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我本来还以为会在这关出局的耶。」
一二三赖在一的膝盖上说道。看不出来有觉得十分不甘心的样子。
在银幕上可以看见包括九在内的五人从房门离开的模样。
一二三就像在看电影一样,拿零食往嘴里送。
「时间再长个一分钟就有可能是妳赢了。」
一如此回答道。
「就是说呀。早知道我应该再延长跟你名字一样久的时间的。」
一二三发出铃铛般的娇笑。天真无邪的笑脸反而令人感受到一股恶意。
「后面还剩下几场游戏呢?」
「你是敌人耶,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坐在一隔壁沙发上的艾玛利亚一边发出「哼嗄啊啊啊啊」的鬼叫一边试图挣脱拘束具。一侧眼瞄了艾玛利亚的模样,思索该如何是好。
***
光线昏暗的走廊看不见尽头。
感觉上离开房间后也前进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却迟迟抵达不了下一个房间。一行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不仅是因为慈恩忠志得多背一个大谷纱奈,宗助自己在精神上也感到了疲乏。
只是,两人结伴总比独自落单的好,三个人更强过两个人,现在则是五人同行。峰仓舞华的存在尤其让宗助感到庆幸。
因为个性豪爽作风大胆的峰仓舞华过去是一个值得信赖而且会激励他人的存在。
「我们离开房间也走了满久的了,这里的路到底是怎样?」
「我哪知道。」
对于峰仓舞华的问题,名叫九的少女回答得十分冷漠。
「欸,宗助你也是在房间醒来的吧?」
「嗯嗯,没错。」
「我的房间里有找到一台不知该叫做录音机还是播放机的机器,那宗助你在你的房间有找到什么吗?」
经这么一提,宗助才想起被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小瓶子和手表。
「啊,我有找到这个。」
宗助秀出了戴在左手上的故障手表。深蓝色的表带搭配白色的文字盘,文字盘上标示着中文数字的「十二」、「三」、「六」、「九」。
「手表?」
峰仓舞华边说边歪起脑袋。
「对……可是它坏掉了。」
「你有拿它使用在什么地方上了吗?」
「不,还没……」
这只手表真的有它的用途吗?
「另外,这罐小瓶子也是在同一个地方找到的。」
说完,宗助掏出了塞在牛仔裤右前方口袋里的小瓶子。瓶子吸收了自己的体温摸起来有点温温的。封口还没打开过,透明的液体在里头溅起波浪摇晃。
「妳知道这是什么吗?」
宗助将小瓶子拿高展示。
峰仓舞华左右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该不会是毒药吧?」
慈恩忠志突然插嘴说道。
「我以前在电影上看过,间谍一旦被人俘虏往往不是都会被抓去拷问吗?这么一来很有可能会因为受不了痛苦的折磨而泄漏了机密,所以为了可以方便地免受痛苦而死,都会随身携带毒药啊。」
「不要说那种触霉头的话!」
峰仓舞华没好气地凶了慈恩忠志一顿。
「我又没有……开个玩笑而已啊。」
慈恩忠志貌似不耐烦地回答道。挂在夹克胸前的别章喀锵喀锵地作响。
「毒药……」
宗助喃喃自语。其实这个真的有可能是毒药吧?虽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毒药,总之喝下它就能死去,就是那样子的毒药。假设真是如此,那么这个毒药该在什么场合使用呢……
宗助瞄了大谷纱奈一眼。
大谷纱奈现在形同病人,面色如土,没有力气多说话,筋疲力尽地趴在慈恩忠志的背上。
不然就是由她喝下这瓶毒药获得解脱……
「手表和毒药吗?而且都还没使用过,不知道是要使用在什么场合呢?」
峰仓舞华在宗助的身旁嘀咕。
「啊,不对,我还有找到另一个东西,就是录音机。」
如此说罢的瞬间,宗助回忆起「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接着他转头扫视了成员一圈。
不多不少刚好就是凑齐了五人不是吗?
「金田宗助」、「九」、「大谷纱奈」、「峰仓舞华」、「慈恩忠志」,前一个房间的椅子也是五张,这么一来常数的条件也满足了。
对,如果没有凑齐五个人,上一场游戏也无法成立。
……不对,事情真的是这样吗?会不会其实根本用不着五个,只要有任何一人坐上椅子的瞬间游戏便宣告开始了?
假设在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抵达前宗助便坐上了椅子然后又起立的话?
不必五个人到齐,只要有人一屁股坐下去便启动引爆装置吗?
事到如今这些疑问已经无从理清,不过当初如果没有峰仓舞华的卡带录音机和慈恩忠志的录音带凑成一组,就没办法知道游戏的规则。
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坐上椅子然后起立,炸弹就爆炸了?
光是想象就很恐怖。假设光只是坐下这个动作便会促使炸弹开始运作,那么当初不就有可能因为不知道规则这种东西而莫名其妙让炸弹爆炸?从这意思看来,果然还是需要五个人。
峰仓舞华的卡带录音机和慈恩忠志的录音带,没有这两个东西当时就不能知道游戏规则恐惧重新袭上宗助的心头。
「宗助?」
当宗助一沉浸在思考的世界后,峰仓舞华开口向他攀谈了。
「怎么了?你说有录音机,然后呢?」
「喔,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有一个名叫一二三的人报上她的名字,就是刚刚那个声音的女生,然后她跟我讲起游戏的事,还说什么『必要常数为五人』之类的。」
宗助据实完整交代。
「现在不就凑到五个人了吗?」
慈恩忠志说。
「可是五个人又怎样啊?」
「我也不晓得。」
「你真没屁用耶!」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不知道?」
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开始互呛了起来。
宗助突然瞄了九。
「欸,妳有看出个端倪吗?」
他如此询问。
「对呀,妳不是名侦探吗?」
慈恩忠志用非常瞧不起人的语调说道。不过,刚才要不是少女的话,所有人能否平安无事地逃离那个房间还是个未知数,说少女厥功甚伟也没有什么不妥。
少女露出凶恶的眼神扬起了脖子,银色的麻花辫和黑色缎带摇曳了起来。
「我知道的是,下一扇门到了。」
仔细一瞧,又有一扇门从黑暗中浮现了。
「怎么又来了。」
慈恩忠志大吐苦水。
光因为这一句话,苦闷的沉默又再次支配了现场。宗助也有种快要无法呼吸的感觉。彷佛有一双巨大的手从后面紧紧勒住了自己一样。
宗助忍不住回望身后。
没看到巨大的手,只见一整片强大的黑暗。就算折返回去,刚才的房间真的还在原位吗?宗助思考了这种非现实的事情。
搞不好,不管回头走多远,最后都只会通往眼前这个房间而已吧。就像莫比乌斯之环绕成一圈没有表里之分一样。
「欸,不是说需要五个人吗?」
峰仓舞华开口了。
「现在五个人凑满了,刚才的游戏也过关了,这应该是终点吧?」
可是,峰仓舞华本人看起来也不像有相信自己说的话。
「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
少女说道。
虽然她说得没错,可是却没有人站出来握住门把。仿佛早知道门把上头其实有高压电,一摸就会死,所以避之唯恐不及似的。
因为没有人愿意行动,所以少女理所当然地挺身一试。
所有人只是屏气凝神专注看着少女的行动,毫无阻止她的意思。
少女小巧的手抓住了门把。喀喳的一声,门的合叶接着发出「叽咿咿咿」的转动声响。
跟先前没有任何不同。
而且另有一个游戏准备开始进行。接下来还得通过几场游戏我们才能见到曙光呢?只要通过所有的游戏便能得到一条生路,可是具体而言「所有」指的是几场?
下一回又是什么样的鬼游戏?
心情上只有绝望两个字。
但在少女所推开的那扇门后,景色和宗助等人所预想的完全不同。
那里并非类似宗助等人醒来的房间,而是一个玄关大厅。
虽然色调还是黯淡依旧,不过天花板上悬挂着一具豪华的吊灯,看起来就好似有几个小孩子上吊了一样。
灰暗的米色壁纸上,多如繁星的六角形图案串连在一起。
柱子、拱墙和房门是使用跟先前一样浓黄褐色的木头制造而成,在吊灯的照射下散发出了光泽。
打开这扇门后,宗助等人才得以知晓,原来自己的位置位在建筑物的二楼。
长长的走廊,宽广的阶梯向下延伸。从走廊到阶梯以至玄关大厅的一楼全部都铺上了洋红色的地毯。阶梯则装上了状似嵌爬山虎纠缠在一起的别致造型扶手。(译注:爬山虎为一种攀缘植物。)
一行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一楼落下。
既然楼下是玄关大厅又是入口,换句话说也等同于出口。
「是出口!」
慈恩忠志大叫。接着他以用力的动作重新将背后的大谷纱奈向上背好。
「妳看,出口到了。我们有救了!」
大谷纱奈流下串串泪珠的同时一边抿紧嘴唇,不停地点头。
宗助也大大地松了一口音量足以清楚听见的气。
「太好了!」
峰仓舞华紧紧搂住宗助。虽然她顿时显得难为情而身体僵硬了起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宗助接着望向少女。
名叫九的少女不知何故丝毫没有卸下严肃表情的意思。
「怎么了吗……?」
宗助询问。
「……不,没事,我们走。」
少女阴森可怕的脸色或许是天生的也说不定吧。
背着大谷纱奈的慈恩忠志带头走第一,后面接着是少女、宗助、峰仓舞华。
一行人在宽广的阶梯上几乎排成一列并行,目标出口前进。
慈恩忠志以很难想象背上还背了一个人的轻快步伐朝双开式的大门小跑步奔去。所有人目标一致地爬下楼梯直冲大门。
但就在这个时候——
大厅响起了拍手的声响。
「各位在前一个房间的表现实在太精彩了。」
宗助的背后传来了声音,一个响彻大厅的男声。
所有人反射性地转头回望背后。
一名浑身漆黑的高个子男子就站在阶梯的暗处。他本身形同一道黑影,即便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仍少了一股现实感,是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男子。
前一个房间——指的应该就是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抵达后五个人集合在一起的那个房间吧。有五张椅子、炸弹、和按钮……
「只不过在下原本以为游戏在那里便会宣告落幕,从没想到有机会出现在各位的面前就是了。」
男子面无表情地说。
「还没向各位表达问候之意呢,在下名叫鬼丸,今后请多多关照。」
男子深深地弯下了腰来低头行礼。
他身穿黑色高领毛衣、亮泽有光的皮裤与黑色的系绳靴子,一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唯有系住皮裤的腰带的扣环是银色骷髅头,除此之外,穿戴在身上的东西也全是黑色的。
但男子的皮肤苍白得有如冻死的人,头发也是纯白色,一头白发留得十分地长。
「你就是一二三的使魔吗?」
名叫九的少女唐突地开口说道。
「在下全程观看了各位奋斗的经过。在场的各位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最后又将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在下的工作便是把这些内容传达给一二三大人与您的使魔以及朋友知道。」
宗助无法理解这名男子所谈述的事情。
只不过,他跟名叫九的少女的对话似乎是成立的。
「你隐藏气息的技巧很高超嘛!我完全没有发现。」
「很荣幸得到您的夸奖。」
「那么,为什么一路以来始终隐藏气息的你会突然在这个地方现身?」
「在下只是想告知各位游戏尚未结束。」
语毕,名叫鬼丸的男子从阴影处向前迈出一步,一如黑暗的夜色无声无息地窜入般,靴子的底部发出「叩」的一声。
就在这时,宗助留意到了一件事。
男子的手上卧着一把仿古样式的斧头。虽然形状上貌似西部影集里的美国原住民所拿的轻巧战斧,可是那模样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装饰品。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实用性卓越,真的不是欣赏用的而已吗?
但如果有人告知说这斧头过去专门用来取下贵族首级,感觉上似乎也可以接受。粗厚的刀锋给人的印象比较偏向使用时是用「砸」的而不是「砍」的。
「喂、喂喂喂,他想干么啊?」
慈恩忠志的口气感觉有些滑稽可笑。好像黑色喜剧的电影一样。闪过这个念头的宗助的脑袋也麻痹了。
慈恩忠志向后倒退了一步。他背上的大谷纱奈「噫」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峰仓舞华也呆若木鸡。
瞬间……
「你们快往大门跑!」
少女发出尖锐的声音大叫。随着少女那一声形同惊声尖叫的喊叫,男子高高举起了斧头。
宗助等人回过神,锁定了出口。跟先前的门不一样,那是一扇双开式构造、上头有精致雕饰的豪华大门。
宗助和峰仓舞华两人合力推动大门。另一侧宛如被强风给压住了一样。门推起来显得十分沉重,无论宗助俩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推开,心急之下手也滑了,在地上叉开的双脚一点也使不上力。
叽、叽、叽、叽。
宗助使出吃奶的力气推门的同时,一边稍稍回望后头的情况。
男子举起斧头由上往下斜劈的样子映入了他的眼帘。男子与少女身高的差距显而易见。少女千钧一发地闪过斧头。
但宗助看到男子挥下的斧头砍断了少女左侧留长的麻花辫。被砍断的银色头发和黑色的缎带一同在半空中飞舞。
少女使出有如后空翻般的特技动作踢了男子的下颚一脚,然后朝宗助等人的方向射以锐利的视线。
「你们还在拖拖拉拉什么!」
少女放声大喝,朝宗助等人直奔而来。
宗助以为的冲刺变成了助跑,少女姿态轻盈地纵身跃起。
矫健的身手令宗助看得瞠目结舌。
大门被少女的飞踢一脚踹开。
慈恩忠志大声嚷嚷,宗助也跟着喊了一声:「大家快!」
会是因为现在时间是晚上的关系吗?即使穿过大门四周仍是笼罩在暗色之下。
这里是哪儿?
视野一片模糊,宗助转头回望大门。回望前一刻才刚离开的玄关大厅。
然后他看到鬼丸就站在那儿,因为背光的缘故导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却偏偏唯独他皮带上的骷髅头扣环清晰地令人不寒而栗。那个骷髅头就看似在阴险冷笑一样。「叽咿咿咿咿」一阵沉重的低音响起了。大门要关了,那名男子独力慢慢将门关上。
「游戏继续进行,各位还记得吗?『必要常数为五人』,请务必牢记在心。那么祝各位有一趟美好的旅程。」
喀锵。
「喂,搞什么啊!」
慈恩忠志气急败坏地嚷道。
就在大门关起钥匙上锁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宗助等人所身处的空间「啪」的一声被荧光磴的白光给照亮了。
宗助的身子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这里不是出口,而是一间无机质的房间、一个令人联想到停尸间的地方。四方八力是谈绿色的墙壁,地板则是白色的磁砖。
宗助手握门把转动,但再怎么转也只有喀喳喀喳的声音空响。
宗助等人又被关在房间里了,宗助喃喃低语:
「打不开……」
不单只是这样。难以置信的是,房间的中央有一张椅子,有一个男子坐着上头。他的手臂被奇妙的「手掌」限制住了行动,嘴巴则贴了一层胶带,一认出宗助等人,男子便「嗯——思——」地发出低吟。
男子的胸前被挂上了名牌。上面著名「马场一茶」。
宗助见过那名男子。马场一茶,是英文老师。
「…………多一个人了。」
宗助不自觉地松口说出这句话。
必要常数为五人——名叫一二三的少女和鬼丸这名男子的声音在宗助的脑海中回响。
虽然峰仓舞华和宗助尝试想解放马场一茶,但想不出办法卸下安装在椅子上的奇妙拘束具。
「这是什么东西啊,拿不下来……」
峰仓舞华用嘴巴含住手指头,她的指甲似乎被金属折断了。
慈恩忠志将大谷纱奈从背上放下,让她靠着墙壁。
「可恶,到底是怎样……妳不要紧吧?」
而且也展现了他个人风格的体贴。
大谷纱奈似乎因为喉咙嘶哑的关系未能好好回应,不过还是频频点头示意。宗助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本用来夹住她浏海的发夹不知不觉间弄丢不见了。
峰仓舞华开口说:
「马场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这问题问了等于白问。老师是被绑架来的,宗助一面如此心想……
「老师你没事吧?」
……他一面帮马场老师把塞住嘴巴的胶带撕下并问候状况。
「金、金田?还有峰仓……大谷?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是?抓老师想干什么?放了老师。好吗?放过老师吧,这种事情是不对的,有话我们好好说。」
可能是误会了什么,马场一茶以怯生生的声音说个不停。他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岁前后,颇受学生欢迎,给人自由奔放印象的老师。拿自己的名字「一茶」为梗的玩笑「Acupoftea」是他的招牌搞笑。虽然一点都不有趣,不过他在每年的第一堂课似乎一定都会来上一段。尽管会开无聊的玩笑,仍不失为一个有趣的老师。
但就目前这副模样看来,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一般人。
峰仓舞华为他说明了状况。
宗助无心地聆听着他们俩的交谈。对话的内容极其滑稽。
但那也是不容否定的现实。
宗助举步走向九这位浑身漆黑的少女。
「妳还好吗?」
犹豫了一下之后,宗助说出这句话跟她攀谈。
少女没有回答,一个人兀自在房间的墙壁摸东摸西和确认房门,然后以冷漠的表情回望宗助,低声喃喃地说:
「看来是无处可逃了。」
她如此说道。
「我们被关起来了呢……」
有如哀叹般的话语从宗助的口中泄出。内心满是绝望、失望以及疲劳,感觉已濒临死亡边缘。这都是因为原先以为是出口的地方结果并不是出口。
宗助向少女提出了疑问。
「那个叫做鬼丸的人是为了把我们关进这里才出现的吗……是那个人安排设计这场游戏的?」
「那家伙是一二三的使魔。」
少女所说的话依然令人听不懂意思。接着她微微倾斜了脑袋,前一刻还好端端的银色麻花辫和黑色缎带如今已从那个位置上消失。
「……说得也是,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与其说是询问宗助的意见,少女比较像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说,他应该是为了把我们关进这里才出现的吧?」
「他用不着现身,我们也会把这个房间误认为出口自己走进来吧?」
经少女这么一说,感觉也没有错。
少女环视房间里所有的人。包括宗助在内,逐一看过每一张脸。
「五人……」
她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男子的声音顿时在脑海鲜明地重新浮现。
——『必要常数为五人』,请各位务必铭记在心。
这一瞬间,宗助的心脏仿佛快要炸裂了,皮肤也浮起了鸡皮疙瘩。
多了一个人……
此时,慈恩忠志用莫名平坦的声音说道:
「嘿……『必要常数』是什么意思?必要常数规定为五人,又是怎样啊?」
他的脸显得异常扭曲,大概是荧光灯明暗的差别所造成的吧。
「嘿,现在这个房间里有六个人不是吗?可是刚才那个男的有提醒我们,记得录音机也曾经提过吧?『必要定数为五人』。所以那是——」
慈恩忠志慢慢说道。
「你想说啥啊?」
宗助发现慈恩忠助的手里握着一个别章。
可以看见别章上头的安全别针。他打算拿那不起眼的凶器做什么吗……
就跟安全剃刀一点都不安全一样,安全别针也是一点都不安全,这样的想法从宗助脑中一闪而过。
***
「不如这么办吧。」
一唐突地提了个主意。
坐在一膝盖上吃着马铃薯片的一二三咬碎了一片,然后抬起头仰望一。从头套露出来的红色头发散乱地垂落。
「怎么办?」
「我跳槽投靠妳。」
一二三闭着嘴巴细细咀嚼,艾玛利亚则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巴好几秒时间。接着她旋即板起一张恐怖的面孔。
「你想背叛小九吗!」
艾玛利亚一边扭动身子将拘束具弄得喀锵喀锵作响一边咆哮。
一瞇起了左眼。
「我就坦白跟妳说吧,这下没有希望了,接下来的戏码已和大逃杀无异。妳看看慈恩忠志吧,他简直是杀气腾腾嘛,扑克牌成员要开始自相残杀了,待会儿上演的就是一场这样的游戏。」
「……你一看九形势不妙就要窝里反喔?」
一二三面露狰狞的表情问道。
「正是如此。早在一开始我不就说过了吗?我担心的是我自己。不过我好歹跟九搭档了一段很长的时间,这样做难免会觉得有愧于她,可是我也觉得顾好自己的死活比较重要哪!」
「我宰了你我宰了你我宰了你!」
艾玛利亚在旁叫嚣。
「另外就是我常常觉得九对我的态度有些太过分了,有违劳动基准法。」
听了一的说词,一二三「哦~」了一声。
「原来你对九心怀不满啊。」
「对,所以我要投靠妳,让我当妳的使魔吧?」
一二三咧开嘴露出冷冷的微笑,递出一片吃了一半的马铃薯片。
一用嘴巴衔住一二三分食的马铃署片。
一如享用象征耶稣血肉的红酒与面包的圣餐礼。
***
「你用那个想干么……?」
峰仓舞华一样紧盯着慈恩忠志手上的别章不放,语气显得十分严肃。
慈恩忠志在回答问题之前沉默了一段许久的时间。他先是用嘴巴呼吸数回之后才这么答道:
「…………我想拿来打开门的锁。」
他是否真的一开始就是做这样的打算,宗助并无法判断。
「没用的。不管怎么动手脚,门已经封死打不开了,现在只能想法子过关。」
名叫九的少女表示。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
「不用试我也知道。」
冷冷地断言后,少女这回将视线投向马场一茶老师。
「喂,人家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
马场一茶一脸困惑地回看少女。
「我不晓得……妳到底是什么人?……Kyuu?」
他是看了名牌念出名字的吧……
「是念作Ichjjiku,没用的东西。」
少女的话使得马场一茶的脸色为之一沉。
「什……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金田,你们在做什么?现在立刻替我松绑。」
宗助果然还是不知道该跟眼前的老师转达什么事情才好。
一股忍不住想痛哭失声的心情在宗助心中油然而生。只想尽情地又哭又叫,大声喊出「管他去死」这几个字,好想退出这游戏,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如果说横竖死路一条的话,那干脆死一死也无所谓。
只求别再折磨下去、只求不会疼痛,如果能解脱的话,那又有何妨。
就算离开了这个鬼地方,出去以后照样是每天过着痛苦的日子。
外头的世界不也形同一场游戏。而且还不能从头来过,这比游戏还要差劲糟糕。
一死掉就结束了,形同死亡结局。不仅如此,还没办法重新再来一次。
宗助没有回答马场一茶老师的问题,掏出了一直塞在口袋里面的小瓶子。这东西真的是毒药吗?只要喝下它就能解脱吗?
「老师,请你先稍安勿躁。」
峰仓舞华的手在马场一茶的身上游移摸索,大概是在寻找录音机之类的道具吧?
宗助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有太多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宗助的感觉已变得迟钝。也有可能从很久以前就一直都很迟钝也说不定……
「妳在干什么?」「麻烦安静,老师。」他们两人的对话在宗助的耳里听起来感觉距离变得好遥远。
在峰仓舞华拚命的搜索之下,终于在马场一茶老师上衣的口袋找到录音机,峰仓舞华迫不急待地按下播放钮,然后将它安置在地上。
『那么,有听到这卷录音带也就表示,所有人都活下来啰。恭喜。』
录音带以一段全然听不出恭贺之意的声音做为开场。
『九。』
那个声音叫了个名字。
宗助望向那个浑身漆黑的少女。长得白白净净,拥有一头美丽银发的少女。左侧留长绑成的麻花辫如今已不复存在。少女在胸前盘起双臂仔细聆听着录音机所播放的声音。
『用来播放这个声音的按钮刚刚已经按下去了对吧?这次的机关呢,是按钮按下去的同时,这个房间的空气会慢慢抽光喔。』
一听到这里,慈恩忠志「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闭嘴。」
少女厉声警告。
『限制时间特别大放送,有二十分钟喔。二十分钟后空气会继续流失,最后所有人都死翘翘,你们就妥善利用这段时间做出决定吧。』
一二三低声窃笑。
「那是怎样……?」
峰仓舞华嘟嚷道。
某个地方传来「飕」的声响。
「空气正在流失……?」
宗劝喃喃自语,开始东张西望。峰仓舞华和慈恩忠志也依样画葫芦。
在这四面被淡绿色墙壁围绕、地板铺满白色磁砖,如同停尸间的无机质房间里,找不到任何缝隙般的存在。光是这样,现在就已经有呼吸困难的感觉了。
『应该用不着我说明也知道吧,时间花费得愈多,房间里氧气的含量也会愈稀薄。不但会让呼吸变得困难,意识还会陷入朦胧。』
一二三接着宣告。
『所以要趁早做出决定喔!在二十分钟内选出能活下来的五人吧,因为能得救的只有五人而已。』
录音机传出阴险的轻笑。
『我这样的说法是不是不够婉转呀?用乐观的方式思考也不错嘛,有五个人可以活下来耶!』
一道冷汗从宗助的背脊流过。
『这是最后一场游戏了喔,选出五人游戏就算过关,我会帮各位开门。但是,一旦超过二十分钟还没有结论,那只好请你们携手共赴黄泉了。那么,打起精神开始游戏吧!』
一二三话一说完,「哔、哔、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虽然和卡带录音机的「喀叽喀叽」秒针声响不一样,不过那好像是表示时间经过的声音没错。二十分钟……
「现、现在、要怎么办?」
大谷纱奈虚弱地说道。
她的牙齿频频发出打颤的声音,又在吸鼻涕了。
「不要,我不想死!不要、我、我不要死死死死死死死!」
「妳不要吵,开什么玩笑,空气真的在流失?啊?」
慈恩忠志也大吼大叫,歇斯底里地把短发抓成乱七八糟的模样。
「去他的!」
他一边痛骂一边脚踹大门,大门文风不动。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快点帮我把手臂上的这玩意儿拿开!」
马场一茶到现在还在说那种搞不清状况的话。
少女露出了不像「少女」的严肃表情,她的眼眸正凝视着虚空。
峰仓舞华在帮大谷纱奈轻抚背部,同时她突然冒出一句话:
「欸,所谓只有五个人能活命——」
停了半晌才又接着说:
「那就是『必要定数』代表的意思吗?」
「有六个人,可是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宗助低声沉吟。他的话或许没有任何人听进耳里,这已形同决定性的事实。
慈恩忠志用彷佛压抑着兴奋之情的声音说了:
「人家不是说了吗?只有五个人能活命,或者以对方的角度而言就是她只救五个人。继续这样坐以待毙下去,空气也只会不断流失最后六个人统统死光……所以人家也说了,要我们考虑清楚不是吗?选出五个人来。那换句话说……换句话说,我们只要选出一个人就可以了。」
慈恩忠志的眼睛爬满了血丝。
「选出一个人……然后呢?」
峰仓舞华僵着一张脸。
「刚才我就说过了吧,我的做法才是正确答案。『必要常数为五人』,只要在二十分钟内剔除掉挑选出来的那一人,就能重回五人的数字。这么一来不就过关了吗?然后剩下的人也得救了,这游戏是这样玩的。」
慈恩忠志讲得一副好像是在说明给自己听似的。
「剔、剔除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我不要!」
大谷纱奈大叫道。平时用发夹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浏海如今乱纷纷的。
「剔除一人……你、你在说什么荒唐话!」
马场一茶老师也激动得像是在喊叫似的。
「剔除一人……」
宗助又喃喃说道。他一边低语,一边端详手中的小瓶子。
二十分钟以内选出一人将那个人消除掉,这说法真是暧昧,还不如单刀直入地坦白必须杀掉一人才行。宗助突然想到因为缺氧而死和服毒而死哪个比较不会痛苦的问题,现在怎样都无所谓了,不对,是无计可施。
只能怪一开始就选错选项了。
***
「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敢给我背叛看看,一!我打死都不会饶了你的!」
艾玛利亚怒吼。
一转头面向艾玛利亚。
「继续这样下去,那边情况可就糟糕了。」
负责束缚手臂的「手掌」仍紧紧抓住一的手不放。所以一只用戴着骷髅头戒指的右手食指指着银幕示意「那边」。
「他们能度过前一关的考验单纯只是幸运,我看即便是九也制止不了那群扑克牌成员吧。这意思就是说我们俩的生命会有危险。妳不会忘记了吧?我们的处境可是一如坐以待毙这四个字所示的人质耶?」
「那又怎样?」
艾玛利亚直勾勾地瞪着一。
一迎下她的视线,耸起了肩膀,拘束具发出了声响。
「不好意思,我不想白白送命。妳如果坚持跟九是命运共同体,那是妳的选择,我可没意思跟进。做人总是要懂得随机应变嘛!」
「所以说你是为了自保才想当我的使魔啰?」
一二三跳下一的膝盖,站到了他的正面。苏格兰纹的头套两端有貌似耳朵又似尖角的突起。红色的头发从头套里面洒落出来。
「对。」
一的黑发随着点头动作摆动。
「可是,这么轻易就背叛主人的乌鸦值得信任吗?」
一二三将双手背在身后,由下往上凝望一的脸孔。
「不然我们就来订下契约吧。」
一二三朝如此说道的一投以估价般的视线。
「什么样的契约?」
一露出微笑。
「我想当妳的使魔,不是臣服于九……而是一二三大人您。」
一二三的手上出现了一把有装饰的奇妙锥子和一张羊皮纸。
***
「刚才那个男的也说了啊!最多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慈恩忠志还在喊个不停。他的嗓子嘶哑得十分严重,感觉就像额外加装上了刻意要让吉他的声音失真的破音效果器一样。
慈恩忠志满布血丝的眼眸朝着宗助。
宗助反射性地轻轻点头。
「你们还想不通吗?数数看这里有几个人吧。六个人!多了一个人!」
挂在慈恩忠志夹克上的别章发出吵杂的碰撞声。
令人感觉十分刺耳难耐。
「这不是连小学生都会的算术吗?六减一就是五啊!」
「就算这样……也…………不可能真的下手剔除一个人呀!」
峰仓舞华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嚷嚷。她和慈恩忠志一样嗓子都哑了。远比原先低沉嘶哑的声音更加沙哑。
「你在胡说什么!」
马场一茶老师此时插嘴说道。
「游戏?在开什么玩笑。快把抓住我手臂的……这玩意儿解开。」
他是现在这个场合里感觉最格格不入的人,宗助如此心想。
即使理智上明白,马场一茶是因为不知道宗助等人所经验过的考验,所以现在说的话还是很天真,但宗助无论如何就是觉得马场一茶这个人愚不可及。
大谷纱奈缩起双脚膝盖并在一起,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虽然裙子里面的东西部让人看光光了,但那也已经不重要了。
「喂,大叔。」
慈恩忠志的声音响起。
「看样子你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喔。是真的有可能会死耶!用想的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有人恶作剧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白痴啊?我们可是赌上性命才走到这一关的,本来还以为终于来到出口了……」
慈恩忠志劈头一阵咆哮,但语尾渐渐微弱淡出。他用左手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形同太平间的房间随后被一股寂静笼罩。
唯有「哔、哔、哔」的电子声不曾停歇下来。
不对——
如果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听得到空气被抽走的飕飕声。不知空气是从哪被抽走的呢?
虽然目前还感受不到类似强烈呼吸困难的痛楚,不过隐约开始头痛了起来。感觉就像眼球的内侧遭到压迫。太阳穴一带每抽动一次就隐隐作痛。
宗助用力按紧了太阳穴。
「这、还剩多少时间呢?」
听宗助这么一问,少女捡起了录音机。
「上面有显示限制时间,真方便哪。还剩十五分钟左右。」
少女的脸皱到两束眉毛的眉根都快贴在一起。
就在这瞬间……
「再不快剔除掉一人大家就死定了!」
慈恩忠志说道。
「你说那什么话啊!从刚才开口闭口都是剔除掉一人那句话,应该还有其它的方法……」
峰仓舞华话还没说完,慈恩忠志旋即呛了回去。
「有那种方法喔?妳是要所有人都快葛屁了才想到喔?『必要常数为五人』不是吗?既然如此,从六人之中剔除掉一人不就好了。问题就在于该剔除谁不是吗?」
峰仓舞华捂住嘴巴垂下了眼帘。
「不要,我不要!我不想死!」
大谷纱奈曲起膝盖瑟缩成一团大叫,叫完以后整个人气喘如牛。
「妳以为我就想死吗?」
慈恩忠志接着说道。
「我、我也……」
峰仓舞华也手抓裙襬同时垂下视线注视着磁砖地板说道。
「你、你们在说什么?剔除一个人?必要常数?我完全听不懂……」
马场一茶老师说道。
「哈哈。」慈恩忠志一听马上哑然失笑,他走到马场一茶老师被绑住的椅子附近蹲下身子,向上撩起头发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马场一茶的眼睛一边回答。他呼吸急促,是因为心情兴奋吗?还是呼吸困难呢……
「我就浅显易懂地告诉你吧。这个房间里有六个人,但最多只有五个人能得救啦,那就是『必要常数』的意思,是一个脑筋有毛病的人设定的,这游戏就是规定这样,所以一定要剔除掉一个人才行,然后呢,剔除掉一个人具体而言的做法就是得杀了这里的其中一个人。只要确认少了一个人,门就会自动打开的样子。」
马场一茶老师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你、你在说什么!快帮我把这东西解开!」
慈恩忠志看到那个模样嗤之以鼻地笑了出来,而后站起了身子。
「没有人想死啦!可是不剔除掉一人就只有全灭一途。问题在于该剔除掉谁、要用什么方式决定,举手这方式不好吧?用推荐?」
说完慈恩忠志看了宗助。
宗助只能将嘴巴闭得牢牢地回看慈恩忠志。
耳边有「哔、哔、哔」时间一分一秒减少的声音。
也有空气慢慢流失的「飕飕」声。
就在这时——
***
「这气中有五分之一、约百分之二十的含量是氧气。」
一向艾玛利亚说道。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艾玛利亚如此答腔。
一耸耸肩膀。
「一般人类是以一分钟十五回的频率来呼吸,不过瞧他们紧张成那样,想必次数一定高于那个数字吧?而且又在那边大吼大叫,氧气的消耗也跟着更快。」
「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我是不会一下子就让你毙命的,要用那种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方法慢慢宰了你。而且休想我会答应饶你一命!」
艾玛利亚一如在说明给小孩子听似地一字一句详细说道。
「听起来真恐怖。」
一只用简单一句话带过艾玛利亚的恐吓,然后接着往下说:
「当血中浓度低于百分之十八就会发生缺氧。或许是因为人类认识『痛苦』这种感觉的关系,所以往往误以为缺氧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妳不觉得很有趣吗?长跑喘不过气确实很痛苦没错,可是如果一开始就吸入含氧量低的空气,甚至有可能会当场死亡,根本感觉不到痛苦。」
「叛徒!」
艾玛利亚不屑地如此咒骂。
「我就好比为了银币三十枚银币出卖了耶稣的犹大呢!耶稣的价值只有区区三十枚银币。」
一语带自嘲地说道。
「你说的那家伙在耶稣被杀了以后也自杀了喔!」
艾玛利亚的声音仿佛在暗示一「你也去自杀」似的。
「犹大是出卖了耶稣没错,但是他没料到耶稣会被杀掉。」
「但是——」
一二三在此时打岔。她右手拿着锥子,左手拿着羊皮纸。
「你是在一开始就认同所有结果的前提下投靠我的吧?」
说完,她向前递出形同碎冰锥的锥子。
「你选哪一根手指?」
一微微举起右手响应那个问题。拘束具发出喀锵的声响,右手的食指直挺挺地竖立了起来,骷髅头戒指十分得耀眼。
「抱歉啦,艾玛利亚。」
一又转头看向艾玛利亚。
「看来乌鸦不但长舌,而且是对谁都会逢迎谄媚的王八蛋骗子呢!」
艾玛利亚想要将一头金发往上撩起,可是受阻于拘束具无法称心如意。
「妳说的是蝙蝠吧?」
一立刻回嘴道。
「在鸟的选美比赛中,乌鸦不是因为盗用其它鸟类的羽毛装扮自己结果输掉了吗?」
「我没有那么胡涂,而且算得可精的呢。」
语毕,一独自一人笑了出来。
但就在这时艾玛利亚的脸颊上滑下了眼泪。第一道泪水停在下巴,可是陆续夺眶而出的眼泪不断累积,最后从她尖细的下巴垂滴下。
一看到艾玛利亚的那副模样,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不好意思,眼泪攻势对我也不管用。即便妳的眼泪是百年难得一见哪。」
「宰了你!我一定会宰了你!我死都不会原谅!绝不饶了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把脖子洗干净等着!你那腐败的灵魂给我牢牢记清楚了!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背叛小九跟我的,我要一根一根轮流砍断你的手指,割下你的耳朵,切断你的鼻子,挖出你的眼珠,扭断你的脚,在你断气之前刦开肚子拉出你的内脏!」
艾玛利亚涕泪俱下地说道。听似残酷的威胁恐吓每一句尽是不可能实现的空洞之词。
在被牢牢束缚的情况下,艾玛利亚紧紧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使她的手染成了血红。
「吶,艾玛利亚。」
一开口了。
「我想妳一定不会相信吧。」
先是以此做为前言后,他接着说道:
「其实啊,我没有那么讨厌妳这个人喔!」
***
『我可以深刻感受到一触即发的气氛喔。』
录音机毫无预警地突然开放播放起声音来。一二三这个少女的声音盖过了时间倒敦数的哔哔声。
半途又开始播放声音这还是第一次,宗助茫然地如此心想。
『你们现在一定为了要剔除谁的问题争执不休吧?当然也包括该怎么杀啰。因为你们里面应该没人有那个经验才是,毕竟第一次还是需要勇气的嘛!唉,总是会习惯的啦,对不对?金田宗助?』
所有人的目光因为这一句话全都集中在宗助的身上!一双双泛着疲惫之色的眼睛、眼睛、眼睛。
「啊。」
宗助被那视线给吓着了。
脑子里被一片血海给淹没。那不是宗助自己的血。
堆积如山的猫尸体。宗助过去所杀害的无数猫的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少了头颅的猫的躯体虽然毛发是干燥的,可是浓腻的血液从原先头颅存在的位置汩汩流出。
宗助杀过猫,没有特别的动机和原因存在。虽然也可以挤出「因为我心浮气躁」这样的理由,但那并不是事实。
宗助有一天偶然发现了一具猫的尸体。那具尸体的头部被砍断,明显不是被车子辗死的。上头有显而易见的恶意。宗助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行径好卑劣。在看了剖面之后,他开始觉得恶心起来,可是也油然升起一股同情。
那一天宗助就这样直接回家去了。
但被砍头的猫的影像始终清晰地残留在宗助的内心里。
那个影像的重现往往会有厌恶感伴随,同时也存在着一股难以抵抗的魅力。
真的是很不可思议。
宗助无法将那个心情整理出一个头绪。在整理不出所以然的情况下,每当一回想起猫的尸体,宗助就会沉浸在奇妙的优越感里。
优越感……
慢慢地,有一个诱惑在宗助的内心里萌发了。一开始单纯只是想再看一次那个画面,宗助把当初发现猫尸体的地点一带设定为回家的路线,但后来再也没看过猫的尸体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吹得鼓鼓的气球般,想再看一次的欲望渐渐肥大了起来。
之后,那个欲望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想亲手杀害看看。
宗助抓了一只猫,然后……
「够了!」
宗助放声大叫。
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一股作呕欲吐的感觉在胃里翻腾,视野出现了不稳的晃动。
「宗助?你没事吧?」
峰仓舞华叫了宗助的名字。
定心一瞧,峰仓舞华也是一副呼吸困难的模样。
空气较先前变得稀薄了。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不。呼吸困难是毋庸置疑的现象。
『不过大家不用担心。』
答腔的不是宗助,而是录音机里面的声音。
『在此我教各位一个推荐给新手的简单杀人方法。乓啪喀乓。其实,你们里面有人手上握有「药物」。那个「药物」呢,只要一口气将整瓶喝完就立刻会到那个世界报到,问题是,是谁拥有它呢?』
因为这句话,宗助又被行以注目礼。
宗助缓缓将手上的小瓶子拿高。体积跟拇指一样大、可以握在掌心里的小瓶子。这个小瓶子从宗助醒来后就形影不离地与他在一起,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地方……
无从知道这瓶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可是它的用处如今已经揭晓了。只要找个人喝下它就行了。喝下的那个人大概会死吧?少了一个人以后,等到那个名叫一二三的犯人经由安装在某处的摄影机或之类的东西确认无误,就会解放剩余的五个人。这游戏应该就如慈恩忠志所说的那样吧。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是一边不平顺地呼吸,一边默默看着宗助。大谷纱奈发出「嘶嘶」的声音吸了鼻子。
录音机的声音还没结束。
『可是呢,问题在是谁要喝呢?要用猜拳决定吗?还是另有其它好方法呢?虽然不想死,可是要杀人也于心不忍对不对?就算得救了也没有人会希望觉得自己杀了人嘛。大家都想要免罪符不是吗?一张可以灌输自己「那时是情非得已」念头的免罪符。其实,免罪符是真的存在的喔。』
名叫一二三的少女的声音显得无比欢愉。
『我给你们提示:扑克牌,大家仔细确认一下你们的名牌吧,然后再好好商量要剔除哪个人就行了。放心,你们可以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喔,就当作自己只是服从我所安排的游戏规则而已。』
在哈哈大笑的声音响起之后,录音机又回到了原本的「哔哔」计时声。
「……什、什么意思?名牌……?」
峰仓舞华发出沙哑的声音说,同时一边看着自己的名牌。
宗助也低头看自己的名牌。都到了这个时候,名牌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慈恩忠志开口说了:
「老头……你的名字是马场一茶对吧?」
虽然马场一茶老师对于自己被称作老头一事显露出了不快的模样,但还是点头答说:「没错。」
慈恩忠志盯着马场一茶不放,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虽然他的声音确实是在笑,可是脸却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看似感觉痛苦的笑法。
「……你知道了什么?」
峰仓舞华不安地询问。说完后,她咳了起来。
大谷纱奈也是一脸憔悴地注视着慈恩忠志。她开始上下抖着肩膀喘气。
宗助先是转头看名叫九的少女。
少女也张大眼睛瞪着慈恩忠志。
确认了以后,宗助才望向慈恩忠志。
「就是名字啊!」
说完,慈恩忠志指了自己的名牌。和别章一起被戴上的名牌上头写着「慈恩忠志」。
「我本来、还搞不、懂为啥要做、名牌、这种东西,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们、的名牌、是有意思、存在的。」
慈恩忠志所说的话断断续续。他都在奇怪的段落停顿换气,看起来好像很难受。宗助一样觉得很难过,以昏昏沉沉的脑袋心想慈恩这个姓氏还真是少见,但也只有这样了。
慈恩忠志指了大谷纱奈。
「妳是、钻石。大谷也可以念作daiya!」
确实也可以这么念没错。宗助捧着一颗朦胧的脑袋点了点头。
「峰仓舞华,妳的『仓』、和『舞』、如果、训读、音读、混着念,也可以、念作kurabu(梅花)啊。」
「啊。」
峰仓舞华虚弱地咕嚷着。
「没错,就是、扑克牌的、花纹。」
断断绩绩地说道后,慈恩忠志又指了自己的名牌。
「「「红心。」」」
峰仓舞华、大谷纱奈、宗助三人的声音迭合为一。
「咦,可是……那、金田同学呢……?」
大谷纱奈虚弱地表示。虽然音量很细微,但是呼吸很喘。
「剩下的……只有Spade(黑桃)了……」
峰仓舞华蹙起了眉头。
这时……
「他……就是Spade啊。」
马场一场说道。他的声音非常吃力,果然也是呼吸困难了吧。
「Spade、是扑克脾的、一种花色。没错,但同音异义字的、『Spade』、则有、『锄』的意思。如果、把金田的『金』、移作金字旁,然后、跟宗助的『助』、组合起来的话,就可以得到、『锄』这个汉字。和扑克牌的、Spade,是同音异义字……」
钻石、梅花、红心、黑桃都凑出来了。
「真不愧是、英文老师。然后、妳是九、对吧?也就是扑克牌的『9』。『9』这张牌不管哪种花色都有。」
慈恩忠志向少女说着,接着……
「所以、这里、有一个、消失、也无所谓、的人。」
脸上浮现感觉看似愉快的微笑的慈恩忠志说出了那个名字。
「就是你啊、马场先生。你是鬼牌。换句话说、这游戏玩的、就是抽鬼啊。(注:扑克牌游戏『抽鬼』的日文是ババ拔き,马场的发音正好就是ババ。)」
慈恩忠志的口吻充满了不可动摇的确信。
「慢着。」
马场一茶露出狼狈的模样恳求,「手掌」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那太、荒谬了。什么抽鬼,也太、也太……」
说完,马场一茶便狂咳不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地从他的额头上冒出。
「管他、有多荒谬、也没关系。」
慈恩忠志如此答复他。
「仔细一想,你是唯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可以轻易杀害的人、不是吗?两手、失去了自由。你没办法抵抗吧?那个叫一二三的家伙一开始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把你束缚起来的,好方便让我们杀了你。」
一鼓作气说完最后的部分,慈恩忠志便气喘如牛地呼吸换气。
「我可、不想死。如果、必须杀了你、才能活命,那我只好杀了你。都到了、这个关头,我不想再装、什么乖宝宝。人类一旦、扒下一层皮,还不都是、这样。就算、外表一副、圣人样,心也是、黑的吧?我不相信任何人。」
慈恩忠志或许经历过什么创伤,他的声音悲痛得令人产生这种联想。
当然宗助无法窥知他的过去。
若是由慈恩忠志下手,应该可以轻易杀死马场一茶老师吧。
马场一茶将在无力抵抗的情形下遭到杀害。因为他现在失去行动的自由,不管再怎么用力挣扎,都无法从那个奇妙的金属「手掌」挣脱开来。无论是由宗助来下手,或者其它任何人。
生物的性命是出乎意外地如此脆弱,令人觉得可悲。
「先稍微、冷静一下吧。你的话、也太不合理了。」
峰仓舞华说。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哪里不合理了,妳也希望、自己是得救的那一个吧?」
峰仓舞华没有回应慈恩忠志的话。无言以对,那是一种无言的肯定。
慈恩忠志接下来看了宗助。
「这有你。」
然后把视线射向大谷纱奈。
「这有妳。」
接着转头朝少女看去。
「妳也一样。」
慈恩忠志满足地点点头,双手一摊。
「就说嘛。反正、大家都一样、自己能得救、最重要吧?说穿了,重点就是、最后能坦露自己的真心、到什么样的程度、不是吗?这游戏考验的是,敢不敢剔除掉一个人,不敢就是全灭。既然这样、也只能动手了。」
「那个……必须剔除、的人就是……马场老师?」
峰仓舞华喃喃说道。
空气被抽走的声音和计时的哔哔声响始终不曾间断。
不晓得氧气还能支持多久呢?
宗助望向马场一茶,光是这样的小动作就令他双脚发软。
快撑不住了。
就在宗助如此心想的同时,大谷纱奈颓然往前倒下。
「纱奈!」
峰仓舞华向她跑去。不对,她的脚步也是踉踉舱舱不听使唤。
大谷纱奈气喘吁吁地做着短促的呼吸。
「看吧,情势真的不妙……再不快点、杀了他,大家、都会死。」
慈恩忠志说道。
「拜托别这么做!饶、饶了我一命!我、我不想死!」
「你不死,那就变成、大家一起死。你就当自己是、光荣地战死吧。」
「不!我不要死!」
被束缚在椅子上的男子果然是一个无法让人感受到教师威严的平凡渺小的男子,他正处于恐慌的状态。一旦恐怖当前,大人跟小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马场一茶是单身人士吗?是否有其它家人呢?宗助对马场一茶的隐私一无所知。不单只他,在场的其它人的隐私也是一样,这里的人谁也不了解谁。
那我呢?万一我死了,会有人为我流下眼泪吗?
或许爸妈会为我哭泣。也或许会有几个朋友为我的死亡感到哀伤。
可是他们一定会马上就忘记。我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不过如此而已。
「喂,金田!把那瓶子、交给我!」
慈恩忠志朝宗助走近一步。
宗助跟着向后倒退了一步。
「你、干么逃走,混帐!」
慈恩忠志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样子。他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如果有任何差错甚至有可能直接把宗助给杀了。慈恩忠志伸出了右手。
「臭小子、快点给我。全部由我、一手包办吧。你只是、被我抢走、毒药而已。不需要、感到什么罪恶感。」
宗助看向手中的小瓶子。
慈恩忠志又往前靠近了一步,宛如僵尸般。
宗助同样向后倒退一步,他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失去了平衡,脑袋一片朦胧,就好像发烧了一样。彷佛脑髓正在被滚烫的热水煮沸,感觉煎熬难耐。
这毋庸置疑是毒药,一口气将它喝下便能毫无痛苦地死去,既然如此——
「我…………来喝。」
当宗助回过神来,自己已在无意识间说出了这样的话。
「啊?」
慈恩忠志一头雾水地皱紧了眉头,伸出的右手就僵持在那里。
「如果说能活下来的、只有五人,问题只在于、必须在二十分钟内、剔除一人的话,那么谁消失、意思都一样吧?所以、由我来喝、也可以、不是吗?」
光是短短的一段话就让宗助喘不过气来。
「你在、说啥傻话啊、宗助。」
峰仓舞华说道。
宗助看也不看峰仓舞华,只是直勾勾地凝视着手上的小瓶子回答:
「这不是、牺牲自我、那种高尚的、情操。单纯……是我觉得、累了。我并不像、慈恩先生、所说的那样,拥有强烈、想活下来的、意志。」
此话一实际说出口,宗助还真的有种自己确实没有那么渴望存活下来的感觉,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明明先前脑海里一直有不想死的念头,没想到要转念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其它人都跟、慈恩先生一样、执着于活下来、的话,那么、我消失、不是皆大欢喜吗?现在回想起来,这个瓶子、是在我醒来的房间、找到的。所以我认为、这毒药有可能、本来就是要、给我喝的。」
光是讲一句话就得花费好一番工夫。
宗助半途发现自己是用毫无抑扬顿挫的方式讲完这一串话的。
有一个正在说话的自己,和一个从客观角度旁观的自己存在。
不过这是稀松平常的事了。
宗助一向都是用这样的方式存活下来的。
让自己的心麻痹。不管发生任何事,往往都是用这个方法来度过。
至于这次,只是恰巧透过让心麻痹的方式来达成死亡而已。
死搞不好反而是一种解脱,可以不用再感到痛苦了,可以不用再杀猫来发泄了。其实我根本不想杀什么猫,好几次都想戒掉这种行为。
可是不知道何故就是办不到、没办法戒掉。
不过,喝下这个药就能轻松了。
我死掉以后的世界一定很平和安祥吧。
其它的人能得救,那样就行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宗助。
宗助和峰仓舞华对上了视线。她状似非常痛苦的模样,又喊了一声宗助的名字。
在峰仓舞华陪伴照料下的大谷纱奈明显就是一副濒临极限的模样,她只是不断重复着又短又急促的呼吸。
慈恩忠志不晓得怎么了,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那脸看起来就跟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臭骂的小学生一样。
马场一茶仍然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那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只是因为「马场」这个姓氏而被列入游戏的一环,然后扮演一个行动受到限制的待宰羔羊而已。
宗助把手放到了小瓶子的盖子上。
***
「那么,我们就来订下契约吧。完成契约后的事情你应该都心里有数吧?还是希望我仔细跟你说明一次?」
一二三以充满嗜虐心理的声音说道。
一毫不迟疑地答腔:
「和恶魔签订的契约必须以灵魂为筹码,契约者死后必须将灵魂献给恶魔,灵魂将被幽禁在地狱度过永恒的岁月,我有说错吗?」
「很好,既然你不惜下地狱也要当我的部下,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你还挺伶牙俐齿的。」
「您还是第一个称赞我的人,所有人都不肯认同我很优秀的事实,我想他们一定是在嫉妒吧。」
一二三露出了微笑。她穿着短裤和苏格兰纹的连帽外套,头套罩住了整颗头,头套的两端有貌似耳朵又似尖角的突起。她小巧的右手握着一把锐利的锥子,左手则拿着羊皮纸。
「你现在就给我下地狱去!」
艾玛利亚声嘶力竭地大叫。
一没有搭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二三的眼睛。
「做好觉悟了吗?」
一二三优雅地说道。
「那当然了,一二三大人。」
一同样以气定神闲的口吻回答。
仿佛这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答案,艾玛利亚悲痛的嚎泣声才是违背这个场合的氛围似的。
「我要让你们两个尝到比下地狱还痛苦的滋味,洗好脖子等着吧,我死都不会饶了你们!」
「等你成了我的使魔,第一个工作就吩咐你去让那个吵死人的东西闭嘴好了。」
「深表赞成。」
一用右手的食指「咚咚」地敲了敲沙发的扶手,骷髅头戒指闪耀出黯淡的光芒。然后,在被金属制的拘束具「手掌」抓住的情况下,一直挺挺地伸出了右手的食指。
一二三先是转动锥子把玩一阵接着牢牢抓稳,比向一所伸出的手指。锥子的尖端闪闪发光。
「可能会有点刺痛。」
「有点痛正合我意,毕竟我背叛了老朋友。」
一主动用食指的指腹按压尖锐的锥子。一股刺痛的感觉传来,隐约还带有点热烫感、一的红色鲜血从伤口溢出,滴落到地板上。
一二三递出丰皮纸。
「来,订下契约吧。」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说。
「啊啊。」
一让拘束具响起「喀锵」的声音,同时朝羊皮纸伸长手指,然后——
「麻烦解除我和艾玛利亚的手铐,尽可能明快、迅速、快如疾风。」
一按下指印。
契约瞬间敲定。
「「!」」
整个过程就在一二三和艾玛利亚来不及发出声的时候完成了。
之前一直紧抓着一和艾玛利亚双手的「手掌」发出喀锵一声解开了。
一二三反应飞快。
但艾玛利亚的行动硬是比她快上了一步。哒的一声,艾玛利亚跨出第一步,空气因此而凝结紧张了起来,巨大的格子窗发出「哔哩哔哩」的声响与之共鸣,即便是厚重的玻璃也仿佛快要破碎的样子。在灯光的照耀下,艾玛利亚那一头浮上了一圈有如天使光环的反光般金色的长发甩动得形同一条长鞭,裹住她那丰满身材的漆黑骑士装发出了绷紧的声音。
咻的一声,那是艾玛利亚右拳挥空的声音。
「呜!」
一二三松口发出了呻吟。她千钧一发地闪开了艾玛利亚的挥击,但罩住头部的头套应声破裂。不对,与其说是破裂,消失的说法比较正确。消失的只有头套部分。
攻击并未就此结束。艾玛利亚挥出了第二击的左拳,威力强大的第二击彷佛在宣示第一击纯粹只是做为助跑之用似的。
咻——
一二三又以一片玻璃厚度之差的距离闪开了那记左拳。
艾玛利亚挥空的拳头发出轰然巨响粉碎了墙壁,有如震天雷声般的巨响响彻了室内。碎片一如散弹枪的子弹般疯狂四射,「啪叽啪叽啪叽」地命中其余墙壁与柱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艾玛利亚虽然也身陷在碎片的狂风暴雨中,但她眼睛眨也不眨,锲而不舍地锁定一二三的行踪。
「想干什么啊,妳这怪力女!」
一二三矫健地从原地往后退开,哒的一声。
一抓住了一二三纤细的脚踝。那个动作看似无须费上多大力气,并且显得慢条斯理,但他确实抓住了一二三的左脚脚踝。
「什……」
一二三表露出些微的讶异。她在空中失去平衡,落入一的控制之中。
一轻声低哺道:
「抱歉啰。」
然后对一二三的腹部击入了一拳,一二三就此沉默下来,不堪一击的她颓然垮下身子,一的姿势变得像是在搀扶住她纤细的身体一样。
「好,我们离开这个房间吧,赶紧去救九她——」
一的话才说到一半……
「我说过会宰了你对吧?」
艾玛利亚说。
磅。
猛烈的一击在一的颜面炸裂了,一的意识顿时飘渺不定地渐渐远去。
「没、没有、这样的吧……」
***
「住手。」
名叫九的少女以冷澈的声音说道。然后她踩着黑色圆头鞋发出「叩叩」的声响来到宗助的面前站定。少女个头娇小,只有到宗助的胸膛那么高。
「你别想跟人撒娇了,臭小子。」
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少女还敢这么说人家。
宗助没有想要撒娇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消失可以换来圆满结局的话,那付出自己的性命也无所谓。和平地解决,任谁都没有损失。
「……没有、办法啊。因为、不在这里面、选出一个人、剔除,所有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宗助不禁说出自虐的话语。在说出这种话的同时,呼吸困难的痛苦也愈来愈强烈了。
氧气确确实实地在减少,可以明显感觉得出来,脑子里面仿佛被疯狂殴打般的痛楚频频传来。
「我最火大的就是像你这种人。」
这是第几次了呢?好像又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了。
可是他也想不到可以特别反驳的话,这是因为空气稀薄所造成的意识朦胧的关系吗吁
「……对不起。」
宗助口齿含糊不清地挤出三个字。
少女已经懒得再回「不要再道歉了!」这一句话了。
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珠狠狠瞪着宗助。
「像慈恩忠志这种人,就是个性自我中心会拿人当垫脚石的类型。」
少女对慈恩忠志做出此般的评价,并且指了他。
慈恩忠志露出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笑了,「呼、呼」地喘不过气来。
「完全不管他人死活,根本就是最差劲的人类,但像他这样的人还是比你正常多了。」
少女的声音激动了起来。
「碰到不合理的事情就要懂得发脾气。如果觉得奇怪,那就明白将奇怪的地方说出来。要是心怀不满,那就努力设法表达。遇上开心的事,自然是要开怀大笑。当吃到美味的食物时,脸颊自然会绽放出微笑来不是吗?伤心难过的时候就该放声大哭!若觉得痛苦,那就大声将自己的痛苦主张给别人知道!」
「妳在、说啥啊?妳说的那些、又怎样?就、就算照妳说的那样做、也、也一点帮助也没有啊!」
宗助也大声咆哮了回去。像这样不客气地回呛,对宗助而言是很难得少见的事,就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他的话一说完就开始呛得咳嗽起来。
「没错!表达出来不见得有任何帮助!但还是要勇于开口!像你这样子的家伙是最差劲的!」
宗助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以咳嗽清嗓子,试图取回平常心。
「如果我的忍耐能换来圆满的结局……那就够了。」
「不要说蠢话了!」
「我没有。」
少女一把揪住了宗助的胸口,用力将他拉倒在地。宗助的头和地板撞了个正着。少女揪着宗助的胸口跨坐到他的身上。
「给我仔细听好了,你这无可救药的笨蛋,我必须解救在场的所有人类,当然也包括你。这就是设计给我玩的游戏!你自己擅自赴死只是在替我找麻烦!」
「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妳自己!」
「没错!你就算要在路边暴毙我也懒得管你。前提是等离开这里你再去死!离开之后你想上吊还是跳楼我都不会阻止,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像你这种没有求生欲望的人死了也无关紧要。」
「谁说我想死了!」
「以为只有自己是悲剧的主角吗?你也不过是众多只会想到自己的笨蛋的其中一大罢了,给我搞清楚这点。有没有搞清楚可是很重要的!」
一整个莫名其妙。
宗助扭曲起了脸孔。
「妳、妳、说够了吧?放过我吧!」
他如此说道。
但少女一口回绝。
「不,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活下来。」
「是怎样啊、我根本、搞不懂妳的意思。现在是要怎么办……不把一人剔除掉,是要怎么凑成五个人啊!」
宗助一说,少女便稍微放松了手臂的力气。然后唐突地嘟嚷了一声:
「原来如此。」
少女环视四周。宗助还是维持被强拉倒在地的姿势,少女跨坐在他的身上。
其它人都在静观他们俩的动静,无法插上嘴,也无力阻止。
慈恩忠志、峰仓舞华、大谷纱奈、被绑在椅子上的马场一茶。其中大谷纱奈的虚弱最为严重。大谷纱奈以外的其余成员全都以空虚的眼神望向这里,气息奄奄。
「打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五个人。」
少女如此说道。宗助这时发现,很不可思议地,只有少女的声音还维持得很清晰稳定。
「……妳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峰仓舞华露出一副深思措辞用字的模样打了个岔。她的脸色之所以会显得惨白,应该不单只是荧光灯的关系吧,就连蓝色的丝袜也绽线了。
「在场的人类只有五个,本来就不用把我列入统计。」
「……这是、怎么回事?」
峰仓舞华接着又问道。话一说出口她便捂住了嘴巴,有可能是忍不住快吐了。
「现在没有时间说明那些!混帐,白白浪费太久了!」
少女瞪了录音机。
「剩下不到五分钟。」
少女又咒骂了一声混帐后,从宗助手中抢过小瓶子站了起来。
「啊!」
「就是这瓶药。」
少女张大眼睛直视着小瓶子。
这段期间嗡嗡的声响仍不绝于耳,感觉得出来空气正在不停减少。
仔细端详瓶子的少女翘起了嘴角。
那个咧嘴冷笑的样子十分适合她。
「臭小子,这个小瓶子和录音机还有手表是在你醒来的房间找到的对吧?」
「……啊、啊啊、思。」
宗助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点点头。
「那个啥录音机的里面录有『必要常数为五人』这一句话?」
「……对、啊。」
「都怪一二三出的那个问题,大家的心思全专注在思考该怎么从六人里剔除一人,这样的话,那只手表是干么用的?也没有在走动。甚至没办法提示限制时间,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宗助看了戴在左手上静止不动的手表,视野模糊得像起雾。之前确实曾经为这只手表要用在什么地方的问题想破了头,不过始终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让我瞧瞧。」
宗助颤抖着手拿下了手表,然后递给少女。
「妳要、干么……?」
「哈。」
少女用鼻子嗤笑了一声。
「要利用的不是手表,而是表带。」
「表带?」
在这条即使系在最短距离的洞里还是显得很宽松的表带上有八个洞口。每一个洞口彼此之间约有七公厘左右的等距离间隔。
「其实这是数学问题。」
少女说道。
「如果由五个人平分瓶子里的药水,而且能拿来当作道具使用的东西有手表的表带和匕首,那该怎么做?」
「妳在、说啥啊?」
慈恩忠志一脸诧异地说道。他的呼吸很喘。用手按着头。大概是头痛难耐吧。
「让表带最下面的洞口对齐瓶底。一、二、三、四。」
边说,少女边把表带当标尺使用,拿匕首在瓶子上划下刻痕。
「如此一来便完成五等份了,这就是『必要定数』的解答。这药水必须由五个人来平分,你们五个把这药水拿去分着喝吧!」
「可是、那不是、毒药吗……?」
慈恩忠志气喘吁吁地说道。
「一二三从没说过那是『毒药』。她是说『如果一口气喝完整瓶就会到那个世界报到』。」
少女一针见血地表示。
「感觉好像、小时候、被要求喝下的、感冒药、糖浆喔。」
峰仓舞华说道。她脸上挂着好像要笑却笑失败的表情。
宗助也深有同感。那个感冒药糖浆的塑料瓶上也有刻线,医生都会吩咐说一次要喝到哪条线为止。不过宗助其实很抗拒喝那个尝起来又甜又苦的奇怪糖浆,对一般的胶囊和药粉还比较可以接受。
但——
「慢、着。」
马场一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果然也是嘶哑得听起来感觉很痛苦。
「假设、把那个药水、均分成五等份、真的就是、『必要定数』、的解答。问题是,这里有、六个人。有一人、没办法喝。」
「你们五个人喝就够了。」
少女回答。
「我不需要喝。」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峰仓舞华说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
「喝了、那个……会怎样?」
大谷纱奈也带着一股蒙胧的感觉说道。她瘫靠在墙壁上,彷佛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意识。
「我不知道。」
少女回答。
「不知道?这是怎样。」慈恩忠志说。只是他的声音里霸气已不复存在。
在氧气稀薄的环境下,所有人都不停重复着急促的呼吸动作。
可是不知何故,唯独少女的声音依然显得神采奕奕。
「我只知道一二三企图怂恿被关在这里的你们彼此互相残杀,但我必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设计给我的游戏就是阻止你们做出这种行为。依你们的角度大概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状况,不过若从我的立场来看,这里只有五个人罢了,人数正好符合。」
在场的人顿时静了下来。只剩空气被抽走的飕飕声,还有哔哔叫的电子音。
「我是、英文老师,所以、也没办法、解释得很清楚,总之、如果喝下了、那个药水的话,说不定、会陷入假死状态。」
马场一茶老师说道。
「我不知道、那个内容物、是什么。但我举个例子,河豚毒的、神经毒素、好像有稀少的机率、会导致假死状态、的样子。这得视含量而定。不是、以假死状态、为目的,而是、自己一度、濒临死亡边缘、但结果活了下来,这样的观念比较正确。」
「可是、照你的说法,即使五个人、均分药水,也未必五个人、都能幸存、不是吗?」
峰仓舞华说道。
「体重呢?」
马场一茶老师询问。真的很痛苦的样子。
「我问大家的体重。你们应该也都听过、致死量这个字眼,实际上、那并不正确。因为、不可能利用人体、来测定毒药的分量。基本上、用量都是、透过动物实验、和意外事故、从报告书、推测出来的。」
马场一茶无力地摇了摇头。
「那跟体重、有什么关联?」
慈恩忠志说道。他的口吻已经变得相当温顺。感觉他应该也快撑不下去了。
「实际上、体格的因素、比年龄更影响、药物的用量。根据我的判断,在场的各位、体重应该都在、五十公斤前后吧。峰仓和大谷、身材都算丰腴、有女人味。至于金田、你、还有我、则都显得、有些太瘦了。」
马场一茶接着缓缓看了少女。
「除了她以外、其它人的体格、都差距不大。若说、五人均分、是解答的话,我认为是、合理的。」
少女摆出威风的姿势站着聆听马场一茶这一番话。
「除了她以外,我们均分、药水。这么一来,应该会陷入、假死状态。即使身处低氧的情况、一时之间、也死不了。在这个状况下,这确实是、最无可挑剔的、答案了。」
「所谓的、一时之问……差不多、有多久呢?」
大谷纱奈询问。
「大概、不到、一小时吧。」
「欸,所以、现在是要、怎么做?不管、那个女孩,只有我们、得救吗?」
峰仓舞华挤出声音。
「那妳就错了。」
少女说道。
「你们就睡上一觉吧,我来救你们出去。我说过了,这是一场游戏,是拿性命做赌注的游戏。」
「我看、刚好相反吧?妳的阴谋是、设法让自己一个人得救、对不对?该不会、这瓶真的就是毒药,无论喝下整瓶、或只有舔个一口、都会死吧?」
即使到了这个关头,慈恩忠志仍是疑神疑鬼。
「有可能喔。」
少女露出了目中无人的微笑。
「为什么、唯独妳能在、这种环境下、丝毫不受影响?就算我们运气好、变成了假死状态,妳还是、安然无恙?太莫名其妙了!再说、妳能保证绝对会、救我们吗?」
「没有保证这种东西。」
慈恩忠志因苦闷而扭曲起了面孔。
「到底是要、我们怎么办?」
「祈祷吧。」
「跟神?」
「跟恶魔。」
慈恩忠志一副仍旧摸不着头绪的模样摇了摇头,他因为这个动作而跌了一个踉呛。
「我的同伴马上就会前来解救我们。」
少女说。
「真的吗?」
「……照理来说。」
她的回答显得有些暧昧。
「不可以眼睁睁放任你们死去,那就是设计给我的游戏。你们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吧?也没有杀害其它人的力气了,现在瓶子在我的手上,你们不可能抢得赢我。你们是想就这样缺氧而死、还是赌我一把?快点做出选择!」
「混帐东西。」慈恩忠志咒骂了一声,满腹牢骚地从夹克扯下别章。
「拿这个、代替小杯子吧。」
他将别章递向少女。那个东西与其说是别章,构造上比较贴近啤酒瓶的瓶盖。
「听好了,我先跟你们、声明清楚,这些别章、全是很珍贵的。用完了、记得洗干净、还我喔。」
***
两个人影在昏暗的走廊奔驰。
「这鬼地方到底是怎样啊!」
艾玛利亚怒骂。
「不就是走廊吗?」
一说道。左眼的周围泛着一圈瘀青。
「你还想吃我一拳吗?」
「妳的好意我心领了。总之不快点事情就糟糕了,只希望九有把情况掌控得很好。」
「我的小九怎么可能会出错?」
此时,彷佛要拦阻两人的去路般,有一扇门在黑暗的那头浮现了。
两人并未因此停下脚步。仍旧一直线冲刺,试图直接将门撞破。
但门从另一侧被打了开来。
两人这才急停伫足。
门的另一侧站着一名手持斧头的白发男子。男子看见两人后,以意外悠然的口吻询问道:
「你们将一二三大人给怎么了呢?」
「你的小主人现在正在呼呼大睡啦!」
艾玛利亚说罢,抡起拳头。将全身包裹得紧紧的骑士套装隐约发出了绷紧的声音。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她的身子。
但男子摇头以对,长长的白发缓缓地摆荡。
「在下没有和两位交手的打算,因为在下的原则是不打没胜算的仗,况且也没接获任何阻止两位前进的命令。另一边的游戏应该也是时候准备画下句点了吧。结局如何端看他们怎么做。」
白发男子手持斧头以缓慢的步伐朝一与艾玛利亚的方向靠近,然后毫不恋栈地从两人的身旁经过,系绳的靴子叩叩作响着。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艾玛利亚大喊。
白发男子转头回望。
「在下不像你们还有一二三大人,原本对人类就不感兴趣。对在下而言,人类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是不足以挂齿的小事。他们若能幸存下来那也无妨,他们若就此丧命亦无关痛痒,对在下而言没有什么不同。」
「你是什么人物?」
「在下是一二三大人的使魔,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要是那些人类游戏过关了,烦请两位去救出他们吧。虽说原先的预定并没有规划到这一步就是了,因为按照一二三大人的计划,那些人类应该是没办法活着过关才对的,这样的状况完全是预料之外。」
白发男子交代完这些便消失在黑暗中。
「这家伙也太会四两拨千斤了吧。」
「我想妳应该无法理解吧,使魔可是很难为的喔?总是被主人不合理的要求给耍得团团转,他可以算是使魔的借镜了吧。」
一注视着黑暗好一段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
「没事。」艾玛利亚这么一问,一摇了摇头。
「还是赶路要紧,真的没有时间了。」
两人穿过了门……
抵达玄关大厅。
上头绘有六角形图案的暗米色壁纸。柱子、拱墙和门都是用浓黄褐色的木头打造而成,在豪华的水晶吊灯照射下散发着光泽。
一和艾玛利亚打开的似乎是二楼的门。
走廊呈一直线延伸,宽敞的阶梯通往一楼的方向。洋红色的地毯从走廊沿着阶梯一路铺到玄关大厅所在的一楼。阶梯的扶手作工精致,看起来好似爬山虎互相纠结在一起般。
「就是那个!」
一伸出手指一比,右手食指的骷髅头闪耀了光芒。
「快点去救他们!」
艾玛利亚冲上前去。
***
每个人手上都各拿着一个别章。
唯独马场一茶因为双手被限制住行动,改由少女拿小瓶子喂他。因为其余的人都均分完了药水,所以最后一人份的直接留在瓶子里即可。藉由少女所刻下的标示线,才得以分配得丝毫不差。瓶子在少女的手中看起来比在宗助的手中时还要更大些。
「小心别打翻了喔!」
少女说道。
虽然大家的模样看似在点头,也有可能单纯只是身体在摇摇晃晃。
少女以外的每个人全都瘫坐在磁砖上。第一个原因是,现在光是要站起来都教人吃尽苦头。这也表示,少女确实是唯一一个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的人物,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第二个原因,喝下药水以后会失去意识,以站立的姿势猛然倒下十分危险,基于这些理由大家最后都坐了下来。
宗助凝视着分配到的别章,上头的药水因为表面张力维持在勉强不会溢出的状态。不过现在手抖个不停,感觉随时都会打翻。
「所有人都一起喝,知道吗?」
少女说。
大家的反应果然还是很暧昧。
宗助忽然想到一件事。
「那个,峰仓、学姐。」
他唤了坐在隔壁的峰仓舞华,踌躇了半晌才开口说出。不晓得为什么,问那个问题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请问妳找到、最棒的一张专辑、最棒的一本书、最棒的一部电影了吗?」
峰仓舞华在听到宗助如此说的瞬间彷佛吃了一惊。
「原来你还记得呀。」
但她旋即露出一抹轻笑。
「还没呢。所以、今后得继续寻找、才行。」
「……是呀。」
「我……不想死喔。」
她的那双眼眸怨百地向宗助倾诉:「我希望宗助你也不要死。」
宗助回以一个生涩的微笑。
「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一起喝喔?要倒数了喔?」
少女扫视所有人的脸。
「一。」
空气流失的「飕飕」声。
「二。」
时间往前推移的「哔哔」声。
「三。」
所有人一起喝下药水,模样就好像用小玻璃杯一口将伏特加或龙舌兰吞进肚子里似的。
宗助看着大家喝下。
所有人的咽喉都明显地在抽动着。大概是液体在通过食道吧。
哔、哔、哔。电子音提示约五秒之后,大谷纱奈和峰仓舞华纷纷倒下,紧接着一秒后换慈恩忠志倒地。转头一看被绑在椅子上的马场一茶老师,他的头早已无力地向前垂下。
然后宗劝和少女对上了眼睛。
「你为什么还没喝!快点喝下!」
少女斥喝。
宗助等两人独处的这一刻很久了。
「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只有妳、不算在五个人、里面呢?」
宗助如此说道。光是简单一段话就让他喘不过气来,空气的浓度已变得相当稀薄,而且有一种刺眼的感觉。
少女以淡然的声音回答:
「我早跟你说过了,我是恶魔。」
「……恶魔?恶魔不是会、危害人类吗?可是、妳简直形同、拯救我们性命的、天使啊。」
宗助咳了起来。透过表面张力维持平稳的液体颤抖得像布丁一样。
「天使才不会干拯救人类这档子事,神也是一样。」
少女不悦地表示。
「让你们活下来是我的游戏过关要求,同时也是契约。」
「契约?」
「恶魔会和人类签下以灵魂为代价替人类实现一个愿望的契约。愿望获得实现的人类,其灵魂即成为恶魔的所有物,死后将在地狱待上永恒的岁月。」
「那么、假使我在途中、许下『救我一命』、的愿望,妳就会、救我吗?」
宗助的问题令少女挑起了眉毛。
「……你想下地狱吗?劝你打消这念头,在地狱会吃不到甜食的喔。」
宗助不懂少女说的哪些部分是真的。
他看了自己手上的药水。
「妳一个人、留下来、要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因为你们全都活下来了,所以这场游戏是我赢,我的部下随即就会赶到。」
「不要紧吗?」
「什么事情不要紧?」
「问我什么事情……」
宗助顿时语塞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无法顺心如意地挤出来。
脑袋一阵头晕目眩。
「喂,剩下不到两分钟了耶?快点喝掉!你瞧他们都没死,我的解答没有错,相信我!」
少女说道。
宗助在别章碰到嘴巴前又停了下来,液体感觉随时都会泼洒而下。
「如果、我没喝下的话,会死对吧?」
「我想是吧。」
「要是、我死了,妳觉得会发生什么状况?」
「我会输。」
「妳输的话,这里的人、会怎样?」
「大概会死吧。你不难受吗?」
「脑筋开始、不听、使唤。」
「快喝。剩下一分三十秒。」
「道理上、有件事、我必须、跟妳道歉。」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吧。」
「对不起。」
「……如果你真的打从心底感觉愧疚的话,那就好好活着。用心让自己活下去吧,不是虐杀猫来发泄、也不是妄自菲薄地自暴自弃。」
少女的声音感觉显得有些遥远,为什么少女会知道宗助曾经杀过猫呢?
「人类的一生会面临许多选择。意思并非说眼前的选择有特定哪一个才是正确、哪一个才是错误的。每一个在某一层面都是正确答案,但在某一层面也都是不正确答案。纯粹只是无法同时选择而已。一次就做出正确选择是不被允许的。不过是这么一回事罢了。」
一瞬间,宗助身体一个不稳失去平衡。无论如何绝不能打翻药水。
「你要先做好一个觉悟。」
「觉悟?」
「这个世界并不需要你。」
「……」
「就算你消失不见了,也不会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还真是乱七八糟呢。」
「这世界是很苛刻的,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地方。梦想和希望都不可能存在,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努力活下去。尽管拚命苟延残喘的那个模样十分丑陋,但那个丑陋的样子便是人类的本分,你就善尽你的本分吧,明白吧?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少女说道。
「约定?」
「好好活着。」
「那是、怎样?」
「就说是约定了,不是契约。」
「明明、就好像命令。」
「我是在命令没错。」
「那就不叫、约定了。」
「快点喝,剩下十秒,九、八——」
宗助一口气将药水吞下,为了从这困境活下去。
「希望、可以在其它地方、遇见妳。」
「我可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
少女说道。
于是宗助的意识深深地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