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突然写这封信给你。
虽然对于自己的唐突表达了歉意,不过,这毕竟还是改变不了这封信打扰到你的事实吧。总之,还是只能先说声抱歉了。现在的你应该咸到很困惑吧,或许还因为觉得莫名其妙,连拆都不拆就直接把信丢掉了也说不定。这些状况我都已经预先想过了。不过如果现在信已经拆开了,而你也正在阅读的话,那就请你勉为其难地继续往下看好吗?
其实我们并不相识,我对你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我不认识你,你当然也不可能认识我了。
要再跟你说声抱歉的是,我在这里还是暂时保留自己的身分。就像我在信封上也没有写上。自己的姓名或住址一样。不过,有一点我要事先澄清的是,这绝对不是什么不幸的信,你读了这封信之后,也不会发生任何不幸的事。我对于诅咒或威胁他人这种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关于这方面,还请你放心。
我只是想要和某个素未谋面的人讲讲话,就只是这样子而已。
曜子仰起脸,让微风轻柔地吹着浏海,从枝叶间洒下的阳光映入眼帘,一时让人觉得很刺眼。曜子瞇起了眼睛,视线总算渐渐从模糊中恢复。
此刻的她置身一片绿意之中,周围都是未经人工修饰的花草树木,高耸的树木遮住了大半的天空。中午的阳光对青春的肌肤来说,有点太强烈了一些,曜子选了一棵大树躲避艳阳。为了预防裙子被弄脏,她在草皮上铺了手帕以后才缓缓地坐下。从枝叶问洒下的阳光,化为许多错落有致的光点,落在曜子的身上。
浓淡深浅各有风情的绿色、耀眼的阳光、交织的树影、土地的颜色等等,这些各式各样的光影,似乎随着微风的吹拂而跃动了起来,曜子也在不知不觉间摇晃起身子。真是奇怪的习惯呢,她边如此想着,边左右、右左、交互地随着清风摇曳着。
这种模样,还真不想让熟识的朋友见到呢,曜子尽情地摇曳着身体,直到尽兴了,才停下来,她低头看着手边的一纸东西。
白色的信纸,茶色的信封。
「这到底是谁寄的呢?」
啪嚓。曜子将信纸翻转过来,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写。信封上那几个写着曜子姓名、住址与邮政编码的字体,歪七扭八地实在不怎么好看,八十元的邮票上面盖着邮戳。可是,不管是在信封上还是在信纸中,却怎么样也找不到那重要的寄件人姓名或对方的住址等信息。
嗯曜子再度大略地浏览一下信件的内容。信封上的字体虽然好像遭受殴打般地难看,不过信纸上的字却宛如不同的人写似的,十分工整漂亮。从信中字体的一笔一画来看,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是个十分诚恳的人,但内容却又十分唐突无礼。总之,不管来回阅读几次仍不得其解,这个人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呢?
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是今天早上寄来的。
寄到雾岛家的信,一般都是由家仆加以分类之后,再交到家中各人的手上。平常若有在意的信件,曜子都会当场就拆阅,等确认内容后再出门。偏偏今天早上睡得比较晚,没有时间悠闲地阅读。本来是打算等今天回家后,再打开这封信看看的,可是因为那是一封「茶色的信封上只写着收件人,却没有寄件人姓名」的奇妙信件,因此曜子忍不住便把它带到学校来。好不容易等到中午有时问一窥究竟了,却没想到竟是这种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内容。
从信件的内容来看,也只知道写信的那个人,是用第一人称的『我』下笔,然后希望能和人讲讲话,这样子而已。曜子疑惑地摇着头。不知不觉又顺着清风,左、右、左地摇晃起身子来了。
信件还有后文,曜子读的只是两张信纸中的其中一张。总之,先把信全部读完再说吧。她边这么想,边伸手抽出第二张信纸。此时
「社长!妳在哪里啊!?」
一名学妹正在后方的林子中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我在这里。曜子大声地回答,顺手把信笺收到信封中,再放进裙子的口袋里。在她伸手拾起铺在地上的手帕时,一阵风忽然从下方迎面吹拂而来。过肩的长发随风飞舞,曜子舒适地瞇起眼睛,试图用手压住早已被风吹乱的头发。
学妹看着曜子的模样,怔怔然地呆住了。
「社长,妳又在行光合作用了吗?」
「请说日光浴好吗。」曜子颇为不满地纠正对方,她瞥了一眼手表。「时间到了吗?」
午休时间应该还没有结束啊。
「不是啦,有访客说要找社长。」
「有访客要找我?」
「对啊。」学妹点点头。「是个想要加入社团的一年级喔。」
***
草木茂盛,自然风情十足的广大校园正呈现出夏天的丰采,学园生们也换下了浅红色的冬季外套制服,改穿白色欧风衬衫搭配红色领结、衬着困脂色裙子的夏季制服,以呼应这夏季的到来。困脂色的裙子采用的素材,当然也是轻薄的夏天透气材质。
现在是七月中旬。
私立百合百合学园也开始放暑假了。
不同于全国各地的高中部在七月下旬举办结业式,学园高中部在七月上旬就结束一学期的课程了,为了准备八月举行的「高文连(全国高等学校文化连盟)」全国大会,学园方面甚至同意把期末考挪到下学期开学时再举行。比起体育系的社团,学园对于文艺部的社团一向比较礼遇。不过,这并不表示体育系的社团就受到了学校的冷落,只是因为校内的社团几乎都是文艺性质的,导致文艺性质的社员也占了压倒性的多数。因此,文艺性的社团在高文连中的表现,自然获得学园较高的评价。
所以说
雾岛曜子所属的古筝社,也为了即将到来的高文连,加紧练习之中。
不仅如此,历年来成绩都十分优异的古筝社,甚至还将整个高中部的体育馆都包下来,几十个人正认真地练习着这个有着十三条弦的乐器。有人将古筝置于绒布上,正座练习;也有人将古筝至于架台上,坐在椅子上练习。不管采取何种形式,每个人看起来都十分地认真,体育馆里面飘散着一股紧绷的气氛。
而在这种气氛之中
「我是日向亚希儿!」一个少女用毫无紧张戚的声音,充满精神地说道:「我目前就读高中部一年级!还只是个初学者,若有麻烦到各位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啪嚓,接着是一个几近九十度的大鞠躬。面对这种类似体育系社团的打招呼方式,曜子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看样子,这个说要加入社团的日向亚希儿,似乎是个活力十足的少女。她的身高比曜子稍微来得娇小一点。动作十分有精神,乌溜溜的黑色短发也随着每次的动作活泼地摆动着。脂粉末施的脸庞带着纯真的笑容,加上元气十足的愉快口吻,给人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不过,毕竟是自己身边不曾出现过的类型,因此曜子一开始难免会因为不知该如何应对,而显得有些退缩。
「哪、哪里。也请妳多多指教,我是高中部三年级的雾岛曜子,担任古筝社的社长」
「我知道!」啪嚓,日向亚希儿用着和刚才鞠躬时差不多的气势,仰起了头,用地力敬礼,「能够见到学姊,真是我无上的光荣!」
原本埋首于个人练习中的社员们,受到亚希儿精神饱满的声音所影响,纷纷抬起头往这里看过来。曜子见状,连忙把亚希儿带到体育馆的一角。
其实亚希儿对曜子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很正常的。曜子弹的古筝,不只在学园内人尽皆知,在校外也是大名鼎鼎。虽然她本人颇为低调,不过这么一来,反而更让她的才能受到大家的注目。校内举办的演奏会往往有许多校外人士前来欣赏,其中有很大的比例,是为了听曜子演奏而来的。再加上她那亲切的个性,更是受到许多学妹们的仰慕,也因此,她经常获选百合百合学园小姐。之前校内原本要成立她的后援会,只是最后遭到了本人的阻止,才没有正式成立。
所以,亚希儿对曜子会如此崇拜,也是可以想象的。虽然如此
还是很不习惯,真的。
曜子边推着亚希儿走,边暗自叹气。曜子的个性让她很难接受那种太过直接的示好。可能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优秀到足以受人尊敬的程度吧。
一个人的价值不是光靠才能或技术就足以下定论的。曜子一向这么认为,不管自己的理想是不是有人理解,最后有没有拿出成果,都无所谓。只要能将自己的想法逐步付诸实行就够了。愿意去付诸实行的人,才是值得尊敬的。比如说没错,比如说像小缘那样。
所以,曜子认为自己并不够格获得他人的尊敬。许多明明十分简单的事,她也可以犹豫良久、难以抉择、优柔寡断;明明就是眼前的这条路,而且也只能这么做了却还是难以做出一个抉择。或许是因为找不到说服自己这么做的一些信念吧。
像今天这样,这么直接地被人示好,也常常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响应。我其实不是这么好的人呀。这样子,只会让我更想要逃跑而已。
「学姊,我们要去哪里啊?」
哎呀,不知不觉问,竟然成为一个把想要加入社团的学妹,推到体育馆角落的奇怪学姊了。曜子赶紧收回了手,嘿嘿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妳、妳等一下喔,曜子像逃离现场般地跑去拿自己的乐器。我去帮学姊忙!没想到亚希儿却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真是的,这样一来,把她推到角落的行动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结果变成两个人一起把乐器安置好,进入准备要开始练习的阶段中了。曜子站在从体育馆仓库拿出来的白板前,勉强开口说道:「好吧。在实际演奏之前,我先解释一下本社团的名称吧。」
亚希儿歪着头问道:「不弹琴吗?」
不是说要先讲解了吗?曜子苦笑道:
「当然要弹啊,不过在这之前,身为社长的我,还是得向妳解释一下我们社团的名称。」曜子在白板上写下『筝』这个字。「我们社团用的是日式的『十三弦古筝』弹奏传统的曲子。因此,正式的名称应该是古典筝曲社。不过为了让大家比较好理解,对外一般都用『古筝社』称呼。说筝曲社很少有人一听就懂的吧?为了不让大家觉得我们社团很难亲近才这样命名的,因为我们社团也十分欢迎初学者啊。」
原来如此,亚希儿点点头。
「那么,我们就开始来弹看看吧。」
曜子走到准备好的古筝前向亚希儿招招手,指引她坐到座垫上,自己则绕到她前方。
此时,亚希儿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不安地问道:
「学姊,这样好吗?下个月不就是高文连的大会了全国大会耶。雾岛学姊妳不用练习吗?现在应该不是指导我的时候吧?」
亚希儿说得没错。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了。而且,身为社长的自己都高中三年级了。因此下个月的高文连大会,也将是她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参加了。
「不要紧的。我会在家里练习。」曜子笑着回答。「社团活动时间是大家练习的时间,个人的练习在家的时间就够用了。」
也分给我们一点妳的从容吧!在附近听到两人对话的其它社员,心中不由得如此吶喊着。可惜社长当然听不到她们的心声。
和那时候相比,这一点也不算什么曜子在心中独白。
和情人节当天的炸弹事件相比,高文连大会根本没什么。自从情人节事件之后,曜子对于各种大会或比赛就不再怎么感到紧张了,当然这并不代表她就会掉以轻心只是,在为了不让炸弹爆炸而冒着生命危险弹奏古筝,这种危机之中所培养出来的『气魄』与『意志』,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得来的。
「那我们就开始练习吧。」
「是!」
面对这精神百倍的回答,曜子笑道:「首先从姿势开始吧,调弦的方式明天再学习,今天先摸摸古筝熟悉一下就好。」
「调弦?」
「调弦每个弹奏者在弹奏之前,不是都会先拨弄筝弦试音吗?调弦指的就是这件事.古筝是用弦下方的柱子加以调音的,像这样子」日式古筝总共有十三条筝弦,曜子选了其中的六、七条弦下方的三角形柱子,边拨弦听着音调、边调节着柱子的位置。「好,完成了。」
亚希儿睁大了双眼。「已、已经好了啊?」
「?对啊。今天大概先这样子就好了。要真正把十三条弦的音都调好,还要再花些时间。当然也有专用的调音器可以使用,学妹,妳调音的时候,记得要用调音器喔。」
「喔、是」
整个社团里面,不靠调音器就能调音的人只有妳而已啦社员们心中再度发出吶喊。
指导了坐姿、膝盖的方向、古筝指甲的分别、右手拨弦的方式、左手的压弦位置等等相关的基础知识之后,曜子要求亚希儿先一个人独自练习看看。已经把其中的六、七条弦调出正确的音了,因此就先训练一下音感吧这也是培养之后能正确调音的个人练习方式之一。
亚希儿略显畏缩地拨着弦,试着弹奏。音色不太稳定的音符跳了出来。嗯亚希儿扁起了嘴巴(那样子看起来奸像小鸭子),又接着挑战了几次。如果意外地弹出了漂亮的音色,就可以看见她睁大了双眼,晕红着脸「嘿、嘿嘿」地笑着,并偷偷观察四周反应的淘气模样。当发现并没有人在注意自己的时候,才略显失望地重新开始练习。若是一直弹不出好听的声音,亚希儿便会不自主地又扁起了她招牌的*小鸭嘴。(编注:亚希儿的日文名发音同小鸭子)
这个地方要这样子弹比较好喔。在场中来回指导其它社员的曜子,微笑地用眼角余光偷偷捕捉亚希儿练习的样子,真怀念啊,曜子刚开始学古筝的时候也是那个样子。古筝要弹出正确的音色颇为困难,因此每当弹出穿透空气的空灵音色时,对初学者来讲,真的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想到当初的自己也是那个样子,曜子心中不禁暖和了起来。
「雾岛同学,可以过来一下吗?」
回头一看,社团的指导老师正在向自己招手。
请问有什么事呢?曜子走过去问道。指导老师笑嘻嘻地回答:
「留学的事情,妳考虑的怎样了?」
原本因为亚希儿勾起的回忆,感到心头暖暖的,被这么一问,心情瞬间又低落了下来。遮掩不住情绪的转变,曜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对曜子的反应,指导老师有点意外。
「对妳来说,应该是不错的事啊。留学的环境也十分理想喔。」
「确实是这样子没错可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考虑」
「这样啊,好吧,反正现在还不急,妳再慢慢考虑吧。不过还是尽量积极一点喔。」
「是的,谢谢老师。」
向老师点头致意后,曜子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曜子的梦想是当个专业的古筝弹奏家,让古筝美妙的音色能和世界各地的朋友作交流与分享。
指导老师也很赞赏自己的能力,所以才会建议她到古筝的发源地中国留学。不过并不是现在马上就去,而是一个毕业后出路的参考。古筝在中国是主流乐器,在当地学习绝对是一个十分宝贵的经验,虽然要当作职业出道的竞争远比在日本激烈,不过将来的可能性,相对地也比日本宽广。曜子自己很清楚,如果真的要走职业古筝师这条路,到中国留学是为自己加分的不二选择。
不应该迷惘的,但曜子此刻却很迷惘。
我真的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优秀。
为了不想和喜欢的人分开而踌躇不前,这样的自己真的很差劲。
***
我很孤单.
在班上被排挤,和恋人分手,让我从此拒绝上学,把自己关在家里。
虽然不知道阅读这封信的你是怎样的人,不过不管是谁,都会认为我是个很灰暗的人吧。我接下来要写的东西,也是十分地灰暗。
一个人真的很痛苦,非常非常地痛苦。我不求你帮助我,只希望你能像这样子听我倾诉。
你有向朋友吐苦水的经验吧?吐完苦水之后,心情应该都会轻松不少。既然如此,就请你就把这封信看作是我的苦水吧。我也只是想要找个人听我说说话,让自己轻松一点而已。虽然也曾想过在网络上公开自己的心情,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内心世界要暴露在不特定的网友面前,我就放弃了。因为我想一定会有人看不惯这样子的我,而留言攻击的。所以,我才会选择用写信的方式。
你不用回信给我,只要好好听我讲就可以了.我没有在信封写上自己的地址,就足以证明了吧。你的姓名和地址,是我从电话簿中随意挑选出来的,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不应该这么说,你一定会感到困扰的。就当作是一时的打发时间好吗?让我在今后还是能够寄信给你。
当然我不会强迫你,如果令你感到不舒服的话,你就直接把信件处理掉吧。不过,如果你今后还是愿意收到我的信的话,我在这里很冒昧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讯息』,收到这个『讯息』的话,我才能得知至少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社团活动结束后,曜子在回家的路上请开车来接她的司机把车子停在车站前,然后将自己的手帕系在车站前的某个广告牌上。
每天傍晚,电视台的人会在这里播报现场新闻。被曜子绑上手帕的招牌刚好会被电视台的镜头拍摄进去,因此只要看着电视,那个要求曜子留下『讯息』的人,就能收到了。
转头环顾了一下,发现电视台的人正在架设摄影机。留下『讯息』的曜子稍微看了一下之后,便回到了车上。
信件的内容还是令人完全摸不着头绪。虽然寄信人以十分低的姿态希望人家听他说话,不过,还是不能改变那种近乎强迫的本质。毕竟要求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听自己说话,本来就是一件很不讲理的事。
但是,曜子还是留下了『讯息』其实这么做也无所谓。听听一个孤独的人说说话,也并无不可。说得明白点,有部分或许也是出于同情心吧。
这样奇怪的一封信,多少激起了曜子的好奇心。
2
留下『讯息』三天后,那封寄件人不明的信又寄到了曜子家。从收到上一封信时她就觉得很奇怪了,最近的几封信封和信纸上的笔迹,都与一开始的明显不同。另外,对方说是在电话簿中找到自己的名字,这一点也很不合理,因为电话簿中登记的是家长的名字,会写自己当收件人这点本身,已经和他的叙述相矛盾了。
「我看见妳留下的『讯息』了,实在是很厌谢妳。」
信件内容从这句话开始,随便几句前言过后,内容就开始进入了主题。
我有个喜欢的人。
她总是活蹦乱跳的,表情很丰富,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比任何人都有存在感,也来得更耀眼。一天之中,我只要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会整天都感到很幸福;相反的,如果一天都说不到话的话,我就会十分地消沉。若换位子的时候刚好坐在一起,那我简直要幸福地飞上天去了。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好像又和一见钟情不太一样。或许是她和我擦身而过时留下的香水味;或许是她上课时专心地看着黑板的眼神;或许是她开心的笑声;或许是她若无其事帮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橡皮擦的动作。总之,或许就是这些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我如此喜欢她也不一定。
所以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向她告白那天的情形。
那天我约她放学后留在教室里。她看起来完全不知道为伺会被留下来的样子,还歪着头天真地看着我。天啊,不要这么迟钝好吗?我冒着冷汗,声音和双脚都因为紧张而发着抖,口中不着边际地重复着我写在笔记本上,反复练习过几百遍的开场白,到了最后,终于勉强说出了口:「我、我我我喜喜喜欢欢妳」简直差劲透了。回想起当时那一幕,我到现在都还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因为实在是太差劲的告白了,所以,一开始她还搞不清楚状况。虽然好像勉强听出「喜欢」两个字,不过,她好像误会成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了。在我笨拙地拼命解释说明(当然心中的感觉是丢脸丢到跌股了,跌股也是很丢脸的意思,总之就是超级丢脸的意思)之后,她才终于听懂我真正的意思。
知道我是在对她告白之后,她果然一脸的困惑。「开玩笑的吧?」「我是认真的。」「整人大作战吧?」「绝对不是。」接着我又说:「我是真的喜欢妳,对异性的那种喜欢。」这次我没有结巴了。对方开始「啊、呃、这」地窘迫了起来,连个词都说不完整了。
不久,她说她现在不能马上回复我,希望我给她几天的时间考虑。
三天,我等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一直心神不宁,有时候甚至还会觉得呼吸困难。书读不下去,饭也食不下咽,常常莫名其妙地跌倒,在教室里,更是刻意避开目光的接触和其它的交集。
三天之后,她答复我了。和告白时一样,我们约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她很努力地回答我,一字一句地说着:
「虽然我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也不知道当恋人会不会顺利交往下去」「看看能不能渐渐迈向那种关系」「我想说和你一起努力看看」
那天,我终于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了。
***
筝弦震动的余韵回荡着。
「成、成功了。」
弹完最后一个音色之后,手臂顺势扬起,食指高指着天花板。在古筝面前高举着右手的亚希儿兴奋地晃动着身体。
「没有失误地顺利弹完了」
曜子把古筝夹在手臂,啪啪啪地拍着手。
「嗯,这首『风筝飞啊』弹得很不错。」
「真、真的吗?」
「对啊,音色很美喔。」
「太好了,这样子我就死而无憾了。」
亚希儿如释重负地笑着说,就这么以高举着手的姿势往一旁倒去。
「咦?亚、亚希儿?」
除了这一幕,今天仍然可以看到古筝社的社员,为了高文连而加紧练习的画面。准备要上场比赛的社员,已经全体练习过一次了,现在是个人的练习时间。在这些拼命练习的社员之中,同样可以看到游刀有余的曜子,以自己的步调指导着亚希儿练习的情景。
亚希儿撑起斜躺的身子,不过,这会儿看起来却有点困扰的样子。
「停不下来脑中『风筝飞啊』的旋律停不下来」
『风筝飞啊』是曜子交待给亚希儿的第一首练习曲。只有八小节二音,是初学者的入门练习曲。这几天,亚希儿不断重复地练习这首曲子,到了今天,终于毫无失误地弹奏完整曲了。
「呵呵呵接下来,请叫我『风筝飞呀』专家喔。」
「好的,专家。这首曲子就是妳接下来的功课。」
「唉呦」
曜子看着抱头哀号的亚希儿,露出了微笑。
日向亚希儿是个情感表现十分直接的女孩子。弹不好的时候,会像鸭子般瘪起嘴巴;如果弹得很顺利,会夸张地拍手叫好。就因为知道她不是手指很灵巧的类型,因此更能够想象她花了多少时间努力在练习。虽然认识至今也不过才短短几天,不过,曜子已经很喜欢和这个女孩相处了。
「好吧,专家。为了庆祝妳的演奏成功,先休息一下吧。」
耶!亚希儿高举双手,边回答着「嗯」,边用力地点着头。接着,几乎可以听见她伸懒腰时,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曜子微笑地看着她,说道:
「我知道妳真的很努力。我本来以为还要花更多时间妳才能学会的。」
「嘿嘿嘿,我只有毅力是可取之处啦。」
曜子又笑了,她喜欢听到毅力这一类的词。
「亚希儿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加入社团呢?」
曜子并不认为这是个多么难以回答的问题。也或许只是她想要多知道一点这个可爱学妹的事情,而随口提出来的近似闲聊的问题。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亚希儿的表情却在瞬间变得有点僵硬。
只是一瞬间的变化。曜子不过眨个眼,她的表情又回到原本的淘气了。
「因为我想听曜子学姊的演奏。」
「我的?」
「对啊,今年二月的时候,不是和其它学校有交流会吗?当时大会有录下录音带,我最近听到了,觉得十分感动,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弹出那样的音乐。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啦。」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喔。」
曜子在这么回答的时候,忽然感到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
「古筝的音色,真的会进到人的心坎里耶。」亚希儿轻轻地拨弄着眼前的琴弦,这么说着。「听了古筝的音色,会让人有一种很平静的感觉。虽然弹古筝对我来说还很吃力,不过,在过程中真的会有这样的感受。」
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吧,曜子这么想。亚希儿表情自然地摸着古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也笑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话说回来,时间不要紧吗?学姊不是在今天的会议上说过因为有事所以要早退?」
咦?曜子看了一下手表,随即慌忙地站了起来。「糟了!」
「学姊和谁有约吗?」
「思,我和一个很重要的人约好了。」
所以绝对不能迟到。曜子顺手把新的练习谱递给亚希儿(虽然亚希儿露出了一张苦瓜脸,不过没有商量的余地)。接着她急急忙忙准备离开。
学姊慢走!亚希儿大声地欢送曜子离去。不过,曜子却在体育馆出口处被其它的社员拦住了。
「学姊,方便说句话吗?」
「啊、好啊。」
叫住曜子的,是今年春天才刚加入社团的一年级学妹。虽然她还不到能出场高文连的水准,但这个暑假也十分认真地参加社团的练习,是个很努力的社员。平时也满常来找曜子请教的
「学姊,妳还是不要和日向同学走太近比较好喔。」
「咦?」
太过突然的一句话,让曜子不由得愣住了。
这名一年级的社员继续说道:「虽然我是别班的,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形,不过,我听说她并没有来学校上课喔。」
「没有来学校?」
「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在班上被欺负的样子吧,最近都没有来学校。」
亚希儿被欺负?拒绝上学?这种事情,实在很难和那么开朗的少女联想在一起。「所以,妳想要说什么?」
「学姊不会觉得很奇怪吗?明明都不来学校了,却选在这个时期加入社团。」
曜子脑中,闪过了亚希儿刚才瞬间僵住的表情。看样子,自己并没有看错了?
「所以,她加入社团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比如说因为在班上被欺负了,所以想要到社团里交朋友。」
「不要再说了。」
一年级社员停住,没再继续往下讲。
曜子摇着头说道:「不要说这么伤感情的话,不管是什么理由,亚希儿已经加入我们社圃了,现在我们就是同一个社团的同伴。」
「」
「如果妳真的很认真参予社团活动的话,就不应该带着那种差别意识,妳会说出这样子的话,应该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吧。就我来看,亚希儿和妳们同样都是非常认真,也十分努力练习的社员。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要光靠流言就判断一个人的价值,好吗?」
虽然难以平衡不满的情绪,不过,这名一年级社员还是勉强地点点头,回去作个人的练习了。
被欺负啊,曜子回头远远地望着亚希儿。亚希儿看着乐谱、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正在背谱。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过被欺负经验的迹象。不过,今后还是多多关心、注意她一点比较好。
这么说来,那个『我』也是。
那个不具名的寄信人,似乎也是被孤立的一份子,在班上有着遭到众人排挤的不愉快记忆。
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做呢?曜子觉得很不可思议。没有人会因为这么做而戚到开心的不是吗?没有人会因此而获得幸福不是吗?这么做只会令人悲伤而已。
难道这种状况无法获得改善吗?对那个『我』,以及亚希儿来说
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事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曜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约会!」
这才慌慌张张地冲出体育馆。
***
因为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晚走,因此曜子不得已只好在车上换装。拉上隔开后座与驾驶座之间的窗帘,脱下制服,稍微涂了下防晒油之后,她拿出放在包包中的便服换上。及膝的裙子,黑白色调、样式简单的上衣。再把上学穿的平底皮鞋换成有跟的淑女鞋。对着镜子稍微顺一下头发,接着上点淡妆差不多就可以了。本来应该洗个澡,把汗水冲一冲的,只可惜时间不够。
没想到就在差不多要到目的地的时候,竟然遇上了塞车。看样子走路应该比较快,曜子向司机致意之后便下车赶路。外面的气候湿热,和车内的凉快截然不同。脚下踩着的柏油路也冒着热气,光是站着,汗水就渐渐渗了出来。没办法用跑的了,不然铁定汗流浃背,曜子只好加快脚步走向目的地。
街上很热闹,有携家带眷的,也有约会中的年轻人,有杵着拐杖的老人,也有一群穿着制服的学生曜子穿过这些人潮,焦急地赶着路。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迟到了。面对站在门口招呼的店员,以及发传单和填问卷的工读生,曜子也只能勉强地略微致意就快步走了过去。
「谢谢!」
眼前的路忽然被一只拿着面纸伸出的手给挡住,穿着某厂牌宣传用短衬衫的女性,一手提着篮子、一手发着面纸。曜子再度反射性地低下头走过去
「咦?」
她突然一个紧急剎车,若没注意到就继续走下去的话,恐怕就要踢到了。
脚边有个奇怪的东西。
一只奇怪的玩偶,站在她的脚边。
高度大概到曜子的膝盖吧,头部和足球差不多大,身体与四肢则十分瘦小,和头部不成比例,还有条细长的尾巴,头上有两个尖尖的耳朵,还绑着条头巾。这只据她推测应该是猫的玩偶,拥有一张昏昏欲睡的脸,却又用不像是猫该有的双脚站着。
如果只是这样,自己还能当作是「看到一只掉在地上的玩偶」,不管它,这么走过去就算了只是
「这是什么啊?」
那玩偶抬起头看着曜子,活生生地发出『哪麻哪麻』的叫声。身体左右两侧的手臂(?)边啪嚏啪嚏地摆动着,边发出『哪麻哪麻』的叫声。没错,只有『哪麻哪麻』这样莫名其妙的状声词,足以说明这只奇妙生物的奇异叫声。
总之,就是这只据推测应该是只猫的玩偶,用很爱困的表情,对眼前的曜子『哪麻哪麻』地叫着。
「啊、不乖喔。」
那个发面纸的女人注意到这一幕,很快地过来把这个玩偶牵走,看样子,这个女人似乎是玩偶的饲主(拥有者?)的样子。
「抱歉、抱歉,我们家的小家伙吓到妳了」
那个留着黑色长发、带着上框眼镜的女人,看了曜子一眼之后,表情忽然冻结了。只见她睁大了眼睛,张大着嘴巴。
「怎、怎么了吗?」
曜子不懂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反应。
在曜子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已经抓住玩偶的手,逃进人群中了。
「。」
这是怎么一回事?
完全摸不着头绪不过,对于那个女人,曜子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戚觉。或者说,虽然实际上不曾亲眼看过,却在印象上,对于这样子的女人有种奇异的记忆或概念。黑色的长发以及上框眼镜嗯
曜子忽然想起来,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于是又慌慌张张地赶着赴约了。
约好的地点,在商店街里面。
「抱歉,我迟到了!」
坐在长凳上的小缘,微笑地对上气不接下气的曜子说道:
「没等多久啦,不过妳流了好多汗耶?没有必要这样子跑啦。」
小缘从包包里拿出手帕,细心地帮曜子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小、小缘?」
「如果有毛巾的话就好了。抱歉,我只有手帕而已。」
曜子只好红着脸让小缘帮她擦汗。
接着,小缘又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壶,她把里面的饮料倒进盖子里。曜子很戚激地接过来喝。那是一杯冰凉的麦茶,曜子暍下去的时候,只觉喉咙间一阵舒适感,当下就决定,下次要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水壶。
喘了一口气之后,两个人并肩坐在长凳上。商店街中央的喷水池高高地喷着水柱,凉凉的水滴打在脸上,冰冰凉凉又有点痒痒的,让曜子不由得稍微低下了身子。
啊好幸福
光是坐在小缘身边,就可以让曜子戚到几乎快融化了。
今天约小缘出来,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当然两个人像这样子见见面,让自己的心『充充电』也是十分重要的事,不过,今天说真的没有什么事要讲。勉强要说的话就只有那封信吧。
『那天,我终于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家了。』
今天早上寄来的那封信,内容实在是太像爱情小说了。虽然开头还是写得很灰暗,不过后面的内容,却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曜子就是受到了那封信的影响,才会打电话约小缘出来的。
「小缘,这样子约妳出来,会不会打扰到妳?」
「不会啊,我刚好这个时间有空。」
「可是,五十岚同学他」
「小茜老师会陪他读书的,现在这种时期也只能这样了。」
而且,老是两个人在一起读书,偶而出来透透气也好,小缘微微红着脸如此补充道。从开始交往到现在,也经过半年多了,不过两人的关系还是十分融洽。曜子虽然对耽误到小缘时间一事感到放心,不过对五十岚铁平的埋怨依旧。
今天的天气真好呢,小缘边这么说着、边抬头望着阳光。她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套着有点半透明的短袖衬衫,很难得地穿着牛仔裤而不是裙子。这样的打扮,让今天的小缘看起来有点成熟。
「所以今天也很忙啰?」
「嗯可以说总算告一个段落了吧。和芥川集团之间的纠纷慢慢解决中,铁平的成绩也比较稳定了。」
一个月前的六月。芥川集团的公子芥川小春,和『第二世界』的生命体『速水真事』连手策划了一个阴谋性的策略婚姻。这个计划在五十岚铁平和枪之岳的阻止之下,虽然并没有成功,不过,却留下了一堆必须要善后的问题。
订婚仪式当天毁婚的精神赔偿、破坏芥川集团豪华邮轮的实质赔偿等。这些赔偿当然全部都由世界级的企业KOTO买单,此外,还需要付出道义上的责任。
「不过说真的,状况或许没有想象中的难堪。」
「妳说对方吗?」
「嗯,小春先生并没有那么计较。」
小缘一说到小春这个名字,脸上表情立刻变得复杂。
芥川小春。一开始原本是和专门制作黑心幽默节目的内世界电视台BTV共同策划这个婚礼,但中途却又背叛BTV,暗中去和『速水真事』连手策划另一个阴谋。他不只主导和小缘的订婚,还暗中计划杀掉枪之岳和铁平。这件事对曜子来说,也同样难以原谅(特别是『和小缘结婚』这件事)。
事发之后,他有私底下来向KOTO谢罪。也推辞了KOTO应该负担的所有赔偿责任从物质的损害赔偿到对乘客的慰问赔偿表明一切都由芥川集团负责。虽然他是暗中策划杀人事件的犯人,不过,表面上这一切都是KOTO集团破坏的,因此当KOTO和芥川集团协议各自负担百分之五十的最终决定之后,大家不免对于芥川小春的「让步」戚到诧异。
但是曜子知道
或者应该这么说芥川小春,是在尽一个被甩掉的男人的义务吧。
被女人甩掉的男人的义务。
一思及此,曜子忽然想到,那被女人甩掉的女人,是否也有她应尽的义务呢?
小缘并不知道,曜子每天都看着她的照片叹息,这种无法传达自己心意,在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的同时,就已经注定要失恋的女孩,又该怎么做呢?
「对了,曜子。」小缘问道。「妳不是说有烦恼要和我商量吗?」
「咦?啊、对喔。」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烦恼,只是今天早上突然打电话去约小缘,会被认为是有什么烦恼急需要商量也是正常的。但若直接表明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见面,多少还是有点那个害羞
商量可以商量的烦恼啊、对了。
「是有关于升学的事。」
「升学?」
「对啊,其实我」
说到这里,曜子打住了。
我想说什么?
留学的事吗?
因为不想和小缘分开,所以一直在烦恼着
这种事是可以和本人商量的吗?
「曜子?」
真是的,自己注定要永远藏着那份心意,强颜欢笑了。
「很难作决定。」她嘿嘿地笑着说完刚才那句话,面对喜欢的人,只能藏着那份感情。「我正在烦恼升学的事,虽然直升学园大学部的可能性应该不小,不过,还在烦恼该怎么决定选具体的学系这些细节。与其说是烦恼,不如说是一个重要的抉择吧。」
为什么我要笑得这么脑残啊?
「升学啊,我记得百合百合学园的大学部各种学系都有啊。艺术系怎么样呢?曜子不是想要成为一个专业的古筝家吗?这样的话,我觉得艺术系不错啊。」
「果然是这样子吗?好,那就选艺术系吧」
「哇,曜子妳也太干脆了吧?」
那小缘妳要念哪所大学呢?曜子接着问道。小缘说出了一间国内顶尖的私立大学的名字,她好像是要边上大学、边到KOTO企业实习的样子。
「五十岚同学的目标,该不会也是同一所大学吧?」
小缘红着脸点头,可恶啊五十岚铁平。
不过说真的,铁平选的路实在有点艰辛,小缘用推荐甄试的模式,便几乎可以确定合格入学了(拥有全国顶尖的成绩,再加上KOTO千金的身分)。几乎不可能落榜。不过,铁平却是从不太良好的基础开始起步,现在应该也正读得一个头两个大吧。哼,你就好好受苦吧。
接着,两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聊到了最近大受欢迎的咖啡店、喜欢的名牌、以及刚刚遇到怪玩偶的奇遇然后再到街上一起逛了一下,才互道再见。
真的很开心
虽然很开心,不过曜子的心情却是灰色的。
留学的事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打转。
3
我和她交往得很顺利。
虽然一开始她有点困惑,不过很快地,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拉近了。我们两人开始变得形影不离。我有信心,随着相处时间逐渐增加,她一定会越来越喜欢我。到后来,我们只要牵着对方的手,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我很幸福可是幸福的日子却不长久。
不知从何时起,班上女学生开始说起我们的坏话,说我们不正常。
接着,其它的女学生也开始加入了。
「不正常。」「变态。」「绝对有问题。」
从此之后,班上同学便不停地『攻击』我们两个人,这就是所谓的排挤吧。具体的内容我就不再写出来了,因为我很不愿意去回想。总之,我们开始受到班上女生的『攻击』,我和她就这样渐渐地被孤立了。
我本身其实根本无所谓,女同学们会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早就做好觉悟了。只要有她在我身边,什么事我都能够承受。
可是她并不是如此,虽然嘴里说着「没问题」,但在毫不止息的『攻击』下,却日渐憔悴。我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决定告白的我」所造成的。
终于,在她请长假的那天起,我作了一个决定。
***
今天的课题曲是『小小夕阳』。
这是首会用到七、八弦的八小节练习曲,其中还包括了勾弦的技法,是很容易让初学者感到挫折的一首曲子。
「大拇指拨了弦之后,接着从反方向勾过筝弦大拇指的形状记得要维持不变」
由于没有想象中的顺利,总是会拨到其它的弦,因此发不出安定的音色。亚希儿额头开始冒出汗水,只见她不断地反复尝试。
「太用力的话,关节会不正,指甲的位置也会滑掉喔。」
「这、这种事情要早点说嘛!」
看着亚希儿哭丧着脸,曜子轻声笑了出来。
「亚希儿.」
「是!有什么事吗?」
「妳在班上为什么会遭到排挤和欺负呢?」
「学姊为什么会想要问我这个问题呢?」
亚希儿心中早就有所防备了。
她知道曜子有一天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所以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亚希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示弱。
先示弱的话就输了。曜子意识到这一点,表情也开始认真了起来。
「因为我想帮助妳。」
「学姊妳」亚希儿看着乐谱,并没有抬起头。「知道了多少?」
曜子摇摇头。「完全不清楚。」
自己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曜子曾经利用社团活动的休息时间等空档,试着收集相关的情报。或拜托其它社团的同学帮她约一年级的学生出来见面,好询问相关的事情。希望能从她们那边获得一些关于日向亚希儿的情报
可是却毫无所获。调查到最后,顶多只能确定在学生之间确实有排挤亚希儿的这个事实存在而已。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又是什么?则完全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她询问的一年级之中,虽然也有亚希儿的同学
「妳的同学什么都不肯说,一副大家约好不谈这件事的样子。」
「」
「还有一点,她们对于妳加入古筝社这件事感到很惊讶。这我倒是可以理解,妳拒绝上学却愿意参加社团活动,肯定令她们怎么样也想不透。」
亚希儿不断机械性地练习着勾弦的动作。不过一直没有成功,不稳定的音符飘荡在空气中。但是,在亚希儿的眼中却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她的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笑容。
不稳的音色持续传出,那声音似乎正诉说着曜子和亚希儿之间的距离。
截然不同的情绪温度。
我想要拉亚希儿一把。
把她拉到我的温度之中。这样子,我们两个人才有可能对等地谈心。我说的话才有可能获得她的回应.我必须要更加地了解她才行。
我要知道日向亚希儿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烦恼。
「可以告诉我吗?妳被大家排挤的理由」
「我是女同志。」
「啊、同?」
预先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去。
「咦?」
「女同志、女同性恋、T各种说法都有,总之,我就是那个圈子的人。」
亚希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只是平静地,淡淡地陈诉着。
「我和同班的某个女生交往,想说顶多看起来就像是好姐妹那样子而已,不过,周遭的目光却不是如此,有一天,班上的同学开始说我们是变态,并『攻击』欺负、排挤我们。我想一定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女同志的心理吧。因此才会认为我们不正常、有问题、碍眼,恨不得把我们赶出教室。虽然我对这种事很看得开,不过她却不是这样子。因为压力过大,她身体承受不了,开始请长假在家里休息。于是,我只好向班上的同学求情,说我会和她分手,也不会再来学校,请大家忘了曾经有过这件事,将所有的记忆一笔勾销,就连我的存在也忘了,当作不曾有过我这个人,我不断地拜托她们。至于之后的状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再也没有来过学校。如果曜子学姊说的是真的,那就表示班上的同学多少有将我的请求听进去了吧,她们真的当那件事从没发生过,也绝口不再提起。」
这个故事好像似曾相识,曜子忽然有这种错觉,好像就在最近,曾经读过类似故事的感觉,是在哪里得到这个印象的呢曜子正打算深思,接着一惊。
不行,要输了,我开始动摇了。
「亚希」
「这就是全部了。」亚希儿用盖过曜子的声音说道。「这就是曜子学姊妳想要知道的全部了。这样子,妳是否能够了解我的事的来龙去脉了呢?所有的问题早在之前就解决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和这件事有关的人也都有了共识,一切都是过去式了所以」
亚希儿仰起脸,笑着说道:
「所以,曜子学姊妳不需要厌到难过。」
在曜子还找不出话语响应的时候,亚希儿便又低下头去练习古筝了,好像对话就这么结束,再也没什么好说似地。
「」
被拒绝了。
自己被拒于心门之外。
无法帮上忙,全都结束了,已经来不及,太迟了。
伸出去的手,就这样被甩开了。
「妳不会难过吗?」
「不会啊。」亚希儿立刻回答。「都过去了。曜子学姊也到此为此了,好吗?既然本人都这样说了,就行行好放过我吧。我要专心练习了。」
「我只是」
曜子突然抓住了亚希儿的手,亚希儿一惊,反射性地想要把曜子的手甩开,却被曜子握得更紧。「我、我只是!」
曜子眼泛泪光地盯着她,亚希儿被看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曜子用勉强挤出的喉音问道:
「能不能让我为妳做些什么?」
至少让我安抚妳的孤单。
不再逼自己认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也不再勉强告诉大家自己一点也不苦。
难道不能有所改变吗?
「不能」。亚希儿垂下了目光。「不能,学姊妳是帮不上任何忙的不要再说了好吗?」
曜子垂下头,放开了手。
确实如亚希儿所说的,现在的曜子什么忙都帮不上。她找不到能安慰亚希儿的话语,因为
找不到『理由』。
严格说来,并非真的『没有』理由。至少身为同一个社团的学姊,因为担心可爱的学妹,想要和对方谈谈心,付出一些关怀,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这样的理由太薄弱了。
这毕竟和真的打从内心深处关心对方,无论如何都想要帮助对方的行动有所不同。只是因为在意对方的状况,而试探性地付出关怀,并不是基于多么强烈的心意因此自然就显得薄弱了。
而曜子也没有做好被二度拒绝后,还能继续坚持的心理准备。
算了吧。既然本人都说没事了,那就表示没事了吧。曜子决定要放弃了就在这个时候。
「。咦?」脑中某个部分的记忆突然连结在一起。「*『我』?」(编注:此处亚希儿的自称是用较为男性化的「ぼく」,也就是神秘信件中的「我」所用的自称词,而非女性常用之「あたし」。)
亚希儿好像也注意到自己的失言,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学姊发现了啊?我平常都会比较注意的说。那是我以前说话的习惯,刚刚一个不小心就曜子学姊?」
曜子哑口无言,整个人愣住了.
妳就是那个『我』吗?
突然写信过来,在信中倾诉自己的心情和故事,要求收信人分担的那个不具名的寄件人『我』。
曜子怔怔地,看着闪动着睫毛,一脸困惑的亚希儿。
没想到妳,就是那个寄件人『我』。
『我』是因为女同志的身分,而遭到班上同学的『攻击』。
『我』就是日向亚希儿。
4
曜子对于藤森文七这个同年的少年,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因为对曜子来说,他有点过于『轻浮』。
或许他自认为那副调调很帅吧?衣服总是穿得松垮垮地,显得很迈遢,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只让人觉得不太卫生。还有嘿嘿嘿的轻率笑声,以及口齿不清的说话方式,都令人觉得不太稳重,而且动作有时还夸张到让人觉得烦躁。虽然因为六月的事件,曜子和他有过几次共同行动的机会,不过,他却是曜子在平常时候,不怎么想见到的对象之一。
而这次曜子却约了文七出来,因为实在是想不到还可以和谁商量这件事。之前已经勉强约过小缘一次,而且她和铁平是一对恋人,一直约她出来也违反了曜子本身对于戚情的原则。很自然地,可以讨论这种特殊事件的,就只剩下藤森文七一个人了。
虽然之所以会选择他纯粹是用消去法之后所得到的结果。不过,不知不觉间,曜子最近遇到事情会想到要商量的对象,几乎都是这几个朋友了。这几个曾经一同经历过另一个世界所带来的骚动和冲击的朋友。
不用说,藤森文七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位。
那问餐厅的冷气实在是太强了一点。吹着吹着便开始冷了起来。
暑假期间为了补习而通学的文七,穿着制服,一屁股坐在曜子对面的位子上。果然还是那个招牌的轻浮笑容,夏天的白衬衫制服下摆迈遢地拉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怎么啦?突然约我出来。」
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文七看起来虽然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过,曜子却觉得他的声音没有平常来得有精神。
「抱歉,突然约你出来。会不会耽误到你的时间?」
「不会啊,反正我也闲得很。不过真意外,没想到曜子对我有那个意思耶。」
「?哪个意思?」
「咦?妳约我出来,不是要跟我告白吗?」
「当然不是。」
「妳煞到我?坠入爱河了?」
「我才没有坠入什么爱河。」
「因为曜子爱小缘爱得不得了是呗。」
可恶的小痞子,刚刚还在担心他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看样子的确是自己想太多了。曜子红着脸,暗暗气自己白担心一场。
「对了,妳说要和我谈什么?」
「」
该怎么开口才好呢?虽然有点迷惘不过,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答案只有一个。
「想要帮助某个人,这种心意是对还是错呢?」
咦?文七不解地盯着曜子看。
面对这当然的反应,虽然有点踌躇,不过曜子还是克服了这点,继续说下去。
「详细的内容因为事关隐私,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总之,我现在想要帮助一个人,那个人现在有很大的烦恼,但是,却拒绝了我想要帮助她的心意。就算如此,我仍然想要帮助她,我这样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呢?」
日向亚希儿,那个不具名的寄件人。从事件的内容到第一人称的叙述,都可以确定是她没错。虽然信封没有写上寄件人的住址,不过,就邮戳上所显示的邮局名称,可以确定是在同一个市内。既然是亚希儿自己寄的话,应该会知道曜子有收到信可是就曜子的观察,她又似乎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假装不知情呢?还是她并「不知道」曜子收到信了?算了,现在先不想这个了。
总之,亚希儿很痛苦。由信件的内容就可以确定这件事。她说自己「一点都不难过」很明显地只是在逞强,其实还有太多的情绪正在她的内心折磨着她。如果没有一个人去倾听她的内心世界,分担她的痛苦,很难保证她不会就此崩溃。
「没错,一开始我只是抱持着试试看的心态。」曜子说道。「如果对方愿意跟我谈的话,我就好好听她倾诉。大概就只是这样子的心态而已。可是,她的心事却远远超过我想象的沉重,我一开始抱持着试试看的心态,就已经错了我想,我又伤了她一次。明明很痛苦,却逞强地说自己不难过,我在她不愿回忆的伤口上洒了盐。」
和恋人在一起,明明是最令亚希儿戚到幸福的事,却因为环境的不允许,让周遭的同学开始『攻击』两人,因为不忍看情人继续受到伤害,于是亚希儿只好选择默默离开
没有其它的办法了亚希儿逼自己接受这个现实。她封闭自己的心房,按下重来键,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所以,才会拒绝带着尝试心态的曜子进入自己心房,介入自己的过去。亚希儿口中虽然说着没事,其实内心却明显地受伤了。
剥开她伤口的,就是曜子。
「就算如此」
因为伤了她
「我还是想要帮助她,我是不是做错了呢?」
曜子觉得自己很不应该,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去试探对方的伤口,无异是二次伤害。她没有顾虑到这点,满心以为用廉价的同情心,就可以分担对方的痛苦。
身为一个人,曜子犯了最基本的错误。
都已经犯错了,却还继续想要帮助对方,这样子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说啊,」文七淡淡地笑着,不过似乎带着那么一点苦笑的味道。「这种事,不需要问我,妳自己也知道答案吧?」
嗯,曜子也觉得有点奸笑,确实是如此没错。
其实,自己也很清楚答案。
就算如此,我还是想要帮助亚希儿。
无关对与错,无关是否自以为是。现在的自己,就是想要带给亚希儿不要轻言放弃的勇气。至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能给她一些坚持下去的力量。
有点像是蛮横地,硬是剥开对方的伤口擦药的动作一样。那是带来宛如在伤口上抹盐的强烈伤药。抹上药膏、包上绷带、再束紧、让伴随着眼泪的强烈痛苦达到最后治好伤口的目的。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亚希儿呢?原因再清楚不过了。
和日向亚希儿对同性带有超乎友情的感情一样,曜子思慕的对象,也是同性。
曜子不想输给亚希儿。
「这个嘛」文七有点困惑地说道。「既然妳都已经那么清楚的话,不就没必要再找我商量了吗?」
「不。」
曜子摇摇头,自己确实很清楚地知道想做的是什么,该怎么做也都决定好了,不过却还欠缺着什么。
「我希望你能推我一把。」
文七皱起了眉头。「妳还在犹豫啊?」
「嗯,我没有信心。」
想到『我』亚希儿所写的信,心中难免浮出一个假设。
她写那些信,并不只是单纯地想要『找个人倾诉』而已。
其实还有其它的意思隐藏在其中吧?
比如说没错。
「我救得了她吗?我有办法救她吗我好害怕。」
有遗书的意思。
想到这里,曜子就难掩不安。这样的感觉自己也曾经历过一次。在情人节的交流企划中,演奏被安装了炸弹的古筝时,就曾让曜子有过类似的体会。
背负着人命的恐怖。
曜子垂下了目光,盯着自己的掌心看。如果这双手没能拉住亚希儿,反而推了她一把让她从此更一蹶不振的话,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好害怕。
自己说不定会害死亚希儿,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曜子就难以提起勇气,跨出那一步。
「我」
「我有时候会觉得铁平简直像超人般地伟大。」
文七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家伙为了小缘为了喜欢的女孩子,可以付出一切。就算受伤了也无所谓,有时候几乎连性命都赌上去了,而这样的过程也让他救了许多人的命。我真的觉得很了不起,简直超乎了想象。」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不过曜子也赞成文七所说的话。圣诞节的时候和恐怖份子大战、情人节的时候拆炸弹、白色情人节的时候和战车决斗、六月的订婚仪式中,不顾一切地捍卫自己的情人,这就是他五十岚铁平。和铁平所做的事相比,现在因为一点顾虑就裹足不前的自己,真的很没用
「可是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子。」
文七直截了当地补充道。
他笑笑地,望着曜子脸上讶异的表情。
「有一大堆烦恼;动不动就哭丧着脸,有时候还真的会哭出来;受不了就想落跑。总之,他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而且最近还更惨不是吗?因为准备考试的关系太辛苦,几乎每天都在哀嚎喔。我总是在旁边看着这一切,不会骗妳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超级平凡的家伙。」
这些曜子不是不懂,可是
「凡人也能和恐怖份子大战吗?」
「嗯。」
「也能拆炸弹吗?」
「嗯。」
「也能打跑战车吗?」
「嗯。」
「也能不顾一切地冲进订婚仪式中抢婚吗?」
「嗯。」
曜子这时才想起来,藤森文七就是这样子的少年。
虽然平常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不过他总是有他独到的见解。要了解一个人,从朋友那方所得的形象是最真实的。为了朋友,就算一起被战车追着跑也不觉得苦,文七就是这样的少年。
「那家伙办得到的事,我也全都做得到。」
就连现在讲着朋友的事,都让他显得神采飞扬。
「所以,曜子妳也一定做得到,我保证。」
忽然,有种虚脱的感觉。
曜子苦笑了起来。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松地就把自己盼望的话语抛了出来。忽然觉得如此烦恼的自己有点好笑。
「嗯。」对亚希儿来讲,或许会认为她多管闲事吧。「我会试试看的。」
虽然戚到害怕,虽然有点踌躇。
可是这份心意再也无法停止了。
我想要救妳。
文七笑嘻嘻地看着曜子,让曜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脸。
「会迷惘也是正常的啦,因为都被对方拒绝过一次了。」
「对啊可是,毕竟我都收到那样的讯息了。」
「讯息?」
嗯,曜子点点头。
「信件。」
好痛苦、救救我因为收到了写满着如此讯息的信。
所以,才会无法只当个旁观者。
「所以我藤森同学?」
只见文七张着嘴,全身僵直。
「藤森同学?」
「SOS这样子啊,原来如此。」
文七用手拍着额头,口中念念有词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曜子有点迷惑。
只不过是数秒钟的时间而已。虽然文七马上说了声「啊、抱歉、抱歉。」带过去,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又好像是犯了什么错误般地,于是只好试着用笑容搪塞过去。
「总、总之,现在烦恼都解决了吧?」
「?嗯。啊、也不尽然。」
关于信件的事,还有一个让曜子颇为在意的地方。那就是信封上写着收件人名字的笔迹,和信纸内容的笔迹完全不同这点,她总觉得这是解开这封信为什么会寄到自己手上的关键,自己今天其实也打算找文七商量这件事的。
「还有一件事」
『那个』就是在这个时候,闪入曜子的眼帘。
两人虽然约在家庭式的餐厅见面,但是整体来说,这问餐厅的装潢却漂亮到并没有给人家庭式餐厅那种平价的感觉。重要的位置,也总会摆上一、两盆观叶植物做为点缀。不过,座席之间的区隔不是那么明显,因此其它顾客的脸孔还算一目了然。
曜子视线的前方,也就是文七的后方,另一个位席上,有张她熟悉的面孔。
视线那头先是熟悉的双马尾就在对面的位置上。
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
「」
女人注意到曜子的视线,斜斜地牵动嘴角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
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这几封信会寄到自己手边的理由完全是个『必然』的结果,曜子全都懂了。
「曜子?怎么了?」
「没事。」
文七似乎没注意到那个女人就在店里的样子。曜子也打算就这样带过去地笑了笑。「今天很谢谢你。」
「啊、嗯。」
「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曜子一定可以的。」
曜子微笑响应。接着很直率地说出了那件事:
「藤森同学,我毕业之后打算去留学。」
文七马上就意会到这句话背后的真正意思。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光采,微笑着响应:啊,这样子啊。
「我会帮妳加油的。」
「嗯。」
不仅下定了决心。也解开了谜底。
接下来,就只剩下实行了。
5
除了她之外,我把班上的同学全都集合在教室里,低头拜托。
我会和她分手,也不会再到学校来了,所以拜托妳们,今后有任何人间起我和她交往的事,都不要说。请从各位的记忆中抹消这件事,我曾经和她交往的事、我这个人的存在,都请当作没发生过,请大家今后不要再『攻击』她,也不要再伤害她,拜托妳们,拜托妳们,拜托妳们。
班上的同学可能不知道该怎么响应,只见每个人十分困惑地互相对望。
我甚至跪了下来,拜托她们。
最后班上的同学终于把我给拉了起来,答应了我的请求。
之后我去她家,跟她提了分手,我跟她说已经不会有人再攻击她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地到学校上课了。
她低着头,边哭着边这么对我说:
「笨蛋。」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孤单一个人。
结束了
我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我也将亲手结束这一切。
***
外头的阳光炙热,蝉鸣声更加深了盛夏的气息。一点风都没有的空间中,只有闷热的空气静静地流动着。
体育馆虽然有开过冷气,不过,因为社团活动已经告一个段落,所以室温也在渐渐地上升中。馆内要化为闷热的三温暖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以说了吧?为什么只有我被留下来呢?」
亚希儿如此问道。
体育馆中,只剩曜子和亚希儿两人面对面坐着。和练习的时候一样,两人都坐在座垫上,中间隔着一座古筝。
中午的社团活动时间已经结束了,解散之后,剩下曜子和亚希儿两人留在馆内。连那些平常会留下来聊天的社员,今天曜子也请她们先回去了。
「我们来比赛吧。」
「比赛?」
「对啊,要不要和我比赛呢?」
曜子带着微笑,身子坐得坚定,态度显得很坚决。
亚希儿讶异又不解地盯着曜子看。昨天才有过那样的交谈,今天会带着戒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刚才的练习,两人也几乎没有交谈。
「比赛?什么比赛啊?」
呜哇,快缺氧了。
曜子其实紧张地要死。
脸上是带着微笑没错,但心脏却像要爆炸似的狂跳着。身子虽然坐得直直的,其实肌肉正用力地保持稳定,甚至可以说是已经整个僵硬了。背后早被汗水浸湿,只要一个不注意,身子就会微微地颤抖。
不要害怕失败,曜子这么对自己说。更何况,也已经对自己发过誓了。
要救眼前的这个女孩。
已经发誓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三首曲子。」曜子伸出三根手指头。「『风筝飞啊』、『小小夕阳』、『星星知我心』这是妳到目前为止,所学习的三首曲子,我想看看妳是不是能够毫无错误地弹完,就是这样的比赛。」
亚希儿疑惑地瞇起了眼,问道:「要我弹吗?」
「没错。」
「『星星知我心』我今天才刚学耶。」
「如果会弹『小小夕阳』的话,『星星知我心』应该也没问题才对。因为这两首曲子都是勾弦技巧的练习曲。」
亚希儿还是直盯着曜子看。
一步也不能退缩,曜子诚挚地面对亚希儿的目光。
「因为是一场比赛,所以我也准备了奖品。如果亚希儿能够顺利地弹完这三首曲子,我就答应妳任何一个要求。相反的,如果不能够办到的话,妳就必须听我说几句话。」
「学姊有什么企图?」亚希儿不解地皱起了眉头问道。「该不会还打算说那件事吧?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件事已经结束了」
「还是说比赛的说法不太妥当呢?」
「啊?」
「这是妳今天还没做完的练习。」
亚希儿一张脸垮了下来,曜子轻声笑道。
「妳没有拒绝的权利,这个练习完后才能回家。」
「这算是欺负学妹吗?」
「妳想太多了吧,这是我爱护学妹的方式。」
亚希儿带着怨恨的眼神望着曜子。曜子依旧一脸的笑意。
拜托,妳一定要答应啊。
曜子嘴角微微地抽动,心脏也怦怦地跳着,心中只觉几乎就要被看穿般地不安。
「有几次机会?」
太好了,曜子在心中暗自欢呼了一声。会这样子问,就代表她不会拒绝了。
「到妳放弃为止,都有机会。」
什么?亚希儿疑惑地睁大了双眼。
「我不是说过了吗?在这个练习完成之前,我是不会让妳回去的。妳就尽量地挑战吧。看妳最后是顺利完成挑战,还是放弃。这是一个结果由妳自己决定的比赛。」
亚希儿有点茫然。脸上的表情写满了对曜子提出这个比赛的疑惑。
「怎么样呢?如果妳真的很不想做的话,我也不会强迫妳。不过若是这样子的话,就表示妳对本社的热情不够,我会请妳退社。」
「我做。」亚希儿恨恨地瞪着曜子,用力地说道。「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很好。」
好,要一决胜负了,曜子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
「那么,比赛开始。」
夏蝉高亢的鸣声响彻整个体育馆。那宛如悲鸣般的叫声,嘈杂、刺激着鼓膜。体育馆内的温度逐渐升高,不久,肌肤便已经开始微微出汗了。
亚希儿深呼吸了一口气作好准备,然后开始慢慢地弹奏。
第一首曲子是『风筝飞啊』,那是只有八小节的简短曲子。最基本的弹奏方式大拇指的动作维持不变,就这样往外慢慢地拨弦弹奏下去只要照着这个法则,就算是初学者也可以很轻易地完成。
已经加入社团两周的亚希儿,果然在没犯什么明显错误的情况之下,顺利地弹完了整首曲子。
虽然并没有明显的失误,不过
「第三小节的节拍跑掉了,重弹吧。」
亚希儿仿佛受到了打击似的抬起头来,她恨恨地咬着牙说道:
「这就是妳所谓的比赛吗」
曜子并没有回答,她不带任何表情地望着亚希儿的指尖。
亚希儿只好垂下了头,重新弹奏『风筝飞啊』。
「第七小节的音跑掉了,重来吧。」
「第五小节弹得太早了,重来!」
「在拨第二小节第六弦的时候,妳稍微碰到了旁边的第五弦。重来吧。」
结果,最后亚希儿成功地弹完『风筝飞啊』这首曲子,已经是第七次的事了。
才完成第一首曲子,就让亚希儿弹得满头大汗.前额的浏海已经些微地汗湿,太阳穴附近也渗出了汗水。
「太卑鄙了。」亚希儿抱怨着。「太卑鄙了啦,这根本就是在刁难嘛。」
「接下来是『小小夕阳』,开始吧。」
亚希儿眼中满是怒气,但不知是否已经觉悟到怎么抗议都没有用了,只见她默默地弹奏起第二首曲子。
这首『小小夕阳』也是八小节的练习曲。长度虽然和『风筝飞啊』相同,不过,因为必须利用到勾弦的技巧,因此难度可说是提高不少。亚希儿学习这个技巧还不到几天的时间,成功率自然是十分地低了。
果然,在第三小节中,必须用到勾弦技巧的部分失败了。
「从头开始。」
「我知道啦,」
亚希儿吼道。无奈地从第一首曲子开始,将怒气发泄在指尖上。
「第二小节。」
「不用妳讲我也知道啦!」
艰难的挑战仍然持续着。
因为不断重来的关系,所以『风筝飞啊』这首曲子的成功率,确实是逐渐提高了。不过,第二首曲子『小小夕阳』却一直弹得很不顺利,毕竟亚希儿对勾弦的技法还不是很熟悉,虽然能够勉强弹完整首曲子,但在勾弦的地方,音色老是会跑掉。
再加上这恼人的暑气,关上冷气的体育馆,此刻已经彻底三温暖化了。汗水湿透了掌心,集中力也逐渐失去。无论挑战了多少次,就是无法进行到第三首曲子『星星知我心』的阶段,亚希儿只觉愈来愈焦躁。
「第六小节勾弦的音色表现不佳,重来。」
「第一小节第七弦的二分音符弹成了附点二分音符了,重来。」
「整体的节奏乱掉了,重来。」
「在拨第五小节第六弦的时候,连第五弦也拨到了,重来。」
「第二小节的节奏错了,重来。」
「重来.」
「妳够了吧!」
亚希儿的怒吼声盖过了蝉鸣。
她大口地喘着气站了起来,汗水也随着这个动作从下巴滑落了下来。
「妳到底想要干嘛?」
「已经结束了吗?」相对于亚希儿的激动,曜子则显得十分冷静。她语带讽刺地说:「妳要放弃和自己的比赛了吗?我记得有人说过自己唯一的优点就是有毅力耶。」
「回答我的问题,这个比赛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学姊逼我认输之后,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日向亚希儿加入本社的理由。』」
亚希儿倒吸了一口气,眼中出现了动摇的神色。
「拒绝上学的妳已经决定选择死亡的妳,为什么会来参加古筝社呢?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为、为什么?」
亚希儿眼中尽是震惊的神色。
「为什么知道我打算寻死」
果然如此。
曜子的担心果然成真了。
『结束了,我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
我也将亲手结束这一切。』
这是曜子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中,最后的一段话。
结束这个故事便等于结束自己的人生,自我了断。曜子从这段文字中,强烈地感受到这样的讯息,这本来或许只是她个人的担心,但现在已经从本人口中亲自获得证实了。
亚希儿的信,就是她的遗书。这是和情人分手,失去生命意义的她,打算为了结束自己生命一事,留下些许的交代所写的信。只要有人能够读到她的信,并且给予些许的理解就是她最后的安慰了,这是曜子对亚希儿写信的心态所做的推测。
亚希儿并不知道自己的信寄到了曜子手边,这中间应该还有另外的来龙去脉才是不过,这并不是现在要谈的重点。
「学姊为什么?」
「我比妳想象的,还要了解妳内心里的痛苦与难过。」
呃,这句话似乎深深地动摇了对方。曜子继续说道:
「就算妳拒绝了我。」我也不会放弃妳。「我要剥开妳的伤口,我要亲手碰触妳的伤口。如果妳不喜欢我这么做就自己走出来。」
总之,我绝对不会让妳就这么逃开。
「在这场比赛中赢给我看。」
蝉鸣声伴随着沉默。
亚希儿浑身发抖,喉咙发出低沉的呻吟,苍白的脸孔,湿润的眼眸,身子僵直地站着。看样子,亚希儿因为内心世界被看穿而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曾经下定决心选择的死亡,忽然由别人口中说出恐怖感一下子化为现实。
对于死亡,对于看穿自己的曜子,她同样感到害怕。
「」
曜子扶着古筝,缓缓地对调筝头和筝尾的位置,转过来面对自己,双手落于筝弦上。亚希儿惊讶地看着她。
「眼睛闭起来.」
「咦?」
「快一点。」
亚希儿不解地勉强闭上了双眼。
「听清楚了,这就是正确的范本。」
话语方毕,曜子的手指就开始在筝上游走。
瞬间,原本充斥在体育馆内的蝉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和缓流畅的旋律。
那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现象。虽然不是很大的音量,演奏的曲目也只是亚希儿刚刚弹的那几首曲子,但那种压倒性的存在感,却充满并支配着整间体育馆。
指尖勾出了旋律,轻灵的音符优雅地弹奏着筝弦。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音,动到的弦也只有三条。但是,空气中却穿透着一种澄澈的气氛。清澈的旋律,一下子为周遭的炎热带来了清凉的感受。
曜子坐在体育馆中央的座垫上,她演奏出来的旋律,确实地支配、掌握着这个世界。
整个演奏只有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弹完三首曲子的曜子,轻轻抽开手指,拾起头来。
「」
亚希儿茫然地看着曜子,原本闭上的双眼此时已经张开,眼眶中泛着泪水,脸上的汗水已经拂去,双颊泛着潮红。
差距竟然这么大。才换个人演奏,整个乐曲的表现竟有如天壤之别。虽然有这样的感想,不过更重要的是
亚希儿深受感动。
「勇敢面对。」
咦?亚希儿的喉问发出轻微的疑惑声。
「绝不放弃,也不逃避。」
曜子一字一句,诚恳、真挚地说着。
「要亲手去守护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亚希儿茫然的怔愣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复诵着。
勇敢面对,绝不放弃,也不逃避。
亲手去守护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亚希儿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需要时间。」
曜子点点头。
亚希儿取出手边所有的乐谱,眼神中重新散发出认真的光采。确认好节拍、确认好音符。将旋律,以及勾弦的技巧再暗自复习一次,将原本已经学过的东西,再默默地吸收一次,认真的她,在不知不觉中嘴巴又扁成了小鸭的样子,曜子则静静地在一旁守候着。
确认好乐谱之后,她一个音接着一个音地拨着会用到的弦,像是在确认手感似的,慢慢地、扎实地、不嫌厌烦地反复来回拨着脸上挂着招牌的小鸭扁嘴。这样的作业便花了她三十分钟的时间,接着,才开始练习勾弦的技巧。第六弦的勾法、第七弦的勾法,弦的位置以及力道的调节,一点一滴地,一直做到满意为止。
全部的作业共计一个小时,亚希儿抽开手,然后闭上了双眼。
在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中,亚希儿一动也不动。
「好了。」
亚希儿再度张开双眼,曜子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馆内的热气也在瞬间降温了下来。
开始了。
亚希儿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也没有泪水。
只有沉静的光采闪耀在其中。
「开始了」
切入第一首曲子的第七弦,拨动了。毫无犹豫的四分音符跳跃了出来
和曜子的音色相比,自然是十分朴拙的旋律。
虽然技术上的差异依旧无法克服。不过
却是十分平稳的旋律。
节奏与音符都很简单的曲子飘扬着。不知不觉问,曲目已经从『风筝飞啊』换成『小小夕阳』了。听起来却好像是同一首曲子般连贯。
三、五、六小节中必须应用到的勾弦技法,在亚希儿的指问漂亮地呈现了出来。
到了最后一首曲子『星星知我心』了。虽然从刚才至今,是第一次弹到这首曲子,不过,亚希儿却不见停顿地继续弹奏下去,汗水无声地滴下。
曲子从一开始就必须用到勾弦的技法,拨出去的弦从反方向再勾回来正确无误。八个小节就这样一口气弹完了。
接着是第九小节的勾法,十小节六弦连续,十一小节的六、七弦。
十二小节。
七弦的长音!
「呼」
亚希儿仰起了脸,脸上交织着汗水和泪水。
曜子微笑着说道:
「恭喜,妳赢了这场比赛。」
亚希儿咬着唇,说道:
「拜托妳,学姊」她低下了头。「请妳救救我」
蝉声回到了体育馆中
对着痛哭的亚希儿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曜子这么说道。「那个人是个女生。」
亚希儿的肩膀摇晃了一下,随即仰起满是泪水与鼻水的脸庞。
「咦」
「而且,她有男朋友了。」
曜子懂了。
为什么非自己不可。
为什么不是五十岚铁平,不是古都缘,也不是藤森文七,为什么收到信的人非得是自已雾岛曜子不可。这封信被送到自己手中的理由为何?并不是因为寄出这封信的人认识自
己这种平凡的原因,其中还有更重大的涵义在。
因为我和亚希儿一样。
因为自己和亚希儿一样,都是喜欢同性的女生。
所以这件事,只有我能理解。
今天能在此拯救亚希儿的,只有雾岛曜子一个人而已。
所以,曜子非做不可。
五十岚同学办得到的事,我也全都做得到。
拯救日向亚希儿。
「他们两人的厌情很要好,我完全没有介入的余地。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
曜子迎向那满是泪水的视线,说道:
「我喜欢小缘的心意,不是任何人否定或反对就会改变的。我很喜欢她,十分喜欢她,非常喜欢她,我对于自己喜欢她的这份心情,绝对不会感到后悔。」
就算人家说我不正常,骂我变态,不把我当一般人看也好。
这份心意,绝不容许任何人否定。
「我也是不曾感到后悔啊。」
「那就不应该软弱。」
「」
「既然如此,妳就要勇敢面对。不应该软弱、更不能逃开。妳必须要亲手去守护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亚希儿的眼神闪烁着。
不过湿润的眼眶里看得到力量。
「妳的心意不应该是在他人的肯定下成立的,妳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到最后。如果妳真的喜欢对方,就不应该放手。」
曜子伸手拭去亚希儿脸上的泪水。
「日向亚希儿。」
「嗯、嗯」
「妳唯一的长处,就是毅力不是吗?」
亚希儿点点头。
「妳喜欢她吧?」
「嗯。」
「非常非常喜欢她吧?」
「嗯。」
「那就证明给她看吧。」
「是」
亚希儿不停点着头,答道:
「是!」
曜子微笑道:
「那么,妳回头看看吧。」
咦?亚希儿不解地回头一看接着,睁大了泪水盈眶的双眼。
一个穿着学园制服的少女正站在体育馆的入口处。
「唔!」
亚希儿叫唤着少女的名字,站了起来,她迫不及待地往少女的方向奔去,少女也流着泪,张开了双臂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亚希儿像个孩子似地号啕大哭。
少女轻声地啜泣,小声说道:
「笨蛋。」
6
曜子留下亚希儿和少女,走出了体育馆。
她默默地走在树间洒满斜阳的小路上,不一会儿停下了脚步。
一个黑影出现在曜子面前。
「。枪之岳姊姊。」
「辛苦妳了。」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枪之岳笑嘻嘻地慰劳道:「非常地成功呢。」
「果然是妳啊。」
曜子叹了口气。不用说,她在餐厅看到的那名女性,就是枪之岳。
当时她就猜到了一切。
「是妳换了信封,刻意让她的信寄到我手中的吧?」
妳在说什么啊?枪之岳耸耸肩,摆出一副很明显就是在装傻的样子。
亚希儿的信本来并不是寄到自己这边的,八成是眼前这个女人动了手脚换上写了曜子名字的信封让信寄到曜子家里的。
「如果真的是随机选择的话,怎么可能会那么刚好挑中我的地址呢?」曜子平静地说道。「也不可能是亚希子刚好选到我的住址寄给我。再说,妳选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还不够明显吗?那不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最有可能的来龙去脉的一个提示吗?」
枪之岳很开心地开口说道:
「不愧是雾岛,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枪之岳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内世界』的人。
她是内世界OTV电视台《THE外界视野》节目的专属主持人。也是带来许多名为特别节目,实际上却是一个又一个危险事件的元凶。在她的策划之下,铁平等人老是被玩弄,游走在惊险的场面之中。
参照之前的经验,这次的事也是同理可证。不可能寄到的信,却寄到了自己的手上再加上发现这个内世界女主持人的存在,一切的关联与答案,也就这么呼之欲出了。
「为了其它的节目企划而前来外世界的我,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目睹了这封散发着不幸电波的信件被寄出来的瞬间。很巧的,寄件人和曜子一样都是学园的学生,于是我们就换了一个信封,让信寄到妳的手中。」
「妳们是打算让收到这封信的我,去救亚希儿是吧?」
「不。」枪之岳摇摇头。「我们顶多只是换个信封而已,一点也没有要强制妳去做什么的想法。亚希儿能得救,全是在妳一心一意的执着下办到的。事实证明,妳也没有告诉她信件的事情不是吗?」
被说中了。
就算没有收到信,自己也还是会救亚希儿。所以曜子在过程中,始终没有提到自己收到信的事。
只是基于一个学姊想要帮助学妹的单纯心意而已。
这是自己的坚持。
曜子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一切,还是以枪之岳所预测的结果落幕了。
要找到亚希儿的『她』,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只要以欺负同学的事实作为威胁,再半强迫地要求她们班上的同学说出口即可。和亚希儿分手之后,『她』虽然不再受到班上同学的『攻击』,但听说被忽视的状态一直未曾获得改善。
面对循着住址登门拜访的曜子,『她』这么说: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亚希儿那么痛苦了。」
虽然是逞强,不过因为班上同学的『攻击』而憔悴的,并不只有『她』而已,亚希儿也是。『她』不忍心看亚希儿日渐憔悴下去,才接受了亚希儿提出的分手要求。同样承受庞大压力的两人,都不忍心看到对方受苦,这就是事情的症结。
曜子的任务,只要将亚希儿真正的心意诱导出来就可以。接下来,便是两人之间的问题了。
两人今后只要同心协力面对挑战即可。
「不过,雾岛妳知道日向亚希儿为什么会加入古筝社吗?」
听到枪之岳提出的问题,曜子才发现自己刚刚忘记问了。
「因为她想听妳弹古筝。」
「咦」
呵呵,枪之岳笑着说道:「日向亚希儿听了妳在音乐交流会时的演奏记录后,觉得十分感动。其实她更早就该写完遗书自杀的,因为听了雾岛的古筝演奏,才让她暂缓了这个念头。所以,她才把遗书分成好几封信写,只为了能多听一些妳的音乐,可能是认为若死了,就听不到这么优美的音乐,觉得很可惜吧。」
曜子闻言呆住了。
「也就是说雾岛妳的音乐,在不知不觉中,拯救了一个人的生命。」
啊,不妙。曜子连忙转过身去。为了掩饰自己盈眶的泪水。
一种很扎实的情感冲击着自己原来我也办得到。
原来我也可以拯救别人。
「雾岛,接下来就是妳了。」
曜子回头。
她看见枪之岳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接下来,妳该面对自己的挑战了。」
「嗯。」
曜子点点头,她拿出了手机。从电话簿中选了一个号码拨出去。
「喂?是小缘吗?嗯,我是曜子。妳现在方便讲电话吗?啊,谢谢。不用不用,很快就结束了。」
嘶,曜子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
「小缘,其实我」
别怕输。
该是解放这段感情的时候了。
「毕业之后要去中国留学。」
几天后,曜子又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寄件人的信。
信中写着:我很好。