菇吧。”
“是的。”香子的话告诉了我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我,那个”她用手势代替语言告诉我,要结合在一起。
“啊?”
香子笑了,笑得灿烂,笑得满足。那已经是纯真至极的笑容了。
“所以,需要你。”
“……啊。”
新城小心翼翼地在已经寄生了虫的蘑菇的图画上又添了脚。笔尖毫无停顿,而且落笔恰当。作画结束之后,他握着红笔的手指停在冬虫夏草的图上。
“这个部分,便是香子的来世。”
哦,竟然是真菌类。怎么感觉像是把钱都败家之后,寥寥平凡的结束余生的感觉呢。
“然后你将在这台子上,化为蝙蝠蛾。”
“诶——”我轻声地诉说着抵抗:“诶——”
“就是说香子等待后世寄生对象已经等了近千年。而且后世之人早在寄生之前就已经预定要成为冬虫夏草了。”
啊,都等了我千年了啊!就为了从我这吸取生命。
转过头看了看香子,依旧是毫无倦容的满面微笑。反倒是我想吸取她的生命。
“……要寄生在我身上?”
“要寄生吗?”
“真的要吗?”
“你讨厌吗?”
“谈不上讨厌……可是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瓶营养液了吗。”
“这次一定不要虚度光阴,要度过一个有意义的人生。”
“可是根本没有我能介入的余地啊。”
“没什么不好的嘛。不用花钱,这次就能去中国的西藏旅游了。”
“听得我想落泪。”
话虽这么说,却完全哭不出来。眼泪都枯竭了吧。也不知道现在自己体内的血液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好了好了,比起被毫无感情的女人榨取金钱,这样的话不是健康得多。”
“只是单方面被吸取掉养分,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健康啊。”
“可是作为寄生体而死,对于生态系统起到调节作用。这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啊。”
“没有开端的话,不就没这么多问题了。”
我叹息着说道,新城抿嘴一笑就带过了。难道这就是神吗?幸好我是无宗教主义者,对于自己的生前生活竟然忽然赞同起来。
“我安分守己地活了一辈子,结果死后竟然这样。不愧是神的决定,对任何事物都平等对待。”
对于眼前的神,我试着讽刺了一番。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想摸摸香子的头了。是觉得她太可怜了吗?
“之前那次,我负责的人可是转生成了平流层的微生物哟。人家可是欣然接受了。”
“不是这个问题。你看,我的情况是转生成不会飞的蝙蝠蛾啊。”
我摸着香子的头,慢慢觉得自己变得像那种废话很多,爱说教的样子。可是现在的我依旧没有感觉。无论触摸什么地方,都可能没有意义吧。因为现在的我根本实现不了“行为”
的意义。不过比起这些,现在最关键的是我的将来。
“主要是我最讨厌虫子了。以前读过卡夫卡的《变形记》,看后起了满身的疙瘩。”
公寓中若出现蟑螂的话,我会发狂的。所以才会对常青的森林抱以敌视啊……哇,回忆起了老家的样子。看来关于老家什么过去的记忆,这类的数据还没有被删除掉。
新城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气的表情仿佛像是拿我没什么办法的样子。
“一介平民,你还真麻烦。看看香子,一丁点儿的意见都没有。”
“不是很正常嘛。她是吸取的一方,是在获得营养啊!”
“嗯——”
不愧是我老婆,轻易就认同了我的话。
“可是不行!”没过一会,否定的话就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香子鼓起小脸,生气地用手刀打在我的肩膀上。因为没什么力气,所以也不会痛。可是却微妙地有点悲伤的感觉。
香子指着自己说是“娘子”,又指着我说是“夫君”。
“所以,两个人,一起死!”
“……还真是热烈的邀请啊”那异常认真的眼神,可以让我给她打很高的分数。
“一起死,一起死,不对吗?”
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的香子,眼神不断游动。抓着我袖子的她,开始闹别扭。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不都已经死了吗。如果现在的这个不是我在做梦的话。
被新媳妇拽着我的袖子来回摇晃。我不断向新城递出寻求帮助的眼神。新城其实一直都微笑看着我们这对新婚夫妇在闹别扭。知道我眼神中强烈地在诉说着求援信息,他才开了口。
“无论如何,事情是已经定下来的了。不可能个再有改变的。”
“啊……诶?”我寻求的是帮助啊?你这样回答不是等于枪毙了我……
“我姑且听听你的意见,到底转生成什么你才满足呢?”
“啊……这个啊。”
香子更使劲地摇晃着我,使得我的脑袋左右不停地晃动着。
即使这样,我还是要直言不讳地说出来。
“人类!”
“你的要求还真奢侈啊。”
新城一步上前,敲了我的脑袋。加上之前的摇动,现在我的脑袋在做着全方位的运动。奇怪的是,竟然这样都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嗯,只能用不可思议来概括一切。这时候有
酒喝的话,我想一定不会有味道的。
“没拿到诺贝尔奖的家伙,没资格要求那么多。”
对于这么高的门槛,我有些退却了。我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还已经死了。
“总之换个别的!我要换别的。你就让别人来代替我不就好啦。”
这样香子也一定会升天成佛的。
我敲打着旁边的,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机器。为了表现出我的抗议,为了让声音更大。
“嗯……好吧,倒不是不能更换。”
“诶?”如此愉快的让步,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不过身体的摇动却越来越激烈了。
新城摸了摸下巴做出追加说明。
“嗯,由于你完全死于事故。所以多少可以通融的吧。不过……”
又是这样,多么老的桥段。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话里话外的意义却席卷着我的内心。
新城的视线投向了香子。可是……香子却直勾勾恨恨地盯着我。我是被爱着呢还是被憎恨着呢?现在已经无法分辨了。
“……不过,作为神,我要对万物平等对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转生的话,你也不可能变成昆虫以外的动物。”
“啊——这样啊……”
“不——!我反对!”
慌忙插入对话的香子,灵活地晃动着小手来表现她的疑问。
抓到我然后转生成连人都不是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过是你的话,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啊。不对……这不是和中学时代,女朋友跟我分手时所说的告别辞一样了吗。
新城这次为了不让香子离开自己的视野,只稍微偏下头,对我说道:“想要改变的话,先到六楼的昆虫科去申请,去把文件拿到手。”
“好的。”
毕竟这是市政厅一样的地方啊,少不了被踢来踢去地来回跑,去到处办理手续。
掰开香子抓着我的手,然后注视着那只小手。
仅仅是这么一点儿小的交流,都会觉得恋恋不舍。这样就搞得很怀念的话,你今后的人生要如何是好啊。
低头看着香子,被她瞪着的眼神弄得我有些失落,但绝对不能让这多余的感情刺激到我。
我只好无奈地一边抚摸着香子的头,一边想些扯谎的话来掩饰。慢慢地,我朝着电梯移动过去。但是,身后的新城一语止住我。
“你不可以使用电梯。电梯是神专用的。”
“通融一下吧。哪怕是学校教师用的厕所,急了的话学生也会用的啊。”
“年轻人应该多爬楼梯。”
新城的手指向了与电梯相反的方向。算了,没办法。
“啊,等下。”
已经走了几步,却突然被新城用物理性的方法拉住了……竟然揽住了我的脖子。虽说不是很远的距离,但可以看出他是个相当敏捷的人啊。不对……人家是神啊!
“也带着香子一起跟你去吧。留她在这儿等你也怪无聊的。”
总觉得存心是想找我麻烦,才让香子跟我一起去的。
怨恨的视线一直射在我身上。
“……好吧。”现在为此事浪费时间不是上策。
“反对,否定,肯定不行。”香子委屈地说着这些,我们一起出发了。
如同橄榄球部的成员一样朝向夕阳大步前行。
嗒嗒嗒,嗒嗒嗒。
还没走出多远我就发现了不对劲。回头看了看,当然,香子还是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步调在走着。
仅仅两秒,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有七匹马身的长度那么远了。
……比起蛞蝓快些,但根本不是人类的速度。
“跑起来。”
“不行,不行的。”摇着头说着这些的香子跟在后面:“跑的话,会很滑。我摔倒,超拿手。”
“……为什么会知道这种词汇啊,平安人。”
“我交给她的哟。”新城自满地举起了手。
“先教给她日语接续词的用法才对啊。”
啊……好让人焦急。干脆我来背你好了!
在香子的下面转了一圈,我也没看出脚在哪边。于是胡乱抓起香子的衣服想要背她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香子抵抗着。
可是完全无视这些的我终于发现了一只腿,于是马上抓住它。真的是好费劲。
一只抓住了另一只抓起来也就轻松许多。无视香子的一切言语,把她轻轻地背在了身上。感觉比空气还要轻巧的香子在我背上闹了一会儿便停下了。
如果现在让我背母亲的话,说不定我会哭出来。当然,换成我去背横纲的话,我也会哭的……
双手反过去,将香子抱住,怕她掉下去。真的是不容我大意啊。
“噢!已经开始美丽的寄生关系的模拟演习了吗?”
“你好吵啊!”
为什么你这家伙也要跟过来!神就乖乖去坐你的专用电梯不就好了。
穿过了像是安全门的入口,接着而来的就是四角旋转那样的楼梯。我踏步走上了通往天空之路。每一级的台阶,踏上去的时候都感觉毫无实感。就如飞翔一样,朝着上方前进。
像漂浮在宇宙之中的感觉一样漂移着走上台阶。肉体上已经没办法发出控制指示,所以现在身体的动作完全放开,毫无顾忌。因而强烈的爽快感和高昂感使我的面容都变了样。激
动吧!颤抖吧!
就连踩空了台阶的时候,也只会浮游在空中,异常的快感。
背着的香子也是,仅凭她的重力阻碍不了我的步伐。估计现在正在我后背上的她也是手舞足蹈呢吧。
那么,就维持着如风般的疾走冲到昆虫科……诶?虫?
一阵恶寒掠过脑内。顺便一提,我有些后悔自己先跑在前面。不过,现在想要停止住这股勇往直前的气势,已经不可能了。
嗒嗒嗒嗒嗒嗒地一路奔走。
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打开房门后,刚才还鲜嫩如花的我瞬间凋零了。
略微明亮的室内,刚扫除过的地板,长长的桌子,散发着木头气息。很有味道……很难闻……
摆设得像是会议室的一角似的,而里面站成一排的东西们,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们使人气血停滞。也可能是停下身体后,一切都停滞了。
“……”
“脸色,不好。”
背上的香子突然把脸伸了过来对我说道。恐怕现在我的身体已经硬成一团了。即使这样还能背着香子,对于这点我感觉挺不可思议的。按理说,我全部能量已经都耗尽了才对。而
香子这时也不再闹了,安静地靠在我背上。看来她并没有讨厌我啦。
“怎么了?你也跟他们站到一起就好。”
明显很愉快地期待着看到我到这后反应的新城,挥了挥手,引导着我进入到这昆虫科里来。
不过……
这房间,的确像是昆虫科的房间一般排列着虫子们。大大小小各种各样,有在地上的,也有浮在空中的。有黑黑的,有像泡过的茶叶一样的,也有翅膀的震动声很大的。
而且它们全都一齐看向刚进门的我们两个新人。很明显,视线全部聚集在我们这。
在地球上,我生活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话说回来,我真的死了吗?
如果与现世切断联系能使人变得聪明的话,笨蛋或许不死一次是没法得救的。原来这是实话……
“回去?”香子可爱的脸凑了过来向我提议道。但这样却更坚定了我前进的决意。
咽了口吐沫,我扯起嗓子放声喊道:“很抱歉,我还没打算放弃大男子主义呢。”
踏步上前,“噢……”他们俩对我的话做出反应。而后我们一口气走了进去。
“打……打搅了。”
跟着伏在地上的蝉的后面。心里觉得我这样的人真是对不起大家,便不好意思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当然,为了不踩到它们,我十分小心。虫子们全部都朝着屋子的另一端的那棵
大树前进。大树的顶部已经快接近屋子的天花板了,根部则深深地扎在像是人工制造的地板里。如果把一切都当成一幅画卷的话,这里意外给人一种和谐感。
于是虫子们在大树前待了一小会儿,便像已经解决了问题似的,通过墙壁上的小孔到隔壁的房间去了。那小孔看来我是进不去了,所以我觉得自己是不会与它们再在隔壁见面了。
“嗯,啊……”放眼望去,现在才发现。
“蜜蜂好多啊,是不是老巢被人水攻了呢。”观察着前方的新城,看上去挺快乐的。
“停住,不行。回去!”
不过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们两个人,整个人就像被吸引一般不断前行着。
于是,我的右手边……
“有……窗户。”
景色与光芒都在窗外无限延伸着。
云彩安静地扩散而开,散成无数的天蓝景色。在天空之下的是我老家那边绝对无法见到的——巨大的高楼群耸立于地。高楼的表面都映射着白青色的云彩。
“……………………”
空气波动,会让人产生错觉的一切,的确是夏天的颜色。
这景色与我年年都抱怨的从公寓的窗户中直射进房间的过激日光一样。
云彩悠然地向着左边飘动,于是我的眼神也随之而去。
对于终于算是抓住了时间流动所带来的感觉的我来说,内心里稍微有一些高兴。
已经觉得,我身体还活动着机能的部分只剩下集中着眼球、耳朵以及我这张贱嘴的脸了。
“今天,晴天,是吗?”
香子结巴地,一字一句地确认者自己的话语是否正确地提出问题。偏着脸看向我的新妻同意地说道:就是这样的。”
“香子活着的时候,夏天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一样。青空,无边无际。”
她啪地张开双手,像小孩子般用双手表现天空的辽阔。
捕获,她过于得意使得脑袋朝下沉去,险些从我背上摔下。慌张之际她赶忙抓紧了我的衣服,因为我还紧抱着她的腿,所以香子整个身子都翻了过去。上演了标准的德国式背摔…
…不过还差一小点就完美了。我怎么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反省吧。
“现在,夏天?”
可能是感觉到了在我面前露出丑态,她马上脱口而出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虽然天空已经完全被设定成了夏天的模样,不过仅以此判断的话,对温度与蝉儿们很失礼的。毕竟衡量是
否夏天的关键不是天空的颜色。
这个问题应该问疏通下水道的……不对,是应该向我们的神询问。
“喂,这个地方分四季吗?”
正在热心观察蜜蜂们的新城听到后转了过来,摇了摇脑袋。
“那种奢侈的东西,怎么会提供给死了的人呢。”
“那是为什么呢?”不明缘由的我转过来看他。
“不对,不对。”这时香子摇着脑袋向我说道:“你,住的地方,是夏天?”
“嗯?”有点儿呆住,觉得能跟你是生在一个国家真是好厉害。虽然年代不同……
不过,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千年的话,对于日期的感觉也早已完全丧失了吧。与被关在黑暗的牢房里一样,其实没什么差别。那样的家伙,除了岩窟王之外我并不知道还有谁了。(
编者注:岩窟王,Neta自动画《岩窟王》)
“啊,啊。”与这里不同的酷暑。“正是天气最热的时节呢。”
没有空调和电风扇的夏天是多么痛苦,这里的人们仿佛无法理解。
“是吗是吗?”香子点着头回应。于是她稍微有点骄傲似的挺起了胸膛,是在表明她生前也经历过盛夏。“喜欢夏天,有凉吃。”
凉?……啊,啊。可能指的是冰块吧。
换成平安时代,能吃到冰块想必是相当奢华的事。这孩子,真的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啊。
不过,那个时候的人们吃的都是些好东西,反而年纪轻轻就已经死了。而吃着过期的豆腐的我却活得久一些。从这点能看出现在的日本有多么和平。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死的呢?”
突然被我问了这么一句,香子则是“嗯?”的一声,表情有些迷惑。
于是她“嗯,嗯……”地,眼神开始游走。而且大大的眼睛像天线那样转来转去。等到静下来的时候,香子开朗且爽快地说:“忘记了……被大东西,弄的。”
可能是想说被巨大的物体波及到的意思吧。
“那边的寄生情侣,别在那里堵着,快走。”
被这讨厌的称呼叫到,我把脸转了回来。新城在前方挥着手,招呼我们过去。
前面的大部队也消耗了许多,我们逐渐朝目标前行。蝉也一边鸣叫着,一边看起来不像是飞,应该是跳跃着似的前进着。
“虫子还真听话呢。”
虽然新城这么说,目的或许是取笑与讽刺吧。可是我丝毫没有觉得受到伤害。果然脸皮厚实有好处的。大家向前走着,可能是出于无聊,我试着问了个像是社会学习类的问题、
“那个,这个建筑物以外是什么样子的呢?”
“什么都没有。从这里是无法出去的哟。那天空也好,森林也好,你都把它们当成是假象就好。”
“那么,那边的高楼呢?”
“那是别的死政厅,好像是。这里是对应你所住的地方的那片区域的死政厅。这边的世界有无数的死政厅和神。”
这家伙自身是从谁那里知道的这些呢?难道有着像界王一样的家伙存在吗?这家伙可是跟我们同一时代的人啊。走路的过程中,我想了起来。(编者注:界王,NETA源自《龙珠》)
门下边有着虫子用的小孔似的入口……不对,本来就是那入口。反正跟着新城就不用在意那些了。
终于,我第二次从窗户中看过漫天的云彩之后,实现了前排围观大树神的壮举。
“那个就是昆虫科的神。”
“……那个?树吗?”
“树上的。”
全神贯注地看去,那已经是超越了保护色理论的东西。翅膀的形式以及与大树同化的着色,已经完全融为一体了。我公正地说,所谓的神就像神社里常见的那种被小孩子的捕虫网
所逮到的蝉一样。
没错,又是蝉。神竟然是看上去已经与大树浑为一体的蝉……
“倾诉吧,祈求吧。”这时香子对我说道。
“不,突然让我一下子与神说话……”这也太为难人了。
“嗯?那么就放弃好了,去西藏吧。还是要在这里排着?”
“西?西藏!对,那样,最好。”
放弃理解到底是什么的香子,支持着新城的意见。但是被他们这样说,反倒让我的反抗精神燃了起来。
能在老公懦弱的时候,在身后刺激我。不愧是我的好老婆。
……也罢,我就拼了。反正活了这么久,多丢人的事我都做过了。
可是,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能与蝉进行对话。幸好现在周围没有熟人在……
“Ho……Howdoyoudo?”
由于出身不明,所以我先用代表地球的英语跟它打招呼。
它竟然吱声了。看来也是一位英语圈的朋友啊。不过,那样的话就糟糕了。在大学我只修了商业英语……像是什么“请来改变我的来世吧”这样高难度的会话,我可没学过,干脆
问它会不会日语好了。
“DoyouspeakJapanese?”
啊啊,虫子大神从树上落了下来。难道是为了更好地与我沟通,还是只因为累了想要落下来休息呢。于是为了表明立场,我也向前迈进了一步。
不过这样稍微有些失礼,但是已经不能后退了。毕竟我可是来交涉的。
“啊,Mynextlife呢,竟然是insect。可是,ButIdon'tlikeparasite呢。或许You'reverylike,但这里thinking与discussion后,please我的来世change或其它,hope你了
GOD!”
“我说你,在讲什么?”
香子的疑问中有些讽刺的意味。她的疑问并不是因为我的话语里夹杂着英语,而是我说的东西已经超越大脑所能思考的范围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办法呀,就算上了大学,我进的也只是推荐的学校而已。只有笔试前认真学习过,而且还没考上第一志愿。
“噗……”
明显在强忍着笑出声的新城,用手捂住了嘴。他的眼神四处漂移。混蛋,你在鄙视我吗?
“日本的未来,比我想象中要光明的许多嘛。”新城说道。
“都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死了呢。”这回新城不再忍耐,痛快地大笑起来。
香子在后面拉扯着我的脸,可能是因为我无视了她的问题,而在生气吧。
“基本上出了人类之外的生物,我都不喜欢。我这个人连猫啊狗啊都很讨厌。”我已经放弃了英语,用日语向蝉搭话。因为刚刚已算是我的极限了……
“然后我最讨厌而且无法理解的就是虫子!”
我觉得这么可怕的生物怎么可能存在呢。至少,我觉得是这样。
熊,鲸,虎,比起这些,虫子更加接近我们,这是事实。
神蝉叫出声音。它的意思是在等我把话说完。明知道这样很没礼貌,但我却一直说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能说出这么多。如果前提是神蝉能懂得语言的话,我也算没白
说。
可是,它真的听得懂的话……那样的话,我上面的偏见便要彻底颠覆了。
我激动的心情于此刻结束,神蝉也停止了叫声。然后,当我调整好情绪静下心来的时候,新城出来打圆场。
“剩下的我来说明就好。你就先到那边去吧。”
我离开了大树。而且为了不踩到身后的虫子们,很小心地撤到后面。而新城就像在学校后院的混混一样,蹲在地上,跟神蝉在交流着什么。你一开始就这么做不就好了吗。抱怨着
的同时我用耳朵去倾听他们的谈话。不过从只言片语来推敲……感觉实际上他们的对话就是国际文化交流一样。不同种族之间的墙壁,他们就像怪盗那样轻易跨越了。这样的话,
在大学以专攻德语为嗜好的我也不是不可以嘛。
而且结尾的话竟然是“thankyou”,明显的英语。新城站了起来,应该事情都谈完了。
“嗯,已经谈好了、我们去下个地方。”
“Next?”我看似故意,实则无意地用英语回答了新城的话。
“内克,斯特?”平安人香子幼稚地模仿着我的话。这样的香子,像是小笨蛋一样……嗯,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先回到刚才我们在的那边。回到人类科去确认一下来世的交换。然后再根据结果去所对应的科室好了。”
“哇!果然是政府的工作。来办事的人被各个部门之间踢来踢去。”
“可都是根据客人的需求。你感觉如何,高兴了?”
新城张开双手伸向上方,简单地伸了下懒腰。
“不,完全不。”
向神蝉施了一礼之后,我们开始向房间的后面移动,也就是我们来时的路。
虫子们都伏在地上,朝着下面,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努力向前爬着。要是在这里把它们踩扁的话,它们会不会再死一次呢?想着这些,我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还是快点离开的
好。
当我们先走到走廊,新城正准备关门的时候——
“……噢。”
在这时,神蝉突然叫出声音。
就在门快关上的那刻。低低的,毫无修饰的声音。
这算什么?报复一样的东西吗?
新城关上金属制的大门的同时,也截断了声音。
“……是被虫子们断绝了关系吗?还是别的什么?”
或者连那个神蝉也差不多应该转生了,于是以鸣叫来对抗吗?
就算是神,以前也是生物吧。早晚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的下场吧。
新城倒是抖了抖肩膀,无所谓地走在了前面。
会是偶然吗?与自己同一个大学而且同住一栋公寓的朋友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话说回来,以前放学后,从大学的下坡路感到地铁的时候总会碰上车门即将关闭的情况。在那瞬间
遛到车内。然后我对着那家伙说着“我运气很不错嘛”。于是那家伙总会凑过来劝上我几句,说才不是什么好运的。现在也不知道,那家伙还活着吗。
不过,真像他说的那样。我一定好运都没有。那么多次不用再等下一班车就能赶上,都是多亏他啊。
没有追上新城的步伐,我稍微发了一小会儿呆。然后这次从后背传来了确确实实的肉体才能发出的声音。
“思考,喜欢就好,你决定。”
香子给我提出这样的意见。那我就自己随意理解了。用脑袋思考问题的话,大多时候都会往好的一面去考虑的。想起来了,自己经常被人看成是乐天派,也是因为这个吧,
“那么,我们走。”
“不要去,我推荐。”
背上的老婆提出反对的意见,但半数已经同意了,所以我选择了去。哈哈哈。
不过,果然比起“讨厌”之类的话,还是“喜欢”更适合女孩子。
又回到了二楼的人类科的沙发上。现在还是背着香子的,不过前倾得非常厉害。坐下后先把右脚上的袜子脱掉。这是脸朝下走路时发现的,一只脚穿了袜子,一直没穿,险些因为
这而分神。脱掉后,试着张开脚趾看看。生前,有享受脱掉袜子的解放感的习惯。不过现在完全没有感觉,就像在伸手触及不到的位置上的,被风吹起翻卷的书一样。
“七楼,快去。迎接来世的地方。我与你,目的地。”
刚才开始,香子一直推荐的观光地是这里的最高层。
“下次吧,爸爸今天累啦。”
喝着茶,与没有工作的职员闲聊着。等待空闲的结束。
不久,新城说着“久等了”,招着手回来了。
然后理所当然的,告知我们的地方并不是七楼。
“接下来是四楼。我们要去哺乳类动物统筹科。”
四楼的走廊里,有像小孩子般快乐的小动物在散步。孤独的小白兔跳来跳去。
在经过小白兔身边的时候,抬起头的小白兔那赤红色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白色的毛加上红色的眼睛忠实再现了大多数人所联想而出的兔子的形象。
没有在兔子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我们继续前行。走廊边上有一只牛,脑袋伸在设计在墙壁上的窗子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不过看到它的样子,我就想起了烤肉的味道。
啊——肚子怎么不饿啊。也不想上厕所,而且已经背着香子超过一小时以上了,但一点疲劳的感觉都没有。我到底变成什么了啊。
最成问题的是,我竟然不想睡觉。要打发时间的话,睡觉是最便宜最轻松的方式。
也罢,我的心情先丢到一遍么,不过在这群毛绒绒的动物之中,有一种放牧的快感。看着墙壁与地板,此刻都好像是草木要破土而出的感觉。在我这样的死人看来,这里到底是什
么啊!没有围栏的动物园吗!还是乐园啊!这个空间会让我没有什么意义也不带任何感情地号叫。绝对不是因为我在动物园什么的地方有过痛苦的回忆。也不是因为高中的时候
与女朋友一起去过动物园,结果她的评价非常糟糕。嗯,绝对不是。
“诶,什么?”
在我背后使劲向前探出身子的香子,貌似对在地板上四处跑来跑去的仓鼠特别执着。
“啊,那是叫做仓鼠的动物。在你住的大宅子里没有吗?”
香子诚实地点点头。可能没有的吧,在过去的时代。
“好吃吗?”平安少女的着眼点有些过度生理性了,好强大的姑娘。
“如果有机会的话,尝尝味道也不错哟。”
在走廊的拐角和途中有着许多房间。没有门的房间,却开了很大的一个正方形窗户似的孔。之前经过的房间,里面是狮子。
于是我开始了自言自语……
“为什么狮子会在中部地区死掉啊?”我家那边只有“龙”哟……
“是在动物园死掉的吧。”新城没有回头,只是简单回应了我的问题。
原来这样,我了解了。
那么刚才看到的牛,也是生前住在动物园的吗?动物园里原来还有牛的FANS么?不然的话,我就对其生前的履历很感兴趣了。如果是出于加工食品的原因死掉的话,刚才看到的那
只牛,身上有没有一点欠缺的部分。
比起人类的死亡动机,我更对这些感兴趣。
“就是这里。”
领路的新城突然指向前面的房间。那房间也是,有着很大的空洞作为出口。我警觉着那入口处是不是有老虎或狮子,甚至看看是不是有大象在做警卫。不过里面相当和平,并没有
我想象中的那些大型动物。
室内尽是些狗啊猫啊的。连狸猫也有,感觉像是保健所。
不过,保健所的话可不像这里这样和谐安宁。
“这里的家伙们不再神的底下排队吗?”那么哪个家伙是神?
“它们与虫子不同,都是一些不听话的家伙。一匹一匹来的话,太费时间了。”
啊,原来如此。
“那么,神是哪位呢?”
是猪吗?还是短尾巴的猫呢?还是那脚上露出了一小点骨头的小狗呢?
“你等等啊。”说完话,新城的视线开始环绕室内。
“……哦呀,难道外出了?”
“……真是个会偷懒的神啊。”
莫非跑到厕所去休息了,或者是吃饭时间……不可能吧。
“回去,回去。”香子在我背后叫着。不过我安稳地无视着她,等待着新城的行动。
“……嗯?”感觉有什么影子从脚下通过。
低头看去。
刚才路上经过的那只,缺少色素的兔子镇定地坐在那里。是散完步回来了吗?我们又四目相对了,但它马上就避开视线。可能是害羞了吧。根据雄雌,性别的不同,我需要做出的
反应可是有着巨大的分别的啊。
兔子立起了脚跟(兔子有脚跟吗?),就那样站了起来。
“哦哦哦哦哦哦?”
兔子竟然双脚站立了,而且还飞快地跑了出去。我不觉地追到了走廊门口,然后目击着它的逃离。
哇,那拼命奔走的样子,感觉很快,而且跑起来很可爱。
“那只是怎么啦……难道是要去不可思议的王国吗?”
“不,是要从你跟香子身边逃掉。”
新城插嘴说道,而且这家伙一点都不惊奇的样子。可能不是第一次见到的吧。
“就算是马戏团里,我觉得也不会有那样的兔子。”倒不如说,有的话,一定会拿去卖的。
“它是这里的神。那点本事对它来说是小意思。”
新城竟然一边盘着手,一边不经意地说着很重要的事情。
“好寒酸。”毫无掩饰地,我道出了自己的心情。
“不如说,就算是神,”虽然还不知道这是不是梦“虽然不太了解,不过那跑步的样子……”
“是成为神之后,得到的一百种附属的特典似的力量。”
“说谎!”难道死政厅没有镜子吗?然后那一百种的数字的依据是从哪里来的啊。
总之,看来不追上是不行了。不过或许追上去也没有意义。
“哼,装得像人类一样,两条腿跑起来就以为能赢了吗。”
与时间和历史都不同,有些差距是必须要让你知道的。这么想着,我正要跑起来……
不过……
“不行!”
“噢……”
下巴下面被双手紧握,全身都被牢牢地拴住。香子的脚夹紧我的身子,丝毫不放松。像腐败掉的大树无法承受自身的重量向后倒掉那样,我三倍速的实现了那个过程。世界在我的
眼中开始颠倒,脑袋华丽地背到了后面。于是新婚的两个人形成了舰桥的样子。脑袋里面像裂开似的,不过却没有随之而来的疼痛。不过稍微感到有点恶心。眼眶里的眼球天旋地
转,就像刚刚睡醒迎来晨光一样,舰桥崩坏。
“你都做了什么啊?”
自作自受,我问着被我后背压在地上的香子。因为并不是特别的压迫,所以还不至于呼吸困难。光是回答问题的话没有关系的。
“走……走廊里乱跑,不行。”
“你是学校的班长啊。”你这个平安人啊,对现在的知识的了解有很大的偏差。
我对新城递了下眼神之后,于是他苦笑着跑去追哺乳动物的神了。
“快——放——手。我要去追那只兔子啊。”
“为什么?”
她这么纯真的回答我,我要是不真诚地展现自己的话反而对不起她了。
“为什么,你要努力?”
“你说什么?”
“你,与我一起,这早已决定,无法改变。为什么想要改变?”
像是部落族长一样的口气来质问我,而质问的内容也近乎相似。
“问我为什么的……”那是,……那是因为……我讨厌吧。现在我能想出的理由只有这个,不可以吗?
倒是你,那样活跃地想从我身上吸取营养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为了吸取营养的话,别的家伙不也可以的吗?若是能交换的话。
我既然死了。剩下的就都交给来世对吧?可能是这样。
“那么,即便你变成厕所里的蟋蟀也可以吗?”
“是的。”怎么可能?!
“变成被捕捉到的大马哈鱼的鱼子也可以吗?”
“是的。”
“变成冲绳河童也可以?!”
“是的。”
“那么说飞鱼也可以了?”
“是的。”
那种事情,谁知道啊!
我把香子抱起来,跟之前衣服啊袖子的位置多少有些改变,不过大概的地方没有抱错。
……真遗憾。
若是有感触的话,现在的自己一定会评价“嗯,不错”之类的台词。
抱起香子的双脚,把她背在身上。仅仅这样,我的感情是不会动摇的。
其实,我与她,彼此都很空虚吧。
“……像漏了气的气球吗?”
其实比喻成跑气了的啤酒也可以。
站起身来,继续把香子背在身上。无法判断是否还会回头。
大家都安静了。
可能,已经寄生在我的背上了吧。
就在那里吧,我恍惚地认为。
没过多久,新城领着神兔回来了。大摇大摆的,与人类并排走着的神兔,意外地觉得它体格挺不错的。不过它又与我四目相对了。看来是相当敌视我了。
“事情我已经讲好了。你的来世就是饲养在小屋里的小白兔。”
“为什么连所在的场所都被限定好了?”
“不转生成人,你就会不愿意是吧。”
新城略带讽刺跟嘲笑的意味向我确认。
“我,并不是那么讨厌兔子肉的。”
比起仓鼠来说。我这样明快爽朗地说这话的目的是想看看香子的表情,不过香子她一点都没有笑。反而显露出害怕的样子,嘴唇在轻微颤动着。
然后,香子从我的背上下来了。
刚才回到人类科时,香子也是趴在我背上的。不过现在事态发生了进展。
“那么稍微等一会吧。相关手续都得在最后办理的。”
“嗯。”
点头同意后,新城的视线从我的身上转移到香子的身上。
“香子,回接待室去吧。”
被新城这么劝说,可是香子却摇着头,不肯接受。
新城挠挠头说着“这是规矩,必须遵守的”。
虽然话语不是那么冷淡,可说的内容却枯燥单一。
根据他们的对话,我大概了解到香子必须要回到接待室,去等待下一个人。
“还要多久?”
香子前倾着身子,说着让人听着都会痛心的质问。
新城淡淡地,回答了预告。
“下次是八百年后……加油吧。”
简单地鼓励了一下,新城便向里面工作的地方走去了。
香子则静站在那里……
“你等一下。”
我叫住了那个向远处走去的男人。
新城停住了脚步:“嗯?”他回头看我,而没有再对香子说些什么。
“什么八百年的啊?可以跟早点儿吧,比如跟我同期死掉的家伙,我跟他们交换一下不就好了吗。”
新城面无表情,但可以从他的脸上读出“你在瞎扯些什么呢”的反应。
别说那些没用的话,这种东西是讲相性的。来世会转生成香子能寄生的蝙蝠蛾的人,大概,每七百到八百年左右的时间才会有一人。“
诶?新城出人意料的回答让我差点摔倒。
良心的谴责开始在我的内心展开。这样不好。
我想说的是,这些事情最开始的时候就对我说啊。那样我也好自重一些。
“如果都能那么轻松的就变更条件的话,现在香子早就成了滋补良药了。”
“话是那么说……可是……”
我开始不想直视新城了,嗓子里的话语也卡在那里无法出声。
“香子,先不用回到接待室也可以的。种岛君看来,还有改变主意的可能性。”
他耸着肩膀,话语中的意思是让我别那么惹人费心。
我用手了捊下头发,现在我如何反应是好,真有些令我发愁。
如此害羞的我,此刻一直被香子看在眼里。虽然没有感觉,但香子的感受完全可以传达给我。
既然被人看着,那我只好也去看着她。自己那有点胆怯而且死心的想法都呈现在眼神之中。这样的话,会被轻视的吧。
我,有一段时间,无法记得如何待人亲切。
站在电梯面前的狭窄地板上,我将后背靠上墙壁。
新城抬头看着紧紧关闭的电梯门上部和标识着上下方向的黄色按钮。
“……我说。刚才你去了其他科室,真的没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听到我的疑问,新城毫不在意地微笑道:“你注意到了吗?”
“当然,既不能与你沟通想法,你又不给我文件。花了这么多时间,我还要等到自己冷静下来吗?”
“你说得没错。不过,想要交换的话,那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就随便你吧,但他并没有这样对我说。
我也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因为我想自由地选择,所以现在才会这样。
新城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实际上像刚才那样,别的科室可都是禁止光着脚进去的。”
“嗯,啊啊,是吧。”
“其他种族,若是抛弃同伴而单独进入神的房间,就拿刚才那虫子的房间来说。他们看到外来者会一起攻击病区感触屋子来的。”
“如果发生这种事,那么我的死因就会改变了。”是受惊吓而死啊。引起心脏病发作。
“所以我才带你去那个房间。很意外,你和反应欠缺点儿乐趣。”
“因为都是些没见过的东西啊。而且,我没有触觉,连危机感都很迟钝。”
说着,我的视线与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的香子交汇。因为有些迷惑,所以我慌忙把视线移开。这下那家伙也会非常困惑吧……没关系吧,我……我的脑子已经坏掉了吧。
这时,我换了个话题来转换气氛。
“话说,跑过来的途中我想起了一件事。你,是杀人犯吧?”
没有被审判的杀人犯。
新城表现出了至今为止最意外的讶异。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血管都有那么一点膨胀。
“我很惊讶,你居然知道这件事。是从电视或者报纸上知道的吗?”
“嗯,报纸上看到的。”
呼,新农村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你还有时间拿报纸看财政新闻?”
“是图书馆的报纸。我觉得比书本要有趣,所以偶然看到的。”
“啊啊,原来如此。”
“我记得你好像是杀了三个人之后,在杀第四个人的时候反被杀死的吧。”
“才不是,正确来说应该是两败俱伤。”
“可是对方并没有死吧。并且被认为是正当防卫。”
“不过,他之后因伤势严重而……”
“据说只是受了轻伤,三天后就出院了。”
“……………………”
我挫败了神的自尊。这家伙在公寓的台阶上跟别人干架倒是无所谓,不过互相推挤的结果就是他突然被撞下台阶以至于死亡。
新城像是在调整并不存在的眼睛的位置似的,将手指抵到额间。就这样一直等待着,待刚才的气氛和话题都随着时间流逝后,他继续说道:“像我这样的犯罪者死后,就会变成神。然后经过几年几百年,过着不睡觉不休息不呼吸没有生命的生活。一点特殊的待遇都没有,一直就是这样。大概要工作三百年左右吧,才能进入到来世。”
“蝉和兔子也是?”
“大概吧。”
新城用若无其事的口吻回答我。这家伙难道很讨厌人类以外的事物?
谁说我不想知道杀人犯到底喜不喜欢人类。
“但是,香子不同。”
像是在强调重点似的,新城吐出强有力的语言。大概他生前很喜欢演讲吧。
“香子并没与犯罪。只不过运气不太好。那孩子可是我们这资格最老的人。”
“……………………”
“未来的一千年里,你都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的哦。”
新城叫来了电梯,按下了指示“上”的按钮。
“喂。”
“嗯?”
“香子会死……或者说,她想消失吧。”
“没错。”
“所以我不想让她变成其它的东西。”
“没错。本来就有一部分不能强行。不过如果可以的话,那孩子也想和别人交换,但是非常不凑巧的是,没有对象。”
“……………………”
“还有时间。嗯,陪你说说话也无所谓。”
数字下降,电梯到了。新城快速冲到里面。
“你要去哪儿?”
“七楼。不过不管去哪儿,你都得先准备好。”
说着,电梯门关上了。并没有夹到衣角,看来做点题并不是玩闹。
空虚地目送着他,我吐出一口气。并不是空气,而是心中的怨气。
感到有些疲倦。
因为我已经死了。
等待了千年吗?
“真是热烈啊……”
但是那并不是我的责任,所以没必要感到内疚。
……可是,唉。现在让她这么等待,必须快点解决才行。
瞥了一眼渐渐上升的电梯数字,我向着沙发迈出了脚步。
如果让女人等得太久,她们就会愤怒地离开,这可是我的经验。
参加葬礼,大概是距现在七年以前吧。
附近的邻居因故事去世,留下了新婚妻子。我的家人因为住在附近所以也去参加了葬礼,当时我还穿着学生服,端坐在那个无聊的地方。最爱的丈夫死在自己之前,孤独一人的妻
子的眼泪完全吸引不了我的注意,而令我感兴趣的是丧服。那可真是有种色情的味道啊,我边看边感慨。
中学二年级的时候,色情比死人更吸引我。那是当然的了。
……话题扯远了。虽然闲扯一点儿没什么大不了,不过之前的话题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
啊啊对了,形容现在的气氛,这样比喻正好。
有人在消沉。不过也有一个不懂气氛的乐天派家伙在这里。
香子看上去非常消沉。不过那种惆怅的感觉,与其说是死了丈夫的妻子,还不如说是养的狗死了的少女。似乎是没有灵魂,很脆弱。
如果用手指碰一下,就会立刻碎成一片片并且很容易受伤的类型。
“……………………”
我装模作样挠挠头。现在我的行为倒是像活人一样。
……啊——
如果冷静一点,就能做出决定。
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跟这个孩子再聊一聊。
“喂,你从千年以前就一直在这里了?”
不用刻意而为,我说话的声音本就十分明快。因为这几年,完全没有记忆表明自己很落寞。
香子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以前这里是什么样的建筑物?”
这个问题我只是单纯出于兴趣,香子抬起脸,这次并没有沉默。
“住宅。很大的住宅。但是我住的地方,比这里更大。”
连对自家的夸耀都说出来了。不知是不是像张开手来表示自己的心情,香子的手臂伸展到一半就停止了。在衣服的帮助下,她此刻就像一只展开双翼的仙鹤一样。
“捕获,渐渐变了。墙壁,变成了别的东西。天空,颜色变了。屋顶,变高了。”
说到这里,香子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继而补充了几点发生变化的东西。
“人,也变了。渐渐地,人,离我远去了。”
“这个……是因为历史积累起来了吧。”
你可没有穿成绳文人(日本对日本原始人中的一种的称呼)那样啊。
香子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这并不是她想说的话题,所以并没有继续下去。不过聊起这个话题的本人此刻也不想再扩展下去。
那么就重新开辟一个吧。
“嗯——……嗯。你生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就试试说点客套话吧。
但是,貌似有很多禁句啊。
香子点点头。
举动丧失了统一性,逐一棘手起来。
然后,她靠近我。
那是一种完全不明究竟怎样运动,令人不舒服的靠近方法。
“忘了。”
香子的手抓住了我。为了靠近我的头和衣领。
“我,记不起来。”
香子摇晃起来。
“想不起来,生前的样子。”
我也跟着一同摇晃。
“我,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香子大幅度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现在是夏天,我却感到极其寒冷。
就好像张大了瞳孔,却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你不是还记得夏天要吃冰吗。”
我这样说,是想平抚一下对方的心。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记得。
香子也站在那里认真地思考。
像是紧咬不放似的露出牙齿,靠近我。
如同夺回记忆一样。只不过,肩膀上的力量并没有持续下去,精疲力竭。
“……记得的,只有这个。但是这个,肯等也会忘记。再过不久,就会忘记。”
如果经过千年的话,恐怕记忆的碎片也会蒸发。香子就那样,无意识地传达给我她的厌恶之情。
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会消失,所以很重要……是这样的吗……我们互相被抢加上了这种良好的关系啊。
“我也渐渐忘了,我已经死了。”
香子的胆怯被激活,对于渐渐发呆的自己,恐怖则一点一点聚集起来。
忘记自己的死法,是装作开玩笑的认真。
“我忘记了,好可怕。那个,会死的。一点点死去,渐渐死去。”
香子的手放开了我。我看到脑袋下面还残留着她抓的指痕。
不知为什么,一股不严肃的喜悦窜上了心头。
“我,已经,不想这样了。不想,死。死亡,烦透了。”
香子蹲了下来。像是被衣服吞没一样,贴在华丽的地板上。
我只能低下头看着她,“啊啊……”简单地吐出这种回应。
但是,内心粗鲁地明白。
我知道的。
与我相识后,这孩子非常高兴。
欢欣雀跃。
布满微笑的脸。
为了不让意识消失不见。
材料终于来到了。
啊啊,所以才会做出结婚宣言,害羞地一点点靠近我。
那是一种比起讨厌的人类,更想要和友好的家伙一同消失的心情。
不对,我觉得她有所隐瞒。不可能对我一见钟情,只要看看镜子就知道,我上学连课都不听的哟。是吧。
可恶。
“已经厌烦死了吗。”
崭新,虽然不至于,不过的确是我听不惯的词语。而且,比厌烦活下去更恶劣。因为没有选择终结的余地吧……虽说我好像也是这样。
因为我并不是兔子也不是蝙蝠蛾。
事实是自己的眼前就有这也一个厌烦死亡的人,理解的心情一直响透脚底。
“……死了吗。”
我,已经死了吗。
真可怕,事到如今。
我感到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掉了下来。啊啊,看见了吧。
眼睛紧闭上,去申请带薪休假。
因为关店休业,所以受理。
然后意外地,黑暗中浮现出双亲的脸。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十四、五年前的模样。
那是长良川的花火大会,因为河滩很热,记忆中是在车子里观赏的。回家的时候在咖啡店吃了红豆刨冰。因为太甜了,所以只吃了一半。
那是附近超市正在举办的夏祭,是夜晚拉着母亲的手一起走路的记忆。虽说是夏祭,不过也只是在停车场简单摆放着食物的摊子,很简陋。并没有什么令人瞩目的东西,于是哭哭
啼啼地沉默着向家走去。仅仅如此,不过不知为什么,那个场景至今都没有忘记。
……我的回忆好像都是关于夏天的。
并没有流泪。那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不存在。
存在的,只有一个选择。
似乎再也想不出什么记忆似的睁开眼睛。
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板上的少女。
我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现在的自己记起了很多东西。
“香子。”
有些强硬的预期,我叫出少女所喜欢的那个名字。
头抬了恰来。眼睛并没有因为哭泣而红肿。也没有充满血丝。有的,只是悲痛。
所以,我说道:“我再说一遍啊。”
“……嗯。”
“你,非常美丽。”
作为平安人,若是变成蘑菇什么的,那也太可惜这么可爱的脸了。
作为我的新娘,也太过年轻。
香子奇怪的表情,不知为何扭曲着。
笑。叹息。抬头望向天花板,再一次无力地笑着。
“不错啊,转生成兔子什么的,以后还有机会。”
我,
……我。
“成为我新娘子专用的营养液,也不错呢。”
下定决心,就要迅速执行。
我和香子一起,被带到之前新城到达的七层。这次是乘电梯。
七层的走廊两边有许多门,我们进入到其中一间屋子。大概是坪大小,墙壁是运动饮料的标签似的清凉蓝色。中间不偏不倚地摆放了两把椅子,入口的正对面并不是墙壁,而是一
整面玻璃窗,给人一种大学入学考试的面试室感觉。
我选择了左边的椅子,香子则坐在右边。
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毫无意识,似乎有种来世的感觉。
大概就像蒸桑拿时引起的脱水症状吧?当我向新城询问时,他笑着说道:“你得了不会消沉的病吧?在这种情况还能愉快地想象。”
不——我很充裕。这个,肯定是在做梦。“啊哈哈”。
“如果这是梦的话,醒来后马上就考虑搬家。”
“小钢珠赚到了就搬走。”
然后,新城离开了房间。嗯,我们对互相并没有多大感慨。关系也并不是很好。
因此,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个年轻的人。微弱的耳鸣包围了侧脸。
偷偷斜视香子的脸,只见她的脸微微向下倾斜,露出一丝笑意。静静等待着愿望实现的那一刻到来。
我也礼貌地坐直。从刚才窗户外的云彩流动来看,明天的天气是谁都能预想得到的。我靠猜天气打发着时间。
课程以自然环境录像放映结束而结束,被强制观看那些录像的记忆苏醒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但是,我并没有忘记,在黑暗中,第一次玩梭哈抓到了同花大顺。赢了固
然很好,但因此得意而报销大家午食堂的饭费,有点傻。
“……哈哈。”
啊——
那就是我曾经草草了事,毫无意义的人生。
如果我真的是在梦中。那为什么这个梦如此之长,我有些吃惊,擦了擦虚汗。
回忆起那些无聊的事情,说着“真傻”然后配以适当的笑容。
不过去年我也没有回家。
我,的确,重复着毫无生存意义的每一天啊。
……不过,也就只有这样了。想想今后,以前的经历都是练习的成果。
人为什么要活着,为此苦恼的人类如此之多。
但是真正能理解虫子生存理由的人,一个都没有吧。
不,除了人类之外,具有那种价值观的生物根本就不存在吧。
虫子们的思考,到底是怎样的呢。
“……………………”
耳鸣渐渐变得严重起来。
这应该也是一种预兆吧。
……那么,再听不到自己声音之前,说些什么吧。
倦怠期还尚早。
就这样毫无话题的捏他,解放紧闭的嘴唇。
“喂。”
香子抬头看着我的景象投影在我视野中。我笔直地望向前方,揣摩起来。
挠挠头。虽然没有什么感触,不过现在感觉到了少许兴奋。
再会。再见。拜拜。我会付完养育费的。
无论哪种说法都不太适当。
因为我们,离得这样近。然后,连接在一起。
我们是不会离开彼此的,一辈子都是。
只不过这一生,可定比人类更要悲惨,更简短。
但是那是人类的基准哟。
我杀死了蚊子,用清洗剂干掉蟑螂,打落蜂巢并被蜜蜂到处追赶。
在那里,只有死。
只限定于人类能简单理解这些。
今后,语言和哲学都会离我而去。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应该算是已完成的个体。
对生存烦恼。
对死亡胆怯。
全部,都会失去。
……所以。
这就是最好的问候吧。
吸了口气,我声嘶力竭地叫道:“再见。”
香子最后也没有露出笑容。
我的生命被吸走了。
在我的身体中成长着的什么,扎根在我体内的什么正吸收着我的一切。
我仍然什么都看不到。然后理解了,今后也不允许做任何事情。
第一次决定了自己的终结,为死而生。
但是身体比我的意志强大很多,它在抗拒着死亡。
拼命地,现在的生命所衍生出来的营养足够充分。
那种欲望,伴随着疼痛渲染了整颗心脏。
谢谢。
我就是如此,被身体照顾着。
除了幸福,那里还有别的东西吗。
似乎希望和我互相抗争一样,她缓慢地吸收着生命。
她在膨胀的求生欲望中努力奋斗,想要逃离死亡。
我将在死亡中循环,因此为了不放弃生命而继续战斗。
那存在着毫无道理的平等,包括了一切的一切。
我将慢慢死去。
生命不间断地被消减。
所以我非常有精神。
这是多么精彩的每一天。
我过着最棒的一生,直到正确死亡。
我只能不停地祈祷,祈祷今后如同梦境一样,如梦境一样,却不是梦。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