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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味噌炖青花鱼290元 2章 魔法师wizard

我认为包括贩售方式在内,半价便当可说是无可取代的料理之一。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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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听到了枪水仙与两只《狗》打交道的消息。

——那个害怕寂寞的胆小鬼,现在对那个狗屋还有什么期待?

『他』有点不是滋味,并且重新将衣领拉齐。即使没有吐出白茫茫的雾气,春天的夜晚仍然有些寒意。

他走在回家的夜路上。即便今天是礼拜日,从『补习班』回家时依旧是天色已晚,他也自然地在夜空下踏上归途。

住宅区有栋两层楼的白色住家,里面没有任何人影与灯光,那就是『他』的家。由于派任海外的父亲曾交代他照顾这个家,但因为母亲在两年前离开此处,这里于是变成了一匹《狼》的住所,这里对『他』而言,也只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

他走进门内,在一片黑暗中前往客厅,『他』的眼睛在夜晚依旧十分敏锐。

他将书包丢到地板,坐在沙发上深深地伸了个懒腰,挂钟也同时「咚——咚——」地发出告知晚上九点的声响。

这时『他』开始思考,只要骑机车出去,应该就能在狩猎的时间抵达枪水的势力范围。

因此『他』立刻做出决定,从车库里拉出机车启动,这是一辆组装有稍嫌昂贵的订制硝音器之机车。

接着,『他』转动油门往前狂奔。纵然『他』不太喜欢噪音,却非常喜爱此种奔驰的速度感。

最后他来到一间超市前,那是与附近农家直接订定契约而在当地扎根的优良超市。因为附近有许多供应学生租借的便宜公寓,所以比附近商店还要晚打烊,贴半价贴纸的时间当然也会相对地更晚,因此这里也是在油神领域抢输的丧家之犬聚集的场所。

通常都是油神的领域会成为激战区,不过今天是礼拜日,平常大约都是晚上九点开始狩猎,但根据狼群的经验,他们都很清楚假日大约会晚半小时左右。然而,在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再加上假日会出现各种需求,导致便当的残留量达成完美的供需平衡,因而有时也会出现不必贴半价贴纸的状况。

总之,很多不确定因素也会增加许多风险,因此很多人都会放弃前往超市,这有可能让『他』的狩猎变得非常无趣。

可是,这次『他』却是怀着别种期待,因为或许会碰到枪水与她带来的两只狗。

当『他』一走进店里,店内已经充满杀气,平常在贴半价贴纸前都不曾出现此种气氛。

『他』只是闷哼一声,随后开始绕着冰淇淋区移动。根据走进店内时的气氛观察,枪水似乎并不在里面,这也让『他』的期待瞬间减半,甚至连事前确认便当都懒得做,只要中午有好好吃饱,『他』有时还会直接放弃便当回家。

从高级肉品区旁『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的门扇里,有个身穿工作人员背心的矮小白发老人走了出来,他就是与油神齐名的半价之神,旁人都称他为「老叟」。

老叟先走到自己负责的高级肉品区、蛋区与饮料区,将散乱的商品逐一摆放整齐,留在店里的饥饿狼群,应该都是用隔靴搔痒的心情看着他吧。

接着,他巡过面包区后,总算走到摆放熟食与便当的区域了。

当老叟的身影消失在工作人员室时,『他』便从口袋里拿出黑色皮革手套套在手上,同时跨出步伐。他并不着急,因为『他』认为猎物不会逃走,也有自信不会被别人抢走。

就在『他』抵达便当区的同时,四只狼分别从四个方向发动攻击,只见他们都带着畏惧与尊敬的神色,而『他』就这样保持笑容,准备以与修长身躯相衬的长手臂应战。

就算目前不想争夺便当,『他』仍然觉得这些攻击非常软弱。

片刻后,四只失去意识的丧家之犬躺在便当区,『他』则是一脸轻松地拿着便当站在收银台前。

『他』叹了一口气,明明已经时值春季,不只是刚刚果敢发动攻击的四个人,现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熟面孔。不知道是爱的教育产生的结果,或是因为少子化影响,受到父母过度宠爱的孩子越来越多,这里完全没有新面孔。

不仅仅是这里,『他』悲观地认为像这类的狩猎场或许会从这个国家消失,但『他』也对枪水带来的两只狗怀有相当程度的期待,正因为现在新进人员越来越少,也让「他」更加有兴趣。

他们到底是会让自己满足的对手呢?还是《寒冰魔女》为了弥补心底的寂寞与不安感而找来的垃圾,的确有需要确认清楚。

穿过收银台后,『他』将便当放进出入口附近的微波炉里,微波炉磁电管发出的微波也让便当里的水分子逐渐沸腾,藉此产生温热的效果。放在里面的酱油袋随之裂开,便当盖也逐渐受热扭曲变形。

『他』并不在意这些事,因为对『他』来说,这个领域并不是为了争夺便当食用,而是享受自己试着争夺便当的过程罢了。

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这种行为的,『他』仍然记得很清楚。那是在期待着和过去自己所培育、一同并肩作战的枪水寒冰魔女交手更早之前,自己想在这里获得便当之时。

『他』是乌田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名叫金城优。

是这个地区无人不知的人物,并且被誉为最强的一匹狼。

他的别名就称为——《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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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知道建筑技术带来的好处了,就是在五层楼以上的建筑加进电梯的那个技术。

我现在正准备前往HP半价同好会,只见我拿着塞满文具、并且在核战时完全没用的书包,努力地往上攀爬。

光是差不多爬到三楼,就已经微微地渗出汗水,这并不是身体特别虚弱。

我反而对体力是还满有自信的。

我记得小三的暑假,那时老爸不知为何只穿条三角裤,一边叫着「威力记忆卡没反应」,一边打着SEGA SATURN,而裤裆的某个部分也泛出黄色污渍,虽然那有可能是使用人体奥妙的残尿,准备将纯白的冬季迷彩三角裤染成沙漠用的颜色。不过,先不管这些无所谓的事,我记得当时曾经拜托老爸带我到游乐园玩。

因为住在附近的石冈一到暑假,就像前往某个绝对不能说出来的老鼠国度般,把某个半裸又带着诡异笑容的怪物型钥匙圈送给我。先不论那个钥匙圈是否恶心,其实我很羡慕石冈有如此优渥的家境,还能到那种地方带礼物分给朋友。

我拼命向老爸说明那是什么样的怪物国度,据说那个游乐园境内全是故事的舞台,游客都会被称为是其中一个客串角色,只要走进那里,所有人都会变成故事里的人物。

被老爸称为「威力记忆卡」的外部扩充记忆体,似乎是接触部分出现问题,他一边用原子笔把插槽涂了几笔,一边听着我说话。我丧气地垂下肩膀,这样机器一定会坏掉的,而三角裤的黄色污垢好像又比刚刚更加大了一圈,我相信那时候一定是我看错了。

纵然现在心想『若当时harncare(注9:治疗频尿与轻微漏尿的药品。)已经上市就好了』也有点为时已晚。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老爸的膀胱怎么样和我都没有关系。

而那次石冈送我的钥匙圈,我把它与房间电灯的拉绳绑在一起。明明只是个把金属灌进模具里,成本应该不到三十圆的东西,看来却似乎要一千两百圆。因为钥匙圈本身有点重量,所以只要稍微碰到就会让电灯开开关关,但我完全不想解开,甚至还想一直盯着猛瞧。看着看着,那个钥匙圈甚至有种神圣感,不愧是以著作权当后盾随便乱做的产物。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看到我整天对着电灯开开关关,老爸似乎终于看不下去,因此对我说了「如果是游戏世界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喔?」这句话,真的是让我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而绝望也成为了强调日后欢乐的最高级香辛料。

就算不是石冈曾经去过的动画世界,这样还是让我非常开心,即使老爸的三角裤变得非常糟糕,这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时我真的相当高兴,甚至让我忘了「那也许不是残尿,而是漏尿(现在进行式)」的问题。

然而,当时我应该好好思考,老爸那时候到底是在玩什么游戏?为什么老爸会拼命地弄着威力记忆卡呢?

当我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时,我已经被带到老爸的工作场所了没错,就是陆上自卫队的驻军基地,老爸当时玩的就是名叫『大战略Strong Style』的模拟游戏。

那股欣喜感,也成为了强调日后绝望的最高级香辛料。

最糟糕的是,我被丢进去后,就开始帮忙基地打扫或洗衣服,不知为何还与新进队员一同接受训练,就这样没有回家而待到暑假结束。

名叫『暑假之友』的暑假作业也受到致命的一击,原本我打算把九毫米手枪的弹头与空弹壳当成礼物,结果被队长发现了装那些礼物的袋子,因此被迫背着十公斤的沙袋跑了几十公里,有时候也是会有这么莫名的事。

刚刚好像说到我对体力还满有自信的没错,我对体力很有自信。

所以在超市首次被摔出去的时候,我其实相当惊讶。因为以前被很强的打架对手追赶时,我都能先把身边的石冈绊倒,回头确认他是否跌倒再继续逃跑,而处于接近人类顶点的我,居然会轻松地被别人打倒。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感到非常不甘心吧?就算这并不值得骄傲,心底的自信遭到否定也是件相当难受的事。

为了解决空腹感、为了查明那个领域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了打散那股不甘心感,所以我选择来到这里。

我来到五楼的502号室前,并且握住HP半价同好会的门把,因为她说过不用敲门,因此我就转动门把直接拉开门。

「这里可以吗?」

「不、不好意思!」

「这是这里?」

「啊……啊~~!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一见到眼前的景象,我立刻把门拉回关上。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刚刚好像看到白粉同学被挽着双手的枪水学姊踩在圆桌上,虽然两个人都有把鞋子脱掉。

我应该是被春天的温暖气候冲昏头了吧?为了确认真实情况,我又再度打开门扉。

「我我不行了!不过没关系的!」

「到底是怎么样?需要我先停手吗?」

「嗯……呜……还是麻烦您继续踩!」

「那就记得早点说。」

接着,枪水学姊一边用冰冷异常的视线俯视着白粉同学,一边用脚踩她的背。只要学姊将体重压下去,白粉同学就会发出「对不起!不好意思!」的大叫。

我则是继续握着把手,并且转头看着门板,这里的确是HP半价同好会的502号室。根据把我误认为重度被虐狂同好的内本所说,似乎有个「为了我们这种变态而创设的非官方组织」之白痴社团,而我刚刚也以为是否搞错房间了,但就眼前所见确实是如此。

我只好装成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并且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白粉同学的眼睛在我眼前数十公分处闭了起来,而双手被绑着的她不停发出呻吟声,看到她的眼镜歪了一边,我就轻轻地替她将眼镜扶正。

因为我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看着学姊穿着黑色长袜的美腿,顿时也有点兴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个人正在盯着我,我转头一看,便与睁开双眸的白粉同学四目相接,她的眼睛泛出泪光,脸颊也染上两朵红晕。

「……枪水学姊……可以了……」

学姊「喔」地应了一声并把脚移开,白粉同学爬下桌穿起鞋子,学姊也跟着下桌并穿好黑色长靴。

白粉同学整理好歪掉的领带,一脸红润地支支吾吾着。她发出几道不知所云的声音,接着就急急忙忙打算要走出房间。

「我、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默默看着她走出房间后,枪水学姊突然低声喃喃道:

「……我话先说在前头,刚刚那个可不是我的特殊癖好喔。」

学姊以单手撑着另一手手肘远眺窗外的夕阳。虽然只是稍微瞄了一下,却看见她掌心有些泛红,说不定她也是被白粉同学所说的细菌感染了。

「刚刚真是让我差点想缴参观费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白粉的课好像在第四节就结束了,刚好和我在社办前碰到面。她说要在你来之前写点小说,我也就随她去,后来她却说弯腰写小说太久,背部有点痛。」

所以才会做出那种动作?不,我是可以接受这种说明,但因为这两个人分别扮演的角色(?)都太过符合了,所以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做那档事。

学姊哼了一声,接着下意识地望向圆桌旁打开的笔记型电脑然后就僵住了。

我也跟着看向电脑萤幕,内容不知该说是小说还是诗,原稿的文体大约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然而在大致看过后,却发现里面登场的角色全都是中年男性,这也让人非常在意。

「佐藤,现在流行这种东西吗?」

文体还满接近奇幻小说,但主角居然是个建筑工人,他差点从正在盖的大楼上摔落,不过被某个同伴拉住而得救,回家路上两人还到主角家经营的澡堂一起洗澡等等……

总之,这非常可能不是女高中生会喜欢的内容。

「学姊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

学姊带着狐疑的表情准备关掉资料夹之际,却在资料夹里发现其他原稿,不经意地随便一看好像叫『肌肉刑警5』这种诡异的名字

我与学姊也立刻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光看标题就让我有种不高兴的感觉。」

虽然嘴巴这么说,学姊还是凭着一股好奇心打开原稿并飞快地浏览。我们一边忍耐着平常小说里不会出现的众多单字,一边透过阅读慢慢了解内容。故事是述说某个人称『肌肉刑警』的刑警,每晚与名叫斋藤洋的助手一同揭发违法竞技场的过程,但不知为何斋藤助手被登录为选手,不得已只好与浑身肌肉的对手比赛更奇怪的是,只要斋藤受到越多攻击,衣服就会越来越破,也会让对手更加兴奋,在那之前……

「我记得三天前,好像在便当区看过这个剃光头的敌人吧……还有……」

「这个叫做斋藤的家伙佐藤,好像和你有点像。」

「学姊也这么觉得吧」

一股讨厌的预感涌上。故事越往下看,当中的危险度就更加倍增,即将全裸的斋藤被光头男从背后抓住,兴奋度达到顶点的光头男则是……

不、不行!斋藤的……我的屁眼正面临空前绝后的危机!

就在这个时候,白粉同学突然随着门的喀嚓声出现然后浑身一僵。

「啊你们看到了吗?」

「还没全部看完。」

白粉同学嘴巴像只缺氧的金鱼一张一合,然后有如忘记呼吸般开始咳起嗽来,她稍微作了几次深呼吸后,才总算让自己恢复冷静。

「写、写这种小说很恶心吧……可、可是呢……」

白粉同学低下头并拿着手帕扭扭捏捏说道。虽然因为眼镜反射夕阳而看不清楚表情,但比起她的表情,我现在还比较担心斋藤的屁股是否安全。

「不管是角色、世界观还是故事内容,全部都是我编出来的……不过,我有放进主题和架构那个虽然常常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就算最近流行这种有点情色的内容,可是这绝对不是主打作……那个……」

「不,这东西怎么看都是相当情色吧……而且斋藤在下个场景就……或许应该说是我的屁股……」

一听到我的话,白粉同学突然抬起头,同时还傻里傻气地发出「呀?」的叫声,她将眼镜推至额头,眯起眼睛望向站在圆桌另一侧的我。

「那、那个……啊……你……你看到那边了吗?」

「看到了。」

我们就这样看着对方,并且发出「哈哈哈」的干哑笑声。

「哈哈……」

接着,房间内立刻传出犹如枪声的「咚咚」脚步声,就在我还不确定那是什么声音的时候,白粉同学已经面红耳赤地冲到我面前,盖起桌上打开的笔记型电脑。

要说快也太快了,明明我们还各自站在圆桌的两端,却在一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她以恐怖的速度拿起电脑,并且准备用力甩向窗户,我见状赶紧抓住她的手,也感觉到不符合那娇小身体的蛮力,让我用尽全力压着她的手。

「你要做什么!?」

「我要丢掉!我要删掉所有过去!」

「先等一下!先让我看看斋藤后来怎么样!而且弄坏电脑就太可惜了!」

「不行!不能让你们看到那些东西!」

「什么是『那些东西』!?你出现在那里只是为了找灵感吗!?你打算拿我们当里面的角色吗!?不对!怎么看都已经写进去了吧!?我总算知道你那些莫名奇妙举动的意思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单纯想要便当而已!而且那不是佐藤同学!那是斋藤!里面的人物叫做斋藤洋!本来是个在派出所执勤的新任警官!因为上臂三头肌很漂亮,才会受到赏识成为『肌肉刑警』!他是个没功绩的没用警察,可是体验过的男生已经有四个啰!」

「四个就表示他已经做过四次了喔!?我记得刚刚看的是『肌肉刑警5』,所以我每集都会被推倒一次啰!?」

「一个人不是只有一次!」

「你到底还要怎么羞辱我啊」

「所以我就说这是斋藤!不是佐藤同学啦!」

「我记得佐藤刚刚没说自己就是斋藤喔。」

枪水学姊冷哼了一声,白粉同学被我抓着的细手顿时力道一松,电脑也从手中掉了下来,她跟着双膝跪地,我赶忙伸手接住电脑。

看来是白粉同学的胸口被枪水学姊重重地打了一下。

「打破窗户会很麻烦,佐藤你也别闹了,那应该是白粉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吧?别要求她勉强让你看,忘掉看过的内容吧……我讨厌旁边吵吵闹闹的。」

说得好像是别人家的事,最先开始看还有打开资料夹的人就是学姊吧……

白粉同学发出「呜」的呻吟声,连忙小声道歉。

「总之先到桌旁讨论今天晚上的事吧,你们怎么处理这个周末的晚餐?」

「我是吃士力架巧克力条勉强填饱肚子的。」

「呜我、我是刚好小梅到宿舍帮我煮饭……」

听到我们的答案,学姊的感想是「还满聪明的」。因为刚到这里的时候,光听到周末便当有可能不会打折,自然就会降低前往超市的意愿,而且听到学姊又说「现在的你们就像只会玩黑白棋,却跑去挑战围棋的笨蛋」,我当然明白去到那里就和刻意求败差不多。

可是,看到学姊居然能对初次见面的人,自然地骂出《猪》、笨蛋或垃圾这些字眼,也让我深感佩服,原来这就言语暴力吧?如果是身为重度被虐狂的内本,现在他应该完全无法自拔了。

「你们还记得大概的流程吧?」

上个礼拜五,我们已经大致听学姊说明过那里发生的事。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目前半价便当争夺战的确存在,就连现今都仍然持续进行。

尽管没有明文条例,但据说有几个自然产生的不成文规定,例如:

·不能在神(店员)离开卖场前偷跑。

·不能猎取超过自己当晚吃的量。

·不能攻击非狩猎者。

·不能攻击已经获得猎物者。

·不能增加店家的困扰。

诸如此类。

可是就算有这些规定,一切皆能用以下这句话予以浓缩:

·遵照礼仪并赌上自己的尊严。

与其说是浓缩,或许该说这句话是所有规则的基础,然后再从里面衍生更加具体详细的条文。

如果没办法遵守这些规则,一律都会被称为猪,并且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反之则是称为狼。而不知状况来到现场寻求便当的人,或是形同外行人的新手便称为狗。

不清楚到底是谁开始使用这些称呼,但至少这些都是现场所有人知道的事。纵然我问过学姊「是否只有HP半价同好会的人在那里争夺便当」,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据说他们是独自去理解那个领域的动向,并且将自己磨练至今的强者。

这时,枪水学姊要我们看着地图,我们随即将视线转向墙壁上的巨大地图。

「你们应该已经知道红色的点就是店铺,记载的时间就是半价优惠的时刻。根据季节、周末、国定假日或是附近学校的活动等等,时间不只会提前或延后,有时候甚至不会举办半价活动,所以这些就要靠着现场的气氛临机应变,总之我推荐的就是这里和这里。」

枪水学姊站起身,并且依序指着巨大地图上的两个红点,两处都是较为接近学校的地方,其中一个就是油神的店。

「因为靠近学校,所以住在宿舍与公寓的家伙常常成群结队形成激战,但这样也是教育新手的不错场所,由于普通人平常比较不会靠近这里,因此应该不会打错人。」

学姊就这样站在窗边看着夕阳,我和白粉同学则是默默地坐在桌边接着,我们一发现学姊已经说完,便异口同声地发出「啥?」的脱线回应。

「呃……关于打斗的方法呢?」

「没有那种东西,或许该说有太多种类了。」

「不,因为……咦?」

学姊伸出她那细长的手臂。

「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看看这只手,我像是正在学习格斗技巧,而且能传授给你们的人吗?」

「现在是不像,可是在那里……」

「不好意思,别说是格斗技巧,基本上我连所有运动都不太拿手。」

即便我们都没有出声,然而心里却都觉得她在骗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这样。

学姊愉快地「呵呵」笑了几声。

「人都拥有超乎自己想像的潜力,这就像火灾现场突然出现怪力一样,白粉刚刚出现的举动也是这样。」

就算如此,学姊真的能将体型看似超过四倍的巨汉一拳打飞,而且闪过或接下各个方向十发动的攻击吗

只见枪水学姊继续说道:

「简单说来,就是源自本能的欲望、对抗敌人的心理准备与咕噜作响的空腹感就是这三种。总之不论有什么理由,全部都要凭着意志力,人只要意志力越强就会变得更强,虽然听说有些家伙抢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时,会使出无法预料的招式,但至少我不会这样,我的武器就是具备柔软性的高度整合力。」

唉,这样就不行了,话题已经完全倒向精神层面。虽然所有事情都是靠着意志力,不过只要扯到精神论就不会有结果了。

「刚刚说的那两间都是我的地盘,不过今天我先去别的地方,这样状况应该会有些混乱,你们会比较容易找到机会今晚一定要赢,然后好好吃顿半价便当吧。」

「好、好的!」

白粉同学一脸受蛊惑般的表情如此回答。我也大概发现一件事,她似乎很喜欢这种帅气的状况而可悲的是,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居然只是个半价便当。

总而言之,应该也没办法再从学姊口中问出结果,于是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却听到学姊突然叫住我的声音。

学姊边说着「顺序好像颠倒了」,边从社办的柜子拿出两张用途不明的纸与笔。

「因为最近规定越来越严格了,要走进这间房间要提出申请书,虽然之前我成功瞒混过去这次就要两位写申请书了。」

我随口说着「还真麻烦呢」,同时接过纸开始填写却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纸张记述的某个项目。

「呃……学姊不好意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学姊说声「什么事」,然后起身站在我与白粉同学中间,一道花香也随之飘来,想来是学姊擦在身上的香水味。

不晓得是紧张还是什么,我忽然间有些喘不过气。

「那个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入室申请书』的地方好像打成『入社申请书』了……」

「那一定是眼睛产生的错觉,记得去药店买眼药水。」

「不,这里的确写着『入社』……」

「嗯?是吗?那应该是印错了,别在意那个错字。」

学姊迅速地抢过白粉同学写好名字的入室申请书更正,是入社申请书,并且逐渐逼近我。

「怎么啦?快写吧,现在只差名字没写了。」

「可是只要写下去,就会加入这个半价什么会了吧?」

学姊轻轻地啐了一声。

「放心,因为现在社员不够,只能叫做同好会,而且成立同好会需要三个人,现在只有我自己不,现在只有我和白粉两个人,我们不太会有阶级之分,如果你是犹豫这件事的话,那大可不用担心。」

「那、那个……要我参加轻小说部以外的社团会有点……」

学姊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白粉同学的腹部打了一拳,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好像还在击中腹部的瞬间捏了一下,白粉同学则是一声不响地摔落地面,并且趴在地板上。

「现在这个时代,光是超过保存期限的便当就那么不得了了,你们不当刚刚的说明是一回事吗?

这间社办不只会开到深夜,房间里还有一千瓦的高功率微波炉,拿来热便当相当方便,又有小冰箱和冬天必备的电热水瓶,还有店员忘记放筷子时的备用免洗筷……对你们来说,只要填个名字,就能使用这么方便的地方,为什么你们不填?」

「不是,如果学姊用普通语气问我们为什么不参加,我搞不好就会填……可是这种半强迫的填法,感觉好像有什么内情」

「原来是这样,嗯……好吧,那我下次会直接说,这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总觉得问题不在这边……」

学姊一听,立刻不愉快地皱起眉头。

「就算这样拜托也不行吗?」

「……学姊应该没有拜托我吧?」

「那我就来硬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学姊迅速地绕到我的背后,以左腕锁住我的脖子,右手还使出措甲会陷进肉里的力道抓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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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无法从那细瘦的手腕想像出她的力道会这么大,尽管动作很慢,但在我全力反抗的情况下,笔尖仍是落到纸面慢慢地描出文字。

学姊的锁喉也用来越用力,即使我想用左手挣脱,却只是让学姊越扣越紧,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真的很痛苦。

我的太阳穴抵在学姊的脸颊旁,也能些微感觉到她的呼吸,或许与脖子被锁住也有关系,学姊的呼吸没有丝毫紊乱,与大口用力呼吸的我截然不同,就像是睡觉时的规律鼻息般安稳。

经过数十秒的搏斗后,笔尖终于写到了「洋」这个字,总算被放开的我则是瘫软地趴在桌上。

学姊将写好的申请书迅速折三摺,与白粉同学的那份一起放进胸前的口袋。

「我们真是一群笨蛋,居然会为了半价便当赌上性命,你们真的能接受吗?」

「……说什么接不接受……全部都是学姊你……」

「嗯,原来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了。我知道,你们应该也发现那个领域不是单纯抢夺半价便当的地方,所以才会出声找我。不因为一次两次的落败而屈服,我想找的就是那种决战的心态。」

「不是……那个……」

「同志们,我们一起奋斗吧。」

学姊仍然以冷酷的表情这么说着。看来她的个性与外表不太一样,说不定比想像中要来得强势。

总觉得如果再继续待在这里,就会被学姊逼着买下四十万的羽毛被,因此我扛起尚未恢复意识的白粉同学,准备转身走出房间。

「不管发生什么事,从今晚开始要好好加油。」

学姊转向窗户,我则看着她的背影。

「……可是说真的,我本来想把你彻底打得不会再想买半价便当的,不用这么麻烦真是太好了。」

一听到这句话,我们便慌忙自房间转身离去。

「话说回来,白梅梅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已经走进油神的店里,并且在高级羊肉区等待抢夺便当的时间来临,周遭则是持续传出『不管什么时候或什么状况,都想吃蒙古烤肉!』的音乐声,那是北海道充满热情的名歌『成吉思汗』,这首歌稍显激情的曲调也与『鱼儿天国』不相上下。

「那个其实她是从小学开始大概是我唯一的朋友吧……嗯,一定是这样。」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和我经历过几次激战,白粉同学战战兢兢的语气已缓和了不少。

「我常常受到她很多照顾……而且她还说我写的小说很好看……呃……所以我们的感情很好啊……这、这当然不是说我们有性方面的关系喔……」

最后补充的那句还满多余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佐藤同学会问小梅的事呢?」

「因为我之前被她甩了几个巴掌……今天她还用很恐怖的眼神瞪着我……」

也因为这样,内本一直在旁边兀自兴奋地说着「好好喔!我也想被她瞪!」,当我告诉他「只要在她面前说『拜拜』就好了」,放学后他就像个坏掉的玩具般,边挥着手边拼命叫着「拜拜!拜拜!拜拜!」,因为他的举动太过怪异,结果就被在现场的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成员逮住,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好。

就在这时候,我们听见取出贴纸的啪嚓声,于是马上闭起嘴巴,身体也没有丝毫颤抖。

前几天与枪水学姊分开时,我记得她曾经说过,只要我们遵守礼仪,就绝对不会碰到更糟糕的惨况。这么说来,那几次的确是因为我们先在便当区等便当变成半价的这种丑陋行为,才会被打得浑身发抖。

这次,我们绝对不会像只猪频频吵着要东西吃。

见到便当已经全贴上贴纸,油神也走进工作人员室,碰地关起了门扉,我们便立刻采取行动。

便当区前早已展开一场混战,纵然我们迟了一步,但我们平常根本不会揍人,这个时候到底能做什么事?

想着想着,身体却自然地伸出手,这并不是我体内的破坏本能突然觉醒,只是一接近便当区,就偶然看到某个由乌贼炒饭与拿坡里义大利面组合,名叫『色情乌贼』的愚蠢便当,我不禁涌起了兴趣。这时候,刚好有个家伙从旁边伸出手,于是我连想都没多想就把他的手拍掉。

就在我不自觉地叫出声时,白粉同学也发出短促惊呼声的瞬间,敌人突然从旁边一起发动攻击,他们以为我们是像上次一样在旁边参观,所以才会这么大意吧?

即便我吃下不知何处飞来的几拳而滚倒在地,仍然立刻撑起身体,努力不让自己被推离便当区。

可是就在这几秒内,近半数的便当已经被抢走,不知道是否因为寒冰魔女不在现场,所有人的动作都显得异常迅速。

白粉同学似乎已经被打倒了,她就像在天花板打滚般飞走,然而我并不在意。

我仍然持续靠近便当区,打算伸手拿取『海苔便当』这种普通到不行的便当,却被旁边的人用力一撞,就这样跟着攻击者一同摔到了地面。

虽然我不明就里地准备反击,但那个发动攻击的人手里已经拿着便当了,看来是在撞倒我的同时拿到的。

我只好放开紧握的手,打算扶着便当区的架子撑起身体,然而举起的手却被人向下一踩,也让我有种手肘差点折断的感觉。我就这样按着手腕,在地板上不停打滚。

就在这时,杀气突然完全消失,紧绷的气氛渐趋缓和,旁人的气息也逐渐离开我的身边,即使我没办法抬起头察看架子,我仍然知道争夺战已经结束了。

就算学姊之前没有明说,我也在这时发现了几件事。

只要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即使是我也能成功抢到便当,就算是身处战场的正中央,只要不轻易出手或攻击别人,似乎就不会遭到攻击,而率先将手伸向便当的人,感觉就会成为所有人优先攻击的对象。

如果我的假设没错,枪水学姊与撞倒我的家伙应该就是边攻击边抢走便当的。虽然猛然一看像是准备要攻击,实际上却或许是要拿便当,而即使看得到他们的动作,心底还是会产生一丝丝犹豫,这瞬间就会成为决定性的差异。

我让趴卧的身体转为仰躺,脸颊也露出一抹笑容。

什么嘛,这样还满简单的嘛……之前自己的脑袋里只充斥着疑问,才会没有发现这个规则。难怪学姊会说我们是『只懂黑白棋就想下围棋的笨蛋』,我总算多少能够理解她会这么说的理由了。

只是傻傻地摆放白棋与黑棋,这样根本不会获胜。

现在我已经知道规则与战法或许该说是这里的整体战略方针,总之我觉得自己大概掌握这个领域的气氛了。

「哈哈……只是抢个半价便当,怎么还能扯这么多……」

再退一步思考,其实这件事真的是蠢得要命,只是抢个半价便当省几百圆就要赌上自尊,有时甚至会赔掉性命的这群狼。

的确、的确只能用「愚蠢」两个字来形容。

然而,只要更深入此处我发现自己也渐渐地乐在其中。

这时,我闻到渗进地板的调理用油的浓厚香味,也让我的胃袋开始咕噜作响。如果能经过激烈的战斗,抢到便当并好好饱餐一顿,这会多么让人感到满足感呢?

我的脑中顿时冒出某个想法,难道他们也是为了获得这种满足感而挺身战斗的吗?

「真是蠢毙了……」

店里的白色灯光看来格外地刺眼。

接着,我们前往第二家店。比起先前的超市,这里离宿舍较远又会营业到深夜,因此半价时间大约会晚一个小时。

刚刚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群冲散,我以为白粉同学会有点不高兴,她却不知为何踩着兴奋的步伐前进。根据本人所说,好像是因为亲眼目睹男性认真互殴,导致情绪变得十分高涨。

原来她是那方面的变态啊……

由于这家店是附近时间最晚的战场,因此饥肠辘辘的家伙们自然而然就会聚集至此。随着时间越来越晚,这些人也会与空腹感成正比而变得越来越强,战斗当然会更加白热化。我转头察看店里,的确有种强敌环伺的感觉。

当与油神拥有相同地位、身穿名为「工作人员背心」战斗服的老叟一出现,紧张之情立刻在店里理所当然地蔓延开来。

因为有先前第一家店的经验,我们先故意站在能环视全场的地方,就走离便当区有点距离的饼干区。比起一开始就冲进最前线,虽然从较远处参战容易错失便当,但这样也比较容易掌握全局。

三天前与我们交手的光头男也在这里,不知道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否和我们一样?或许应该不一样吧?一见到他的身影,白粉同学的脸颊则反常地绯红并露出了微笑。

光头男当然不知道自己在她的小说里,居然是个准备攻击我屁股的人。

就在我怀着同情心注意光头男的时候,只见他的肩膀突然抖了一下,我的脑中立刻冒出「怎么了」的疑问,还听到「咻嚓咻嚓」的摩擦物体声

「是《战车》……」

随着光头男的喃喃自语,店里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原先的感觉就像拉紧丝线般紧张,这时却像海面掀起巨浪般摇摆不定。

这时,原本四散等待开战的狼群也开始移动,一个留着落腮胡的男子出现在饼干区,还像是发现目标般蹲了下来,开始用冷静的眼神盯着纳豆口味的好吃棒。

「……不只是战车连《山猪》都来了。」

光头男有如看着杀父仇人般盯着洋芋片,一听到落腮胡男的话,他立刻瞪大双眼。

「我看老叟整理完便当,贴完贴纸还要花五分钟。」

「他们抵达便当区预计多久?」

「还要一分钟如果我们没有任何抵抗的话。」

光头男冷笑了几声。

「差四分钟啊看来其他家伙都充满干劲啦!和刚开始的骚动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吵闹声都是做好心理准备了。不错,这些家伙真是强得让我兴奋地发抖啊!」

「嗯,我们的狩猎场不能让他们乱来。」

两个人始终没有对看,只是各自张着嘴说话,随后便突然步调一致地准备离开。虽然我下意识地想要搭话,落腮胡却只是转头瞥了我一眼,嘴角一歪露出笑容。

「狗爷,你就待在便当区附近吧,时机一到就别犹豫,赶快拿走半价便当。」

落腮胡男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视线转回前方并背对着我这么说着。

「这就是我们今天的胜利。」

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白粉同学只是像个祈祷中的少女般十指交握,还一脸恍惚的表情低喃着「……好帅喔」。看来落腮胡男与光头男会在『肌肉刑警6』里登场了。

就在这时,一道「唰磅」的巨大声响突然响彻整间店里,光头男们也立刻拔腿狂奔,我与白粉同学为了理解状况也跟在后面结果却看到非常夸张的景象。

这是什么……这种景象绝对不可能在超市里出现不,这只能在超市看到的景象正映入我们的眼帘。

一位身躯庞大的大婶正推着推车,而正面有个褐发女高中生正卯足全力挡住她。

我仍然搞不清楚状况。这就和国中毕业典礼结束后的回家路上,看着石冈把制服第二颗扣子丢到河里差不多,而且胸中还有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感。

大婶面无表情地将原本推着的推车往后一拉,褐发女高中生差点没因此被拉倒,但还是勉强稳住脚步。不过,就在她的手稍微离开推车的瞬间,大婶立刻以恐怖的速度往前一推,她的动作几乎只能说是光速等级了。

四个车轮就这样冒出了火花与白烟,直接撞上褐发女高中生,她立刻化为飞出去的子弹,从入口大厅处直直飞向了生鲜蔬菜区与鲜鱼区的附近数十公尺处,光头男见状们则是赶紧接住她。

这种状况的确非常惊人,眼前路边随处可见的大婶,居然能让普通推车升华成为恐怖的杀人兵器。

光头男们让女高中生躺在地板上,他们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挡住「叽嘎叽嘎」地推着推车的大婶,背后似乎还冒出熊熊的火焰。

「狗爷!快点过去!今天算是特例!我们会拼命争取时间!你们就趁这个时候拿走便当吧!然后好好吃一顿!」

光头男的话似乎让白粉同学的精神防御力大幅降低,只见她再次露出恍惚的表情,感觉好像随时都会发出「抱紧我!」的大叫。

两个男子汉共同面对强大的敌人,这副模样的确帅气得会让人浑身发抖。

没错,到目前为止确实很帅气。

然而就在两人接近的瞬间,推车突然像拥有生命般开始乱撞,只见推车犹如张开嘴巴的龙头似地,不到一秒便把刚刚十分帅气的两人往上一顶,他们就这样直接撞上天花板,然后失去意识摔落地面。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数秒前两人说过的话,那种毫无意义的要帅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悲怆感。

推车的四个轮子直接辗过两具尸体,那副模样的确就像是「战车」。

大婶的凉鞋踩过光头男的头、背部、屁股与大腿,并缓缓地朝着这里走来恐怖感也随着脚步越来越接近。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的感想并不是「会被打得很惨」或是「会被杀掉」,而是「一切都结束了」。

没错,这就和小学远足前往游乐园时,我看着石冈一边坐着旋转木马、一边拼命呕吐的模样捧腹大笑后,他在回程游览车上居然坐在我旁边的心情差不多。

的确就是「一切都结束了」。

「快、快逃放弃便当吧……那家伙已经快走到便当区了……只凭你们两个是没办法的……」

只见不知是否保有意识的褐发女高中生这么喃喃说着,尽管我发现她胸前还满雄伟的,但一想到我刚刚居然想趁乱偷袭她的胸部,我的心头也不禁窜出一股恐惧感。

我转头看向老叟,发现他仍然在饮料区排列商品。这样不管怎么看,山猪都一定会先抵达便当区,但是,就算她先到达那里又能怎么样?就算是个拥有庞大身躯的大婶,应该也不至于把全部便当抢走吧?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数名不,数匹成群结队的狼准备对抗山猪,但就算他们再怎么勇猛,在山猪面前仍然形同手无缚鸡之力般,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光景根本不像这个世界会出现的画面。

在白闪闪的灯光下,几个年轻人就倒在地上,面无表情的大婶则是操控着空推车四处蹂躏。

『鱼儿天国』的音乐声空虚地在店里回荡,明快的节奏与歌声反而更加剧了旁观者的恐惧感。

如果有个巧手画家将这画成一幅画,不论是由谁命名,显然这幅图画的名称一定会叫做『绝望』。

我和白粉同学把褐发女高中生丢在一边,害怕地用背抵着鲜鱼区发出腥臭味的冷藏柜,让出一条路给大婶经过。我们只能发抖地互相环抱彼此的肩膀。

犹如玩偶般纤细的白粉同学吓得紧紧抱住我,但此种毫不可靠的触感,却无法抹去我心中的恐惧。

山猪推着推车经过我们面前时,她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并没有对我们发动任何攻击。我与白粉同学都因此而松了一口气,互搂着肩膀的手却仍然不停地颤动着。当山猪一抵达便当区,就接连拿起贴着折价百圆的便当放进推车,就算不是全部搜刮,但数量仍然异常地多,原来不只是一人份,而是全家人的份量……但就算这样也太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她还一起买了明天的早餐!甚至打算把熟食冷冻起来,吃上个好几天吗!?

「那就是生活力只有资深家庭主妇才有的特殊能力一。」

褐发女高中生喃喃地说道。

可是,为什么要在半价前拿起那些便当只要再等几分钟的话……

「喂!店员!帮我贴张贴纸吧……全部都贴。」

只见山猪用恐怖的不屑态度与语气,把整台推车的商品都推给老叟,差点被撞到的老叟只好不甘不愿地将商品贴上贴纸。

而我们只能静静地目睹两人的举动。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有股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这种屈辱感又是……

「真是的!如果要贴的话,怎么不赶快贴好呢!态度真差!连便利商店打工的店员服务态度都比你们好太多了!这超市真是有够差劲!」

那你就到便利商店买啊!就是因为想要半价便当才会跑到这里的吧!而且你以为你是谁啊!

这时旁边也传来「呜呜」的哽咽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倒地的狼群正在暗自啜泣。

「都是因为我们不够成熟,才会让老叟碰到这种事……」

「只要我们更努力一点的话……就能让老叟幸福地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我们也能更轻松地买到便当可、可恶……」

这时,褐发女高中生轻轻将手放在我们的肩上。

「无能为力让你们很后侮吧?看到老叟卑微地对这那种人拼命低头道歉,你们不会觉得很痛苦吗……如果会的话,表示你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绝对不是不知恩情与羞耻的猪,更不是不成熟的狗。」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为什么竟莫名地想哭,心底还充满莫名的屈辱感。这就是成为狼的证据吗……

我就这样不明所以地低着头,以指尖拭去涌现眼眶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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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白粉同学突然发出「啊」的惊呼声,让我不自觉地抬起头。不只是刚刚还在眼前的女高中生,连倒在地上的狼群们都消失了……全部的人都已经在山猪离开后的便当区展开混战,还有几个人已经拿着便当前往收银台了。

「不管怎么后悔,人还是会肚子饿的嘛~~」

「人类真是可怕的生物呢。」

只见光头男与落腮胡男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便当从我们的面前经过。

「嗯,狗爷下次继续加油喔。」

白粉同学再度发出「好帅喔~~」的感叹声,我的肚子则咕噜噜地发出声响。

对人类来说,鲑鱼饭团(附半价贴纸)与井兵卫的组合堪称是铜墙铁壁,我请店员将这些东西装进袋子后走出超市。

不管怎么说,我们当时见状立刻冲上火线当我们抵达狼群蹂躏过的便当区时,就只剩下一些热食与饭团,于是我便买了这些东西。

话说回来,即使当时已经决定再靠井兵卫填肚子,我仍然会犹豫到底该用饭团组出安全阵容,还是突发奇想地在井兵卫里加进熟食中的炸虾,享受不可思议的奢华感……在我犹豫的时候,就被晚到的不知是狼还是猪的家伙们接连抢光……结果我与白粉同学只分别抢到剩下的饭团。

我走出店外,不知是因为空气折射还是泪水影响,头顶的夜空也显得分外耀眼。

「我大概能了解为什么会叫山猪呢,因为像只猪不知羞耻,又拥有像狼一样能攻击的牙齿……啊,不过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吧……对不起。」

「山猪啊……我记得以前在电视看过,就算狼成群结队也打不赢,就跟现在差不多吧,真是太恐怖了。」

「也不一定。」

身边突然传出一道有如爬地的低沉声音,我立刻转头一看,有名男子将罐装咖啡抵在嘴边,蹲靠在自动门旁的自动贩卖机上。

「那是不够成熟才没办法应付,要有技巧的话,那种家伙只要一、两个人就能足以应对了……有句俗话叫『横冲直撞』,意思就是不顾周围、执意做出某件事,那个就和这句话一模一样,想阻止对方当然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抗,只要巧妙地让她改变方向就好了。」

男子这时站了起来。他是个身高约莫一百八十公分,还有双手脚相对修长的削瘦男性,他看着我们的眼神也格外锐利。

「可、可是就算改变方向,最后还是会跑到放便当的地方吧?」

「没有考虑过程的确会变成这样,但只要另一条路有能引起山猪注意的特价品,情况就会完全不同。只要确实把她引进那里,就能让她浪费不少时间,如果对方比预料中还要早来,故意放着不管也是方法之一,就算要求店员贴贴纸,也不至于拿着便当走进工作人员室。」

对方没有穿着制服,年纪看起来也与我们差不多,但不论眼神、语调与各种措辞都有让人觉得老成。

「就很多层面来看,真正恐怖的敌人其实还多得是。」

他把喝完的罐装咖啡丢进垃圾桶,转身跨上停靠在一旁的机车。

「记得小心一点,『那些家伙』在这阵子就会开始行动了。」

「那些家伙?」

「就是《ARASHI》……后会有期,佐藤与白粉。」

他说完这些话后戴起安全帽,留下细微的排气声扬长而去。没有买便当,只是特地过来喝罐咖啡的奇怪男子。

而且话说回来,他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2

早上一到学校,就看到内本打扮成非常夸张的样子,然而我故意不过问太多或许该说是我不太敢过问。

他满脸的倦容,并且穿戴占卜师会配挂的各种装饰品,头部像是为了要阻碍某种电波似地,以铝箔纸紧紧缠绕,但看到他后脑勺有类似天线的东西,又像是某种准备接受电波的装置,而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那模仿森田和义(注10:日本艺人塔摩利在节目时所用的艺名。)用黑色签字笔完全涂黑的眼镜了。

有时候还会像接受到电波般发抖,之后就像死掉一样瘫软地倒在地上,看起来的确还满恐怖的。

就算被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绑架,我仍然不清楚为什么会他被装上这种人类最先进科技的结晶,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最近这阵子应该都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佐藤,有件事我要对你讲清楚。」

原来是白梅梅,她居然会在早上甚至是班会开始前对我说话,这其实还满稀奇的。

顺带一提,内本这时突然撑起身体,只见他发出诡异的呻吟声,并在教室角落开始抖动,这也让我非常在意。

白梅梅坐在座位上,以认真的眼神看着我,于是我也转过头看着她。

「佐藤,你是怎么看待白粉同学的?」

「你怎么会这么问?而且还用好像情敌准备摊牌的语气……」

「因为白粉同学是我的人。」

内本突然发「啊巴巴——!」的怪叫声,并且将身体向后弯成拱桥型在教室里狂奔,教室里的同学随即一阵哗然,让我想起以前看完『大法师』后,模仿剧中动作而扭到脖子的酸甜回忆。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呃……啊……大致都有听到让我再确认一次喔,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这么问,意思就和刚刚那句话一模一样,你是怎么看待白粉同学的?为什么会带她去找半价便当?」

内本的怪叫声变得越来越规律,看来是该请梵蒂冈派遣驱魔神父的时候了。

「又不是我强迫她的,包括参加HP半价同好会这件事,全部都是她自己决定的。」

「她绝对不可能做这么穷酸的事,而且就算我要她别再做这件事,她还是很坚持。一定是你逼她的,你们好像连续几天都一起去找便当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内本似乎就这样弓着身体在天花板上狂奔。

同学们开始尖叫、哭泣或是四处逃窜,教室的门却不知为何突然打不开,更让这场混乱逐渐扩大,现在的确非常需要驱魔神父过来支援。

「不是,虽然我们真的有找便当,可是我不记得有要她……」

白梅那漂亮的脸庞这时首次皱了起来。

丁也就是说,其实是白粉同学自己决定要做这件事的吗……这样啊,我可以生气吗?」

「那个……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生气……」

这次她不是用巴掌,而是直接使出拳头,我的脸颊重重地吃下一拳,当场让我痛得跌下椅子四处打滚。

「总而言之,白粉同学认为和你在一起比较快乐,你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吧……原来如此,我可以踹你吗?」

「不,根本没有人这么说……」

白梅梅毫不考虑地对倒在地板的我踢出一脚,接着又补了一脚,坚硬的脚尖深深埋进我的身体里,这让我觉得自己没有被虐倾向居然是这么痛苦的事。

「等、等一下啦!拜托你!这是误会、误会啊!我是说真的!认真程度就跟『虽然这里是四楼,但我绝对不会用双关语来耍冷(注11:误会的日文发音近似五楼)』差不多!」

就在这时,白梅梅的脚突然停在我的脸颊上,鞋底的凹凸处也缓缓地陷进我的皮肤。

「白粉同学会到那里是因为你看她平常不是很喜欢热血的剧情吗?她就是到那里寻找灵感,目的就是类似观察人性……痛痛痛!」

「白粉同学的作品里没有这种穷酸的场景。」

白梅梅慢慢地将体重施压至脚部,虽然她看起来很苗条,但光是单脚抵在脸颊,就让我的骨头痛得吱嘎作响。

「就、就是那部『肌肉刑警』啦!她把我当成里面的斋藤,就是常常被男人袭击的那个!」

「白粉同学并没有写出名称这么恶心的作品,你一定是开玩笑吧?你一定是把我当成笨蛋要吧?我可以生气吗?就这样把你杀掉也没关系吧?」

白粉那个混蛋,居然没有拿那份原稿给她看吗?

白梅梅已经恢复平常的冷静表情,然而这样看起来反而更恐怖。

尽管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的裙底风光,可是痛苦与恐惧感却早已把一窥究竟的喜悦全部抹杀。

就在这个时候,帮助我的天神从天花板掉了下来,那个人就是内本,虽然他仍然像录音带卡带般发出「啊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巴」的诡异声音,不过我仍然觉得自己得救了。

「白梅别这样!把脚从我的朋友身上拿开!把愤怒都发在我身上吧!用尽全力扁我吧……以上是内本说的内容。」

我也在最后喃喃地补了句「应该是这样」。

白梅梅唰地抬起脚,内本则是弓着身体并歪着头发出「啊巴?」的声音,只见她往内本的头往上一踢,再朝他被强行拉直的背部挥出一拳,内本就这样发出「噗喔~~」的奇怪叫声,连同教室的桌椅一起飞了出去。

「我不会放弃的,也绝对不会输给你,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白梅梅说完这些话后,就把自己倒着的桌椅扶正准备听课。看到她的优雅模样,实在无法想像几秒前还是个虐待男生的人。

或许因为内本已经倒地不起,教室的门也突然被拉开,同学们便一窝蜂地冲出教室,四面八方传来同学们的惨叫声。

内本呜呜地呻吟着,并把眼镜拿掉。看来被白梅梅踢到的地方真的很痛,他想撑起身体,却又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

「……这个恶梦真是黑暗又痛苦但就是这股强烈的冲击,还有这个世界无法想像的快乐牵引着我走出这个恶梦……」

似乎是重度被虐狂的精神拯救了内本的灵魂。内本,恭喜你,我还要感谢你,就是你的变态精神救了我们所有人!

「看来失败了。」

随着这道声音,某个戴着『灵异现象调查研究社』臂章的白衣女学生突然出现,另外还有两个身材壮硕的肌肉男跟在后头,三个人就这样闯进教室,肌肉男一把抓起内本。

「也许要归零从头再弄一遍了。」

「这、这些像是世界摔角联盟摔角手的猛男们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你们要把我带去哪里快、快放开我挖呜噗吱嘎敷……」

就算内本被带出教室,仍然可以从走廊听到他的惨叫声。

内本,再见了,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可是那些家伙到底是谁?

「老师怎么还没来……」

白梅梅若无其事地如此自言自语。

「白粉今天不参加啊……」

枪水学姊边说边把黑白棋的棋子啪嚓啪嚓地翻面,盘面也逐渐被学姊的黑色棋子淹没。

我看着白粉同学传来的简讯并露出苦笑,看来她是被放学后立刻在走廊等待的白梅梅绑走了,据说现在正被软禁在她的家里,就连这封告知状况的简讯,她也是趁白梅梅上厕所时发出来的。

我阖起手机,意识转回到目前黑白棋的战况,我的白色棋子已经几乎要被歼灭了。

我秉持着老爸那「就算放弃人生,也不要放弃游戏」这个与众不同的教诲,就算被抢走全部角落与边缘,仍然不死心地拼命寻找出路,而枪水学姊也毫不犹豫地立刻把我的白棋吃掉,她的实力真的很强。

只要盘面几乎被黑棋占据分出胜负,枪水学姊就会立刻收拾棋子,并且将四枚棋子放在中央再准备一盘棋,我则是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我因为不经意地在房间发现黑白棋,所以问学姊要不要一起玩,结果目前已经连输了三十二盘。稍早还显明亮的天空也逐渐夜幕低垂,看来再下个十盘,就能直接前往超市参加激战了。

原本我在这个时间,通常都是写着寄给漫画家的支持信,不然就是挑战老爸传授的怀旧游戏大全集。

不过,偶尔过过这种悠闲的时刻也不错。

因为圆桌太大,坐在对面根本摸不到黑白棋的棋盘,所以我非常幸运地与学姊并肩而坐,即便没有出现特别的对话,现场气氛却不显尴尬。

只要我们偶尔视线相交,学姊就会微微露出笑容,即使那只是单纯表示黑白棋的胜败,并且展现自己的优越感,我却感觉到些许不同的感觉。

我是在战场里首次碰到学姊的,不知是否因为好几次都被她打得很惨,现在能看到学姊平时的眼神,反而让我有点高兴。先前光是看到那有如黑水晶的眼瞳,就会有种身体结冻的感觉,那种感觉现在也像是假象般消失殆尽.

然而只要对上视线,心脏仍然会像打嗝般不断加速。

在下课后的宁静社办里,只有黑白棋啪嚓啪嚓的声响传遍室内,这盘棋我又输了,我也渐渐习惯输给学姊了,甚至没有任何懊恼的心情。

难道我也感染到内本的被虐症状了吗……如果是以前的我,绝对不会在黑白棋放水。为了下赢黑白棋,我甚至会用「哇!好强的地震!震度四……震度五……摇得越来越厉害了!啊!黑白棋居然翻面了!」这种烂理由把所有棋子翻面,我已经把这种老爸真传的秘技练得炉火纯青,就和打科乐美秘技(注12:许多KONZAMI制作的游戏都会出现的「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秘技。)一样上手。

可是,我现在却完全不想用,枪水学姊也取得第三十三场胜利。

她像是想稍做休息般地从口袋里拿出FRISK,还从里面拿出七颗递给我……从常识怎么看都太多了,我看到学姊将不少颗丢进口中,我也不服输地丢进嘴里。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下黑白棋了。」

「我记得学姊说过社员只有一个人吧?学姊你没有和朋友一起下棋吗?」

「我只要一放学就会跑到社办,因为我想尽量待在这里,所以就算有朋友,我也不太会相朋友出去玩。」

「为什么要待在这里?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这个社团应该不会立刻开始进行活动吧?」

就算参加地图上全部的『半价印证时刻』,从离学校有点远的大型超市晚上八点关店开始,最快也要七点才会开始活动。

「因为说不定会有人过来吧?」

「人?学姊是说希望参加社团的人吗?」

学姊只是眼角带着笑意,并且在摆有四个棋子的盘面下了个黑棋,之后便保持沉默等着我下棋。

可是这时我有点犹豫,我并不是烦恼该怎么下,而是傻傻地看着学姊将手肘撑在桌面,与其说是撑着下巴,学姊的样子比较像是将手指交握抵在嘴边。

动作与刚刚一模一样,却有种气氛完全改变的感觉。学姊有些哀愁地看着盘面,而我也被她的眼神深深吸引。

「嗯?怎么了?」

犹如装饰品的她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瞳,将黑点对准我。那道视线与声音让我的心脏急跳了一下,于是我赶紧以有如画图的动作般落下一子。

「怎么啦?有什么事吗?」

这次学姊的话里似乎含有些许笑意。就是听到这种深具透明感的沉静声音,让我也稍稍察觉到了她的心情。

学姊毫不犹豫地摆下黑棋,我则是手忙脚乱地随意乱下结果又在瞬间输掉了。

真是太不像我了。以前有个名叫著莪菖蒲的表姊,她因为看上老爸的收藏品而每天过来家里玩,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我对女生都有一定程度的免疫力,可是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玩游戏都不会对女生放水,打架时也是非常认真,甚至还被别人说成不配当个男生,看到学姊的眼神居然就变成这副德性,真的是太不像我了。

下棋越是拖拖拉拉,我就会感到更加慌张,还不自觉地把脑里思考的话说了出来。

「学姊的身体有股香味耶。」

我怎么这么变态……我最惊讶的是自己居然敢说出这种话!要是现在不是坐在椅子上,我早就吓得在地板打滚了!

我有种时间突然静止的感觉,学姊却仿佛高兴地露出微笑。

「这是Calvin Klenin的永恒香水,因为我之前闻到别人擦这种香水,我很喜欢就跟着擦了……原来如此,佐藤你也喜欢这种香味啊,我们还满合的嘛。」

学姊又补充说明这系列还有给男性用的,建议我可以买来用看看。我是勉强答应了……可是其实我很想吐槽她,这应该不是每天寻找半价便当的人会出现的对话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我开始回想老爸稳下心绪。没错,想起老爸那夸张的种种举动吧!就算不太甘愿,但应该能逐渐平抚自己高涨的情绪。

没错,例如那次。

就在我刚开始回想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那是来自老妈的手机。我向学姊说一声后便接起电话。

『小洋你听我说!妈妈我终于成功了!因为太高兴就忍不住打电话给你了!』

「什么成功?」

『我终于破解你爸爸电脑的安全密码啰!』

真是个厉害的老妈可是,为什么我家会展开电子情报战啊?

『然后啊,里面有个很劲爆的消息喔!听说老爸把工作场所的情报卖给『北』喔!真是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讶异啰!两种好像都一样嘛!』

「老妈,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听起来老爸好像快闹出国际问题了。」

『先不管这些事啦!问题是交易的金额喔!你觉得他到底赚多少?只交易两次就有八百五十万耶!我要赶快叫他帮我买新电脑了!』

我边拿苦手机,边闭起眼睛并抬起头思考,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只演变成老爸被单职与家族分裂呢……

不管怎么说,与海空自卫队比起来,陆上自卫队的情报重要度应该较低,但两次交易就能有八百五十万,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金额,那到底是什么情报啊?而且话说回来,明明这么有钱,居然只寄给儿子三万圆喔……

但真不愧是老爸,成功地让我刚刚高涨的情绪瞬间跌到谷底。

『如果小洋要老爸增加零用钱,现在就是好机会喔!怎么办!我到底要老爸买什么!电脑还是要自己组装比较好吧!啊啊!又要整个礼拜都去逛秋叶原了——』

老妈再见了,我这么想的同时亦切断通话。我只能在心底祈祷,希望老妈说的『北』是「北岛三郎」(注13:日本的演歌歌手。)或「北岛康介」(注14:日本的竞泳的金牌选手。)的简称。

「刚刚是谁打来的?」

一听到学姊询问,我随即模仿神探可伦坡的语气说「就是我们家的老爸啊~~」,但模仿的之差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甚至到想死的地步。

总之,我向学姊说明老爸的事,学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偶尔轻笑几声。

至今我只要说出老爸的事,平常都会让气氛完全冷掉,这种反应还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我越讲越兴奋,并且一个接着一个继续说着。

看到我的样子,学姊便带着笑容喃喃说道:

「还真好玩。」

「别人或许还可以这样说,不过如果是自己的双亲……」

学姊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推了下我的额头。

「不是,我是说你。」

其实这种时间也不错。

这时我突然觉得,就算不太像平常的自己也没关系……

然后,等等要打通电话叫老妈记得湮灭证据。

刚刚接到了白粉同学写着「今天小梅很温柔,可是看起来又好凶」的简讯,让我不自觉地想问「那到底是怎样」,但一想到回信可能又会让白梅梅生气,于是我就决定当作没看到这封简讯了。

我把手机收进口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肚子也像互相呼应似地发出叫声,就连眼前矗立的长野县产高丽菜山部刺激着我的食欲。我甚至在心底思考,只要洒点味精就能整颗拿起来生吃了。

处在油神的店里,我摇了摇头。

我决定今天一定要抢到便当,因为中午只吃了一小块比利时松饼,结果忍耐到现在就变成这副惨状了。学姊曾经说过「本能的欲望」、「对抗敌人的心理准备」与「咕噜作响的空腹感」是影响战斗的三大因素,所以我才会尝试看看空腹的感觉,绝对不能被高丽菜诱惑!

挑选便当时,我决定锁定某个名叫『黏答答便当又回来了!因为我们有个无法放弃的梦想!各位男子汉们!把黏答答的丝线切断吧!纳豆山葵海带泥大杂烩!』这种奇怪名称的便当,我就是要用这个料理者很有可能是嗑药的便当,用来彰显我的初次胜利。

而且从这个名称看来,白粉同学应该也会选这个,因此我这次独自过来或许比较妥当。

尽管HP半价同好会允许社员并肩作战,却不能抢夺同一个便当,所以据说这个同好会的成员,通常都是抢不到便当的人才会参加的社团。

目前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分,在店内能够看到四处潜伏的狼群,也有很多熟面孔。这时我闭起眼睛集中精神,开始想像我大口吃着黏答答便当的模样,有如黏稠鼻涕的食物与白饭互相混合,并且滑溜溜地滚进我的喉咙里,嘴中传来不知道该用吃的还是用喝的触感,而筷子也从嘴边牵出条条细丝……

就在这时,拿出贴纸的「啪嚓」声瞬间将我拉回现实世界,我的身体与胃袋也已经做好接收黏答答便当的准备,如果再抢不到就太悲惨了……我不能输。

油神贴完贴纸后,缓缓地走回工作人员专用室,狩猎的时间也正式开始。

当中央敞开式的门扉一关上,我立刻开始拔腿狂奔,冲进名为便当区的战斗领域里。

在四处交错的拳头中,我发现有个人准备伸手拿起黏答答便当,就是那个褐发女高中生。我忍不住暗呼糟糕,一股类似被电到的危机感也在我的脑中顿时迸裂。

于是,我朝眼前的男子腹部用力挥出一拳,趁着他痛得弯下腰的时候,便踩着他的头一口气纵身跳向最前线。

我落在女高中生伸出的手腕上,而她的手当然无法支撑一名男性的重量,因此也被我压得垂下手,我在她面前站稳了脚步。

或许因为被突然出现的我踩得很痛,只见褐发女高中生露出痛苦的表情,却毫不退缩地用脑袋直接撞向我,于是我不闪躲或采取防御,而是用自己的脑袋加以迎击。一股冲击感顿时让意识变得混淆不清,视野内变得一片空白,双方的额头也被撞得喷出出鲜血,女高中生则是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我这么说好像有点自夸,但笨蛋的头自古以来都是比较硬的。虽然我也痛得哼了一声,手却没有摸着额头,而是继续冲向黏答答便当。现在伤势根本不重要,没有任何想法能超越我心里「想吃黏答答便当」的心情。

不过,我的手却轻易地被旁边冒出的提篮撞开,原来是落腮胡男。他把提篮当成武器,逐渐靠近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提篮的确有点棘手,只要使用提篮的话,包含提把就能让攻击距离增加约一公尺。不仅攻击不到,我也不晓得该怎么处理。

「嗨,狗爷。」

这是落腮胡男挑衅的语句。狗爷就是暗指我是只狗,也有「你今天也拿不到便当」的意思,我也被这句话激起了怒气。

于是,我对提篮踢出一脚。纵然我想一脚踢烂塑胶制提篮,但提篮却以令人惊讶的柔软度吸收冲击力,而身为人类工学结晶的提把,也让篮子随着落腮胡男的手转了一圈,让我的踢击力道完全消弭殆尽。

落腮胡男立刻拉近距离,并以一记肘击灌进我的胸前。

我被这道攻击打得有点喘不过气,视线却仍紧紧盯着前方几十公分处的落腮胡男。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条像蛇的东西爬上他的脖子,那是一只女性的手腕,原来是那各额头依旧淌血的褐发女高中生站在他身后。

她手腕俐落地滑进喉头,紧紧勒住落腮胡男的脖子。

落腮胡男顿时睁大双眼,提篮也自手中落到地面,身体跟苦往后仰倒。

看到落腮胡男出现破绽的身体,我的脑中也浮现出那句话。

『消灭弱者』弱肉强食就是生存竞争的不变法则。

于是,我用尽全力对落腮胡男挥出一拳,并且再快速补上数拳,落腮胡男还来不及发出呻吟声,就这样被我当成练拳的沙包了。

见到褐发女高中生缓缓放松力道,我则是捡起掉在地面的提篮,然后将落腮胡男一口气打飞到高级肉区。

女高中生也在这时突然接近,经过短暂的合作后,她又再度成为敌人对我展开攻击。

双方的距离随即拉近,而且是在我拿着提篮的时候,攻击钻进了怀里。我单手根本无法应对,就算挥动提篮也需要时间。真糟糕,敌对时的提篮看起来是这么具有威胁性,在我手上却像是个充满缺点的显眼垃圾,于是我赶紧丢掉提篮。

女高中生朝我的腹部挥出一拳,我则以单手接下攻击,对方也跟着挥出第二拳。虽然我想用抛掉提篮的那只手迎击,却因为来不及防御而被击中胸口,还感觉到鞋子渐渐离开地面,眼看身体就要飞出去了,但我立刻抓住女高中生的手,脚底也再度传来着地的触感。

「变得还满强的嘛。」

虽然我想回答「这是当然的」,肺部却没有足够的空气发出声音。我抓着对方的手,想要直接把她甩出去,她却紧紧地站稳脚步,地面也被磨得发出「磴磴磴」的声响。

就在下个瞬间,我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女高中生同时都在空中飞舞。

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从空中俯瞰地面,才总算理解刚刚发生的状况。

原来是有个集团突然冲进陷入混战的便当区,只见那小而坚硬的团块,就像是拨开跟人一样高的杂草般缓缓前进。

在战斗初始时,这群人并不在现场。那些男性是个个都拥有壮硕的体魄,而且以完美的默契不断前进。我刚刚的确没看到那群人也就是说,他们是从最后面一口气冲到我们身处的最前线吗?

就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我与女高中牛一起跌到坚硬的地面上,被那个集团撞飞的其他人也纷纷落地。

「居然已经到了这个时期……可恶的ARASHI……」

女高中生一边撑起身体,一边如此喃喃说道。看来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参加战斗,只见她拿出手帕擦拭额头的血迹。

「……ARASHI?就是那个吗」

我也按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

「也有人叫他们《风暴》或《强盗》(注15:以上两字发音皆为ARASHI),他们是招收新生后,准备参加春季大会的橄榄球社社员,只要他们出现就完蛋了。」

的确像女高中生所说,他们将顽强的狼群逐一击溃,把便当完全抢夺一空。

平常狼群只会抢夺当天的晚餐,也就是只会拿一个便当,并不会像猪一样大吃大喝。可是,他们却是每个人都拿起数个便当,用强大的力量袭卷整个便当区……

「因为只有比赛季前会这样,所以就和天灾差不多单枪匹马是打不赢的。」

「单枪匹马意思是只要团结就能打赢?」

「至少我跟你,还有倒在附近的家伙是没办法的,临时组成的杂牌军也不行,这附近能对付他们的大概只有《坛堂与猎犬群》吧。」

什么?坛堂?我记得国文老师好像就是姓坛堂……那这里的事该不会也和老师有关系吧?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高中生才会做这种事,该说这里有这么卧虎藏龙吗……

「再来就是寒冰魔女与不,应该没办法,因为他已经不再找人合作了。」

「他?你说的他是指谁——」

这时喧嚣声突然停下,便当已经全数消失,无数的ARASHI也带着自傲的笑容前往收银台,店内则是广播请有空的店员回到收银台帮忙结帐。

错愕的狼群们接连离开超市,在这里没抢到便当的狼群们应该是打算赶往下个领域吧?

我也准备前往老叟那里,同时在脑中思考着,只靠不吃午饭的觉悟还是很难取胜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过,我在这次战斗中也觉得自己应该能抢到,发生这种事也让我有点不甘心。

「下一间,还有下一间。」

为了黏答答便当,更换特殊装备的胃袋也静静地哭了。

在老叟的超市附近某个公园里,我在额头贴上OK绷。为了抢到打折约两百圆的便当,总觉得还买个壹百零五圆的OK绷有点本末倒置,而且重点是没买到便当……唉,反正是买一整盒,应该还可以用一阵子吧。

因为离下个半价拍卖还有一段时间,我只好看着星空等待时间到来,这时手机也突然传出响声,是个没看过的号码。

『白粉同学现在很没精神,她说原因就是学姊与佐藤同学,为什么你们就只会做出这种事?』

我一接起电话,对方就连珠炮似地说出了这些话,而且我一听到口气就知道是谁打来的了……白梅梅。

「你在说什么?」

『你还想装傻吗?我要生气啰?明天记得做好心理准备。』

电话随后哔地一声挂断,我还不晓得是什么情况,但看到手机就突然发现某件事,原来白粉同学又寄了另一封简讯。『看过我的简讯之后,学姊和佐藤同学都没有回信,因为你们都觉得我很烦吗?还是觉得很恶心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向两位道歉』就是这种光看都觉得很受伤的内容。

这似乎就是原因,于是我便以「没办法,我们不是故意不理你,因为白梅梅会生气」的内容回给她,而几分钟后手机又传出响声。

我还没出声回应,电话的另一头就传来女性的声音,原来是白梅梅。

『请你不要传简讯给白粉同学,你真的很烦,你是故意找麻烦的吗?』

「不,那个……」

『我会让佐藤同学没办法再用手机的,真是拿你没办法呢……那么,明天我会在学校等你大驾光临。』

手机又哔的一声挂断。虽然我继续说着「不知道内本明天会不会来上学」,但切断通话的手机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

如果不回传简讯,白梅梅看到白粉同学落魄的样子就会生气,如果回了也会生气……那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经过几分钟后,手机又再度传出响声,这次则是学姊打来的。

『我刚刚接到一通迂回地发出杀人预告的电话……白粉现在到底碰到什么状况?』

总之我先向学姊说明状况,学姊也以一如往常的语调说着『喔……那我会碰到生命危险吗?』虽然我认为学姊应该能与白梅梅相抗衡,根据本人所说,她不曾在那个领域以外的地方举手投降真的是这样吗?她之前好像被白粉同学打过一次吧……

「只是一记钩拳罢了,我又没有投降……话说回来,便当怎么样?还没拿到?真是可惜,记得在老叟的店里好好加油。」

不用你说,我也会加油的,因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虽然我想用乡村饶舌风唱出我的心声,但听到学姊似乎正在鼓励我,的确让我非常高兴,因此我并没有吊儿郎当地回应只是短短地以「好的」回答。

说真的,其实我难以确认「加油」这两个字到底有没有激励人心的效果。这句话不论对谁都能说,而且是会让人心情舒畅的简单话语,但同时也是对话双方会轻易使用的语句,那为什么我还会感到高兴呢?

我转头看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于是我内心带着学姊鼓励的余韵,迈步前往老叟的店里。

当我一踏进店里时……总觉得气氛与平常有点不一样,平时的气氛应该像是绷紧的弦般宁静,今天却变得喧嚣又紊乱。

我的胸口没来由地冒出不安,于是我稍微绕着店里察看了一下状况,也在这时掌握了大致的情形。

那些家伙也到这里来了就是那些ARASHI。

巨大身躯在店内四处游走,男性费洛蒙也随着汗水飘散而出,现场就像是很有可能让白粉同学失去控制的状况。

我不禁想起先前那压倒性的战斗能力……不,甚至有种人数比刚刚还多的感觉。

仔细想想,只要不是特别弱的队伍,一队十五人的橄榄球社绝对不可能只有十几个社员,想来他们已经料想到便当存货数,重新调整过派来店里的人数了,这样才能更有效率地获得更多便当……

我的嘴里不自觉地说出「看来这里也不行了」的话,刚刚学姊加油的话语反而让我更加地痛苦。

褐发女高中生说过,这些人就像天灾一样,所以只要忍耐一阵子,他们应该就会自动消失了吧。

然而,这段时间就只能羡慕地、毫不抵抗地等着风暴过去吗?

我只是想吃顿温暖的晚饭,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只是觉得很不甘心,所以我才会打开HP半价同好会的大门。因为我认为只要这么做,三个难题就会瞬间迎刃而解。

可是,目前解开的只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疑问……不,其实看起来反而更加可疑,因为我到目前都还没有拿到半个便当。

这就和只玩游戏一个小时,别说是破关,连隐藏内容都还没有玩到,就要评论这个游戏好坏差不多,根本没办法做到。

也就是说,我连半个难题都还没解决。

「这样不行喔。」

这声音让挽着双手站在调味料区的我立刻转过头,原来是一小时前被我痛殴的落腮胡男正在看着鸡汤粉。

「真是混帐东西,居然没有在油神那里就赶快拿到便当……喂,狗爷,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那只会让你受到更重的伤而已,我们是没办法反抗的。」

「这是对我提出的忠告吗?」

我一边盯着由墨西哥近郊海水精制而成的盐巴,一边这么回答。

「说什么忠告,我只是说出理所当然的事而已。既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会去挑战的人才是蠢蛋吧。」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专用门突然啪嚓地应声开启,老叟也现身开始工作。

「……可是我肚子很饿。」

「我也是。」

「我很想要便当。」

「大家都是这样。」

「我很想打赢他们。」

「每个人都是这么想。」

我们并没有望向对方,就这样小声地喃喃交谈着。落腮胡男确实说的没错,我就像是个任性孩童般不断提出要求。

「我很想获胜。」

「时机还没出现,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对。」

「可是……」

「不用再说了,我没有资格拦阻想要送死的家伙,看来我们说的话完全没有交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想去就去……明天再会吧,今天我就不奉陪了。」

老叟正在面包区排列商品,只要完成这边的工作,他应该就会开始整理熟食与便当区了,而本来狩猎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但从落腮胡男离开的脚步声,我发现他没有任何遗憾,那道逐渐远离的爽快脚步声也撼动着我的心弦,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娘娘腔的小孩子般没出息。

干脆就这样撤退吧,买个井兵卫就回宿舍吧。

这时学姊的话却又浮上心头,总觉得如果在这里逃走,就违背学姊所说的那些话了。

就是那句让人心情舒畅的「加油」,难道只为了这句对谁都能脱口而出的话,就要再度让自己被痛打一顿吗?可是,难道只因为不喜欢被痛打就要逃走吗?

无论选择哪边,最后都会无法拿到便当,所以现在就是选择不甘心或疼痛身体的时候了……不,这时候还会感到不甘心吗?褐发女高中生说这就像天灾,落腮胡男也说没有办法抵抗,这真的是无可奈何的事吗?

而且话说回来,只是个半价便当……

「你、你是」

这时落腮胡男突然发出微弱的喃喃细语,脚步声也随之停止,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则是逐渐接近。

「你肚子很饿吗?」

这声音宛如爬地般的低沉,我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那个高瘦男子,他正站在标示特价七十八圆的条装山葵前。

「我、我中午只吃了一个比利时松饼……」

我用像是白粉同学说话的语调这么回答。

「你想吃便当吗?」

我点点头。尽管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山葵,但仍有种正在看着我的感觉。

「那你还有什么好迷惘的?」

他静静地转动如猛兽的锐利眼眸看着我,那道眼神也让我有种被宽刃刀划上脖子的触感,与寒冰魔女类似针扎的感觉截然不同,我下意识地倒抽一口气。

「忘记挑战精神的人只会停滞与堕落,你是张着嘴期待食物掉进口中的蠢蛋呢?还是没有勇气跨出步伐,只想找个冠冕堂皇的藉口逃避的胆小鬼呢……不论是时机或整个场地的动向,找不到活路就要靠自己创造,不做任何事是没办法改变现状的。」

说完这些话后,他的视线自我身上移开,然后戴上从口袋拿出的黑皮革手套。

此时,我也发现店里的气氛突然一转,因为老叟已经走到便当区了。

老叟犹如老练钢琴家一样,以俐落、迅速又美丽的姿态抚过每个便当的表面,红色与黄色的贴纸随后也犹如艺术品般留在上面。

「要赢过ARASHI有几个方法,只要在他们到达最前线之前抢到便当就好,但如果使用这种方法,就要事先做好吃下几道攻击的心理准备。」

这时老叟已经贴完所有贴纸,正将半价贴纸收进背心的口袋里,而且不知为何拿出平常不会使用的笔,似乎正在某个便当上写一些字。

老叟将笔收进背心口袋后,接着仿佛确认自己的作品完成度般眺望整个便当架,再缓缓地走回工作人员室。

我看到老叟以坚定的眼神看着某处,紧接着视线回到那位高瘦男子身上。

「不过,那些都是需要技巧的技术,要怎么在开始行动时取得先机,要怎么靠近准备攻击的场所,就是比赛这些技巧,这也是狼与猪的一线之隔。如果要毫发无伤地取得便当,没有偷跑其实相当困难,因此很多人拿到便当后都会被视为猪。」

「所以没有人敢做这种事了。」

落腮胡男如此说道,额头还微微冒出汗水。高瘦男子仍然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就像深深看透我的内心似地。

「比起出乎意料的方式,我认为从正面互相冲突就是这里最美丽的战法。」

「可是这样打不赢ARASHI。」

我如此答道,三人间也瞬间陷入沉默。我以为是高瘦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看来他只是正在注意工作人员门关闭的声音。

当门扉「碰」地关上,店里立刻响起有如地鸣的鞋声,一群男子缓缓地迈步前进,并且从我的身边擦身而过。

「没错,与其选择姑息的胜利,我们会选择光荣地战败,这就是活在这个领域的人。」

落腮胡男无精打采地说着。

男子斜眼望着我,那道眼神不只含有些许笑意,还默默地带有一股「想获胜就跟我来」的含意。

他的眼神让我打从内心发颤,甚至感觉胸口一窒。体内有股类似电流的酥痒感,让我不自觉地握紧双手。

「毕竟我们想抢的就只是半价便当,在正常人的眼中或许是非常穷酸的行为,应该也会有人嘲笑我们丑陋的样子。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还是自傲地站在这里,就因为是穷酸的行为,我们才会秉持尊严全力进行争夺战。不论抢夺的物品为何,没有任何人能够责备他人想尽力争取的事物。」

我也犹如同意似地吞了一口口水。

男子则是继续说道:

「而让我最兴奋的就是颠覆每个人都认为会失败的情况。」

就在我认为男子露出笑容时,他突然朝地面一蹬飞奔而出,直直冲进逐渐在便当区前集合的ARASHI群。

我的脚也自然而然地做出反应,就像是被某种东西拉着,又像是相当自然的行动般冲向ARASHI群。

那群ARASHI完全不紧张,有如夸耀自己的所向披靡般,他们建构起的肌肉巨墙毫无破绽,就这样肆无忌惮地直冲便当区,二十颗头团团聚在一起,四十只脚也顿时撼响大地,并且犹如将所有事物扫开般挥动手腕。

冲向他们的我就像是飞进火堆中的蚊虫,我甚至已经能够预见自己即将被火焰烧遍全身而死。

不过,当我看到那个男子的背影,却又有看见不同未来的感觉。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这个不知名的高瘦男子,我认为他甚至能从火焰中安然地全身而退。

我们就这样笔直奔向ARASHI群,一看到我们的模样,留在店里并带着放弃神色的狼群便纷纷绷紧表情。

就在ARASHI最前端的男子向便当伸出手时,高瘦男子立刻纵身一跳,只见他以教人无法置信的动作跳到天花板,并且用脚再往天花板一蹴,直接跳上最前头男子的肩头,并且随着动作往头部踹下一脚。

或许是因为高瘦男子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最前面带头的男子便有如沙雕般摔倒,高瘦男子也跟着落地。

现场瞬间就像是时间静止般,每个人都倒抽一口气,纷纷停下动作。

「是魔法师……」

突然有个人脱口说出这句话。被称为魔法师的男子似乎正在思考事情,他背对着便当架看向ARASHI群,就像是在说「我不会让你们通过这里」一样。

「来吧,猪只们,今晚没有你们的饲料。」

他居然把几乎能称为天灾的ARASHI叫做猪,把搜括所有便当的ARASHI叫做等同于垃圾的猪。

或许真的是这样,纵然他们有遵守最基本的准则,但他们总是一个人拿走很多便当,称为猪或许的确没错。然而,他们拥有让旁人噤声的压倒性实力,即使新来的我不太清楚来龙去脉,但他们既然不会被称为猪或群聚的猪,表示他们应该和山猪一样,只是单纯地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吧。

可是,名为魔法师的男子却把他们叫做猪,也就表示……

就在这时,店内响起一阵撼动空气的呐喊声,ARASHI们则是彼此靠拢,形成一个巨十团块扑向魔法师。

魔法师立刻纵身一跳,再度伸脚往天花板一踢,飞身跃上ARASHI们的头与肩膀上,并且用脚逐一攻击他们的头,他的大衣不停飘荡,而且站在不稳定的人体上,依然以有如飘在空中的动作,对这些强悍男性们的头部使出强力的攻击。

ARASHI们的手彷佛向贤者求助般纷纷伸向空中,魔法师就在拼命乱挥的手腕间跳动。

魔法师有时会以天花板、有时则是以ARASHI的头顶作为施展魔术的舞台,但他不曾让自己的鞋底接触地面,就这样在空中持续舞动。

他的动作非常完美,这样的确就不会被ARASHI的冲撞击中,但就算躲过攻击,并不代表冲撞就会到此结束,跨越倒地同伴的猛者前仆后继地前进,倒地的人也会重新调整姿势再度回到战场。

ARASHI仍然以人数优势频频推进,即使看起来无法抓到魔法师,只要他们把意识转离便当,应该就能立刻抢到便当了。不论魔法师如何伸长他的长手,只要待在ARASHI头顶就绝对没办法碰到便当。

就在这个时候,我总算来到ARASHI群的最后方,由于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魔法师身上,后方可说是充满破绽。看来他们已经认为魔法师以外的人不敢过来了,于是我就对里面某个人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下去。

被我踢中的ARASHI在倒地前勉强站稳脚步,并且以愤怒的表情看着我,只见他转过身体,接着将粗壮手腕如炮弹般挥了过来。

我赶紧弯曲手肘,用肩膀接下这道攻击。别说是手腕,冲击力甚至让我有种连脊椎都差点折断的触感,我的鞋子也摩擦地面发出「唰唰」的声响,鞋底还冒出阵阵白烟。我勉强撑住这道攻击,但因为是尽全力抵挡,我的身体也在这时突然麻痹而无法动弹。

ARASHI接着发出第二道攻击,那是从犹如掀开地面的极低位置的侧勾拳……不,应诂是上勾拳。

可是,我的身体却无法随着意识躲避。

巨大的拳头立刻逼近我的视线下方,我也认为自己应该会被打倒,但就在这个瞬间,拳头突然转向旁边,原来是从旁而来的踢击把ARASHI的拳头弹开了。

我转头看向一旁,落腮胡男就站在我的身旁,那个原先打不赢而准备逃跑的男子,现在就站在ARASHI面前。

他的视线瞬间扫过我的眼睛后,便立刻转头看着拳头被弹开的ARASHI。改变目标S ARASHI也张开手腕想抓住落腮胡男,然而落腮胡男也张开双臂正面接下攻击。

就在双方接触的瞬间,落腮胡男立刻大叫:

「动手!」

我拼命鞭策酸麻的双腿,重新让双脚服从意识的指挥,并且压低身体滑进ARASHI与落腮胡男双手交扣的细微缝隙间,看到壮硕的胸肌映入眼帘,我马上用头朝ARASHI的下巴用力一撞。

落腮胡男也把手放开,那巨大的身躯则是向后仰倒,我与落腮胡男同时踢出一脚,把对手踢飞到ARASHI群的头顶,里面也有两个人被波及而翻倒在地。

「你为什么……」

「我的心底还是留有一点点自尊的。」

看到落腮胡男的样子,我的脑中也立刻浮现出「遵照礼仪并赌上自己的尊严」这句话。

演变到这个地步,许多ARASHI也总算发现我们从背后发动攻击,几个人则是改变目标将我们团团围住。

我和落腮胡男随即背对背摆出架式,看到他不带任何犹豫地将毫无防备的背对着我,我的心底也冒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感,就像是巨大齿轮互相咬合开始旋转似地,我也将背后交给落腮胡男,并且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ARASHI上,准备迎战这些强大的对手。

我转头一看,魔法师已经从他们的头顶消失踪影,我也在这时渐渐发现,刚刚聚在一起的ARASHI们已经逐渐分散,因此就像是保护便当似地,没有固定踏脚处的魔法师则是在最前线开始打斗了。

就在这时,有个看似队长的人突然大声喊道:

「快抢走『月桂冠』!不!是赶快抢走便当!不用急着打倒魔法师!只要专心抢走便当就好!只要不让他们吃饭就算我们赢了!我们在数量上占优势!先把熟食全部抢光!别让他们吃到晚餐!」

是猪,些家伙真的是猪,既不知道这里原先的目的与礼仪,也是忘记尊严的一群贪吃猪群。

我不知道原因,但是看到眼前这些家伙的模样,让我的心底也涌出阵阵不悦感。

我被眼前的ARASHI抓住肩膀,腹部也被灌进一记膝撞,可是我并没有摇晃、倒地或后退,反而更加挺身向前,就算挨下一道膝撞,我还是对ARASHI的脸挥出一拳。

「弱者就要消灭……」

就算店里非常吵杂,魔法师犹如爬地的低沉声音听来仍格外响亮,店内的气氛也悄悄地比以往更添躁动。

就算被我一拳打中,抓着我肩膀的ARASHI仍然没有放开手,反而打算把我压倒在地,旁边也有几个ARASHI朝我冲来。

「猪只就要……」

无数的拳脚也近在眼前这样绝对会输!

「「「击溃——!」」」

那并不是魔法师,而是从数个场所传出的几道声音,只见包围我的ARASHI们也被一一打飞出去。

原来是无数的狼群,就是刚刚还在远处观望的人们,大约十只左右的狼同时露出獠牙。

先前额头受伤的褐发女高中生,则以鞋底朝刚刚压着我的ARASHI脸部踹下一脚。

我转头环视四周,发现十几匹狼正包围住约二十人的ARASHI。

看见这幅景象,我也不禁倒吞一口凉气。

「别发呆!」

女高中生对我这么说道。可是我并不是发呆,而是对眼前的状况哑口无言……不,好像都一样,哪边都没关系啦!

我发现自己的脸颊正露出傻笑,同时也感觉到力量从体内泉涌而出,于是我大叫了一声,并且随着其他狼群对ARASHI露出獠牙。

便当区前就像是狂风暴雨过境般,正在进行我不曾见过的大规模混战。

因为对应周围的攻击,ARASHI的阵形正在逐渐崩解,战斗领域也随着战况逐渐扩大至ARASHI之间也渐渐产生空隙。

「狗爷!我们上!」

落腮胡男立刻冲进ARASHI群的正中央,看到他那英勇的背影,先前准备撤退的表情也已不复见,我跟在后面,褐发女高中生也跟在我的后方。

我们三个人在战场的中央背靠着背,踏进中央揭开战火。

随着揍人、被揍、血沬飞溅与发出呻吟声,我已经没有痛楚的感觉了,就算被拳打脚踢,身体也没有任何哀号,体内只有种绝对不能输的灼热意志正在熊熊燃烧。

因为我们冲进中央,ARASHI的阵势也完全瓦解,他们已经没有类似组织的战法,顶多只是两、三个人聚在一起而已这样有机会。

「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听到还在最前线的魔法师这么说道,我们也跟着拔腿狂奔,从战场中央直奔摆放便当的最前线。尽管受到些许抵抗,我们仍然对这些攻击视若无睹。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们也清楚地看到魔法师的身影,他的前方就像有面看不见的墙壁似地,ARASHI们完全无法越雷池一步。

我们冲过魔法师身旁,就在这个瞬间……

「……很快乐吧?」

听到魔法师的声音,我也大声地回应「对啊!」。

我站在便当整齐排列的最前线,并且在一瞬间确认所有便当,而我或许该说我的肚子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味噌炖青花鱼便当』,我立刻伸出手,旁边却有另一只手把我撞开,那是落腮胡男的手。

这时,我也与刚刚互相背对背的他四日相交。

我首先吓了一跳,接着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没错,这里就是这种场所……步,这里一定要是这个样子才对。

我转身正面对着落腮胡男,也发现他的眼神似乎愉快地带着微微笑意。

「别怕!赶快进攻!不准输给这些没实力的家伙!」

ARASHI的队长放声喊叫,但是这一声喊叫没有任何意义,狼群仍然冲进了便当区,战斗也不再是ARASHI对狼群,而是将所有成员视为敌人的大混战,让现场逐渐变回这里原有的型态。

我与落腮胡男也如同叙述般,以全身力量挥出拳头互击,我与落腮胡男的拳头也掀起先前枪水学姊让我看到的冲击波,皮肤甚至微微冒出战栗。

我们分别以另一只手挥出第二拳,并且用拳头接下攻击,第三与第四道攻击也接连以拳头相互过招,随着有如枪响的「磅!磅!磅!」声响,我们的拳头也持续接触再弹开。

看到这种超越现实的攻防战,也让我吓了一跳,这真的是人类能使用的技巧吗?

我正在战斗,而且是不顾一切地战斗——只有这种感觉在脑中强烈地回荡,也让我感到愉快且刺激,总觉得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

跟着落腮胡男所发出的拳头数,我也以同样数量的拳头一一迎击。只不过,我们的确还是有实战经验的差异,我渐渐地屈于劣势,判断状况不妙的我于是赶紧向后退了一步,褐发女高中生也在这时钻进我们之间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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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腮胡男立刻扑向她,我也准备再度冲向前,却故意慢了一步。

女高中生转头望向落腮胡男,并用右手接下他的攻击,左手则是伸向便当。

就是现在!

我边发出吼叫声,边朝女高中生出现破绽的背部全力打出一掌,另一只手也伸向便当。

我的攻击完全奏效,落腮胡男与褐发女高中生一起飞了出去,我也即刻抓起首次摸到的便当。

「拿到了!」

随着摸到便当塑胶盖那不真实的手感,也是我初尝胜利的感触。

金城靠着超市入口旁的自动贩卖机前,回想刚刚那个名叫佐藤的少年。他的确是个人材,对战斗这件事想得非常单纯,因此也拥有各种变化的可塑性。

而且更重要的是,看到具压倒性的强大ARASHI们,即使狼群都劝他放弃,他那勇敢面对的态度也非常可取,与以前的枪水十分相似。

他抬头望向天空,微微地展露笑容。

然而他拥有枪水所欠缺的基础体力,力气、爆发力与持久度也此外观看来更加强韧。虽然不清楚是先天还是后天锻炼而成,如果不是争夺便当的话,别说是枪水,他应该也拥有比自己还强的实力吧。

资质不错,成长也很迅速,不仅得到战胜ARASHI的经验,其他狼群也渐渐开始认同他这个人就算放着不管,他或许也会很快取得另一个称号吧。

总之现在先观察看看,接下来事情就会慢慢真相大白,准备狩猎佐藤的时机相信也是指日可待。

从下个礼拜开始,补习班似乎将增加上课时间,时间也会变得更难安排,因此这阵子应该都没办法到超市来了,无法看到他的变化的确很可惜。

不过,金城认为这样或许也不错。虽然看着人类逐渐变化相当有趣,但看到一口气蜕变的模样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抱歉,让你久等了。」

这时有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位身穿紫色工作人员背心的中年男性,从自动门里走了出来,他就是这个超市的半价神老叟。

他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并叼起一根香烟,那是需要特意寻找的『峰』牌香烟。他用便宜的打火机点燃,白烟冒出的独特烟味也开始弥漫四处。

每当金城一闻到『峰』的烟味,就会想起自己当初被称为猪,并且被狼群彻底围剿的年轻时代,不过那也只是两年前的事。

「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在金城拿到便当穿过收银台时,帮佐藤结完帐的老叟便轻声地要他在外面等一下。

老叟面无表情地约吐出两口烟,并且开口说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拿走今天月桂冠的那个小鬼。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好好栽培他。」

「那不是你该说的话吧?我记得你常常说过,不管是谁,你都必须平等对待每个人。我有说错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忘了两年前,我曾经在里面帮差点在店里死掉的你偷偷治疗伤势的事了吗?你没资格说这种话。」

他说的「里面」就是一般客户无法进入的工作人员室,也就是那间休息室,金城就是在那里伴随着鲜血闻到『峰』的烟味。

金城只是耸了耸肩,老叟的嘴角浮现出笑意。

「几天前,那个小鬼好像在油神的店里被打了一顿,小女生好像也一样,结果听说他们隔天又出现了。就算被打得很惨,居然没隔一天又在同家店出现,这阵子以来会做这种事的就只有你和他们了。

你应该也很清楚,最近少子化的影响很严重,虽然因为社团而有几个人被拉进这里,可是到我这家店的狗根本不到十只,所以每只狗很珍贵,绩优股就更不用说了。」

「我没有把他们赶出去的意思。」

金城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身体同时离开自动贩卖机,走向停靠在旁边的机车。然而当老叟说出「我知道」时,他又停下脚步转过头。

「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一定会这么说……或许因为那个小鬼很像你吧?」

「我觉得自己应该比较像仙。」

「是你故意装得很像那个女孩,可是那个小鬼打从本质就跟你很像。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像你这么从容,但还是有种类似的特质存在。就算待在那些害怕ARASHI的小鬼群里,他还是有独自面对的勇气……这次你为什么要帮他?」

还是老样子,都假装没在看一样暗中观察呢,金城如此玩味着老叟的发言,随后又摇了摇头。

「我只是不想失去绩优股而已。」

金城笑着回答,他用网子将便当绑在机车后座,随后跨上机车发动引擎。

「真是的,你这家伙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我在想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

老叟就这样叼着香烟苦笑道:

「嗯,说得也是,大概就跟我想的差不多吧……你总有一天会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后悔的。」

「那也不错,我倒是希望那天能在今年内来临,而且是由衷希望喔。」

金城说完便带着微笑转动油门,驶离超市门口。

直到他抵达家门前,挂在脸颊的笑容都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

我抢到便当后,第一件事就是在超市的厕所贴OK绷,没想到整盒OK绷居然会在几个小时内用完……

再怎么思考,便宜两百圆的便当都无法与付出的心血划上等号,但奇怪的是,我的心里并没有后悔的感觉。这种无法言喻的成就感,以及想到接下来即将吃到便当的喜悦,都让我感到相当满足,真的很不可思议。

我走出超市的时候,也与拿到便当的落腮胡男与褐发女高中生,相互使了个眼色称赞待此的战果并道别,而我也对魔法师做出同样的动作。

「我很期待你日后的发展。」

然而他只是抛下这句莫名奇妙的话,就像阵风似地消失了。

难道他是对男生有意思,才会出声叫我的吗?我边想着这些事边踏上归途,也在这时突然想起某件事而不自觉地叫出声。

我想起——只有我——被禁止使用宿舍的微波炉,而且好死不死又刚好是味噌炖青花鱼便当,青花鱼料理不加热其实会让我有点却步。

烦恼一段时间后,我想起学姊曾经说社办有高功率微波炉,于是我便怀着社办还开着的期待前往社办。

但当我抵达五楼时,我也突然吓了一跳,因为我没有社办的钥匙……

我只好像北斗神拳继承人般「哇哒」地叫了一声,社办的门却真的突然神奇地敞开,枪水学姊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在叫什么?」

「为什么学姊还在这里?」

「嗯……没什么,进来吧。」

我就这样被学姊带进月色满室的社办,难道她刚刚在睡觉吗?

「只要建筑物到这种高度,路灯的光线就不会影响天空,也能很清楚地看到星星……怎么啦?别站在那边,过来坐着。」

我遵从学姊的建议,直接坐在靠近窗边的座位上。当我顺手把便当摆在圆桌上时,学姊也微微地发出「喔?」的声音。

「看来这是你第一次拿到便当,那就表示脸变成那样也值得了。」

她轻笑了几声,并且用手指点着我的额头。就算隔着OK绷,也还是有点痛,学姐则是拿起我的便当,准备放进社办角落冰箱旁的微波炉里,这时候她却突然停下动作。

「……你知道这是什么便当吗?」

学姊的口气还是一样,却有意无意地表达出相当重要的含意,瞬间让我的脑内闪过一道讨厌的预感,拿到这个便当该不会很糟糕吧?

「这个便当是……月桂冠。」

话说回来,刚刚ARASHI的队长好像也说过这个字。

学姊把我的便当再度放回圆桌,并且指着半价贴纸。

「我认为与刚加入的你们没关系,因此我没有说明……月桂冠就是当地的神……也就是老叟在最有自信的便当上所贴的特别半价贴纸。根据店铺不同,绝大多数的状况都不会贴这种贴纸……而月桂冠就跟名称表示的意义一模一样,当天只要拿到那个便当,就代表那个人是当天那个领域的绝对胜者。」

学姊指着的半价贴纸的确与墙壁的贴纸不太一样,是以黄色为底配合红色外框,中央还有个用植物枝叶构成的圆环图案,而且还有类似手写的『半价』堂堂两个大字。

「可是,这应该是卖剩的半价便当吧?」

「有些便当会经过时间越陈越香,其他还有各式各样的理由,然而月桂冠就代表这是所有因素中最为优秀的便当。

每个在领域里的人都会锁定月桂冠,而只要克服激烈战斗拿到这个便当,就会由那个领域的神亲自结帐,表示这个便当的确有此种价值。

真是的,你居然能拿到这个便当,而且还在老叟的店,这是与『超大碗精力便当系列』同等受欢迎的青花鱼便当喔。」

学姊似乎非常惊讶,我却是毫不知情地拿到这个便当,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惊讶……

「首次胜利就能拿到月桂冠,说不定你以后会成为大人物。」

学姊微笑地从房间角落的柜子拿出一个资料夹,放到圆桌上打开,里面贴有许多鲜艳的月桂冠贴纸,类似获得的日期与人名也注记在一旁。

「佐藤,你自己亲手贴上去吧。」

我顺着学姊的话,先从便当上将月桂冠贴纸剥下,随后贴在资料夹上,日期则是由学姊负责书写。

「来,我们吃晚饭吧!今晚要好好庆祝一顿!」

学姊帮我把便当放进微波炉里,我的战利品也随着嗡嗡声开始旋转。

「首次胜利的感觉怎么样?过程应该很辛苦吧?」

「是啊,因为对手是ARASHI,所以与平常的状况差很多。」

有ARASHI还能拿到月桂冠啊,学姊反常地发出这样的惊叹声。

这时微波炉发出哔哔声,学姊打开冰箱拿出另一个便当,与我的便当互换放进了微波炉里,看来那是学姊今天拿到的便当。

「学姊,难道你刚刚在等我吗?」

学姊没有回答,只是将杯子排在桌上,再从冰箱里拿出麦茶倒进杯中。

说不定连我们昨天没抢到便当直接回宿舍,学姊都仍然在这边等我们回来。光是这么一想,就让我觉得坐立难安,却也高兴得不自觉露出微笑。

「之后呢?你是怎么解决ARASHI的?」

于是,我将今天发生的事依序告诉学姊,不论是在油神的店碰到落腮胡男、褐发女高中生、ARASHI闯进店里的事,以及在老叟店里碰到的那个男子……

「本人没有说出名字,不过ARASHI们都叫他魔法师……」

这时微波炉发出「噗咻」的爆裂声,应该是装酱油的小袋子破掉了。即使如此,学姊仍然默默地看着不停旋转的便当,直到微波炉发出哔哔声,表示便当已经加热好了,学姊于是拿着便当坐在我旁边的座位。

「魔法师是这个学校三年级,某个叫做金城优的家伙,你可以将这个名字记在脑袋里……所以呢?把过程说清楚一点吧。」

我拿起免洗筷并打开便当的盖子,味噌炖青花鱼也散发出浓厚香郁的味道,让我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了,然而学姊却顿时挡下我准备吃便当的动作。

「记得要先说『我开动了』,这是对制作便当的人、让便当半价抛售的人、成为食物的生命以及想要便当却让你拿走的人致上敬意与感谢的话。」

「那、那我开动了。」

听到我这么一说,学姊满意地点点头,也跟着双手合十说「我开动了」。

接下来,我和学姊分别开始享用便当。

味噌炖青花鱼便当很好吃,真的很好吃,不但没有青花鱼的腥味,肉质也非常柔软肥美,不仅味道浓郁,口中的生姜滋味也让我毫无腻口之感,原先用来去腥的酸梅更是增添食材的可口。

不过,这种味道可说是更胜便当的胜利滋味,我一口接着一口吃着。虽然有点蠢,但是当我想到当时与ARASHI的战斗,以及青花鱼肉在口中扩散开来的味道,就让我的眼泪差点喷出来。

学姊只是微笑看着我这副模样,不太好意思的我只好把在老叟店里发生的事情,以古畑任三郎的语气说着「嗯~~那件事对我来说嘛~~」,这要是写成文章一定是不知所云,但学得这么不像也让我非常惊讶,真是让人想死。

学姊看着便当与星空,嘴巴也同时咀嚼着食物,而这时我也变得非常聒噪。

尽管学姊似乎有些哀愁,但我认为这绝对是因为室内略微阴暗,或是受到月光的影响,才会看起来是那副模样。

我就这样吃着好吃的饭,并且继续说着话,学姊则是默默地听我说话,偶尔点点头或露出微笑。当我途中发现这些是代替回答的动作时,又变得更加地多话。

我也认为这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晚饭。

因为社办在凌晨零点前都能自由出入,因此吃完便当的我们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庆祝我的首次胜利直到社办关闭……话虽如此,我们并没有饮用酒类,只是拿出以前便宜收购库存的饼干,并且一如往常地玩着桌上型游戏,但不知为何,仍然让我觉得今天的气氛非息特别。

据说月光会魅惑人心,这句话或许真的说得没错。

学姊就坐在我的身旁下着西洋棋,明明月光只是微微地洒在身上,却偶尔会让我有种人并不在原地的错觉。当我轻轻闭上眼睛,我甚至会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下着西洋棋,或是独自待在社办里。

然而,不会刺鼻的香水依旧搔弄着我的鼻腔,张开眼睛也还能看到学姊的身影,这样反而更让学姊有种神秘感。

「佐藤,你怎么啦?换你啰?」

学姊仍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看着我,她就算玩别种游戏也是实力坚强,并且没有任何犹豫,只要我每下一步棋,她就会以看似早已决定的动作迅速应对会让我有独自下棋的错觉,应该就是从这种举动而来的吧。

「你就放手一搏,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比较快乐喔。」

我出声表示了解并挪动棋子,学姊的手也几乎在同时伸向盘面移动棋子。

「在这种时候脑筋动得越快,也能在抢便当时派上用场,逻辑思考在混战的时候也能发挥功效,所以白天的黑白棋就是在训练这个的喔。」

「真的假的?」

我忍不住露出笑容,学姊则回答「是真的」,她紧盯着盘面并露出微笑。

「黑白棋的基础并不是抢角落,尽管抢到的确会让战况变得更加有利,但要能制造这种状况的关键,就是要敢踏进对手的阵营。」

经学姊这么一说,我在下黑白棋时好像就是拼命抢角落与边边,学姊反而是以我出在中央的白棋为主摆放黑棋。

「今天你跟ARASHI交手的时候,应该就是冲进对方的人群里面吧?这就和把小石头丢进齿轮里一样,会让整体的组织运行变得非常迟钝。」

学姊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的吗?还是硬掰出这些理论的呢?我其实搞不太清楚。

学姊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要好好记住」。

即使听到学姊的笑声,我仍然觉得她与平常还是有段距离感。

她就像是薄冰雕琢而成的小装饰品,看来既透明又脆弱,只要一摸就会直接碎掉,但就是如此才显得更加差丽……现在的她就是让我有这种感觉。

这时,我的脑中也自然地浮现出「寒冰魔女」这个名称,不过与其说是魔女,我总觉得还有别的名称更适合她。

盘面的西洋棋竞赛已经接近尾声,我的棋子也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我伸出手挪动棋子,学姊的手也几乎在同时间伸出。

「这样就将军了。」

学姊如此说道,举起拿着棋子的手微微擦过了我的手,就在这个瞬间,我一把抓住了学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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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姊不解地望着我的脸,我也回看着她。

握着学姊的手与她对看,我才首次感觉到学姊的的确确就在我的面前。从学姊手腕传来的温度,以及月光照耀的黑色眼瞳,传来那股不若往常锐利的视线,我总算实际感觉到学姊就在眼前。

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对看了数秒钟。

从我出生到现在,我总算初次了解「失神」这几个字的意思了,脑中不但没办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任何事。别说是说出话语,甚至连吐出气息都没办法办到。

「怎么啦?你要我『先等一下』吗?」

「啊……呃……没、没错……再让我想看看怎么下……」

我赶紧放开学姊的手,并且紧紧握起手掌心,努力不让学姊留下的温度消失。

我在脑中开始思考……看来我已经无法自拔了。

「真是个怪家伙,就算你反悔也没办法改变啰?这次不让你反悔,下盘棋再赢我。」

学姊说着并轻轻地笑了。

好,我如此应了一声,接着将盘面的棋子摆回原样。

我转头看向挂在墙壁的时钟,再三十分钟就刚好凌晨零点了,秒针跳动的微小刻度也让我感到有点心浮气躁,为什么不干脆停下来就好了?

时间真的很残酷,既无法追溯过去又无法停止,甚至无法违抗。

于是,我只好在心中暗自喃喃告诉自己。

我下次一定要再努力抢到便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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