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吗?”————白梅梅
白梅梅对初恋抱有未成熟思想还是在幼儿园的时候。那时有一个年轻的老师,男孩子们明明都很喜欢那个老师,不,正因为如此才特意给她捣乱。白梅因此不愉快,常常会赶跑他们。
谢谢你,小梅。被这样道谢之后非常开心,跟老师关系变好也让她感到很幸福。但是,在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她却结婚了,那种被背叛的强烈感受,白梅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
是那个时候吗,她知道了自己跟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是因为女性强势的家庭关系吧,或者是软弱父亲的关系也说不定。但是,白梅明确地认识到,自己喜欢女性。
就连白梅自己也为此事很苦恼。没有人能够商量,只能一个人苦恼,对于跟别人不同感到十分害怕。
那个时候,小学生的她在母亲的书库里发现了描写同性间恋爱的小说。这类的书有着不少,不过杂食系读者的母亲,她的书库里还有其他各种各样流派的书。
虽然还有很多不认识的汉字,幼小的白梅还是贪婪地阅读下去。
登场人物的描写就像是自己一样,这种感觉感染了她的心胸。自己漠然表情下的不安和心情,都化为明确的文字,随着故事铺展开来这比什么都要有冲击性。
用她存下来的零花钱,收购那个作者的书。然后,每读一本,就会在床上辗转回味,那些被故事的美丽震撼心灵的日子。纤细、梦幻、很容易就会消散的登场人物的心情,也让白梅震撼不已。
在读完那个作者已经发售的书之后,白梅有生以来第一次写了慕名信,把不能跟家人商量的不安心情传达到外界。
没有想过能有回信。只是,想倾诉给谁听而已。要是能有理解自己的人就更好了,就只是这样的心情。
这之后过了几个月,白梅自己都把慕名信忘掉的时候有封信到了她手中。不是由那个作者,而是担当编辑的。那个作者马上有新书出版,作为连载杂志的计划,将会披露粉丝对作者和作品的致辞。而白梅被读了她慕名信的作者指名了。
要为那个老师尽一份微薄之力。小学生的白梅这么许下承诺,跟双亲保密,和那个名叫“白粉”的担当编辑在附近的咖啡厅见面了。
小个子,却有一双很锐利眼神的人。没有过度的化妆和服饰,只有社会上最低限度礼节的装扮让白梅很有好感。吸着细长香烟的烟嘴那边飘出绝妙的颜色。虽然以工作为先,不过并没有抛弃女人的本质。这是白梅喜欢的类型。
大概和母亲差不多的年纪吧,白梅一眼就看了出来。
而那个编辑,原本以为白梅是年纪更大一点的女性,吃了一惊。没想到写出那样一漂亮字的信的,竟然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
作为古老的母亲一家的方针,教育非常严格,将日本各道都交给了她,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书法。确实,白梅写的字不只是学生,甚至比大人都要漂亮。
然后说了下关于计划的事,说好的致辞也当场写好,之后弹到了各自的私事。
这个叫白粉的人有个和白梅同年的女儿“花”,而她现在似乎很困扰的样子。
“跟我很像,不擅长说谎的孩子呢,虽然她想蒙混过去不过,在学校里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当时没什么想法,不过冲击来临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大概是觉得白梅给人的印象“能行”,就让她和其他的几个粉丝一起,在杂志里拍摄写真。
请假后跟父亲一起,在摄影室拍照。这对白梅来说不算是什么稀奇的经验,之前由于母亲工作的关系,好几次都穿着童装做模特,在海外杂志上刊登也不止一两次。
从白梅这个年纪到40多岁的女性,这些人都在拍照只是,在摄影室的角落里,有一个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少女。
没有参加摄影,只是在角落里坐着的她。
一见钟情,如果真有这种情况的话,那就是现在这样了。没有什么理由,是灵魂在寻求那个少女。
要是有小狗被雨淋湿的话,人们总会伸出手去,洒落它全身的水珠,并抱起来吧。
没人会去追问理由,也没人会抱有疑问。理所当然,手就伸出去了。就跟那个一样。不,是在其之上。
拍摄结束后,白梅走到那个孩子的身边。抑制住想要抱紧她的冲动,“怎么了吗?”这样跟她搭话,但是那个少女只是低着头,像是很害怕一样暧昧地低语着。勉强能听出来,是要在今天母亲工作结束后买新的眼镜。
她手里握住的眼镜框,不知怎么发出嘎啦的声音,恐怕是坏掉之后要买新的吧。
为什么这孩子会这么害怕呢。白梅不知道。她会颤抖是因为自己在的原因,但是这又是为什么?
在找出答案之前,她逃也似的跑到母亲的身边。那是,那个白粉。这么说的话那个女孩就是花吗。
藏在母亲身后,紧紧抓住衣服下摆并看向地面的花。白粉“抱歉呢”,这样苦笑着说道。
白梅想要和她说话,想要抱住她,并且想要告诉她不用这么害怕也没关系。但是不行,花拉着母亲离开了摄影室。而白梅也跟着父亲一起,回到了家中。
然后,那一晚开始白梅就开始了异常的行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样自我鼓舞,并以教授自己空手道的道场主“不要期待他人帮助自己成为帮助的人”的信念为借口,她去寻找了白粉的家。
叫白粉的担当编辑说过,她的家离约好的咖啡厅坐车要30分钟。白粉这个姓氏比较少见,家里似乎有人在经营道场的样子,在网上一查就发现了。
他们之前住的公寓比较狭小,正想要买房子,这个时机非常好。
就算装成偶然的样子和她见面,她也会跟之前一样逃开吧。那么就制造出不让她逃走的状况。这么想的时候,白梅就已经决定好要转校了。而且学校里原本笨蛋就很多,搬家和转校现在真是时机。
经过缜密的计划,发现到跟白粉上同一所学校的区域,为了能搬到那边去,连日连夜向双亲讲述这样对家庭的好处结果,虽然在税务署工作的父亲增加上班时间,不过全部都按白梅的计划进行,并且顺利地转入白粉所在的班级然后,走到了“现在”。
在年末夕阳下摇晃着奔驰的电车中,坐在一旁的白粉晃着脑袋,慢慢靠在白梅的肩上,而她不怎么重的身体也靠在白梅身上。
脑袋的触感,靠在身上的身体,以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的触感,让白梅感觉很惬意,很幸福。
感觉到这个的时候,她总会想起跟白粉遇见时的事情。
遇见是偶然的。这样的话说是命运也可以。但是,那之后是必然的,也用了好几次强硬的手段。
自己并不认为这是过错。实际上,要是自己不转校的话,白粉恐怕一直都会是那群家伙掌上的玩具吧。有时不只是心灵,甚至还会伤害身体。其他什么“会传染细菌”和“肮脏”等说法也是非常幼稚,想到多他们沉浸在欺负一个人的优越感中就来气。
所以,那个时候忍不住做过头了。虽然之后出现了PTA(日本的家长教师联合会)等各类麻烦,不过对白梅而言都是小事而已。平时都很懦弱的废柴父亲,在那时展现出之前都没看到过的强硬态度,站在锋头全力支持自己这也让白梅很开心。偶尔自己也会有的怪异举止,大概也是继承了父亲吧,虽然有点不乐意,不过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问题是,跟白粉之间的关系。明显做过头了。
有着像是玻璃般纤细、泉水般清澈内心的白粉,对她来说,自己被他人帮助这件事,会给她很深的印象吧。
暂时这样还好,但是,考虑到今后的话,“恩情”这东西实在太沉重,太碍事了。
跟白粉在一起时自己很开心,很快乐。但是她呢?
毕竟是人很好的她,因为恩情而勉强笑出来,勉强和自己呆在一起,这也不是不可能。一起笑的时候,她是真的想笑吗?这样的不安感,总会袭上白梅的心头。
更何况,她并不算是真正认识白梅这个人。
现在是朋友,但是白梅心中时刻都想变得更进一步,时刻都想在白粉那小巧的水润双唇印上自己的。
虽然偶尔的喂食会出卖这种心情,但至今为止都忍耐了下来。
白梅想道,如果自己把那个爆发出来的话,白粉会接受也说不定。但是,那只是“没办法”的。
那个,非常讨厌。
比起肉体上的,更想要心灵上的连接。
所以,她决定绝不超越朋友这条线。
作为好朋友继续下去,尊重她自己的行为。最终能有一天,她会自己。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都在她的身边。在不造成妨碍的距离内,继续守护她。对,自己要给自己锁上枷锁。
但是,这也可能是害怕把自己的全部暴露出来而已。说不定是自己没有向她告白的勇气,所以才想要对方说喜欢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升学到乌田高中后,白粉变得越来越有自主性了。
参加了两个社团,以前都不怎么和别人打交道的她竟然会这么积极,还增加了以佐藤洋为首的朋友,并和他们一起去旅行。就初中时代的她来说根本难以想象。
而且,像是在今天一个人参加这种活动,也跟做梦一样。这次白梅会去,是怕她虽然参加了,却是在一个人颤抖着,所以想要帮上什么忙。
不过,那只是杞人忧天而已。她比平时还要有精神地接待别人,而且在卖完的时候真的很开心地挥拳呼喊。
就跟看到孩子独立的母亲一样,有开心,也有点寂寞。
虽然决定作为朋友陪伴,但是心中某处有着“她是自己的东西”这种心情。并不是那种肯定会独立的孩子和父母的关系。
白梅听着白粉平稳的睡息,闭上眼睛。
一想到她会离开自己,就会害怕地不能自已。
要是真有这么一天,自己该怎么说才能停下她的脚步呢?
我喜欢你。自己能这么说出来吗?
白梅将握在手中的白粉的小手,慢慢地、温柔地、但又像是缠绕一样握住。而白粉的手也握了过来。
大概是下意识的行为吧,但是像在说“没事的哟”一样,让白梅非常高兴。
在枕在自己肩头的白粉的头上,白梅也把自己的头靠在上面。
最重要最喜欢的她,正因为如此,一直把秘密隐藏在心中才会这么痛苦。
总有一天,真实的自己会暴露在她面前吧。
越想越不安、越害怕。但是,握在手中的白粉的手,给白梅带来些许的希望和安心感。
“总有一天一定。”
用在电车噪音中随时都会消散的声音,白梅一个人,这样低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